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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部分

中国思想通史 第一卷-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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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其自由发展,而没有个体的独立反省,或没有“主观的自由”(Subjektive 
Freiheit),于是把老子思想升华为中国古代意识,这是不合于历史的。然
而我们从这里探讨黑格尔所了解的老子,觉得其中有很多的形式真理。
老子其书所表现的对立物,如正与奇、福与祸、刚与柔、弱与强、多与
少、上与下、先与后、实与虚、荣与辱、智与拙、巧与愚,都是矛盾的两极
概念,这反映了战国时代氏族贵族社会与显族贵族社会的新旧交替。用黑格

尔的话讲来,这正是儿童阶段到青年阶段的矛盾发展,或者是家族长制的国
家(中国文献谓之宗法)到国民阶级的国家之矛盾发展,或者是所谓理性向
自身复归中的实体性自由到主观自由之矛盾发展。老子承认了矛盾的对立, 
而否认了矛盾的斗争,所谓“夫惟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更进而使现
实的对立物复返回原来的统一,所谓“大制不割”,“为而不有”(劳动力
与财产所有的统一),然而这种否定,并不能把客观现实的矛盾斗争取消, 
而只是在企图从内心的精神上予以消解,所谓“孰能安以久,动之徐生。保
此道者不欲盈,夫惟不盈,故能敝(蔽)不新成”(十五章),“致虚极, 
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十六章)。这正是天下篇所评的: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人皆取先, 
己独取后;。。人皆取实,己独取虚;。。人皆求福,己独曲全。。。坚则
毁矣,锐则挫矣!” 
黑格尔也说: 
“在单纯的实体性自由中,命令与法律乃是一种自在自为的坚定的东
西,主体完全从属于它们。。。这种主体和孩童一样,像孩童那样服从父母, 
没有自己的意志,也没有自己的主见。然而,及当主观自由发生时,人类便
从外部现实性深入到他自己的精神中,于是,反省的对立也就表现出来了: 
这种对立在自身中包含着对现实的否定。也就是说,从当前〔现实〕退回到
〔内心〕,这就已经在自身中形成了一种对立,这种对立一方面是神或神圣
的事物,另一方面则是作为特殊事物的主体。。。世界史的进程在于使这两
方面的关系成为绝对的合一,即一个真实的调和——自由的主体在其中不致
于没落于精神的客观形态之中,而是在其中获得了独立的权利,但绝对精神、
客观而坚固的合一,也在这时同样获得了它的绝对权利。在东方的直觉中, 
实体性的事物虽与个别的主体有别,但这一对立,还不是处于精神之内。” 
(黑格尔全集卷八,拉松本,页二三三——二三四) 
老子在“主观的自由”与“实体性的自由”二者间,获得了一个绝对的
调和,主要在于消解现实中的对立,把历史退转回去,而由“反者道之动”, 
回复到“而贵食母”,回复到朴素的自然神,这似乎是解放了,似乎是自由
了,然而这一自由本身,也仍然是一个实体性自由,以及与之并存的全体之
中个体的不自由。所以,就历史的现实来说,这个调和或统一,就是黑格尔
所说的“不自然的光”,否定国民阶级的个性,反而成为自然的奴隶,也就
是他说的“非历史的历史”。老子在不自觉的阶级立场上,代表了没落的氏
族公社农民的天真心理。他主观上虽然表现出期待王侯的治道,但客观上暴
露了社会的对立与矛盾。侯王也者是不能在非历史的历史上坚守的,这是现
实。因此,所谓曲全者,只有导于悲剧性的灭亡之路。
老子的自然的天道观和人类的道德律是相应的,荀子所谓“蔽于天而不
知人”,虽指庄子,但也适用于老子。老子把西周以来的“礼”——一种实
体性的自由,作为“国家的事务”的道德,退回到更广泛的一个统一体,那
就是“道法自然”的普遍的一,从普遍的一,再降至人性的主观。因此,黑
格尔又依老子,规定了中国古代的哲学,他说: 
“对中国人来说,他们的道德律正和自然律一样,乃是外来的实证命令, 
乃是强制权利与强制义务,或彼此之间的礼节。实体性的理性规定必须通过
自由才会成为伦理的信念,——而这样的自由〔在中国人那里〕是缺乏的。。。 
一个抽象主体的观念,即圣人的观念,构成这样的学说的顶点。”(黑格尔

全集卷八,拉松本,页一五八——一五九) 
在老子一书中,自然律是最高的无上命令,圣人的意象是这命令的接受
者,其例甚多,只举一例如下: 
自然:“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圣人:“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不以其无私耶,故能
成其私。” 
这就是黑格尔所谓的“在东方世界中所发现的精神与自然的统一。”(见
前引)据他说,这样,和希腊的古代不同,东方精神不是个性自由的,所有
一切东西都建筑在自然的基地上面,个体在这里是偶然的;然而希腊古代的
成年阶段就相反了,他说,“不完全的事物,作为自身内部的对立物,乃是
一种矛盾,这种矛盾是确实存在的,但它同样必须被扬弃、被消解,使精神
生活内部的冲动、冲力,打破自然性、感觉性、自身之异化的桎梏,以达到
意识之光,即复归于自身”(同上,页一三八)。黑格尔的这种古代世界之
区别,虽然比冬烘先生之区别东方精神文明与西方物质文明要来得高明,然
而却也并不正确。我们如果把他所说的精神发展过程,倒转而为物质的历史
过程,那就成为这样的说法:东方古代在其最初阶段,缺乏了如同希腊古代
的国民活动,即他所谓“东方是一个人自由的,西方是若干人自由的。”因
而在意识上受了限制,这还可以说得过去。因为黑格尔所谓“一个人是自由
的”,这个人代表了土地国有制度的帝王;“若干人是自由的”,若干人是
国民或自由民。前者是亚细亚的奴隶制的世界,黑格尔称之为“第一个家长
制的世界”,后者是希腊古典的奴隶制,黑格尔谓:“希腊人不仅有奴隶, 
并且他们美丽自由生活的维持,还曾经与奴隶制不可分,而且他们的自由一
方面是。。局限的花,他方面又是人道的一种惨酷的奴役制度。”这是颇有
价值的形式真理。
为什么黑格尔把老子思想代表了精神的童年时代呢?他以为世界的历史
是从亚细亚开端的,如像太阳起于东方,落于西方,故东方就是开端之义。
这一理论甚为荒唐。但他又以为东方之所以如太阳的升起,是因为国家采取
着氏族宗法的关系,家长的意志就是共同的目的,而东方精神亦就在服从关
系上被实体的普遍理性所支配。这里含有形式真理,即亚细亚古代是早熟文
明小孩,思想是官府支配的,到了老子还在学术下私人的阶段表现出怀疑态
度。此外,黑格尔把后起于孔、墨的老子和希腊古代哲学家最早的毕达哥拉
斯与爱里亚学派相提并论,以为老子思想又是东方的儿童阶段,缺乏“主观
的自由”,这似乎是在老子章句中摘取了赞扬儿童意识的文句,例如: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十章)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二十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 
(二十八章) 
“物壮则老,是谓不道,不道早已。”(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未知牝牡之合而■作,精之至也。终日号
而不嗄,和之至也。”(同上) 
“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七十六章) 
这样看来,黑格尔关于东方古代哲学的理论,以老子为代表,固然有一
套比附栽植的方法,然而,在他的充满着形式性的思维中,也发现了真理的
闪光,即中国古代哲学中的老子企图调和实体性自由与主观自由,结果是一

种幼稚性的内心消解,走入“非历史的历史”。

第九章 庄子的主观唯心主义
第一节 庄子言行里的身世消息
庄子的思想,从其影响于中国士大夫的历史看来,实在不是“异端”, 
而是“正统”。上自秦、汉、魏、晋的黄、老与玄学,中至宋、元、明的理
学,下至近代的唯心主义都有其血液贯注着。正如宋人叶适所说: 
“自周之书出,世之悦而好之者有四焉:好文者资其辞,求道者意其妙, 
泊俗者遣其累,奸邪者济其欲。”(水心文集) 
这个战国时代的一家之言,“似之而非”地降服了不少学者,这一个“辩
者之囿”,“饰人之心,易人之意”,更以“能胜人之口”,服人之心。庄
子后学所著的天下篇说: 
“寂漠无形,变化无常,死与生与?天地并与?神明往与?芒乎何之? 
忽乎何适?万物毕罗,莫足以归。古之道术有在于是者,庄周闻其风而悦之。
以谬悠之说,荒唐之言,无端崖之辞,时恣纵而不傥,不以觭见之也。以天
下为沉浊,不可与庄语,以卮言为曼衍,以重言为真,以寓言为广,独与天
地精神往来,而不敖倪于万物。不谴是非,以与世俗处。其书虽环玮,而连
犿无伤也,其辞虽参差,而諔诡可观,彼其充实不可以已,上与造物者游, 
而下与外死生无始终者为友。其于本也,弘大而辟,深闳而肆。其于宗也, 
可谓调适而上遂矣。虽然,其应于化而解于物也,其理不竭,其来不蜕,芒
乎昧乎,未之尽者。” 
这就是以诡辩方法道出了无穷天理的唯心主义哲学。我们将要逐步来分
解他的环玮理论,随着他的诡辩方法,跟着他应帝应王,游内游外,寓古非
今,内天外人,说明他的思想本质。
庄子的身世虽不可确考,但据他当时的活动看来,可以知道大概情形。
他的生卒年代,约与孟子同时,据马叙伦的庄子年表,他的活动年代起于周
烈王七年,迄于赧王二十九年。庄子一书,大约内篇可据,而外篇、杂篇多
为其门人或后学所著。
他的身世,据史记说,是蒙人。刘向别录中说“宋之蒙人”,蒙当为原
来宋国的地方。庄子做过蒙之漆园吏,后来这地方被楚国所吞并。
他似乎是一个感受亡国命运的没落小贵族。他和楚国关系最深,史载他
和楚威王、楚襄王都有往来,他往来于赵、魏诸侯之间,惟“王公大臣不能
器之”(史记)。他又是一个贫穷的人,如山木篇所记“庄子曰:贫也,非
惫也”,外物篇所记“庄周家贫,故往贷粟于(魏)监河侯”。他自比于惊
觉末世的殷族比干,“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山木) 
他在战国的贫富变化的时代,惊怖于现实的残酷斗争,在精神上寻求安
慰,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上害怕“人灭天”。他以为,在这个时代,“善人少
而不善人多,”多数人是“决性命之情而饕富贵”的不仁之人。他又以为从
尧、舜以至当时,是由乱世而至“人食人”的社会,因此,社会与人类都成
了他的怀疑对象。他对于现实,常没有办法地叹息“悲也夫”。山木篇载他
和魏王问答的故事,就可以看出他如何承认“惫”(潦倒)于社会。魏王看
他穿得太不成样子,问他“你为何这样的惫呢?”他说:“我不过贫罢了, 
并没有惫,惫与贫是有分别的。士不能实行他的理想是惫,衣履弊穿是贫,” 
他设了一套寓言之后,说:

“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耶?此比干之见剖心徵也夫!” 
(山木) 
在他的什么年龄宋国亡国,不可确考。但他“有亡国之事”的暗示,见
于至乐篇。他礼赞“亡”者,而自己解决了“亡”的矛盾,统一于自然: 
“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
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 
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 
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
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
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
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
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頞曰:‘吾
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由这个半真半假的寓言看来,一则暗示“有亡国之事”,二则憧憬“无
君于上,无臣于下”之景象,三则回念“父母闾里”的宗族,这正是亡国大
夫剖心的话。死亡虽不是他的主张,但他是以死亡与生存等一齐观的。内心
上的齐生死、齐存亡,调和了外界存亡生死的矛盾。所以,他的妻死了,他
笑而歌,因为他在心理上归顺了自然。同样,他的国亡了,他也可以笑而歌, 
因为他在心理上归顺了自然。在庄子的思想中有一个秘密,即没有国家的社
会和有国家的社会是一样的,国家社会人群至少在心理上是灭亡了的。他的
寓言中所例比的事物,总是拿人和木石鱼鸟等量齐观,这个假言的大前题是
他的一切辩说的依据。他并不就主张毁灭,而是把现存的人间社会关系同一
于现存的无知觉的大块自然,自存自毁,故不合理的是最合理的。因此,在
言论知识方面,最不合理的逻辑,也就是最合理的逻辑了。
他似受过国家的羁累,在史记中有这样的一段故事: 
“楚威王闻庄周贤,使使厚币迎之,许以为相。庄周笑谓楚使者曰:‘千
金,重利;卿相,尊位也。子独不见郊祭之牺牛乎?养食之数岁,衣以文绣, 
以入太庙,当是之时,虽欲为孤豚,岂可得乎?子亟去,无污我!我宁游戏
污渎之中自快,无为有国者所羁。终身不仕,以快吾志焉!’” 
他似乎痛苦于“为有国者所羁”,但他没有走入悲剧的路径,反之他在
主观上却企图设计喜剧,他表现出超人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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