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明-第29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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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号称四十万的大军堆积在这么狭窄地区域之中,杨文岳的保定兵马要是动,又哪有什么空间让他动,整个的阵地都开始混乱起来。很多士兵的心里。往往是盼望着闯军打进来得了,一了百了,总强过这么不生不死的受罪。
六月二十二那天,沿途三十里换马的快马加急传递从归德府到了在朱仙镇西的闯军大营之中,山东兵马并无异动。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闯王李自成和曹操罗汝才终于是放心下来,一道道的命令发了出去,决战就在今日,方圆数十里内士马喧嚣,数十万大军不停的调动到预定地作战位置。而对敌军发出第一击的前锋里,闯营之中最能打的武将之首提营首总刘宗敏。还有曹操营中最能打地四太保杨承祖,都是率领骨干兵马顶到了前面,这也是蓬勃发展的上升期军事集团。一心敢战,和对面已经暮气深重集团形成鲜明对比。
六月二十三那天。在朱仙镇东面地大明官兵。让崇祯皇帝几乎清空了淮河以北军力地四十万官兵。坐吃给养。在这中州之地盘踞了将近半年地。号称要和流民大军决战地四十万官兵。几乎没有和闯营打过一战。呆呆地任凭流民大军在河南来去纵横。从容布置。
到最后虽然是官兵选定了朱仙镇这个战场。却让李、罗联军选择了最合适地时间和方向来开始战斗。
战前地准备。大明地官军更是做地如同蠢猪一般。仅仅是做了几次尝试性地进攻。然后就任由对方把水路截断。挖掘长壕。构筑起坚固地工事。让对方从容地把自己圈在了朱仙镇这里。这里已经是变成了一个死地。
除却山东兵马之外。朝廷已经是调集不到一点地援兵来。山东兵马又是以各种各样地理由不出兵。
六月二十三那天。被圈在朱仙镇之中地官军。和在松山之战时候。被鞑虏堵在松山地反应以一模一样。
军心浮动。六月二十三日凌晨。平贼将军左良玉率军先逃。紧接着总兵杨国政。总兵虎大威两部也是跟着溃散。督师丁启睿地兵马也是跟着溃乱。
半夜营内喧哗本就是大忌,何况是这样的亡命奔逃,号称四十万的明军大部队瞬时间就是崩盘。
此时天光初现,李、罗联军听到对面的动静,虽然准备的是大战,决战,血战,这么突然的就拿到了胜利的果实,让大家都吃了一惊,甚至还担心是官军的诱敌。但是大家都是老军务了,一眼就看出这断断然是做不了伪的,帅帐之中一声令下,那些早就是准备出发的部队直接是撒了出去,闯营的骑兵当先,大队跟上,如同海中巨浪,朝着对面的大明官兵席卷而去。
本就是慌乱异常的大明官军,如何经受的住后面闯营如同天崩地裂一般的压力,更是支撑不住,完全的崩溃,如同一团散沙。
平贼将军左良玉的部队跑的最早,跑的最快,最先到达了那深沟前面,骑兵们相继下马,准备从深沟攀爬而过。
但人还没有爬过多少,后面溃逃的部队又是冲了过来,此时闯营的攻势已经发动,后到的官兵部队已经是心胆俱寒,什么阵型队伍都是不复存在,结果前面在沟里的人还没有爬出来,就被后面的人淹没,大军互相践踏,士卒们抽出武器砍杀自己周边的人,以免被踏倒为肉泥,但是,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后面的人又被更后面的人填在沟中,一排排一列列,所谓的前仆后续,慨然赴死,恐怕也不过如此,深几丈、宽几丈的壕沟很快就被人马的尸体填满,后面的人毫不顾忌什么同僚同袍的轻易,踩踏着就跨过了壕沟。可前有堵截,后有追兵。魂胆沮丧的官兵完全是没有一丁点地战意,散乱的部伍也就成了被闯营肆意屠杀地猪羊。
平贼将军左良玉在三四名亲兵的护卫下,一路南逃,旗帜印信全部的丢失,丁启睿和杨文岳、虎大威,杨国政等文武官员,也都是带着几个、几十个亲随。亡命的逃向河南的南部。
李、罗联军跟在后面掩杀,从朱仙镇一直是向南追出去几百里,将这四十万官兵彻底的击溃打垮。
到了六月末,李、罗联军共缴获马匹一万两千余,辎重军资不计其数,更有许多官兵的士卒直接是投降到了李、罗联军地麾下,陡然间,流民大军已经从大战前的一百万扩充为一百二十万。
朝廷本来期待这一战会稳定天下的局势,就算不取得决定性的胜利,也要让流民军队越来越凶猛的势头得到遏制。
对于李孟来说。百万的流民大军和四十万的官兵,不管战斗力如何,都是个麻烦。先让这两个麻烦彼此消耗厮杀,自己在边上拣便宜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的确是个好买卖。
话说开去,就是不知道关外的皇太极是不是也这么想。估计思路也是差不多的。
但现在看,这朱仙镇地决战完全是个笑话,大明官军的表现更是个笑话,完全就是把自己圈在围栏中待宰的猪羊。
这一战过后,李、罗联军地实力没有丝毫的减弱,反倒是因为缴获明军的军资马匹,还有大批大明官兵的老卒加入,实力大为的增加。
这些大明的老卒在官军之中真是如同土鸡瓦狗一般,那是因为没饷没粮。加入闯营和曹操地军营之中。因为他们的战斗经验和技术,都可以获得比在官军中好得多的待遇。同样也是焕发出好得多的战斗力。
乱世念头,大家买命打仗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混个肚子饱,拿几文饷钱,官军做不到,自然是毫无战斗力,闯营勉强能做到点,自然是卖命打仗。
“皇帝四日前下旨,把在诏狱中的前户部尚书侯恂赦免出狱,拜他为督师,取代目前在汝宁城的丁启睿,调山西总兵许定国,京营兵马三万一同去往河南救急,同时派出钦差,逮捕丁启睿下狱,保定总督杨文岳削职听参,总兵杨国政弃市问斩。”
七月上旬的济南城已经颇为的炎热,李孟每日在城外练完兵后,都是在大明湖边上的水阁之中处理政务,取此地地清凉。
京师下旨之后,邸报、塘报往往因为大明驿站系统地废弃,并不能及时的送达各地,因为这个,山东以灵山商行地名义在京师和济南之间见了一条以商行和车马店为节点的传递系统。
确保京师的消息,能在第一时间传到济南城,李孟的手中。
凭水临风,亭台水榭,外面虽然炎热,不过在水阁内还是颇为的舒适,但在座的几个人全无惬意的神色,都是凝重的听着袁文宏在朗读邸报。
这诵读也是文士的基本功之一,袁文宏声音清朗,倒是读的清楚,屋中除了李孟和带着铁面具的孙传庭之外,王海和汤二这两位亲信大将也是在这里呆着。
“大明完了”这句话不知道说了多少遍,到现在,孙传庭已经是练的颇为冷静,只是在那里静静的听着。
李孟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当日那么懊丧,只是听到这战局的快报和处理的结果,还是忍不住嘴角挂上一丝冷笑,开口淡淡的说道:
“真真是无用的废物,枉自本帅从头至尾对这朱仙镇的官兵有这么高的期望,结果居然是没有打,一路逃,笑话,真是笑话。”
这话在山东上下,也就是他能说而已,其他人只是听着,尽管胶州营的文官武将忠于的是山东而不是朝廷。
可目前毕竟还是挂着个官军的衔头,听到自家身旁有这样的大败,总归是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也是颇为的有趣。
李孟说完之后,扫视屋中,他也不过是发个感慨罢了,自从河南快马传来的急报送到山东之后,自己期待的百万流民和四十万官兵的作战就已经毫无意义。目前李、罗联军膨胀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麻烦。
这麻烦也和自己相关。要使自己下狠手打击地话,闯营和曹操部断没有今日的规模。
等到李孟说完,马队地统领汤二看见李孟望过来,连忙抱拳上前一步,开口说道:
“大帅,边境处并没有什么异常,现在胶州营马队已经是全部动员起来。在各处布哨查看,凡是和山东以及归德、徐州交接的地方,流贼的兵马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
袁文宏马上接口说道:
“李闯和曹操的流贼兵马目前在开封城外三十里屯驻,开封城门已经不敢打开,但流贼仅仅是按兵不动,不知道下一步的行动。”
李孟拍拍自己的额头,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走到窗边,颇为郁闷地看着大明湖,冷声的说道:
“还得等。不过这次的事情,看起来天下间没有那么便宜的事情等着咱们去捡,该花的力气。一分一毫也是省不得,袁文宏,记下来,淮杨军参将陈六,率军出击,务求杀伤当面流贼。不必留手,等下安排快马加急送过去!”
那边写完之后,孙传庭大概的过目,李孟盖印之后,袁文宏急忙拿着出去,孙传庭在身后沉声的说道:
“大帅,开封城不可失,贼兵屯扎在城外三十里,也是想要观望风色。咱们山东兵马此时应该做个姿态。给予威慑,若是这流贼冥顽不灵。此时一战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将来真的不可控好!”
李孟点点头,转头对王海说道:
“小海,你现在派人去兵器制造局问问,让他们把这段时间买的船和造的船,都要重新地清查清理,随时可能用上。”
那边接到了命令,王海也是走出了门,反正是大帅传令。这些高级军将跑跑腿也是正常,孙传庭一直是再用手指轻轻敲击面前的一叠纸,缓缓的开口说道:
“大帅,南直隶地兵马倒未必要缩回来,那江北两淮之地,是咱们山东的纵深和后方,还要好好经营才是。”
李孟缓声的开口说道:
“马罡那边去了就不会回来,青州军加上淮杨军,整个南直隶也足够纵横,在那里动肯定要动,不过这边还是要等待下,他们都被撒出去,此时山东只有七万兵马,除却镇守地方的最低限度,五万兵也仅仅能挡住一个方向。“
随着分析和述说,李孟的心情倒是渐渐的平复,他又坐回椅子,开口说道:
“趁着漕运厘金地进项让财政宽裕许多,山东今年还要招兵三万,这样的话,在淮杨的青州军才不必每时每刻准备着回来支援。”
正说到这里的时候,听到外面一名亲兵高声的通传道:
“大帅,有人求见!”
凡是外面通传,说是“有人求见”而不说明姓名身份的,也就是山东盐帮的几位才是这般禀报,这也是为了避免屋中有外人。
自从李孟派人去抓人询问,这都已经是快一个月的时间,李孟对这件事情无非是个确认而已,倒不怎么要紧。
那命令发出,各地的武装盐丁、亲近地豪门大族,还有灵山商行、山东盐帮各地地机构,都是把消息反馈了上来,自从那几次拉网一样的清查之后,没有什么人从港口混入山东地面来活动。
特别是山东这种穷苦地方,除却济宁州和济南府城、临清之类地富庶地方之外,根本没有什么南方的人过来,想要混进来也是颇为的显眼,很容易被人分辨出来。
既然没人作为奸细混进来,那郑家和鞑子做生意的事情倒也不那么急迫,胶州营海上的力量很弱,也阻拦不了郑家跑这海上的生意,而且双方还有大笔的私盐生意,就是要收拾也不急在这一时。
黄平拿着打听到的消息走进了这屋子之中,之所以来得这么晚,并且是亲自带过来,是因为打听到的消息实在是有些让人惊骇,不能随随便便的报上来,要通过各种方面。把这个消息确认之后才行。
那郑三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人物,对方一方面拿着物证要挟。一方面又有大笔金银勾引,如何选择他也是想的很清楚。
山东盐帮在灵山私港也是经营多年,船上船下地还有些别的关系,让这郑三上船重新打听,并且运用这些关系去探听,经过将近十天地信息搜集,并且有人专门整理了下。确定不可能有新消息之后,这才是由黄平亲自给李孟送来。
“哗啦”一声响,孙传庭猛地摔掉了手中的茶碗,听黄平在那里讲述这段时间打听来的一系列情报,开始还不觉得如何,听到朝廷派人去议和的那件事,随着黄平的述说,孙传庭的怒意愈发的抑制不住。
到最后,素来讲究城府气度地他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怒意,不顾李孟尚在身旁。气得摔掉了手中的茶碗。
他站起来狠狠的咬牙骂道:
“糊涂,糊涂,那鞑虏本就是虎狼。割自家血肉喂禽兽,哪有喂饱的一天,这陈新甲是奸臣,是奸臣,上面的……上面的……”
孙传庭最后几句话的“上面”“上面”,挣扎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来。颓然的坐到椅子上,居然也不顾得屋中尚有外人,直接是摘下了铁面具,用手捂住脸部,仰起头长叹一声,一时间无言。
某陈姓大臣派来的使者马绍愉,朝中能派出和谈使者地陈姓大臣,不必说只有那个兵部尚书陈新甲,以大明的体制。和谈这种三百年未有的事情。岂能是这个兵部尚书能操办地,必然是有人指使。
指使他的人是谁。除了崇祯皇帝还能有谁。
孙传庭不管如何在山东经营筹划,他毕竟为大明效忠了几十年的臣子,崇祯皇帝是如此的至高无上,即便是知道这件事背后操办指使的人到底是谁,有些话还是骂不出口。
几千年传承,不管是天下局势如何,不管如何混乱破坏,责任很少是皇帝来负的,从来都是奸臣当道、小人横行、妖孽丛生地责任。
赵构杀岳飞,那是秦桧的谗言和奸计,建文帝削藩激起靖难之役,那是黄子澄和齐泰等纯儒的谗言,英宗土木堡之变,那是因为大太监王振操纵,正德皇帝胡闹,那是八虎和钱宁为恶,嘉靖皇帝昏庸,那是严嵩操纵,至于天启皇帝,那是魏忠贤在操纵,至于这崇祯年,温体仁、钱谦益、薛国观都是天下人眼中有数的大奸臣,要没有他,圣明皇帝独裁,早就是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总归这皇帝是没责任的,没看见这《水浒》话本里面阮氏兄弟摇着船出来,唱着那歌都是砍了奸臣的头,送与赵王家。
不管局势如何,不管做的如何,皇帝总归是无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