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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嫣侣盈俦-第9部分

小说: 嫣侣盈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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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脚下不稳,心中大骇,立时惊醒过来,头却像要炸开了似的,疼得我眼前一片模糊,有人攒住我的手,清凉的水渡到嘴边,略微减了痛意。
  “快去禀告皇上,就说翁主醒了!”
  “可皇上才躺下,这会又叫起,他已经好几天未歇息了!”
  “叫你去便去,回头皇上若是责罚,有你好果子吃!”
  我闭上眼,将头埋入锦被中,眼中漫开层层湿意,不知该如何面对刘盈,耳旁传来衣带耸动声,我蜷在被窝里,忽然连人带被被人揽入怀中。
  “阿嫣!”
  我不做声,咬紧牙轻轻抽泣着。
  “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我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失声,刘盈把我从被窝里捞出来,抱起我在殿内转着圈子,边走边哄:“你别生舅舅气,舅舅已经失去了如意,阿嫣不要离开舅舅!”
  “如意,如意他……”
  “我知道,我知道!”他身体一僵,语带哽咽:“可是舅舅实在没有法子,那是我母后啊!”
  我无言以对,只攀紧了他脖子,任他絮语。
  “不过一年时间,先是阿婵,然后是父皇,现在轮到了如意,我身边的亲人一个个都走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对我的惩罚?阿嫣,那日我回宫后,看到你与如意一同倒在榻上,身上全是血迹,我……我那一刻真的是恨不得与你们同去,还好,你还活着,你没有抛下舅舅!”
  我贴着他胸膛,隆冬时节,他只披着一身单袍就赶过来了,衣服还带着外面的寒气,眼睛下方带着淡淡的鸦青,下巴上冒出了胡须茬子,我指指床榻:“舅舅陪阿嫣!”
  他迟疑了一会,将我抱到榻上,盖好被子,自己坐于一侧:“舅舅在这陪你!”
  我踢开被子,拽着他的手,将他扯到我身畔,滚进他怀里,又重新将被窝盖在我们二人身上,在他说话之前,赶紧闭上眼睛,催促道:“快睡!”
  他似乎愣了半响,不过一瞬,我头顶传来一阵轻叹,他绷直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我弯弯嘴角,在他怀里找到个舒适的位置,闭上眼睛。
  待我身体好了之后,鲁元就把我接回了公主府,在府中静养了几日,吕姝果然找上门来。
  她淡施粉黛,却仍看出眼睛的红肿,一脸憔悴与疲惫:“皇上把他葬入长陵,陪伴先帝!”
  “我还记得第一次看见他,那是在大节的家宴上,他被樊伉误认为是小姑娘,出言调戏几句,他一拳砸过去,打得樊伉当场见血,看傻了一殿的人!”吕姝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后来又断断续续听说了他的一些事,直到那次入宫,他披着头发,懒洋洋往那一站,嘴角勾起的卓越风姿,我便知这一世再也不会有旁人能入我眼了!”
  “后来我偷偷去找大表哥,希望他不要选我,不过我心里清楚,父亲是无论如何不会同意我嫁给如意的,所以我只要能远远望他一眼便是好的。”
  “只是为何我要姓吕?我的父亲、伯父、两位姑姑全都恨透了如意,恨透了那段小心翼翼仰人鼻息的岁月,一旦得势,如意怎么可能逃脱?”
  她抹了把眼泪,起身走到窗前,幽幽一叹:“刘吕两家之间的恩恩怨怨只怕是永无休止了!”
  我这边才缓过来没几日,刘盈那厢又出事了。听张敖回来说他已经连续五日未上朝,朝臣颇有怨言,还未等鲁元进宫探明情况,宫里已派人过来接我,来的居然是秋姑,可知确实已是十分紧急。
  “出了什么事?”
  秋姑欲言又止,只在扶我上车时低声说道:“太后将戚姬做成人彘,被皇上看见了!”
  “人彘?”
  秋姑低下头,再不肯多说一句,只催促着车夫,一路赶到承明殿。
  我站在殿前,胸中大恸,这里……这里是如意丧命之地,他的身体在我怀中一寸一寸冷下去,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此生也绝不想再踏入此地,怎么可以再叫我进去?
  我跪倒在地,抖得如风中枯叶,有人行至我面前,我视线顺着拖地大红织金锦衣下摆慢慢游离到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上。
  “不要!”我抓住她的裙角,头几乎碰到地面。
  吕雉眼中哀痛愈深,“阿嫣,别怪阿婆狠心,盈儿已经在里面不吃不睡三天了!”
  我心如刀绞,泪眼朦胧地望着承明殿那紧闭的大门。
  “去吧,当初是他把你抱出来的,现在该你把他救出来了!”
  我闭目不语,最终动了动,一步一步走到殿前,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事04

  殿内未曾点灯,我摸索着往前走,一个酒瓶咕噜噜转到我脚下,我耸耸鼻子,全是酒味,这人到底喝了多少酒?
  角落里忽然传来一个声音:“回去告诉太后,人彘之事非人所为,朕不配做她儿子,请她另选贤君吧!”
  “舅舅,是我!”
  那头似是静了一会,他再开口时,语气已是寡淡至极,“阿嫣,你回去吧,舅舅想一个人静静!”
  “我又不是来劝你出去的,你且静你自己的,我不出声便是!”
  他没做声,我也不在意,靠着根柱子坐下,双眼盯着那个角落。
  殿里一时静得吓人,我大气都不敢出,虽然通了地龙,呆久了还是生出阵阵寒意,我实在是憋不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角落里传来一声低叹,“过来!”
  “不要,我想一个人静静!”
  “过来!”这次倒是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
  我一向从善如流,立马掩去脸上笑意,起身朝他走去。离他越近,地上的瓶子就越多,即使百般小心,还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生生扑进了他怀中。
  我讪讪一笑,挨着他坐下,未几,一件厚实大袍劈头盖脸将我罩住,我拢拢这件还带着他体温的外袍,把头往他肩膀上一靠,抽抽鼻子:“还有酒吗?”
  “小孩子不准喝酒!”
  “又不是没喝过,一醉解千愁,喝醉了这不用理这些烦心事了!”
  他沉默片刻,从地上摸索了半天,捞过一个瓶子递到我嘴边:“那你试试?”
  我张开嘴灌了一大口,马上呛得眼泪都出来了,赶紧撇到一边,咕哝道:“这酒一点都不好喝!”
  他闷笑数声,又揉揉我脑袋,突然问道:“是母后让你来的吧?”
  我默认,环顾殿内,虽然什么都看不见,可那日情景又浮现在脑海中,心就像是被人拿刀子割过一般。
  “舅舅为何要躲在这?”
  他摸着我头发的手顿了顿,又重重落下,“阿嫣,你知道什么是人彘吗?”
  “四肢被砍掉,烧耳挖眼,灌下哑药,扔于厕中,是为人彘!”,他声音猛烈地抖起来:“母后怎么能那样狠心?”
  我听得出了一身冷汗,随即涌上一股滔天的愤怒,吕雉此举太过恶毒,先以戚姬之命要挟如意,后不守诺言下此毒手,如此恶行,天道昭彰,是要遭报应的。
  饶是如此,我也无法对她恶言相向,毕竟她是鲁元和刘盈的母亲,子不言母过,这是我在人间学到的孝道。
  “我永远都忘不了她在污秽中蠕动时哀嚎的神情,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救不了如意,救不了戚夫人,百无一用,还当什么皇帝?”
  “不!不是你的错,不要因为别人的过错而惩罚自己!”
  “不用安慰我,阿嫣,我累了!”
  我翻身压到他身上,拨开他遮脸的袖子,摁住肩膀,直直地看着他,不容他有一丝逃避,待到他从慌乱中渐渐平静下来后方才说道:“刘盈,若是你想要改变,想要变得强大起来,就不要再自暴自弃,做这种自我逃避、自我放纵的蠢事!你还记得先帝说过的话吗?他希望大汉能出一位贤德明君,这样,我们的子民不再受动乱之苦,我们的亲人不再远嫁他乡,我们的军队战无不胜,我们的朝廷君臣齐心!你要做的是整乾坤、定江山、安社稷的伟业!”
  “你救不了如意和戚夫人这不是无能,但是你躲进这小小宫殿里面什么都不管不顾这才是真正的无能!如意临死前说你是他最敬爱的哥哥,你这样子对得起他吗?他为了不和你争这帝位,跑去赵国,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吗?”
  “你的大臣等了你五天,他们没有放弃你!你的母后也在外面等着,你是她唯一的儿子,也是她的依靠,纵使她有百般不对,但是对你这个儿子是万般呵护!还有我,如意走了,现在你也要抛下我吗?”
  他剧烈颤抖着,挣扎着,我死命抱住他,任他在我怀里哭得像个小兽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逐渐平静下来,慢慢直起身子,声音却哑得不像样:“咱们出去吧!”
  我微微一笑,上前牵住他的手,二人朝殿门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俯身朝我逼过来,我怕他反悔连忙贴上去,黑暗中,嘴唇好似碰到一个柔软湿热的物体上,轻轻一触很快分开了,我心中不解:“舅舅?”
  他语气慌乱,“无事,我原本是想对你说声谢谢!”
  “不客气!”我笑着点点头,“走吧?”
  “嗯……”
  殿外已是夜深,有宫人执烛而立,吕雉站于一头,见我二人出来连忙上前。
  刘盈后退一步,拜倒在地:“儿子不孝,让母亲担心了!”
  吕雉眼眶一热,扶起他,颤声说道:“出来就好,出来就好!”,又向我投来感激的眼神。
  “儿子想将戚夫人厚葬,还请母后应允!”
  吕雉眉头微微一皱,最终轻叹一声:“罢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莹莹烛光下,刘盈长身玉立,狭长的凤眼中有橘色暖光在跳跃,明亮的双眸刹那照亮了未央宫的黑夜。
  第二年的春天来得似乎非常迟,窗外依然天寒地冻,我往身上缠了五六层还是冷得直哆嗦,只好深居简出,好吃懒做,拼命长膘。所以当我得知有人向我求亲时,第一反应不是哇塞!那人居然生猛到向一个幼女下手,而是看了看镜中自己那圆滚滚的身材,颇有些自惭形秽。直到鲁元告诉我,求亲之人是匈奴的单于时,我呆滞了约有一刻钟,方才回过神来。
  奶奶的,冒顿这个死变态,鲁元这条路走不通,就把主意打我身上了,他今年该有三十好几了吧,我…我才九岁啊,我都替他臊得慌!好在我对刘盈有足够的信心,他肯定不会同意把我嫁过去的。
  显然,我低估了冒顿求娶的热情,求亲的使者在朝上赖了一个月都没走,每日递上一封国书,翻来覆去都是那几句话,什么“翁主乃帝室之甥,王家之女,天下贵种,实无其匹,且容德超绝古今,故求为阏氏”,大有与刘盈耗下去的意思。
  我实在是费解为何冒顿知道有我这么一号人的存在,我都不姓刘!况且之前不是已经嫁过去一个刘姓宗女了吗?最后还是张辟强给我解了惑,之前那个女子已经身亡,而我则是建信候刘敬向冒顿大力推荐的人选。
  我想起那年刘敬看我的眼神和远嫁的那位女子,果然冥冥之中早有注定,若不是因我之故,那位女子不会成为鲁元的替身,也不会惨死他乡,刘敬也不会注意到我,今日也不会轮到我自吞苦果。这样一想,便有些心灰意冷,郁结于心,几日的功夫就病倒在床。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事05

  不对劲,很不对劲!
  我不过是人躺在床上,精神不济,但是每每鲁元看见我都是一脸欲言又止,悲悲切切的神情,加上这几晚朦胧中总感觉有人执我手于我耳旁低叹,不由得我不生出一种不久于人世的念头。
  于是这日我喝完药,对着不胜凄楚的鲁元问道:“阿母,我是不是得了绝症?”
  她一愣,摇摇头。
  “那是不是我要去匈奴和亲?”
  她又摇摇头。
  “……”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她,她却又什么都没说,只伸手摸摸我,话语里带着哭腔:“无论如何,阿母都是为了你好!”
  谁能告诉我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心中日益不安,实在忍不住,从病床上蹦哒起来,让豆豆帮我引开下人,自己偷偷溜了出去。
  有些事虽然鲁元瞒住我,但是刘盈不会,我很笃定!
  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宫,我寻到宣室殿,却看见闳孺从正殿出来,拦住一问,原来刚好刘盈在会匈奴使者,我灵机一动,计上心头,望着闳孺嘿嘿一笑。他被我看得浑身发毛,双手护胸,后退一步。
  我翻了个白眼,拜托!这小子不知道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有时我真觉得他是个人才,很少有人能够将庄重与猥琐结合得如此天衣无缝。
  套上从闳孺那借来的小内侍的衣服,我端着漆盘进了宣室殿。
  “皇上,太后娘娘说特使们这几日辛苦了,特命臣送来几盅参汤给几位大人补一补!”
  刘盈眼睛一亮,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掩饰性的咳嗽一下,敛了笑意,对我点点头:“如此甚好!”
  那几位使者想必也是口渴得紧,道了谢以后便端过参汤一饮而尽,年纪最小的那位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
  这些北方蛮人原本就身健火旺,喝了我这十全大补汤,不流鼻血才怪!
  我用漆盘掩住自己得意的嘴脸,注意到刘盈的眉毛微微一挑,于是踱到他身旁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定。
  “大汉皇帝陛下,不知您考虑得怎么样?”为头一个粗壮男子率先问道。
  “此事不用再议,朕不会将翁主送去和亲!”
  “难不成陛下要言而无信,撕毁和约?”
  刘盈皱眉不语,显然是不想搭理这帮人。
  可是,对付流氓可不得用流氓手段吗?
  我清清喉咙:“臣敢问陛下,不知和约内容为何?”
  “奉皇族女子于单于!”
  “这便是了,和约只说是皇族女子,有没指名道姓要翁主去,怎么能说我们言而无信呢?”
  那男子哼了哼:“话虽如此,我们单于可是指定要翁主本人!”
  “翁主尚且年幼,冒顿单于居然如此饥不择食吗?”
  那几人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很明显饥不择食这四个字超越了他们的理解范围,唯有最下首那个少年激动得跳起来,嘴里还叽歪地吐出一长串匈奴语。
  那几个人恍然大悟,气得脸红脖子粗,大声嚷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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