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华民国史上卷-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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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前线组织,在黄埔军校的学员①当中创立了,稍后,又诞生了一个对立的团
体,“孙文主义学会”。随着1925年9月国民党军队中总政治部的设立,中
国共产党的一些党员(如第二军的李富春和第六军的林祖涵)专门从事战斗
部队中的政治工作。②但这些军官是否具有可与苏联红军中同等军官的权力和
影响,是成问题的。中国共产党在军事工作方面的弱点,在蒋介石于1926
年3月20日发动政变(指中山舰事件——译者)时,就变得明显了,政变的
结果之一是黄埔学员当中的左、右翼组织一同解散。彭述之当时曾为国民党
对自己军队控制的放松而惋惜,③这种放松的标志是汪精卫赴法国,和蒋介石
向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第二次全会建议,禁止任命共产党人担任军队政治
委员。最后,在1927年6月,军队的政治部和政治委员都被蒋取消了。④
中国共产党试图推迟实际上于1926年7月发动的北伐,同样不起作用。
彭述之和陈独秀从政治、经济,甚至战略角度为推迟北伐而争辩,但也没有
用。甚至鲍罗廷的异议也被拒绝。①统一战线完结时,无论中国共产党的群众
工作在纸面上的数字给人多么深刻的印象,他们在战场上显然无法与蒋介石
和其他军事首领的部队相抗衡,如汪精卫大加抱怨的那样。没有巩固的群众
组织,没有武装力量,没有坚实的经济基础,来自下层的革命在来自上层具
有毁灭性力量的革命下崩溃了。虽然在蒋1926年3月的政变后凶兆已现,斯
大林一年多以后仍然有足够的自信,用压榨右翼国民党这个柠檬②的比喻的动
情呼吁来劝告中国共产党,说它与国民党联合依旧是可行的最佳途径。共产
国际执行委员会以国民党左派是无产阶级、农民阶级和小资产阶级的联合体
为理由,提出了同样的建议。如果中国共产党在这个已变得单纯了的统一战
线③中“不起领导作用”,“'它'就不能取得在全国的领导作用”。因此立即
从联合中退出将是错误的;“根本不从其中退出”也将是错误的。④共产国际
在这个紧要关头的劝诫,因而就是同武汉的国民党妥协,同时避免玩弄暴动
的游戏。
共产国际的决议实际上否决了陈独秀在1927年4月第五次代表大会上的
提议,他曾数次提出这一提议,即将联合变成“党外合作集团”的联合。①
既然蒋已于1927年春开始在上海和南京对共产党人进行狠毒的镇压,还有什
么选择余地呢?在代表大会上,只有相互矛盾的政策提案形成的混乱。不愿
① 蒋介石:《苏俄在中国》,第35—36页。
② 《社会新闻》,1。14(1932年11月12日),第308—309页。
③ 《向导周报》,167(1926年8月8日),第20—21页。
④ 《蒋委员长全集》,沈凤岗编,5,第12页;《华字日报》,1927年6月13日。
① 《向导周报》,161(1926年7月7日)和165(1926年7月28日);路易斯〓费希尔:《世界事务中
的苏联人:苏联与世界其他部分的关系史》,2,第648页。
② 艾萨克斯:《中国革命的悲剧》,第162页。
③ 哈里森的用语,《长征》,第96页。
④ 共产国际执委会在其第八次全会上关于中国的决议,1927年5月,载《红色文献》,第277页。英译文
载于埃克赛尼亚〓乔柯夫〓尤丁和罗伯特〓C。诺思:《苏俄和东方,1920—1927年,文献概览》,第369—376
页。中译文引自《六大以前党的历史资料》——译者。
① 德格拉斯:《共产国际,1919—1943年:文献选编》,2,第276—277页。参见陈独秀的《告全党同志
书》,译文载于《中国历史研究》,2。3(1970年春),第224—250页。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人在这次代表
大会上采取的立场远不清楚。关于这次代表大会的专题研究显然是亟待进行的。
放弃统一战线,却又过于弱小而不能使合作者听命于己,中国共产党只能看
着局势恶化。按照共产党人的用语或其他任何说法,这都是右倾机会主义。
中共一旦决定实行暴力革命的策略,就不得不面对暴力迫害的可能性,
无论是在1922年还是在1927年。赤裸裸的事实是,在中国这样一个被军阀
肢解的国家里,政权只可能来自枪杆子。第一次统一战线所造成的不同之处
在于,中国共产党不像1922年那样只有大约130名成员了,到1927年中期
它已发展为一个有将近60000群众的政党,尽管它随后遭受了损失,也已能
够经受住国民党残酷无情但经常是效果不佳的镇压了。如果它在1922年和
1923年选择单独作战而不与国民党联合,它可能干得更糟;如果它较早地为
最后的决裂做好准备,它也许会干得更好。总之,1927年7、8月的局面是
不可避免的——中国共产党必须拥有一支军队、一块地盘和一个政府。换言
之,它必须缔造一个国中之国。
第11章 国民革命:从广州到南京,1923—1928年
组织革命运动
20世纪20年代的国民党的革命,是中国现代史中最使人感兴趣的一个
事件,它的成功是因为它为爱国和革命的目标出色地动员了人力和物质资
源。组织阶段从1923年后期持续到1926年中,在此期间,一批坚定的中国
人以很有限的力量开始,组织了一个旨在统一国家、战胜外国特权和改变形
形色色的不平等状况的革命运动。这些人得到一批俄国专家的建议和支援,
后者提供了革命的教义、组织工作的知识、金钱、军事训练以及武器。随之
而来的是持续到1928年年中的北伐阶段,在此期间,原来以南方为根据地的
军队一路打到北方的北京。这次战役同时利用了军事技能、有效的宣传和敌
后的策反活动。还有一出巨大的悲剧。在北伐期间,领导层在统一全国战争
过程中的暴力社会革命问题上发生了分裂——在革命阵营内部出现了阶级对
阶级的战争。在八个月的自相残杀的斗争中,成千的革命者丧失了生命。从
此以后更为激进的和更为保守的中国的民族主义者之间的内战,从来没有真
正停止过。
中国的政治和社会环境提供了革命的潜力,但是这种潜力必须转化成一
种革命的形势。革命的摇篮是广州,它是最大、最富饶和最进步的中国城市
之一,位于三条主要河流汇合的肥沃的、人口密集的三角洲上。国民革命的
主要鼓动者是不屈不挠的孙逸仙。他成年后的大部分时间献身于提倡立宪共
和主义和反对阻碍其理想实现的北京的政权。他在广州两次成立政府:一次
在1917年,是为了反对被段祺瑞和安福系控制的北京政府;一次是在1920
年后期,是为了反对被直系控制的政府。在成立第二次政府期间,他组织了
一个残缺不全的议会,以选举他为他所宣布的中华民国的“非常大总统”。
1922年春季,他联合几个军事派系,试图对北京政府发动一次征讨,但吴佩
孚打败了他的主要盟友张作霖,同时他自己名义上的部下陈炯明的部队在6
月15—16日晚,把他从广州的总统府赶走。1922年8月,他回到上海,计
划通过政治手段在北京担任总统,通过武力收复他在南方的根据地。
1923年孙逸仙虚弱的地位
孙博士的第一个目的没有达到,但是到1923年1月15日,他雇用的部
队已把陈炯明赶出广州,他在2月21日回到那里。当时他56岁,但在以后
不到两年,他将死于癌症。在这段短暂的时期中,他面临初期的巨大困难,
开创了民族主义革命的组织阶段。
这些困难可以归结如下。孙回到广州后,他对南方根据地的控制是不牢
靠的,因为他缺乏实力。他既不是为他夺回根据地的几支军队的真正控制者,
又不掌握政府的财权。他的国民党在中国只有几千名组织松散的党员,没有
完成其改良主义目标的设想周密的策略,这些目标也只引起了有表达能力的
公众的一点点热情。这些目标在1923年1月1日的国民党宣言中被公诸于
世,它提供了孙逸仙著名的三民主义——民族主义、民权主义和民生主义①
——的某些细节。他面临的问题是要掀起一个生气勃勃的革命运动,控制巨
① 见米尔顿〓J。T。谢:《国民党:历史文献选编,1894—1966年》,第65—70页。
额收入的来源,建立一支能保卫和扩大南方根据地的听命于他的可靠军事力
量。
军事问题有两个方面:内部的和外部的。当基本上是自治的杂牌军的师
长、旅长和团长在香港被孙博士的助手收买过来时,他们的部队已占领了广
州。来自云南的军队以杨希闵将军为首,但是有几支独立的滇军,其中一支
由孙博士的比较忠诚的军事追随者之一——朱培德——率领。刘震寰将军和
沈鸿英将军率领桂军。还有政治上分裂的粤军的几个师和团以及在最后时刻
参加纷争的几支地方“民团”。这些部队的指挥官一到三角洲就在城镇竞相
建立有利可图的根据地,争夺大部分可以创收的机构。约35000人的部队(根
据当时一个有可靠情报的人估计)装备甚差,大部分人训练也很差;它们内
部之间互相对立,并且面对与迫切地想夺取广州的陈炯明相勾结的军事力
量。陈将军似乎与孙博士的敌人吴佩孚结盟了。要使孙逸仙大元帅的军队投
入战争,需要额外的巨额现金,其中大部分来自广州市政府向当地的居民开
征并由得力的广州警察征收的额外的税收。
在1923年春、夏期间,孙逸仙的军事支持者保卫他的根据地,使之不受
沈鸿英将军的攻击,沈得到了吴佩孚以及拥护陈炯明的军队的支持。通过这
些战争,根据地的面积向西和向北扩大到广东省的边界,但广州仍易受东面
邻近的陈炯明的追随者的攻击。到秋季,孙博士最多只能对他的军队进行名
义上的控制,而且军队的素质也很少有所提高。“客军”实际上是占领军。②
孙博士的财政问题是严重的。基本上有三种收入来源——捐献、借款和
税收。在1922年秋季,他的党已经向他的中国支持者筹集50多万元(上海
和香港的通货)的捐赠和贷款,以资助他收复广州。现在已难以再筹措经费。
1923年春季,他试图与香港商人谈判一笔600万元的贷款,与广州商会谈判
一笔100万元的贷款,但都没有成功。他还希望向英国工、商界借一大笔特
许权贷款,但是他所处的危急的军事地位,也使此事不可能进行下去。为了
使他根据地的税收潜力成为现实,他的行政机器必须置于他自己任命的人的
控制之下。
孙的政府组织分成三级——大元帅大本营(有如一个全国性的政府)、
省政府和广州市政府,而市政府最有实力。广州是一个富饶的城市。它有一
个在孙博士的31岁儿子孙科领导下的比较有效率的政府。孙科在快到2月底
时担任了市长之职。广州市还有一支高质量的警察队伍,孙博士任命他的一
个老同事吴铁城为广州的公安委员。孙市长和他的六名受过西方教育的委
员,在以后的几个月中推动了广州的现代化,还使该市成为提供军费的主要
来源。
根据1923年的官方市政报告,广州市除了城市的事业费外,还向大元帅
大本营提供了600多万元(广州通货),用于军事给养。对比之下,省的岁
入却比前一年减少了将近900万元,因为省财政局只能向省内的部分地区征
税。孙博士夺得了地方盐税的控制权,使他从1923年5月至12月净得了近
300万元,虽然这种外国人管理的盐务税应由北京政府的稽核分所征收,以
偿还1913年签订的一笔外债。有利害关系的列强提出了抗议,但没有阻止这
种“挪用行为”,不过,当孙博士在年底威胁要夺取最稳定的财源——广州
② 这一探讨以及以下几段的内容是根据韦慕庭的《创始一个革命根据地的问题:孙逸仙在广州,1923年》,
载《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集刊》,4。2(1974年12月),第665—727页。
海关征收的关税——时,它们为了阻止这个行动,使用武力进行了干涉。
这是一幅财政危机的景象,孙逸仙的政府与军人争夺征税权,二者都给
民众加上了沉重的负担。可是在孙逸仙回广州后的八个月的时期内,南方政
府逐渐增加了它的生存所必需的收入,并且扩大了它的地区根据地。
国民党从其前身(由孙逸仙组织和领导的几个革命政党)算起,已经有
近30年的历史。在上海的中央党部有五个机构和一小批从事筹款和宣传的人
员。在1923年,除了广州外,在其他城市显然没有活动的分支机构。党员的
总人数不详,因为广东省几个地方分支机构的记录,由于陈炯明1922年6
月的叛乱已经散失。总之,党员的数字是靠不住的,因为孙博士的做法是对
诸如军队、工会和学生组织的整个组织进行登记,宣称其中的人就是党员。
可是,党仍具有一种产生全国性影响的潜力,因为它有一批有经验的领
袖,并有反满、反对袁世凯、谴责外国特权和主张行政改革的声誉。领袖们
来自不同的社会阶层。许多人受过良好的传统教育,有的人在清帝国政权中
当过官。有的人得到了欧美大学的学位,许多人在日本的学院和军事学校学
习过。这些领袖此时大部分已届中年,他们在国外时建立了友谊,曾以不同
形式策划推翻政府的行动,筹措和分发革命经费,偷运武器,在部队中进行
宣传,与下层的秘密会社一起活动,参加议会斗争,办学术和政治刊物,在
学院中教书,组织工会,指挥军队,治理省份,以及进行工商业活动。他们
来自中国所有的地区,各有其地方纽带,虽然其中大部分人来自广东和长江
流域的几个省。他们与中国社会的传统成分及较现代的成分结成了关系网。
党需要受到激励而行动起来。显然孙博士被财政问题和军事问题占去了
过多的精力,以致不能十分注意国民党,虽然他不时呼吁上海的办事机构去
执行外交使命或开展对外宣传运动,并且无疑要它寄来经费。19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