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侣盈俦-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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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噌的一声站起来,双拳紧握,冲我喊道:“那我以后管皇帝叫什么?姐夫还是舅舅?”
我耸耸肩:“偃儿,这个世上有很多的无可奈何,有很多的情非得已,也有很多的悔之不及,不要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况且人活一世何必被这些虚浮之物所困,你想叫姐夫便叫姐夫,想叫舅舅便叫舅舅,随你喜欢!”
他用怒其不争的眼神打量我许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我不过稍作休息,就有人奉太后旨意要我前去长乐宫觐见,尽管心里犯怵,还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大不了就学张偃,一见面就跪地认错,吕雉应该不会太折腾我。
但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吕雉不仅没有为难我,反而将我搂在怀中问长问短,极尽安慰,眼中的柔情都能把我融化。既然她选择闭口不谈我逃跑的事,我当然也不会傻到自己往枪口上撞。
于是二人都摆开一副既往不咎的笑脸,所以当刘盈急匆匆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我和吕雉二人言笑晏晏,共饮新茶的和睦情景,他愣着张脸站在殿门口,样子可笑极了。
“没见过这么心急火燎过来见媳妇的”,吕雉打趣他:“怎么?怕我这老婆子欺负阿嫣?”
刘盈脸微红,挨着我坐下,笑道:“儿子是知道母后这进了新茶,过来讨杯茶喝的!”
吕雉也不点破,让秋姑倒杯茶端给刘盈,又道:“正好你们都在,太史令报了个日子上来,正是好得不能再好的吉日,盈儿如今也已加冠,又出了孝期,该准备大婚了!”
我低头不语,手中一暖,刘盈的手掩在宽大袖袍中与我紧紧相牵,他看向吕雉:“要母亲费心了!”
吕雉含笑点头:“少年情谊,最是可贵,阿嫣,盈儿就交给你了!”
我敛容俯身拜倒:“阿嫣此生与刘盈必定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吕雉眼中亦颇动容,她拭拭眼角,起身扶起我:“你和盈儿都是我的心头肉,如今我也没别的盼头,就望着你们好!”
从长乐宫出来,刘盈弃了御辇,陪我慢慢走着。
“刚刚你说的话…是真的吗?”,他声音微微发颤。
我顾左右而言他:“你政事都办完了?”
“阿嫣!回答我!”他语气甚急,眉眼间帝王之威隐隐显露,“你说要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是啊!”我轻描淡写点点头。
他脚步微微一顿,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慢慢说道:“其实我不求生死相依,唯求世世相遇!”
也许是在外面两年过惯了伺候人的日子,回到长安被人伺候得反倒有些不习惯,但凡我准备自己动手收拾一下,豆豆都会红着一对眼睛,抽泣自责:“都是我的错……”,我只好当个甩手掌柜。
这日难得天晴,我换过男装正欲出门,就见张辟强找上门来。
“我正要去找你呢!”
他啧啧摇头:“虚伪!回来这么久一点动静都没!”
“这不是事情太多给拖住了嘛!”
他上下打量着我,笑道:“高了,结实了,精神也比之前好了!”
我不客气地审视着他,道:“黑了,成熟了,气质比以前猥琐了!”
“我还不是被你害的?”
“关我什么事?”
“要不是你一走了之,皇上也不会把我派到下面去找你,可怜我一个堂堂侍郎跑遍三十六个郡县,忍受风吹日晒雨淋之苦,到头来还被你给嫌弃!”
我很是歉疚,连忙说道:“我乱说的,你别往心上去,其实你比以前还要好看!”
“那是!”他得意洋洋地微昂着头,又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阿嫣,你想好了?”
我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想好了!”
“不后悔?”
“不后悔!”
他忽然沉默下来,半响又咧嘴笑道:“那就行!怎么说你也叫过我一声大哥,本来我还琢磨着要是你不愿意,虽然他是皇帝,我这个做哥哥的也是不怕的!”
我点点头:“长这么大我就没见你怕过谁!”
“其实我今日过来是送这个的”,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红色的绢帛递予我:“我要成亲了,记得来喝喜酒!”
“不早说”,我兴奋得一蹦而起,捧着那张请柬细细看着:“哪家姑子这么倒霉?”
他倒是颇有些腼腆,“是曹相的闺女!”
“曹参?他当丞相了?萧相国呢?”
他微微睁大双眼,语气低沉道:“萧叔叔过世了…”
我亦是感伤,脑海里不由得又想起那个娴静的女子。
萧婵……
果真是命由天定,昔年她曾让我多陪陪刘盈,想不到如今我即将取代她的位置站在刘盈身旁,她若在天有灵,亦当安心。
张辟强见我怔仲不语,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呆呆地对坐着,我率先回过神来,见他也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心中暗悔,连忙笑道:“你这一成亲,还不得让长安城这些待嫁少女们的芳心碎了一地!”
他撇撇嘴,还是那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哪比得上宣平侯家的贵女倾了我们皇帝陛下的心!”
“哟!这话甚酸!”
他随我一同大笑起来,未几又收了笑意,正色道:“他到底是你舅舅,前路艰难,还望你好自为之,我这个做大哥的会一直陪着你支持你走下去!”
他转身离开时,忽然起风,吹得衣襟微敞,袍袖大开,勾勒出挺拔笔直的身形,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升起一抹淡淡的惆怅,时光过得真快,想不到连昔日动辄就脸红的少年都成长为一名有担当的男人了。而那日刘盈“唯求世世相遇”之言仍于耳旁回荡,只是我与他只有这一世,也永无生生世世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张辟强不是洒脱的人,他身上背负有张氏一族的荣耀,但他又有私心,因此他来找张嫣时,没有第一时间拿出请柬,但凡张嫣有一点动摇,也许他会拼劲全力试一试,只是他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在犹豫和取舍间失去。
☆、承君诺02
转眼便是新年,因过节之故,城里解除宵禁,热闹非凡,窝在府内都能听到外面锣鼓喧天的声响,而我因白日随张敖操办祭祀一顿忙活也就熄了外出看热闹的念头。
今日在祠堂祭拜完先人后,张敖便屏退众人,只留下我跪在祭台前。
“嫣儿,有些话为父当着列祖列宗的面要与你说清楚!”
“父亲请说!”
他看了我片刻,缓慢说道:“这桩婚事是太后和你母亲执意订下的,为父并不赞同,但事权从急当时也只能如此。只是我张家自前朝始就是名门望族,此举到底有违纲常,若不是为了护住你,为父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结这门亲的!况且我张敖的女儿,何愁找不到佳婿?皇帝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为人秉性如何,我再清楚不过,你嫁过去必不会受委屈。只一条,今日当着先人牌位你要立下誓言,只与你舅舅做名义上的夫妻,断不可行那乱伦失序之事!”
我像被人打了一闷棍,脑中嗡嗡作响,久久看着张敖,不发一言。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低声问道。
“咱们张家一直都是守礼重德之族,清白名声不能毁在我手上!”
“所以就要牺牲我?”
“放肆!”他猛得一击祭台,祖宗牌位被震得晃了几晃。
我静默片刻,对着先人牌位叩首三次,便站起身子看向张敖:“父亲今日之言请恕女儿做不到,牌位是死物,先人也早已轮回,就算我发誓也不过是过耳云烟,更何况我日后即为刘家妇,一切当以我夫君为首,父亲请放宽心思便是!”
“你!”,他怒不可止,额头上青筋毕现,一只手高高扬起却始终没有落下来。
此时门突然被人打开,鲁元一头冲了进来,扎进张敖怀里,不断哭泣道:“大哥要打便打我吧,是我坏了你们张家门风,阿嫣是无辜的!”
张敖青着一张脸,木木地看着怀中鲁元,手僵在半空,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
“慈母多败儿”,他恨恨说道:“看你做的好事!”
鲁元抽抽泣泣:“阿嫣还小,你跟她说这些做什么?”
“我在教女,公主还请出去等候!”张敖被鲁元哭得一阵心烦,下了逐客令。
鲁元不甘示弱地瞪着他:“孽都是我造下的,既然大哥容不得我了,我只好自请和亲,这样阿嫣也不必嫁给盈儿了!你们张家的清白就能保存了!”
张敖眼神一暗,仰天长叹而去:“罢罢罢,说到底都是我无能,既护不住妻子又保不住女儿!”
鲁元追着他出门,我只觉累极,也不与他们一同用饭,早早回了自己房。
正恹恹躺在床上,豆豆忽然神秘兮兮捧着一个盒子进来在我耳旁一阵嘀咕:“宫里来人了,在后门等着!”
说着打开那盒子,从里面拿出一条广袖留仙裙就往我身上套。
我颇不自在地扯扯身上这条做工精细的绛红色裙子,望着眼前笑得惬意的男子,不禁有些羞恼:“我许久未穿这种裙了,有些不习惯!”
“很好看!”他俯下身,语气欢快:“像个小仙女!”
我嘟嘟嘴,本来就是!
“城里有灯会,咱们去看看?”
我紧了紧白色大氅,推着他往前走:“快点快点!”
他哈哈一笑,牵过我一路小跑。
长安城经过这几年的修善,已初具规模,官宅、民居、街道、集市井井有条,一路走来,我不禁赞叹:“舅舅,长安的变化真大!为君者,很辛苦吧?”
他摇摇头“不以江山为苦,不以社稷为累,阿嫣,皇帝没有资格喊苦喊累!”
“真可怜!”
他失笑:“古往今来,你大概是第一个说皇帝可怜的人了!”
正说话间,前方嘻笑声、起哄声不时传来,转过一个巷子,眼前便豁然一亮,道路两旁挂满花灯,照得街市亮如白昼,有小贩吆喝着来往的行人,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快乐满足的神情。
我早已饥肠辘辘,被摊子上飘来的各种香味勾锝口水大动,便拉着刘盈挤到一处面摊前。
“你带钱了吗?”
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牵着我坐下,指指身后的黑衣侍卫,“在他们身上!”
我点了两碗,端上来时香味扑鼻,便首先举箸吃起来,刘盈抚额低叹一声,随即也准备开动,他身后侍卫身形微动:“公子,小人也饿了,不如先赏我一口?”
“不碍事!”刘盈摇摇头。
我将自己吃过一口的面端给他,又把他没动的那碗挪到自己面前:“这碗给你,我试过了!”
“阿嫣,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嘴一扁,幽幽问道:“你是不是嫌弃我吃过的东西?”
他赶紧低头夹了一大口放进嘴里,笑眯眯:“好吃!”
侍卫的头都快低到地上了。
吃完面,我又拉着他去看花灯,一个一个摊子上流连,待到我回过神时,身旁却没了刘盈的身影。
恨不得猛敲自己头,果然是兴奋过头,只顾着自己高兴去了,结果把皇帝陛下给弄丢了……
“舅舅!”
“舅舅!”
我连忙往回走,又不能直呼他名字,结果一叫舅舅倒有好几个人应我,人群越来越密集,我被裹挟在来往的人流中,反而越走越远。我有些欲哭无泪,泄了气靠在一颗歪脖子柳树旁,准备等着他找过来。
忽然有人拍拍我肩膀,我心头一阵雀跃:“舅舅?”
月光透过稀疏的树荫顷下来,远处依然是游人如织,亮光点点,阿楚伸过来的手尚未来得及放下,他定定看着我:“真的是你,阿瑛!”
“你来长安了?”我很是惊喜。
他点点头,又迟疑道:“我回到客栈后看了你的信,怕你有什么意外,所以过来找你,想不到在这看见你了!刚刚你是在找你舅舅吗?”
他闭口不提我还玉佩之事,想来已是没放在心上,心中最后一丝愧疚业已消散,便笑道:“我和他走散了,这会他应该快急疯了!”
他微微抿嘴,“反正我也无事,不如陪你去找你舅舅?”
我有些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了!”
他笑了笑,用身体挡开人群,护着我往回走。
“对了,大节日的,你不用回吴中去陪陪你父母吗?”
“我尚在襁褓中时,他们二人就已仙去,本来家中还有几个叔叔,前几年也过身了!”,他望着临街河面上星星点点的河灯,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所以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我所在城市发生了流血事件,心里很沉重,也有从心底里满出来的恐惧感,最近几天还是不要出门了。。
☆、承君诺03
我有些感伤:“对不起,说到你的伤心事了!”
“不碍事”,他扯扯嘴角:“我早习惯孤身一人!”
我忽然想起以前很多个岁月,阿右总是一人孤单单坐在花神殿后的那棵槐树下,眼神落寞地不发一言。不知云卷云舒,花开花灭了多少个年头,我终于忍不住去找他,“你失恋了?”
他摇摇头。
“那你怎么变成这副痴痴傻傻的样子?”
他侧身望着我:“仙君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什么事?”
“就是未成仙之前的事!”
我颇为诧异,“我不是一出生便是神仙吗?”
“当然不是!”他微微眯眼:“我听阿左说咱们都是从凡人飞升为仙的!”
“那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迷茫:“我也是,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我搜肠刮肚想了一番,好像确实有记忆以来我就是这花神殿的主人了,再往前的事就半点都想不起来了。
“也许是年月太久,忘记了!”,我打打哈欠:“再说忘了便忘了,想来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他摇头,语气坚定:“我想知道!”
我摆出李靖那副冰块脸,压低嗓音,道:“记忆是痛苦之源,这位仙友,忘却前尘未尝不是福气!”
此事过了没多久,就出了他私闯地府之事,我也随他一起被打落凡尘。我想都想得到,他无非是要去三生石上照一照,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固执又死犟,认定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
现在他虽然嘴上说习惯孤身一人,心里只怕凄苦无比,我又拒绝了他,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