晚香玉-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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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底，他轻轻敲了两下，过一会儿，再轻轻敲两下，轻得像是老鼠走动的声音。等了一会儿，上面传来咳嗽的声音，他又敲了三下。
　　这时，眼前蓦然明亮起来。裴奉飞爬上去，又伸出手将她拉上来。
　　原来，这是一个炕，简单的木板挡在上面。一个老妇人轻声地说：“将军来了，我准备了饭菜，将军随意用些吧。”
　　“莫婆，不必客气，这是我的书童。莫婆，今日有没有再来搜？”
　　那莫婆很是恭敬，也很客气，还有种感激在眼里。她小声地说：“今日倒是没有，不过又抓了不少壮丁啊，唉！”她长长地叹口气。
　　“必是要攻我天朝了。莫婆，三更过后，我去烧了他们的粮。”
　　妩音摇头，“不行，不能烧粮。你要是烧了，他们必会搜尽每家每户的米缸，到时候，百姓们更会雪上加霜。倒不如就逐走他们的马，打仗怎么能没有马匹？马一跑，必会受惊，撞倒这个，撞倒那个，甚至会引起大火。契丹即使想进攻，也不能那么快了。”
　　他眼里有些赞赏的笑，“趁乱放火？倒是好办法。”
　　“不，有个更好的办法。马惧火，在马尾上绑上草，一点起来，马就会狂跑。届时，烧到什么便是什么了。”
　　“小姐真是好计谋啊。”那莫婆也笑了。
　　妩音结舌，“我，我是书童啊。”
　　“小姐，是男是女一眼就能看穿。我是几十岁的人了，岂会看不出来？”
　　她轻笑着，“真的很容易就看出来吗？”
　　裴奉飞轻声说：“是的，一眼就能看出来。你说话娇娇柔柔、神采飞扬的。莫婆，这是我的娘子，妩音。”他大方地介绍着，一手揽住她的肩，“是不是很漂亮、很聪明？”
　　“是啊，是啊。”莫婆舒心地笑着。
　　妩音脸色微红，“哪有人这样自夸的？”
　　他笑，她真的好聪明。然后低声地说：“莫婆，还有火油没有？绑上干草后，倒也不用点火，四处洒些火油，火会更猛，马跑得更快。”
　　妩音竖起大拇指，“好厉害的裴将军，要不要趁乱去别的地方放放火，挫挫他们的威风？让他们以为大批军队到了，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摇头，“这不是好时机。此次进攻，是由契丹大皇子和二皇子领兵，大皇子残暴，二皇子精明。”
　　“两个皇子领兵？这可是兵家大忌，军队只应有一位主帅。两帅若意见相左，谁听谁的？除非两个人的想法完全一样，否则就会有摩擦。”
　　“契丹王想让兄弟互补，大皇子和二皇子关系倒不是很好。据说帅印有两个，这倒是一个缺口。”如果偷取了一个，兄弟必会以为是对方所偷，关系就越发不好。当然，要偷，就偷二皇子的，让大皇子去夺权。大皇子本就残暴好战，急于贪功。到时候，兄弟分化，内乱更是兵家所忌。书包　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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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并肩退敌（4）
妩音心底暗叹，二皇子，是那个欣赏她的二皇子完颜风吧？可曾想过，那一夜让她受尽了嘲讽？不过却让她看清什么才是真的。
　　如果有机会，她会去偷。只是那完颜风认得她，知道她是阿蛮公主。她嫁给裴奉飞也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裴奉飞杀敌无数，那完颜风必定恨他，她是真妩音、假阿蛮，再见之时，他还会杀她吗？她的名声不好，也极少人知道她和裴奉飞其实很相爱。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大概，她是应该恨他的，他让她看尽世间的人情冷暖。可是，换个角度讲，她却是要感谢他的。
　　三更时分，夜黑如墨，冷风呼啸。
　　她手心直冒汗，紧紧地扣着裴奉飞的手。她有些紧张，却一点儿也不害怕。
　　大概城门那里防得很严，相反地，城里就显得轻松多了，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打着瞌睡。
　　裴奉飞是从军营中出来的人，他知道所谓的后营在哪里。对潼州，他太熟了。她知道为什么百姓都记得他，他是将军，也是一个最好的父母官。那时初来潼州，正逢下大雨，他就带领兵士在街上帮百姓收拾东西，叫人怎么能不记得他呢？
　　马嘶叫着，用帐篷搭建起的很大的马厩里，几千匹马就挤挤挨挨的。四处皆有人看守，不停地走动着。
　　入口处防范得甚严，由几十个人守着。这是帐篷，守住了门口，不让人随便进去。可帐篷毕竟是布的，一刀下去，还不成了入口？
　　裴奉飞用刀划开帐篷，探进头去打探一番，四处都是马，黑的，让人看不清楚。
　　他钻进去，妩音跟在后面进去。双手拉着那开口，她小声地说：“我在这里，一会儿，你绑完草，再回来找我。如果那巡逻的兵士看到这儿开着口，一定会起疑的。”
　　“小心一点儿。”他嘱咐。她真是比他还要细心。
　　她点头，低声说道：“如果马尾不好绑，马嘶叫时，你先摸摸它们安抚一下，再继续绑。小心一点儿，不要被踢到了。”
　　“等我，我很快回来。”他拿着火油，走一段，洒一些。再隔一段，就绑上长长的干草，洒上点儿火油，届时地上的草一烧起来，马就会狂奔。马尾一着火，就是想拦住马匹也拦不住了。
　　马厩里最多的就是草，还怕不烧得轰轰烈烈的？
　　暗夜里，谁能想到，有人在马底下偷偷摸摸？妩音的心直跳，好刺激啊！杀人，她是不是也在干这样的事呢？为了他，她也开始帮他杀人了？马狂跑出去，要踏死多少人啊！
　　人为什么就要欺人，互不侵犯不是很好吗？帝王的霸业要有多大，他们才算满足呢？
　　一将功成，万骨枯，秀丽的江山下，埋葬了多少人的性命。听说，越是美丽的地方，地下就越多枯骨。
　　打仗，最惨的当然是百姓。打赢者，赢得了领地，可是，受伤的人又有多少，战死的人又有多少？苍国皇宫凄惨的情景又浮现在她的眼前，满地都是尸体。
　　她只是一个小女子，她不懂什么叫做男人事业、什么叫千古传颂的伟业。她的见识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但她没有错，人总是不同的。你喜欢你的宏图大志，我喜欢我的独守田园。然而，这却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
　　一千万的赏金来要他的头啊！她一想到这个，指尖都在战抖。如果是那时的她，只怕会拍手称快了。可是现在，她才知道什么才叫做真正的无奈。他也只是奉命行事的人，什么都由不得他。
　　什么时候，潼州之战才算完呢？这一次如果能平安地隐退，那下一次呢？路，变得遥远。
　　风有些呼呼地袭来，吹着她的脸。黑夜中，看不到光明，只能从缝里见到远处的火把。
　　又有人巡逻而过，那火光有些亮，她低下头，警惕了起来，双手不曾放松地抓着那割开的缝。
　　晚上，总是让人有些意识迷蒙的，巡逻的人只会随便看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就走开了。
　　她的腿蹲得都有些酸软了。马厩里的味道很难闻，让人想吐。马的尿味、粪味，都充斥着鼻腔。
　　她听不到他的声音，看不到他在哪里，但是她知道，他会回来的。
　　过了许久，裴奉飞转了大半个圈，终于回来了，“好了。”他摸到她的头，却触到一片冰凉，“很怕吗？”他有些担忧，一会儿要是有惨叫声，她会不会被吓到？妩音再怎么勇敢，也只是一个女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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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并肩退敌（5）
妩音摇摇头，“不怕，他们攻占了潼州，要进攻我们天朝，不赶走他们，他们就会残杀百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生是苍国人，死已是天朝鬼了。
　　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抱一下她，让她不要那么紧张。将身边的草都拨开，拿把草点起火。
　　慢慢地，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从缝隙里出来，藏在一堵高墙上，听到里面马的惨叫声。火很大，连帐篷都点着了，烟火冲上了天，马如潮水一般冲了出来。他捂着她的眼睛，将她的头往怀里按，“别看。”又捂上她的耳朵，让她听不到。
　　人倒下，马蹄踏在身上，就没有生还的机会了，顷刻便倒下一片。
　　惨叫声、狂叫声都混在了一起，她看不到，却能感受到那种磅礴的气势，连这高墙都在抖着一样。
　　裴奉飞看着马带着火，一团乱地往外冲去，大批的人马赶来，挡也不敢挡，只能在后面追着。
　　带着妩音，几个起落，回到了莫婆的房前，又趁黑从地道中出城。
　　她再回头看的时候，城里还有着亮光，浓烟滚滚而起，“你说，那些马会冲到哪里去呢？”
　　“契丹。这些马都是契丹的铁骑，从契丹而来，通往天朝的城门又紧闭着，必会往契丹而去。”
　　“放走了这些马，也只能暂缓几天。”她有些担心啊。
　　他牵着她的手，“不必担心，探得粮草在哪里，我便去烧了他们的粮草，没有粮草如何打仗？”契丹人狡猾，粮草并不放在城内。
　　“我会成为你的负担吗？我连装男人都装得不像。”她叹气，在马厩里，她想了很多，她想帮他，可她却手无缚鸡之力。
　　她想要过安定的生活，打仗她一点儿也不喜欢，打仗就要流血，就要死人。
　　裴奉飞摇头，“不会的，妩音，那我让人送你到阿萝山，好吗？”
　　“不好，我不要回去。”她坚持，一定要守在他身边，想来这次放火烧马，契丹人必定会惊觉裴奉飞到了潼州，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谁又知道百姓中有没有混入奸细？前面的路，更是步步艰难。皇甫玉华，没有给他将士，没有给他粮草，什么都得靠自己。三天后，卢先才会带一千轻骑而来，可面对契丹几十万的雄兵，一千人能顶什么用啊！契丹铁骑要是踏过来，如何能挡那气势？
　　如果他不在了，那将是她一辈子最痛心的事。
　　“我尽量，不会成为你的负担。”她笑着，“我用我的聪明来助你，如果我真的死了，那就是我的命。只要我的墓碑上刻着‘裴奉飞之妻’，我就满足了。”说出来，轻松多了。
　　他轻笑，“笨蛋，岂有这样说的？我没听人说过这么不好听的话。”
　　一声口哨招来千里马，抱着妩音上马，奔驰在月光下。没走多久，就看见有一匹马等候在那儿了。
　　冰冷的剑光闪烁，看不清楚脸，黑色的衣服几乎和黑夜凝成了一色。那人静静地守在那里，想来是等他的。
　　裴奉飞拉住马，“仁兄是？”
　　“我在这里等候已久，马厩一着火，我就出城在这里等你了。久仰大名了，裴将军。”那人开口，妩音感觉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了。
　　“让你久等了，有何事？”他防备地问着，一手紧紧地抱着妩音的腰。
　　他能感觉得到冷冷的杀气，黑衣人只露出眼睛，阴恻恻地说：“裴将军，今日是来借你项上人头一用。”
　　冷汗从妩音的额头上淌了下来，那就是来杀他的了。能想到火与他有关，这人也就不是一般的刺客。她吞下口水，“你是契丹人吗？”
　　“不是。”
　　“你是天朝人吗？”
　　“不是。我是苍国人，妩音。”那人，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她更是惊骇了。
　　“苍国人？你，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我是苍国人，我认识你，这些都只是我的事。我的目的，就是要他的人头。如果你还是苍国人，还流着苍国的血，你就应该助我，裴奉飞攻打苍国，何止一个惨字。国破了，家没了，人亡了，是不是，公主？”他加重后面的字。
　　是噩梦吗？她不想想起的东西，为什么又要提起来？
　　“不要。”她大声地叫着，“不是他愿意攻打苍国的，将军只是奉命行事。何况，当年也是苍国有错在先，想和契丹联手对付天朝，却被契丹摆了一道。如今，裴奉飞要和契丹人打，也算是替苍国报了仇，为何还要取他的头？我问你，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别的原因？”为什么要把全部过错都推到裴奉飞的身上，说实话，苍王不是更有错吗？就因为他是输的一方，所以，裴奉飞就注定成了苍国的敌人。
　　“妩音。”裴奉飞有些感动，“这是我结的仇，男人的事不要牵扯女人。”他揽着她的腰，要送她下马。妩音却不肯下马，紧紧抱着马头，“你是苍国人，你就应该去杀契丹人，杀那个挑起事端的女人。现在苍国和天朝已修好，虽是俯首称臣，但天朝也不再攻打苍国了。契丹人要是攻下了天朝，你以为，苍国还能保得住吗？你在契丹人这里出现，不杀契丹人，却来杀他。”她笑，是冷嘲的笑，“你是否从契丹那里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悲凉啊，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心吗？
　　那人也笑，“妩音，你是在笑话我吗？没错，我是为了钱而来，一千万的赏银，并不少，而且杀了他，我便是苍国的英雄、契丹的红人。妩音，你是苍国人吗？我要是你，我就一刀送进他的心窝里去，是谁害你远嫁苍国的？是谁眼看着你将失身而不救的？又是谁在城外刻意羞辱你的？”
　　他的话如一把刀刺到她的心口里，她刻意不去记忆的啊。
　　“妩音，”裴奉飞心里有些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必去计较，想要我命的人有千千万，如果我没些本事，早就死了。”
　　她松开手，可还在战抖着。他跳下马，将她抱下来。那黑衣人也下了马，剑在月光下，阴冷得像是地狱里的幽魂。
　　“不必担心我，照顾好你自己。”他走得远远的，不想让她听到打斗声。她越来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