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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水域_到你终止,不会再是别人-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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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就是这样神秘,又迷人。
  所有人都称呼她Jessie Lu。
  可是没人知道,这么多年,她其实只在等,等一个会一遍遍唤她瑾汐的人。
  这是圣诞前的最后一堂课,下课后,很多学生向她问候节日好,她笑着一一道谢,去办公室拿了随身物品,准备离开。
  下楼后,在门口,一个男人袖着手哆哆嗦嗦站在那里。她认出是班上的学生,叫住他。
  那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有漂亮的中东式凹陷的大眼睛,看见她,脸立马红起来,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Jason,怎么不回去?”她问道。
  对方吞吐半天,才亮着一双星星眼睛,有些羞涩地道:“我在等你。”
  “等我?”她反应了一会儿,才笑笑,“有事吗?”
  “那个……下周,下周你还来吗?”
  “下周是圣诞节,Jason,我们放假,刚才不是通知过吗,你没有好好听课吧!”她有些调皮地打趣道。
  “是……下周,下周是圣诞节……我是说,圣诞节,你,你……”他似乎真是窘迫到不行,耳根憋的通红,半晌,终于一鼓作气道:“如果,如果你圣诞节没有地方去,可以来我家。”
  她这才明白,学生是在邀请自己共度节日,顿了一下,她暖暖地笑起来,用手拍拍他的肩膀:“Jason,这很贴心,谢谢你。”
  “那,那你会来吗?”他略显期待。
  “我很乐意,不过,我必须回家去。我要等一个人,如果我不在,我怕他回来见不到我,会失望。”她无奈地耸耸肩。
  “啊……”小伙子因为这回答呆滞了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一般,露出失望的表情,半晌,他又试探地问道:“是你男朋友吗?”
  她似乎也顿了一下,那一刻,他竟然感觉到她无奈的笑意里,有一丝半缕苦涩的味道,但很快,那丝不明的情绪便消了去,她咧咧嘴,似乎是做了个鬼脸。
  “No; brother。”她说。
  几天后,她回到普罗威登斯。
  熟悉的红色小别墅,推门便有类似家的味道迎面扑来。这几年来,即便因为工作到处奔走居无定所,闲暇的时候,孤单的时候,她还是会回到这里来。
  在家休息几天,她像其他家庭一般,开始装饰房子,筹备平安夜的晚餐。
  圣诞树,烤鹅,馅饼,南瓜派,蛋糕……她像个女超人一样忙得团团转,在热闹的超市卖场,偷偷感受团聚的氛围,然后独自躲在家里叹息。
  节日的那天晚上,她点了橘色的蜡烛,满桌丰盛的晚宴,红木桌子的对面,那个位置,却空空如也。
  就像这几年来,每一个团圆的夜晚一样,他没有来。
  事实上,自那次不告而别后,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一别经年,时间走得很快,回忆越来越久远,有时,她恍惚中会以为,他从来没有来过。
  他离开的最初那段时间,她发疯一样找过他。
  所有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地方,只要有一丝希望,她就奋不顾身,可最终往往只是失望收场。
  失望的次数多了,渐渐就会绝望。她日益纤瘦,面色枯黄,最终还是Bella Watson看不下眼,拉着她便追去了佛罗里达。
  在那里的一家疗养院,她见到了他的亲生母亲,那个因为丈夫爱慕着自己的孪生姐姐而愤恨一世的可悲女子,也是,她的姨妈。
  她因为戒毒,身形富态,鬓间虽有白发,面孔却并不见老态。
  她们有着相似的五官,神情,那一刻,她腿脚发软,似乎是感到了某种唤作血缘的强大力量。
  他是她姨妈的儿子,他们是表亲,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而她们追到佛罗里达的时候,他刚刚启程离开,没人知道他会去哪里。
  回到普罗威登斯,她大病一场。
  一个月后,病好初愈,她并没有如他人预料般倒下,反倒如换了个人般,重新振作起来。
  旁人见她如此,以为她是决定放弃了。可没人知道,她其实,一直都在等着。
  也是自那时起,她开始收到来自世界各地的明信片。
  每次的地点不同,每两次间隔的时间也不一样,但是相同的是,这些明信片上,每次都没有署名。
  那或许可以理解为任一个人寄来的,或者,并不是寄给她,可内心深处却有一丝坚持,暗暗地引导着她,支撑着她。
  她开始游走于世界各个角落,基本上,每收到一张明信片,她便会循着那上面的风光和邮戳地址,不远万里追赶而去。
  有时,她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上俯眺,有时,她站在伦敦大本钟前迷失了方向,有时是人潮熙攘的异乡街角,有时是某个人烟荒淼的自然角落。
  但是,她却义无反顾。好像唯有站在那里,站在他曾到过的地方,呼吸着他曾呼吸过的空气,想象他曾在这里怎样温柔地笑,他会说些什么,她才能相信,相信他还活着,相信他活得很好。
  那大概是她对他最后的一点愿望,她后来并不再期许他在身边,她只是希望他活着,然后,如果某一天走累了,他会回家。
  五年里,她一直这样默默等着,没有人知道她在等什么,但是她一直都这样等待着。
  虔诚,平静,坦然。
  不再有丝毫埋怨。
  独自吃完平安夜的晚餐,她在厨房做了些清洁,开着电视,抱着笔记本,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文件。
  邮箱提示新邮件,她打开,是国内出版界某个新年聚会的邀约。
  她揉了揉眉心,直接关掉,没有回复。
  回国,那大概是多年来她一直在逃避的一个话题。
  而且,也许会一直逃避下去。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转机却在几天后翩然而至。
  几天后她外出散步,回家时习惯性地打开信箱察看,一直以来空空荡荡的邮箱,却多了一张厚厚的卡片纸。
  心里突的跳了一下,她顿了顿,伸手取出。
  对着早晨晴朗的阳光,她看到了一张没有署名的明信片,距离上次大概已过去一年的时间,她有时会有些害怕是否今后不会再收到,可是今天,它却来得令她措手不及。
  明信片上的邮戳地址显示,它寄自国内。
  而明信片上旖旎的风光建筑,不是别处,正是万里长城。
  她滞在原地,静静站了长久的时间。
  心里,却如擂响轰隆隆的万千战鼓,振奋又忐忑,害怕又期待。
  终于,她像下了最大的决心,扬手迈步,越走越快,向屋里奔去。
  拿起电话,她在桌上的笔记本里翻找航空公司的电话,又打开邮箱,在那封邀请她回国参加活动的邮件上,点了“回复”。
  也许,这次,是真的到了回去的时间。
  ***
  卢家的老房子前年碰上旧城改造,卢母越洋电话与瑾汐一合计,在原地要了一套小户型,一个人住着新房子,养些花花草草,倒也自在。
  这些年,国家对退休职工养老金政策也有改变,卢母碰上好时候,钱拿得比之前多不少,时不时还有瑾汐汇来的养老钱,日子越发宽裕起来。
  只是,日子变好了,身边却没有人陪着了,时常,她会感到寂寞。
  丈夫不在了,大女儿出国不知何年才愿回来,唯一有指望的,也是她一直以来视作命根一般的宝贝女儿,几年前离家出走,托人捎了平安的口信后,便再也没出现过。
  好在她是要强的性格,即便心里不自在,也决不愿让人看出来,闲暇时她报了老年大学,书法绘画声乐舞蹈,能学的她都学,天天把时间排的满满的,来去风风火火,不让自己有工夫感春悲秋。
  可是,再要强,每年到了团圆的日子,各家热热闹闹,自家却冷冷清清时,她确实会有些受不了这种孤单。
  所以,接到瑾汐的电话,得知她马上要回国参加活动,甚至还要留在家里过年时,卢母简直有种要喜极而泣的激动。
  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又风风火火去市场置办年货,一切弄得很像样了,女儿也终于到家了。
  她们大概有四五年没有见,上次见面还是因为朝露出走,瑾汐过后回家来陪她一个礼拜。时间越久,她越发觉,最后自己能依靠的,偏偏是她从来未曾有过指望的瑾汐,这现实,让她唏嘘,也让她反思很多。
  几年不见,瑾汐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她眯着眼,拉着瑾汐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边打量边感叹这国外的水土就是养人,三十多岁的大姑娘了,瞧着还像二十出头的小女孩,逗得瑾汐笑得咯咯响。
  女儿变得爱笑了,这是件好事。她还记得她从小到大那副木讷的,总是受气包一样不声不响的柔弱样子,每每看到,都让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馁。
  在此之前,她曾对这次见面有过诸多揣测,她想象她们见面,会不会尴尬,会不会有隔阂,会不会变得陌生,可是今天见了,答案是否定的。她们没有步那些令人惋惜的故事的后尘,相反,她们越过了那道坎儿,终于变得互相接纳,互相体谅。
  她从瑾汐的笑意里,看到她的宽容,看到她的坦然,她是真的不在意之前那些纠葛不快了,她放下了,忘掉了,原谅了。于是她也终于可以释然。
  她们就像普天之下所有的母女那样,会争吵,会闹别扭,但是,她们始终是一家人。
  卢母笑着,拍了拍女儿的背,转过头去,偷偷抹掉眼角的泪。
  瑾汐回来后,先去墓地看了看父亲,在父亲墓前待了很久,她才下山回家。
  之后的几天,她去参加了出版界的聚会,便一直窝在家里陪着卢母。
  直到年后,她才提出要去登长城。
  她平静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卢母正在身边包饺子,她在一边擀皮。
  身后的电视放着娱乐新闻,新闻爆出最近靠饰演某部名导影片女主角而受到关注的新人演员,竟是靠潜规则上位,娱记更是曝光该女星读书时便是一太妹,私生活糜烂,且与一起多年前的命案有关联。
  镜头里,年轻的新晋女星面对无数麦克和刻薄的提问方寸大乱,杏核样的眼睛里写满无措和恐惧。
  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如果在父母身边,现在该是与同龄人一般,刚刚走出大学走上社会,原不该面对这样的诘难,可是各人有各人命,各人选择各人的道路,她选择了这一条,尽管不好走,旁人却帮不得半分。
  人在做,天在看,其实真的是这样,命运对待任何人都是公平的,你欠了,你总要还的。
  只是这还的方式不同罢了。
  瑾汐低头慢慢滚动擀面杖,对面,卢母微微叹了口气,拿遥控调了台,才道:“找个人陪着你去吧。”
  “嗯,苏敏正巧要回北京老家,我俩作伴,你放心吧妈。”
  卢母听了,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但她想了想还是咽下去,点了点头。
  那一刻她其实想说,是不是还有更适合的人。
  隔了许久不见,一见面,还不等瑾汐反应过来,苏敏便指着瑾汐白嫩的脸,大嚷大叫命运不公,同是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她眼角一把细纹用什么保养品都不起作用,瑾汐却依旧这样年轻。
  瑾汐无奈地摇头,把行李放进后座,跑到副驾驶坐好。
  她们并没买机票车票,而是坐苏敏的越野车一路开去北京。苏敏现在不再做助理,几年前新杂志创刊,她被挖角去做编辑,因为工作能力出色,一路慢慢升上副主编的位置,现在过得也甚是悠哉。
  这几年,因为出差的关系,她们私下其实聚过几次,只不过都在国外,现在在国内又碰头,感觉命运甚是奇特,你以为会在一起的时候,你们分开,你们分开后,却又不知何时再相聚。你永远不知道它下一步会出什么牌。
  所以,这相聚,便显得格外值得珍惜。
  俩人一路说说笑笑,从很久之前的琐事,一直说在现在,可是俩人很有默契地都刻意忽略了一些话题,一些人名,于是那些故事,便显得有了断层。
  终于,沉默片刻,苏敏再忍不住,她佯装随意问问,目视前方,心里却咚咚直响。
  “那啥,我说……你和TING……你们后来见过吗。”
  这个话题果然引来一阵沉寂,但几秒后,瑾汐便淡然笑笑:“没有。他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过的怎么样。”
  “这样……”苏敏从后视镜里偷偷瞄了一眼瑾汐的表情,见其没有太大的反应,终于壮着胆儿问了句,“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打算?继续……等下去,还是……”
  “我原先想,他不来,我便一直等,等到他来为止……可是后来我慢慢明白了,这些事,本就不是我们自己能左右的,如果我不抱着那么强烈的企图心,我就会好过很多。而且,这几年,说是在等,其实,我也不过是在过自己的生活罢了,只不过恰好,我一直在那里。”她转头,望向窗外,路边的树一棵棵过去,她嘴角略带笑意,“以后,也许,我会一直这样过下去,也许,又会在哪里碰到转机,也说不定。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我们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那是很多年前,有人曾经在她面前说过的话。
  那天似乎下了很大的雪,她坐在雪里,心完全冷透,他笑的云淡风轻,让她感到一阵暖意。
  ——错了,换种对的就好。空的,把它填满就好。直着走不通,转个弯就好。
  如果还有一天,就开心一天。如果还有一辈子,就开心一辈子。
  你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
  那时她觉得好难,如今她真做到如他所说一般,可是他已经不在。
  她闭口不言,愣愣望着窗外。
  她没有与苏敏说的,是她回来时,在机场大厅看到的一幕。
  那时,她从候机口往外出,身边的人往里进。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似乎听见自己心脏漏跳半拍的声音。
  他坐在轮椅上,一直保持着温和的微笑,虽然瘦削,可眉目却依旧英俊美好,摄人魂魄。
  在他身后,一个笑容痞痞的年轻男人推着他。他们路过时,吸引了好多年轻姑娘仰慕的目光。
  她无声走过,而后驻足回首,直直看着他,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登机口尽头。
  她没有叫住他,整个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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