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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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个人恍然大悟,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起来。
刘盈揉揉额角:“翁主不能嫁给单于!”,他转过身突然看着我,眼眸中闪过一丝挣扎与痛苦,用不大却能让每个人听清的声音一字一句说道:“因为她将是朕的皇后!”
完了完了完了!
我终于知道鲁元所为何事了,事到临头,我发觉自己比想象中的要淡定许多,除了脑袋里一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说“孟瑛你完了”之类的话以外,整体表现堪当国母大任!
也许是我这副呆相刺激到了刘盈,他挥手清退了殿中数人,只余二人静静相对。
风穿堂而过,卷起帷帐漫天,案几一角的博山炉幽幽地吐出熏烟,一旁的奏章堆成小山高,我手中还撺着那张漆盘,一切事物在我眼中无限放大,最后归拢到这个朝我缓缓走来的男人身上。
“阿嫣,说句话!”
我动动嘴,脑中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望着他。
“那我说你听!”他眼中清亮逼人:“这是母后的意思,只有这样才能绝了冒顿觊觎你之心,他总不能和皇帝抢女人吧!我不想逼你,你若不愿意,舅舅绝不勉强!”
我低头抠着自己的衣衫一角,不敢看他:“那你呢?你是什么个意思?”
“我……”,他停顿了半响,再开口时声音里不含一丝情绪:“朕不愿误了你!”
我心中莫名一痛,不禁抬头看向他,却见他眼中暗沉深黑,面上神色仍是不动一分。
直到有宫人过来传太后旨意请我们二人去长乐宫,僵局才被打破。
我乘于他御辇之上,一路过去,他未有半分言语,我亦心中惆怅。
待到进了长信殿,吕雉、鲁元摆开阵仗,我方明白这母女二人是来当说客的。
吕雉一脸慈爱地揽过我,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阿嫣,想不想住进宫里来?”
您还不如直接问我想不想给你儿子当媳妇!那我以后要管吕雉叫母后吗?那叫鲁元什么?阿姐?舅舅变成夫君,母亲变成姐姐,这辈分得乱成什么样了?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刘盈终于打破沉默,说道:“此举实在有悖人伦,于阿嫣声名有损!”
“舅甥又不在五伦之列,况且又不是没有先例,晋文公可不就是娶了自己的侄媳妇?”
我睁大双眼,这怎么能一样!人家最起码没有血缘关系啊!
鲁元适时哭了起来:“都是为娘害了你,早知如此,当年还不如送我去和亲……”
我被鲁元哭得头疼,心头各种滋味复杂难明,权宜再三,便敛容拜倒在地:“臣女张嫣愿为汉皇刘盈之后!”
吕雉明显喜不胜收,鲁元也一下止住了哭泣,只刘盈怔怔地望着我。
我心中暗叹,继续说道:“不过阿嫣年岁尚小,婚期可否推迟一二?”
吕雉笑得一派柔和,“这个自然,盈儿也要为先帝守孝三年,阿嫣,待你年满十一,就让盈儿立你为后!”
我望着刘盈不语,他眼中似乎烧着小簇火光,亮得吓人。他应该是不愿意的吧,被逼着娶自己外甥女的皇帝,可不是把自己的后背敞开让天下人戳吗?
可他开口问的都是我愿不愿意,担忧的都是我会被人说闲话,这样的刘盈很好很好,好到我不愿他为难,替他下了这个决定。
走出长信殿,抬头忽见云散天霁,朗新如洗,这才知道原来春还未露面,便已悄然远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捅破了!
☆、只影游01
虽然立我为后的旨意在刘盈的坚持下押后颁布,但是匈奴使臣那边俨然已经放弃,未央宫似乎又恢复了以往安定和谐的氛围,而我却知一切都不同了。面对刘盈,我再也无法做到像以前一样心无旁笃的无限亲近,他与我在亲缘捆绑的基础之上又多了层姻缘的羁绊,于我于他都是枷锁。
我一直在等着刘盈找我,我始终觉得我们应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关于这桩婚事他内心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可是过了大半个月始终不见他有任何行动,既然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吧!可当我一连几天站在宣室殿外看到宏孺那歉疚又无可奈何的神情时,心中的坚持就像山崩一样轰然倒塌。
刘盈他在躲我?
他不想面对我!
我心中一急,不管宏孺阻拦,抬脚就要往宣室殿闯,不料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也不说话只眼泪巴巴望着我。
心中酸涩难言,我扭转身子朝宫门大步走去,又忽然停住转身回头,依然没有看到那个身影出现。
真是自作多情!
我自嘲一笑,不再逗留匆匆离去。
长安今年的风沙颇大,我走在路上一时不察,就被迷了眼,揉揉眼睛,反而更加刺痛,只得仰起头,让眼泪带着沙子流出来。
而我和刘盈之间可不就是这样吗,如今我与他已成死局,留在长安只能造成他的困扰,我的存在只能反复提醒他即将到来的被逼迫被乱伦的悲惨人生,不如且自放手,外面天大地大,何处不是人生,何处不是风景呢?
我前前后后准备了近半旬的时间,包括制定逃跑计划、干粮和钱帛准备,到了这天我刚打发完豆豆去集市买豆饼,挎着小包一袭男装正要出门,袖子就被人给扯住了。
“阿姐,为何这般打扮?”
我浑身一抖,马上换上一副笑脸,正要东拉西扯一番,却见他蹙眉凝望着我:“逃婚吗?”
这小子眼神忒犀利了点!
显然我的表情出卖了我,他点点头,放手说道:“去吧!自己在外面多长个心!”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
“钱带够了吗?”
“带…带够了!”
“快走吧,爹一会就下朝了!”
我有些懵,不禁问道:“你不拦我?”
“我不想你嫁给皇帝舅舅,你出去记得找个好男人,成亲了再回来吧!”
“……”
我打量着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弟弟,很明显他不赞同我和刘盈在一起,甚至是强烈反对,可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关键时刻将我推出去,稳、准、狠!
我不感到伤心,甚至有些老怀安慰,假以时日,张偃必定能有番作为,张家后继有人,我这个女儿溜了应该无伤大雅。
“留了话吗?”
我摇摇头,他沉吟不语,返回房中拿出绢帛和笔,递到我手中。
“还是写一句话吧!”
脑中闪现出无数与刘盈相处的片段,他背着我走在斜阳里的温情,他僵着身子和我挤在一张榻上的窘状,他在阳光下指点江山意气风发的豪情,还有他自怨自艾消沉无助的失落。我见证了他最好的时候,也陪伴了他最坏的时候,一步一步走来,竟然有如此多的回忆!
“天涯海角,惟愿君安,山长水远,各自珍重”
我鼻子一酸,将写好的绢帛胡乱塞给张偃,掐掐他的脸:“走了,小老头!”
快步走出公主府,我未做停留,一路向城门奔去。
到了城门口,我狂奔的脚步渐渐放慢,心中不舍慢慢堆积,正欲抚着城墙,迎风洒下把眼泪,远处突然响起一个磕碜的声音。
“就是他!别让他跑了!”
我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就见两个裸着胸膛的散发壮汉向我跑来。
不是吧!这么快就被抓回去!
“真是诸事不顺!”我啐了声,撒开腿丫子,也不管东南西北,闷头就跑,还未跑几步,就被人逮住,咕咚一下扔进马车里。
“我错了!”俯下身子,放低姿态,马上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认得小爷我吗?”
我愣了愣,不是刘盈?
也对,他怎么可能会来?
我缩在马车里,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嘚瑟的少年,吞了吞口水:“有点眼熟!”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居然敢辱骂单于,现在落我手里了吧!哈哈!”
我浑身无力,今天真是倒霉到家了,索性瘫在马车里,不做无谓挣扎。
“大爷您要怎么处置小的?”
他大笑数声:“我要让你给小爷我当牛做马,每天把你折磨得死去活来,看你还敢不敢对单于不敬!”
“我好歹也是朝廷官员,你这样做合适吗? ”
“你一个小内侍死了都没人知道,小爷把你带走神不知鬼不觉!”
现在还不能自报家门,要是他知道我是张嫣,肯定二话不说就把我给绑走献给冒顿了。
我点点头:“你中原话说得挺溜的呀!”
“小意思!”他得意地挺挺胸,又怒瞪我道:“你个小奴隶给我乖乖点,要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我赶紧闭嘴,此后数日都处在那小子的严密监视下,也不知他是什么来头,这群匈奴人对他甚是恭敬,一切都以他为首。只是为何他要扮成一个小随从来汉朝呢?
直到一行人到了雁门关内,这伙人才轻松许多。
那日为首的使臣长嘘一口气:“过了这雁门关就要到家了!”
又有一男子拍马赶上,探头问道:“主子此次来汉可有收获?”
那小子一脸鄙夷:“中原确实繁华,不过他们的皇帝太过柔弱,哪比得上咱们草原的男儿!”
“好臭好臭!”我捏住鼻子,躲得远远的。
“你!”他脸色一变,一把揪过我,手一扬眼看就要打在我身上。马车却突然停住,隐约听到有盘查的声音传来。
“车上都是些什么人?”
“我们是出使贵国的使臣,这是文书!”
“匈奴人?你们从长安来有没有看见一个……”
我忍不住动动身子,想贴过去听清楚些,身上一沉,被那小子给我压得死死的,一只手还紧紧捂着我嘴。
“闭嘴!否则现在就掐死你!”
我极为憋屈地点点头,直到马车恢复通行这才掰开他的铁手,急促地呼吸了几下,含泪控诉道:“你下手能不能轻些?”
“你一个奴隶有什么资格跟本王谈条件?”
哟!还本王!
“你能不能不要奴隶长奴隶短的叫我,我是有名字的!”
“你没那资格!以后你就叫阿奴,专门服侍本王!”
“……啊!”
作者有话要说:
☆、只影游02
自从到了匈奴,我被安排去给那小子当贴身内侍,全面负责他的吃喝拉撒,用度起卧,当牛做马累得半死。每日回到自己的毡房时,我都无比怀念长安的高床软枕,再看看自己这个透着风的小破房,悔得肠子都青了。
要你跑,看!这下好了吧!你管人家开不开心,成个亲多大点事?过几十年两眼一闭,腿一伸回了天庭,谁还记得这码子事?
尽管每日临睡前都会咒骂自己,但是第二天起来,灿烂的朝阳和漫金的草原又让我生出一丝天地宽广,富贵浮云之感,况且我发觉自己还蛮受匈奴人民的喜爱,大娘们都争着抢着让我去她家用饭,大叔们打来的猎物也都分我一点,更别提那些小姑娘了,一个个见了我脸红得跟草原上的格桑花一样。
当我把这种感受告诉稽粥,也就是匈奴的太子兼左贤王,冒顿的儿子,我的主人时,他只是嗤笑道:“那是因为本王跟他们都说了,你是个被阉了的内侍,他们可怜你而已!”
我恨不得咬死他!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跑长安去,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又吓唬我不准告诉别人,方才说道:“我听说那张嫣翁主生得极为貌美,所以就想去看看!”
我暗爽,忍不住问道:“她长得美与你何干?又不是嫁给你!”
“凡为胡者,父死妻母,等到我继位单于时,那张嫣可不就是我的人了吗?”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匈奴人真是乱得连廉耻都不要了,继子娶后母这种事情都干得出,稽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怪不得他们知道刘盈要娶我时一点都不惊讶,原来跟他们比起来我和刘盈简直就是小儿科!
我正准备大发感慨一番,稽粥却皱眉看着我:“我最不喜欢你们汉人唧唧歪歪的样子,那些礼教都是束缚人的鬼东西,我们胡人是天之骄子,不需要这些东西来自寻烦恼!”
我私心里其实觉得稽粥说得还有点道理,反正自己差点也成为冲破礼教约束的一员,于是点头道:“礼教之事因人而异,不必强求!”
很明显我的话取悦了他,他心情大好,让我随他出帐,叫人牵来一匹马,示意我骑上去。
匈奴的马普遍要比汉朝的高大些,那马一边喷着白气一边不耐烦刨着蹄子瞪我,我有些腿软,耍赖不肯上去。
“我们马上要迁徙了,你若学不会骑马,到时你跟在队伍后面跑过去吧!”
我吓一大跳:“迁徙?为什么要走?迁哪去?”
“我们是游牧民族,自然是哪里水草肥美就迁去哪!若不是与你们汉朝签了和约,早南下攻城了!”
“你这是强盗行为!”
他冷哼一声,俯下身抓起一把沙土,一只耳环轻轻晃动着,“你们汉人是人,我们匈奴人就不是人了吗?我们也要生存,只是你看看,这种土地能种出什么庄稼?”
“没有粮食,没有棉麻织物,我们要活下去只能去争去抢!”
“你这是歪理!舅……皇帝有开放通商,你们可以拿自己的马匹和皮毛去换取所需的东西!”
“幼稚!”他眼中闪过一抹厉光,“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我将马鞭狠狠摔在地上,“我不走,我要回家,你就是个强盗!”
“容不得你说不!”他板着脸,发了狠一般将我扔上马,自己随后跨上,口中一声短啸,打马而去。
我被颠得眼冒金星,双手被他强制揽着牵住马缰,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风景,心中不由得害怕,极力挣扎起来。
他不得不双手双脚全都缠上来制住作乱的我,片刻后,却见他停住马儿,礻果露在外的棕色胸膛起伏不定,布满汗滴,神情极为古怪地瞪着我,似乎要将我撕了,却又忽然一脚把我给踹了下去。
“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死阉人!”
我只听到自己的腿传来一声脆响,就再也没有了意识。
身上时冷时热,我脑袋昏沉得厉害,一时梦到自己还在公主府后院读书,一时梦到和如意在长乐宫中嬉戏打闹,一时梦到萧婵含羞的俏脸,一幕幕如雪花似的在脑中飘荡,最后竟是定格在未央宫里,刘盈散着头发,脸色灰败躺在我怀中,眼神涣散无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