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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部分

帝久天长(完)-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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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半个时辰后,薛御医站在敏彦面前,江水泛滥一般地对着她就是好一番教训。
  末了,说到口干舌燥的薛御医总结陈辞:“陛下这样急于求成,微臣本着医者之心,不能由您乱来。只可惜微臣人微言轻,实在不敢强令陛下终止用药,无奈……微臣还是回去严惩竟为陛下开出如此药方的冯大人吧。”
  敏彦被薛御医说得几乎快抬不起头来,她瞥了下温颜,殊不知后者却早已下了狠心,无论如何都要做出一副绝不搭理她的样子。
  没人帮忙了。
  敏彦只能硬起头皮说:“这也不能全怪冯御医,是朕……”
  薛御医吹吹胡子,“冯大人罔顾陛下的身体情况,开出此等药性极烈的方子,且不提这药有多伤身,连最基本的‘固本培元’都达不到,这种违背医德的事情,他怎可轻易为之?今天,即使陛下一力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又替冯大人说好话,微臣回头也得治他一个隐瞒不报的罪。陛下有所不知,‘曲意奉承’这四个字可以出现在别人身上,但不能出现在治病医人的御医身上啊!”
  敏彦微恼:“照薛大人的意思,朕的左右就没一个肯完全服从于朕的人了。你们个个都可以借着为朕着想的名义,背地里阳奉阴违,逍遥自在。”
  薛御医静了片刻,在敏彦的惊诧瞪视中跪拜于地,脱了官帽,恭恭敬敬地磕个响头,面朝下大声问道:“如果身边只有一群唯唯诺诺却不为您着想的人,一旦出事,又该怎么办?试想,到了那时,您的至亲将会多担心、多挂念啊!这点难道您不清楚吗?所以,即使是服从,御医们也该有所为有所不为。没人违抗固然显出了陛下的威严之盛,可身为御医院院长,微臣必须对陛下尽职!”
  听了薛御医这一大顿表忠心的言语,敏彦顿时深感自己造下无数罪孽。
  有不怕事儿的御医从旁严密监视,她也很没辙。
  头疼地挥挥手,敏彦小声地保证道:“行了行了,朕知道了。薛大人这么辛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朕不再——嗯哼,就是了。”
  “陛下英明!”
  薛御医祭出“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真理,在告退前小小地安抚一下女帝陛下的情绪,这样应该不至于事后被人惦记上了。
  英明,又见英明。大家只会用“英明”“圣明”之类的词形容她了吗?
  敏彦叹气。
  有了敏彦的保证,薛御医得以满意离去。
  他这一走,殿内新婚燕尔的两人更没了话题。因被薛御医念叨得心烦意乱,敏彦抱怨地看向丈夫,试图从他脸上寻找名为“愧疚”的表情。
  可温颜压根就打定了主意不理她,将脸一转,冷冷淡淡地看向别处。
  于是敏彦怒了:朕想怀个孩子难道是坏事吗?!若哪天朕不愿意生孩子了,他才该整日忧心吧?竟然真把薛御医请来说教,敢情温颜只想娶妻不想生子?
  敏彦本来就对此挺有怨气,经薛御医这么一说,她的怨气就更大了。
  三五年还不一定能不能怀孕呢。
  哼,当她喜欢生小孩?
  不生就不生!
  当晚,福公公心惊胆战地带着人进殿,按照敏彦的指示摆了几样清粥小菜。他壮了壮胆,并没急着走开,只默默地瞅了瞅敏彦,又默默地瞧了瞧温颜,磨蹭起来。
  反正两位都没命他速速退下,他有理由留下不是?
  温颜和敏彦静悄悄地用过了晚膳,福公公也没听这二位对上半句话。而且,温颜不像前几日那样殷切夹菜、殷勤照顾,敏彦也不再笑意盈盈、笑容可掬。
  种种迹象表明,这对夫妇开始了他们的赌气之旅。
  赌气的最终根源:孩子。
  次日上朝归来,敏彦对着一堆奏折发呆。
  她这一呆,就呆到了正午时分。
  福公公实在看不下去,悄悄支招:“陛下,这男人嘛,有时候也要哄上一哄。再说,皇夫殿下又是为了您好,何必生气至此,连累得自己也难过呢?”
  “哼。”敏彦轻哼。
  “陛下?”福公公摸不清她的想法。
  敏彦狠狠地冷声说道:“朕才不哄他!朕冷眼看着皇父与母后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母后主动低头,为何到了朕这里,反要让着温颜了?虽说朕是皇帝,可朕不也是女人吗?”
  福公公憋笑。
  “是是是,陛下不该忍让,不应忍让……”天可怜见,他真的想笑。不过在这时候笑出来,陛下会将他推出门外杖打一百吧?
  福公公一本正经道:“陛下,老奴请求换个说法。”
  安静了好久,“……说。”
  “遵旨!”福公公偷偷地笑了。
  这一整天,福公公一边陪着敏彦闲聊、为她磨墨铺纸,一边私自派人去寻来皇夫。
  可翻遍了整座熙政殿都没找着温颜的踪影,也不晓得他去了哪里。直至傍晚,皇夫殿下才在众人几近垂泪的热切盼望下悠然现身。
  “殿下,求您了,快来更衣吧!”
  斜地里冷不丁钻出个小太监,双手捧了一叠衣物,两眼皆泛着可疑的水光,似是急得马上会哭出来,“皇夫殿下,敏彦陛下已经等您很久了,还说要是再找不到您,就把我们全赶回老家!”
  赶回老家?
  温颜失笑:“别害怕,我稍后便去更衣。”
  太皇太后并没有请太多人参加她的寿宴,除了几个儿女,剩下的全是一些平日里较为亲近的小辈们,且宴席就设在她所住的清泰殿。
  一年之中,太皇太后的寿辰重要,然而太上皇和皇太后的生辰也该重要才是。但太后的娘家似乎不怎么重视过寿,从老到小都没庆生的习惯;太上皇陛下早在皇帝时代就已经过了无数个属于自己的万寿节,自退位后就懒得再大肆庆祝什么。
  去年,敏彦的生辰倒是过得挺热闹。
  因为在她登基称帝后,她的生辰也就成了新“万寿节”,非但要庆,还得是普天同庆。
  宴会持续了将近两个时辰才结束。
  见敏彦要走,特意跟在后面的梧桐几步超过了她。
  拉住女儿的手臂,梧桐笑眯眯地建议道:“和母后一起散散步?咱们母女好久没这么散步了呢!”
  不是好久,而是很少吧?
  敏彦默然,放慢了脚步。她知道,自家母后每次一问“一起散散步”这样的问题,就代表着她有事情想和人讨论。
  梧桐借着月光与灯笼交织而出的暗淡光线,留心看了看敏彦的脸色,“是不是和温颜闹别扭了呀?”
  敏彦疑道:“母后怎么……咳,没有。”话说了一半,她警觉地收回了剩下的一半。
  梧桐道:“整顿饭吃下来,除了几句该说的,你们两个根本就没交谈一次,这哪像新婚的小夫妻?上次你们到景泰殿请安的时候,还眉目传情、交头接耳的,这回就变了个样子,这么明显的事情,谁还看不出?说吧,为了什么吵架。”
  敏彦别扭地说道:“我想早点要个孩子。”
  “哦,我猜就是。”梧桐一脸“我早猜到了”的样子。
  敏彦惭愧:“女儿真是没用,又让母后费心了。”
  “这算什么。”梧桐笑嘻嘻的,似乎为自己能帮上敏彦的忙而感到高兴,“知女莫若母嘛!我感觉咱们母女是时候该好好谈谈这个对付夫君的手段了。”
  “呃,母后,说实在的,这次确实是女儿的错。”敏彦望着天上的明月,深深地叹了口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刚才梧桐和温颜说了几句话,便感觉到他有难言之隐。再三追问之下,她终于从温颜口中得到了事情的真相。
  温颜叹道:“母后,现在我告诉您这件事,您可千万别再去劝敏彦了……不,我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但敏彦会更生我的气。”
  “好说!”
  梧桐心领神会。她明白温颜这是想凭自己的力量化解彼此之间怨气。不过,她回过头又怕敏彦不肯接受,所以忍不住还是要帮温颜一下。
  回想完毕,梧桐笑得贼兮兮,但在夜晚的掩护下,她的表情并没有被敏彦及时发现。
  敏彦的叙述又简洁又到位,不一会儿,梧桐就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夫妻抗战记”,这与温颜所说的大同小异,主要矛盾基本上差不多。
  “就这样。”敏彦以叹息为开头,又以叹息为结尾,言辞中颇有些后悔之意。
  梧桐一笑,老道地传授起经验:“束手无策了?想不出办法了?拉不下脸是吧?”不愧是驭夫有方的太后娘娘,几个问句便吸引了女帝陛下的注意力,“这种时候,温颜正等着你去跟他撒娇啊!”
  “哈?”敏彦一头雾水,“母后,您说他正等着我……去什么?”
  “去撒娇。”
  太后娘娘掷地有声地重复了一遍最佳答案。
  “……管用么?”
  女帝陛下病急乱投医。
  没办法,皇夫殿下已经冷落她一天一夜,这在以前可是从来没发生过的大事件,她能不焦虑吗?表面上的平静,都是虚张声势地做出来让外人看的。
  无论从哪方面分析,温颜的韧性都比敏彦强许多。若他真的下了决心不肯善罢甘休,敏彦恐怕也莫可奈何、无能为力。
  “怎么可能不管用!”太后娘娘很是鄙夷地瞥了瞥女儿,“虽然了解你的脾气,但是……不会吧,难道你真没撒过娇?女儿啊,这样不行的哟!来吧,让母后教给你,其实这个‘撒娇’十分简单……”
  夜色正浓,太后正忙。
  ——她忙着为刚为人妻的女儿进行言传身教。

  白头到老

  作者可能删除了文件,或者暂时不对外开放。请按下一章继续阅读!

  独一无二

  几年后。
  四月,天还不是很热,工部尚书李则就频频亮出袖中的棉布手绢。若说这手绢的功效可真不小,除了在无力的时候能勉强撑撑额头,还兼顾着擦拭发际不断下落的汗滴。
  听完李则禀报的内容,敏彦冷冷地问道:“只有这些?”
  她右手扶住腰侧,左手婆娑肚子,在御案前来回踱步。她每天都要拖着已有九个多月的身子坚持散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在敏彦的身后,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儿挺着小腰板,端坐于一把对他来说明显有点太大的椅子上。小男孩儿瞟瞟敏彦,又侧眼瞟瞟身边正微笑着的男子,最后,他的视线好奇地落在了李则那不断冒汗、已然泛白的脸上。
  李则没功夫去管有谁在看着自己,他抬头,偷偷地瞧了瞧不停走动中的敏彦,“是……”
  “怎么,难道多出的银两,被你们工部的人中饱私囊了吗?”
  敏彦的声音并没有因为临盆在即而虚弱下来,冷漠的语调也一如既往地令人胆寒。
  她腾出了左手,向后面一伸。与小男孩儿一起坐在旁边的温颜见状,立即含笑递给她了一份户部刚刚呈交上的奏折。
  “让朕看看……就算是今年年初完成了大部分的河道治理吧!不过,引水都引了快六年时间了,这么慢的进度,又花费这么多银两。若非户部尚书昨天到朕这里来哭诉了好半晌,朕却不知你们工部竟然已经第十次向户部要银子了呢!呵,每年两次?”
  敏彦狠狠地挥了挥手中的奏折,好歹留了一点微薄的面子给这位鞠躬尽瘁的李尚书,没火大地将奏折直接扔到他脸上。
  李则战栗,“这……”
  “不必这这那那。”敏彦语带讥诮,“回去再与户部商议三天,朕要你们拿出个合理的说法。另外,为什么当初你的预算和现在户部的账务不相符?关于这点,你和底下的人也好好琢磨琢磨,三天后,讨论的结果全部呈交上来!”
  “是!”
  李则一个激灵,喊破了嗓子般地回答。他声音之大,硬把那个坐在椅子上观察着他的小男孩儿给吓了一跳。
  敏彦倒是没被他的大声吓着,她回头吩咐:“温颜。”
  温颜得体地朝李则微微笑了笑以示致意,然后他优雅起身,走到御案边,抽出一张纸摊开,提笔蘸了蘸砚中刚刚研好的墨汁,复又笑看向发号施令的敏彦。
  “诏曰:即日起,工部所承引水之事,往来银两调度皆并入户部管辖,酌定尚书……”
  敏彦因怀有身孕,不便握笔下诏。之前也出现过同样的状况,那回就是由温颜代笔了几个月的时间。所以,此刻她念一句,温颜就写一句。
  最后,温颜搁笔,松开袖口,将写成的诏书平放在御案上,他自己则退到一旁,坐回小男孩儿身边。
  敏彦慢慢地踱到御案后面,仍旧一手扶腰,空下的一手抓过玉玺,重重地落在诏书左下角。
  “都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按照朕的指示去做。”
  “是,微臣明白。”
  接了诏书,李则颤抖着抹了把汗,费了好大的劲才站起来,踉踉跄跄地退下。
  李则走后,坐在椅子上的小男孩儿不安地扭了一下身体,眨巴眨巴酷似敏彦的眼睛,清脆地问道:“母亲,您让李大人回去和皇叔商量,那为什么还要单独又拟了一份诏书给他呀?”
  走动中的敏彦闻言,停下了脚步,笑着回答道:“我命李则求助于户部,这件事好像很简单,但是工部的人会怎么想呢?他们也许认为这只是李则的个人决定,即便他如何解释,恐怕都不如一张诏书来得有力。让臣子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执行我们的命令——这就是你今天要学会的。”
  小男孩儿似懂非懂,乖巧地点了点头。他转脸,问着但笑不语的父亲:“母亲怀着弟弟,行动多有不便,既然您已经帮母亲拟定了诏书,那为何不一起将玉玺印下?”
  温颜语气柔和地说道:“后宫不得干政,我只能代笔,却不能落玺。君临,你现在还小,以后就会知道这些事情了。”
  “哦……”
  君临手脚并用,滑下高高的椅子。但他不敢蹦跳,只慢慢蹭到敏彦面前,小声说道:“母亲,儿子该回去习字了。”
  敏彦道:“去吧。一个字至少要识记十次,晚上我会亲自检查。”
  待君临放轻了脚步离开后,温颜发话了:“敏彦,你再这样下去,他只会越来越怕你。”
  “有什么可怕的。”敏彦没放在心上,“你太溺爱他了,这不是好事。在对待教养太子的问题上,我不很理解你的想法。为何不同意君临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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