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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测量世界-丹尼尔[1].克尔曼-第7部分

小说: 测量世界-丹尼尔[1].克尔曼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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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斯摸摸他的脸。哎呀,巴特尔斯。这他是了解的:他本人出身贫寒,被视为神童,自认为是天生要做大事的。后来他遇到了他高斯。现在他知道了,在他们相遇后的头两夜,巴特尔斯躺在床上,难以入眠,曾经考虑重新回村里去挤奶牛、出牛粪。第三夜他理解了,要拯救他的灵魂只有一条途径:他必须喜欢高斯。他必须尽可能地帮助他。从此他便将全部的力量投入共同的工作。他找齐默尔曼交谈,给公爵写信,在一个艰难的夜晚恫吓过高斯的父亲——对此他们谁也不想回忆了,说服他允许儿子上高等文科学校。然后,去年夏天,他陪高斯回不伦瑞克见他的父母。母亲突然将他拉到一旁,满脸担忧和羞怯地提了一个问题:在大学里,在那许多学者之间,她儿子会有前途吗?巴特尔斯没听懂。她解释说,她是指,高斯当研究人员,会不会有所成就。她是偷偷问的,答应不告诉别人。当母亲的总是在操心。巴特尔斯沉默片刻,才以一种他后来为之惭愧的蔑视口吻问道,难道她不知道她儿子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吗?她哭得很厉害,那情形尴尬极了。高斯永远未能彻底原谅巴特尔斯。高期说他现在决定了。做什么?巴特尔斯心不在焉地抬起头来。高斯不耐烦地叹口气:数学。到目前为止他只想从事古典语文学,他还在想着写一篇维吉尔式的评论,特别是关于“埃尼娅下冥府”的。他认为没有人正确领会了这一章。可那还有时间,他毕竟才十九岁。目前他发现他在数学上会更有作为。既然不得不活在世上,你也可以尝试着做出些成就。比如说,解答数字是什么的问题。这是一桩毕生的事业,巴特尔斯说道。高斯点点头。运气好的话,他能在五年内完成。可他很快就明白:事情会更快。当他又一次开始之后,灵感以前所未有的力量泉涌而出。他睡得很少,不再去上大学,只吃一点点,很少去看他母亲。当他低声嘀咕着走在街上时,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清醒。他不用看,就能避开人们,从不绊倒。有一回他无缘无故地跳开,就在这一刻,一片屋瓦摔碎在他身旁,他丝毫不意外。数字没有将他从现实中绑架走,它们使它更近了,使它更清晰,前所未有地明确。现在数字始终陪伴着他,连嫖妓时他都不忘它们。哥廷根的妓女不是很多,她们全都认识他,叫着他的名字和他打招呼,有时给他打折优惠,因为他年轻、英俊、彬彬有礼。他最喜欢的那一位叫作尼娜,来自一座遥远的西伯利亚城市。她住在破旧的分娩房18世纪以来欧洲兴建的一种主要供单身妇女生育孩子的房屋。里,头发乌黑,脸上有深深的小酒窝,肩膀很宽,散发出泥土香味。当他环抱她、目望屋顶、感觉她在自己身上摇晃的那一刻,他向她发誓要娶她,学习她的语言。她嘲笑他。当他发誓说他是当真时,她只是回答说他还太年轻。他的博士考试是在普法夫教授的监督下举行的。教授在他潦草的申请书上写下同意对他进行口试。取证书时他不得不等在过道里。他吃着一块干巴巴的点心,阅读《哥廷根学者报》上一位普鲁士外交官介绍他弟弟在新安达卢西亚的生活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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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弟弟住在城市边缘的一座白房子里,晚上人们在河里纳凉,常有妇女来访,让他数她们的虱子。高斯翻阅着,说不出地激动。嘉布遣会修士传教区里裸体的印第安人,生活在洞窟里的鸟儿,它们用声音观看,就像其他生命用目光观看一样。伟大的太阳黑子,然后是动身前往奥里诺科河。那人的信在途中走了一年半,只有上帝知道他是否还活着。高斯放下报纸,齐默尔曼和普法夫站在他面前。他们没敢打扰他。这人,他说道,很感人!但荒唐,好像真理是在随便什么地方,而不是在这里似的。或者,好像一个人能逃避自己似的。普法夫犹豫地将学位证书递给他:通过了,Summa cum laude(最优异成绩)。当然,齐默尔曼说道,听说他正在创作一部伟大作品。他很高兴,高斯这下终于找到了某种能吸引他、赶走他的多愁善感的东西。确实如此,高斯说道,等它完成后,他就要走。两位教授交换了一道目光。离开汉诺威公国吗?但愿不是。不是,高斯说道,别担心。很远,但不是离开汉诺威公国。工作进展迅速。正方形的相互性原理已经得出来了,质数频率的谜语也快解开了。他写完了前三部分,他已经写到主要部分了。可他一再地放下笔,双手撑住头,暗自想他所做的事情究竟是不是合理的。他是不是钻得太深了?物理的基础是规则,规则的基础是原理,原理的基础是数字;看清这些数字,就能认出它们之间的亲缘关系,排斥或吸引。它们的命运中似乎有些是不完整的,设计得太仓促了,他不止一次地相信他碰到了勉强能遮掩住的错误——好像是上帝疏忽了——希望没人会注意到它们。后来,那一天终于到来了,他再也没有钱了。由于他不再上大学,他的奖学金就到期了。公爵从来就不愿意他去哥廷根。齐默尔曼说这事可以补救,找份零时工作:他需要一个勤快的年轻人,来帮助他测量土地。高斯摇摇头。时间不会长,齐默尔曼说道而且野外的新鲜空气还从未伤害过谁。于是,他突然就在雨后的田野里跌跌撞撞地走动了。天空低矮,黑暗,地面泥泞。他翻过篱笆,气喘吁吁、汗水淋漓、满身松针地站在两名少女面前。她们问他在这里做什么,他不安地解释三角测量法的技术:如果知道一个三角形的一条边和两个角,就能确定另两条边和未知的角。因此,他在上帝的土地上的某个地方选择一个三角形,测量一条最容易到测量边,用这个仪器测定同第三点的角度。他举起经纬仪,来回旋转它,你们看,这样,边说边用灵巧的手指转来转去,仿佛这是头一回似的。然后将一组三角形拼到一起。此时此刻,另一位普鲁士研究人员,正在新世界的怪兽中间从事此事。可是,约汉娜,两人中年龄较大的那位回答道,一个地区并不是平面呀?他盯着她。心想好像她提问不必思考似的。当然不是,他微笑着说道。一个三角形,约汉娜说道,只有在平面上才有180度的角度,而在球体上就不是。那就什么都不对了。他盯着她,好像他此刻才看到了她似的。她高扬眉毛迎视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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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他说道。是这样。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测量完后,一定程度上必须将这些三角形缩小到极小的尺寸。实际上就是一个简单的微分处理。但是以这种形式……他坐在地上,取出他的记录本……以这种形式,他呢喃道,一边开始记录,还没有人这么做过。当他抬起头来时,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带着大地测量仪器在乡间穿行了几个星期,不停地将桩子砸进地里,测量它们之间的距离。有一天他滚下一个斜坡,扭了肩。他多次跌进荨麻。一天下午,已经快冬天了,一群孩子向他投掷脏雪球。当一只牧羊犬从森林中跳出来,将他扑倒在地、几近温柔地咬着他的小腿肚,又鬼魅似地消失了时,他决定停止这项工作。他不适合这种危险。但他现在经常见到约汉娜。感觉她像是一直就在他身旁,只是由于她伪装或他注意力不集中才没有看到。他感觉,上街时她走在他前面。或者她坐在教堂里,当牧师预言,如果他们不将基督的痛苦当成他们自己的痛苦,将他的忧虑当成他们自己的忧虑,将他的血当成他们所有人的血时就会遭受永恒诅咒时,她坐在他后面第三排,表情疲倦而专注。他早就放弃了问自己这是怎么回事,知道如果他现在转身,她会以怎样冷嘲的表情注视他。有一回,她同她的格格笑个不停的愚蠢女友明娜去城外散步。他跟着她们。她们交谈他不熟悉的书籍,下雨的经常性,巴黎五人执政内阁的未来。约汉娜的思维很敏捷。有几次他想抱住她将她摁到地上,但没得逞,显然她很清楚他的想法。所有这些假装都必须是真的吗?可它当然是必要的,当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他像贵族那样深深地一鞠躬时,她就屈屈膝。归途中他问自己: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人们能够不撒谎地彼此交往。可他还没想出什么来他就明白了,每个数字都可以表现为三个三角形数字。他双手哆嗦着摸索他的笔记本,可他将它放在家里了,他不得不轻轻默念那个公式,直到下一家客栈。在那里,他从服务员手里抢过笔,将它涂写在一块台布上。从那以后他不再离开住房。白天变成晚上,晚上变成黑夜,黑夜在凌晨吸满苍白的光线,直到又一个白天开始,好像这是理所当然似的。可事情并非如此,死亡会来得更快,他必须赶紧工作。有时巴特尔斯过来,带来饭菜。有时他母亲来。她摸摸他的头,以爱意朦胧的目光看着他,当他亲她的脸时,她高兴得脸色绯红。然后仆人过来问他工作时需不需要帮助,但见到他的目光异常,便尴尬地嘀咕着走开。凯斯滕纳、利希滕贝格、比特纳和公爵秘书寄来信,他一封也不读。他两次拉肚子,三次牙痛,一天夜里绞痛得那样厉害,他以为这下完了,上帝不允许了,这就要结束了。第二天夜里他突然觉得科学、他的工作、他整个的生活陌生而多余,因为他没有朋友,除了他的母亲,没有一个他对他们有点价值的人。可这也像所有的事情一样过去了。一个雨天,他完成了。他放下鹅毛笔,不停地擤鼻涕,揉额头。对过去几个月的回忆,所有那些斗争、决定和思考都已经远去了。那个转眼就已经不复存在的人经历了这一切。他面前放着手稿,是另一个人留下的,写得密密麻麻的数百页。他翻看着,问自己怎么能做出来的。他回忆不起什么灵感、火花。只有工作。印刷费用必须向巴特尔斯借钱,他本人几乎身无分文。后来,当他想将打印好的书页再阅读校订一次时,出现了麻烦:书商那个傻瓜根本不理解他写的是什么。齐默尔曼写信给公爵,公爵又掏出一点钱,《算术研究》总算可以出版了。他二十岁出头,他的毕生事业完成了。他知道:不管他还能有多长时间,他再也做不出相似的成就了。他在一封信里向约汉娜求婚,遭到了拒绝。这同她毫无关系,她写道,她只是怀疑是否有人能忍受得了在他身边的生活。她怀疑他像地球从太阳、大海从河流那里一样从他周围的人们那里吸取生命和力量,在他的身旁注定了要成为气泡和一种半真半假的幽灵生活。他点头。他正是这么决定的,尽管没指望有这么好的理由。现在只缺少一样了。旅行真可怕。他的母亲在告别时痛哭流涕,好像他是要去中国似的,后来,虽然他下了决心不哭,他还是哭了。马车滚动起来,一开始上面坐满臭哄哄的人,一个女人连壳吃着生鸡蛋,一个男人不停地开玩笑,渎神的玩笑,但就是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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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斯试图不理睬这一切,阅读最新版的《促进地球和天空学的每月通信》。在天文学家皮亚齐的望远镜里,有几天夜里出现了一颗幽灵行星,还没来得及确定它的轨道,就又消失了。也许是个错误,但也可能是一颗介于内围行星和外围行星之间的行星。但高斯很快就不得不放开那本杂志,因为太阳沉落,马车晃得太厉害,那个吃蛋的女人在越过他的肩偷看。他闭上眼睛。有一阵子他看到了行军的士兵,然后是地平线上延伸的磁线,然后是约汉娜,后来他醒了。清晨,天空灰蒙蒙,下着雨,夜晚尚未结束。其他的日日夜夜还会到来,总共十一天和二十二个夜晚,几乎不可想象。旅行多可怕呀!当他到达科尼斯贝格时,疲累、背痛和无聊几乎使他失去知觉。他没钱住客栈,于是他立即前往大学,向一位目光痴呆的看门人问路。跟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那人也讲一口古怪的方言,街道看起来陌生,店铺挂着看不懂的招牌,小酒馆的饭闻起来不像饭。他还从未离开家这么远过。他终于找到了那个地址。他敲门,等了很长时间之后,一位满身灰尘的老人为他打开门,还没等高斯自我介绍,就说主人不接待客人。高斯想解释他是谁、他从哪儿来。主人,那个仆人重复道,不接待。他自己在这里工作的时间要比别人以为的长,他还从没有违背过吩咐。高斯掏出齐默尔曼、凯斯特纳、利希滕贝格和普法夫的推荐信。他坚持送上这些信函!仆人没有回答。他将那些纸拿反了,看都没看它们一眼。他一定要,高斯重复道。他可以想象主人家来客很多,有必要保护自己。可是,他不得不再次强调,他不是随便什么人。仆人考虑着。他的嘴唇默默地动着,好像他不知怎么办似的。哎呀呀,最后他呢喃道,走进去,让门开着。高斯踌躇地跟着他穿过短而黑的门厅进入一个小房间。他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适应了那幽暗,看到一扇拉着窗帘的窗户、一张桌子、一张沙发椅和椅子里那个裹着羊毛被、一动不动的侏儒:肿胀的嘴唇,前突的额头,一只锋利、尖细的鼻子。半睁的眼睛没有向他转过来。空气如此浑浊,让人简直无法呼吸。他沙哑着声音问这是否就是教授。仆人说不是他是谁。他走向沙发椅,双手哆嗦着取出一本《算术研究》,他在首页上题写了几句崇拜和感谢的话。他将书递给那位侏儒,对方没有伸手。仆人低声请他将书放在桌上。他低声解释了他的事情。他说他还有些他还没能告诉过任何人的想法。也就是说,他觉得,欧底里德的空间不像纯理智的批评界认为的,是我们的世界观自己的形式,是规定了各种可能的经验的形式,而更多是一种虚构,一个美丽的梦。真相很神秘:两根平行线永远不会接触的原理从未得到过证明,无论是欧底里德,还是其他什么人都没有证明过。可他根本不是人们一直以为的那样,显而易见!他,高斯,现在猜测,这个原理不正确。也许根本就没有平行线。也许空间也允许,如果有一根线和它旁边的一个点,穿过这个点划出无数不同的平行线。只有一点是肯定的:空间是不平的、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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