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跑的蜗牛-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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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楠张嘴打了个呵欠,“你问的这叫什么话,我不在地球上,难道还能去火星?”
“这么说,是你家大脑死机停止运转,导致其余部件全部卡壳了?”
卫楠把呵欠收回去,翻了个白眼,“你大半夜打电话不是为了损我的吧,哥!”
那边又沉默了片刻,无奈道:“卫楠,你从床上爬起来到窗户边拉开窗帘往外看看再跟我说话,谢谢。”一个长句结束之后,似乎喘不过气了,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快点!听见没?”
语气显得相当不耐烦。
卫楠伸伸懒腰揉揉肩膀还把手臂伸出来绕了一个圈儿,慢吞吞从床上爬下来,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窗外风景大好。
卫楠厚着脸皮嘿了一声,低头看了看指针指向正午十二点的手表,语气软了下来:“呵呵,哥,今天天气挺好,我手表没电了,我这边显示还是半夜三点,真的,你不信现在就可以过来看……”
“没兴趣看你那破表,我有正经事跟你说,好好听着。”卫腾咳嗽一声清清嗓子,做演讲前的准备。
卫楠乖乖点头:“嗯,我洗耳恭听,请说请说。”
“咳,我有一哥们,叫陆双的,你还记得吗?以前咱们住的那小区,邻居的邻居的对门儿。”
卫楠心道:你哥们那么多,张王李赵百家姓都快凑齐了,我哪记得……
打了个呵欠,笑:“嗯,记得,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小时候一起玩过,那会儿你五岁,我估计你早就不记得了。”
“……”那你问个屁。
“我跟你说,我来A大上学的时候遇见他了,他今年刚好研究生毕业,过几天就要过来那边工作,他们搬家之后一直待在北方,很久没去南方了,对那边不熟,以后你顺便照顾着点儿啊,听见了?”
“哦,听见了。”
卫楠困意还没有完全消除,左耳进右耳出,顺口就答应了下来。
卫腾继续叮嘱:“大家都说南方人没北方人热情豪爽,咱生在南方也不能丢脸对吧?你这丫头少睡点觉,一定要把你有生以来的全部热情都拿出来泼洒在他身上,力求把他融化了,听见没?”
“哦,热情……”
天气已经够热了,还热情?人都快变成人肉干了,还热情?你妹我腰酸背痛腿抽筋的,谁来给我点儿热情倒杯冰水,我就阿弥陀佛了,还让我用热情把他给融化了?
我这热情还没泼洒出来呢,火辣的太阳先把我给融化了吧。
卫楠低声嘟囔着,打了个呵欠。
之后,老哥又是一大堆他会穿什么衣服,长得怎样怎样,火车五点到,在东站,你去接他到我家吃饭,以后怎样怎样之类的交代的话……
听着都觉得困。
挂了电话,卫楠又迷迷糊糊爬回了床上,继续做美梦。
梦里,有人在耳边用魔咒般低沉的声音说:“在你还在沉睡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苏醒了……很久很久。”
这是卫楠很喜欢的作者周放爱说的话,在某侦探小说里,凶手用迷药连环杀人时经常出现的台词。
卫楠觉得自己最近换胃口看侦探小说,有点走火入魔,梦里经常看见血淋淋的场面,哪怕解剖过尸体的医学生,都觉得有些恐怖。
梦里上演着一场连环杀人案,凶手邪恶的笑声以及被害者凄惨的嗷嗷叫声,让卫楠全身出了一层冷汗。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夕阳的余晖洒进卧室内,渲染出一片金黄的色调,因为窗户开了条缝隙的缘故,微风吹过的时候窗帘轻轻飘动,打在窗户上刷刷作响,如同鬼片里招魂的魔音,颇有作案现场的凄惨感觉。
卫楠赶忙从床上爬了起来,哗的一声把窗帘整个拉开。
阳光有些刺眼,卫楠走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头上乱乱的就像杂草,眼睛肿得就像大熊猫,嘴干得就像大旱三年的沙地,裂开了一个又一个的口子。
得,简直就是山寨版的——乞丐婆婆。
这是被考试摧残了一个月的后果。
大学的考试就是如此可怕,卫楠偏偏生在科目最繁重的医学院,那简直不是可怕可以形容的。
那叫——残酷。
* *
卫楠叹了口气,郁闷地甩甩头发,从头到脚开始打理,洗脸刷牙梳头一切工作完成之后,稍微恢复了点“人类”的样子。
回房把被子拉平,从衣柜里找出T恤牛仔裤,手脚麻利地换上,然后出门从冰箱里拿出牛奶,边喝边冲书房喊,“妈我出去一下啊,老哥让我去接个人。”
妈妈却突然探出头来,笑道:“是去接陆双吧?”
卫楠一边换鞋一边点头,“嗯,哥说过了吧,今晚叫他来我家吃饭。”
“嗯,你哥哥大清早就打过电话了,我已经准备好材料做晚餐了。”
“成,我这就去接人。”
刚要往外走,却被老妈突然皱着眉叫住:“你穿的那叫什么衣服?”
卫楠低头一看,白色的T恤上印的是简单的粉色花纹,这倒没什么问题,关键是,那花纹的形状——可怕的唇印。
卫楠对着远处的镜子笑了笑:“没事儿,今年流行这个。”
老妈翻了个白眼:“别把他吓到,陆双可不比你们两兄妹那么野兽,人家可是书香门第出身,风度翩翩又有教养,看见你这一身的唇印……哦,我是说这一衣服的唇印,肯定会觉得粗俗不堪。”
卫楠被那句“书香门第”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讪笑:“那您让我穿什么?”
“上次给你买的裙子呢?”
“哦,那个啊,我去找找。”
那是老妈突然母性大发要给女儿买衣服,逛了一天的商场才挑中的连衣裙,价格不菲,样式还不错。
就是胸低了一点,吊带细了一点,收腰提臀的效果太明显了一点。
卫楠咬了咬牙,穿就穿,反正总比裸奔好。
居然有点挤。
或许是睡太久,全身轻度浮肿的结果。
照了照镜子,那球鞋配这衣服也太可怕了点,于是又无奈地换上高跟凉鞋。
“妈,现在满意没?”
这形象其实挺像寂寞空虚半夜出去找人解闷的大龄女青年,老妈你的审美观实在是太成熟了点啊……
老妈微笑:“不错不错,挺漂亮的,挺漂亮的。”
卫楠嗯了一声,抓起挂在门口的随身小包,刚想出门,又接到老爸的电话。
拿起手机,听到老爸在那边说:“楠楠,你去接陆双了吧?回来的时候顺便买几罐啤酒,还有新的梳洗用品,陆双自己应该准备了,不过买来备用也是咱们主人家的礼貌。”
卫楠道:“爸,你就直说你要用吧,拐弯抹角干嘛呢。”
卫爸爸笑:“那买条新的毛巾被给人盖,我马上回家了。”
卫楠无奈道:“成,我这就出门走了啊,还有要交代的没?”
老爸微笑:“第一次见面,对人态度好一点啊。”
挂了电话,回头,老妈微笑:“别太疯了,让人笑话啊。”
卫楠翻了个白眼,转身出门。
刚下楼,又接到死党萧晴的电话,“楠楠,还睡呢?”
卫楠喘了口气:“早起来了,你呢?”
“我刚醒,昨天看小说看到凌晨五点,唉,整个人都变成腌菜了。我听你挺精神的,干嘛呢?”
“我去接客。”
萧晴震惊:“接客?!”
卫楠擦一滴汗,接着说:“我是说,去火车站……接一个客人。”
“吓死我了,你说话还真惊悚。”萧晴顿了顿:“什么人啊?那么神秘。”
“我哥的朋友。”说起这个还真无奈,老哥朋友遍布五湖四海,那分布范围实在太广了点,“唉,我现在还穿着那个低胸吊带裙,上次给你看过那个,我妈非让我穿。”
“啊?!那不是相当于裸奔……”
没说完就被卫楠打断:“大小姐你就别刺激我了,我总觉得咱们全家都突然改行变成卖猪肉的了。我哥拿刀杀,我爸拿水烫猪毛,我妈把肉洗干净还切成一条一条的,乐乐呵呵往那个姓陆的嘴边儿送。那姓陆的什么来头啊,真是无聊。”
萧晴笑:“可能是你家人都想你快点找个男朋友呗。对了,明天高中同学聚会你去吗?”
“不去不去,烦着呢。”
“那我也不去了,你先去接人,看看对方质量如何再决定啊。我妈妈叫我吃饭了,晚上联系,拜拜。”
电话刚挂掉,又来了个陌生来电。
尾数号码是非常不吉利的7474。
顺手按了拒听,把手机塞回包里。
得,今天还真成了我卫楠的电话节?
四个电话分布均匀,仇人,亲人,友人,以及……陌生人。
第三章 陆双和陆又又
虽然是傍晚,夏日的炎热却依旧没有散去,白花花的马路看上去有些刺眼,被晒了一整天几乎要冒出烟来。两边的绿树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鲜花倒是依旧在怒放,那张怒放的脸就像被打了激素导致的功能亢进,随时都会垮掉的感觉,看得人心惊肉跳的。
这就是酷暑啊酷暑,热死人的南方的酷暑。
卫楠后悔自己没带伞,热汗流了一脸又没带纸巾,只好豪爽地用手背擦了把额头,伸手看表,已经下午五点了。
火车似乎是四点半到站?
卫楠心里想着,如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地铁站顺利搭上地铁,应该能在十分钟之内到达火车站,那么就不会让对方等太久,不超过一个小时应该够意思了吧。
老哥啰啰嗦嗦说了那么多,总不能让他朋友大老远跑来,还在这种鬼天气“久等”吧。
卫楠低头看了眼高跟鞋,咬了咬牙,撒腿往地铁站奔去。
因为跑太快的缘故,又是高跟鞋,双脚似乎都没有跟地面接触的真实感,那虚浮的感觉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飞天女侠,可惜那速度——实在蜗牛。
卫楠低估了本地可怜的地铁容量以及彪悍的群众数量,供不应求的情况往往会造成严重的社会灾害。
此时正好是下班高峰期,地铁站那叫人山人海,卫楠麻木地跟着前面的人“赶着投胎”一样匆忙的脚步往里挤。
都市的生活节奏如此迅猛,卫楠依旧是一只夹杂在众多如狼似虎般奔跑的物种中,最慢的一类,叫做
——狂奔的蜗牛。
卫楠挥汗如雨,终于挤到入站口刷卡进站,再从那踩得人太多而“嘎吱嘎吱”作响的电梯上心惊胆战地下去——眼前有一辆挤满了人的地铁,华丽丽地开走了。
焦急地等了几分钟,地铁来了,人潮一涌而上,卫楠往里一看,人们都伸长了脖子拼命呼吸,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伸出去的脚颤了颤,又缩了回来,地铁安全门咔的一声关上,然后又一辆地铁在眼前,华丽丽的开走了。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十年之后,你不属于我,我不属于你,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陌生号码的来电提示音。
等车的人太多,太挤,又是陌生来电,卫楠根本不想接。
那来电铃声却响个不停,有种锲而不舍的勇敢精神。
周围的人以一种不耐烦的目光瞪着卫楠,卫楠只好无奈地耸耸肩,接了起来。
“你好,我是陆双。”
卫楠怔了怔。
透过电话传来的男音,语调略低,也分外有磁性。
如同在耳边缓缓流过的温水,冲击着脑内复杂的神经丛,最后集中在头顶,居然有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震撼之感。
这人不是做播音节目的吧?声音还真好听。
“在听吗?”
那边轻声问。
卫楠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应了声:“嗯,你好,我在地铁站,正要赶去接你呢。”
“那么,我在火车站附近月华大厦的楼下等,不见不散。”
其实这会儿算起来,他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可是那平淡的语气,依旧感觉不出主人的任何情绪。
“嗯,好的。”卫楠点头,后背有点凉。
“拜。”
电话里只余嘟嘟的忙音,那边已经挂了,卫楠“拜拜”还没说来得及出口,讪讪地把手机塞回包里。
这声音,那叫——贼好听。
这态度,那叫——贼淡定。
终于挤上了这一趟地铁,在快被挤到没气的时候,卫楠突然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渐渐浮出水面。
陆双?
哥哥说他曾经跟我们一起在那小区住过一段时间,后来才全家搬去遥远的北方。
小时候玩闹的那群孩子,确实没什么深刻的印象了,脸是根本就记不清,可名字至少还记得的。
陆双……怎么就没听说过呢?
对了,邻居的邻居的对门?
又又?
靠,居然是他!
小时候因为写的字太散乱,一堆孩子在地上写字的时候卫楠找最简单的名字认,第一个认出的就是陆又又。
他把双字中间分太开,卫楠一直以为他叫“又又”,还暗自想着,他名字咋那么难听,比我哥“卫腾”还难听。
怪不得没听说过,原来是弄错了。
曾经用火烧焦过卫楠的头发,用剪刀剪碎过卫楠的衣服,还在卫楠的书包里放过老鼠吓得卫楠哇哇大哭,导致卫楠被幼儿园那帮小土匪嘲笑了一个月的陆又又同学。
书香门第?翩翩君子?
卫楠嘴角露出个冷笑。
很好,很好。
如今长大了,且让我瞧瞧你这翩翩书生的狼尾巴收拾得怎么样,可别翘得太高,当假发来用了。
* * * *
事实证明,人倒霉的时候是逢赌必输、逢路必塞车,特意选了极少出故障的地铁,居然也遇到了前方故障暂时停行。
是不是有比自己更衰的倒霉虫被卡在门里了?
卫楠站在地铁中间手也没地方抓,前后挤满了人,地铁一停集体哗啦往后倒又瞬间倒回来,被高跟鞋踩到的男人“嗷”的惨叫声以及女人赔礼道歉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厢。
在莫名故障了十分钟之后,地铁才再次奔驰起来。
到达火车站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卫楠在人山人海中往月华大厦困难地龟速移动,到达地点,定位,扭动脖子,四处搜寻目标,眼前一亮,锁定——
不远处站着一个男生,穿着干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