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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失乐园+渡边淳一作品-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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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凛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眼睛直直地望着前方。 
  “就是说因为特别幸福才死的吗?” 
  “从遗书来看是这样。” 
  起风了,路旁的白桦树摇曳着。 
  “是吗,是因为幸福才死的吗。” 
  凛子又迈开了步子。 
  “也许是害怕太幸福了。” 
  “我理解他们的心情,太幸福的话,就会担心这个幸福能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们想要永远永远持续下去吧。” 
  “怎样才能达到这个目的呢?” 
  凛子对着夜空自问自答:“只有死了?” 
  回到别墅后两人又喝了点儿白兰地,心里都还在想着刚才的谈话。 
  凛子向前欠着身子,盯着燃烧的炉火,嘴里喃喃自语着“原来是这样”,“只有死了”。 
  久木无意跟她唱反调。人越是感到幸福,就越希望永远拥有它,因而选择了死,他觉得这种想法既可怕又真实。 
  “咱们该睡了。” 
  再继续想下去,只能越来越被死的念头所攫住,久木先去洗了澡,上了二楼。 
  没有雨声,周围一片死寂。久木黑着灯躺在床上,这时凛子洗完澡,穿着睡衣进来了。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才慢慢上了床,久木抱住她,听见她嘴里还在嘟哝着:“只能死了?” 
  她像是在询问久木,又像是在问自己。 
  “为了保持幸福只能那样做吗?” 
  “幸福也不仅仅是这些。” 
  “我希望像他们那样永远深深相爱,绝不变心……” 
  凛子的心情久木能够理解,但是他觉得发暂永不变心就有点虚伪了。 
  “双方永远永远不变心,难道不可能吗?” 
  “不是不可能,活着的话,总会有种种的事情发生,不能说得太绝对了。” 
  “你的意思是,只要活着就不可能吧。” 
  凛子的声音在夜空中回响着。 
  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声鸟呜,在这深更半夜,会是鸟叫吗,久木侧耳倾听着。这时凛子说道:“我明白她的心情。” 
  “谁?” 
  凛子慢慢放平了身子, 
  “就是把男人杀了的那个阿定呀。” 
  凛子又提起了那个事件。 
  “当时,阿定说因为不想让任何人得到她所爱的人,所以杀了他,否则的话,他会回到妻子身边去的。就是说如果不想放弃这个幸福,就只有来死他才行,对吧?” 
  “是啊,他就再也不会背叛了。” 
  “爱上一个人,爱到了极点就会杀人吧?” 
  久木非常明白凛子此刻的心情。 
  一个男人喜欢上一个女人,要是喜欢得发疯,就只有把她杀了。让她活着的话,说不定她什么时候会爱上别的男人。不能容忍女人出去放浪,要使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就只有杀了她才是最好的选择。同样,女人要想把一个男人据为己有的话,也只有把那个男人从世上抹掉了。 
  “爱情真是件可怕的事。” 
  凛子似乎刚刚意识到这一点。 
  “喜欢上某个人,就想完全占有对方。可是无论同居还是结婚,都不大容易达到这个目的吧?” 
  “是的,活着的话随时都可能背叛的。为了使这一切都不发生,把人杀死是最保险的。” 
  “这么说爱来爱去,最后结局就是毁灭吗?” 
  凛子发觉爱情这个很好听的字眼,其实是极端自私的,暗含着毁灭这种剧毒的东西。 
  从爱谈到死,久木脑子越来越清醒,凛子转过身来,和他面对面地躺着,用手戳着他的胸口问道。 
  “你永远不变心?” 
  “当然了。” 
  “你真的永远爱我,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绝对不喜欢别的女人?” 
  久木刚要说“当然了”,凛子用两只细细的手指卡住了他的喉咙。 
  久木一下子出不来气了,黑暗中凛子双眼死死地盯着他。 
  “骗我吧,说永远永远爱我,是骗我的吧?” 
  “不是,不是骗你。” 
  久木抚摸着被掐疼的喉咙说道,凛子马上摇起头来。 
  “刚才你不是说永不变心很难做到吗。” 
  的确,要说到永生永世,久木就没有自信了。 
  “那么,你怎么样?” 
  这回,久木用手指戳着凛子左边的锁骨问道。脖颈纤细的女性,锁骨上会有一个小坑,有食指大小。 
  “你永远不变?” 
  “当然不变了。” 
  “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决不变心?” 
  “绝对只喜欢你一个人。” 
  久木摁了一下她的锁骨,凛子疼得叫了起来。 
  “疼死我了。” 
  “最好别说得那么绝对,你也可能变心的。” 
  “太过分了,就没有一点信任感吗?” 
  “只要活着,就不能断言永远不变。” 
  “那我们只能死了,在最幸福的时候去死了。” 
  凛子急急他说了这句话后,便沉默了。 
  周围静得出奇,别墅笼罩在夜幕中。 
  然而寂静之中也会潜藏着声音,像夜空中飘浮的云朵,庭院里树叶的坠落,房屋建材的破损,这些声音重合起来,会发出极其微小的声响的。 
  久木专心聆听着黑暗中的声响,凛子轻轻问他:“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凛子说:“真惨哪。太惨不忍睹了。” 
  凛子又想起了武郎和秋子死时的情景。 
  “既便要在幸福的顶峰时死,那种死法也太可悲了。太令人痛心了。” 
  “遗书上写着请不要寻找我们。” 
  “可是,早晚会被人发现的呀,既然如此,还是死得像点儿样好啊。” 
  这当然最理想,不过也仅仅是活着的人的愿望而已。 
  “自杀的人可能想不到那么多。” 
  “我可不愿意,坚决不愿意的。” 
  凛子激动起来,轻轻抬起上身说:“我不怕死,随时都可以和你一起死,只是我不喜欢那种死法。” 
  “可是,发现晚了的话,都得腐烂哪。” 
  “腐烂也不一定长蛆啊,至少应该在死之前让别人看到两人在一起。” 
  说实话,久木到今天为止,别说怎么去死,就连死都没想过。 
  降生到这个世上,早晚是要死的,可是久木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 
  不知为什么,和凛子谈着谈着,对生命的执着渐渐淡薄了,觉得死并不那么可怕了,甚至和自己亲近起来了。 
  这种安宁从哪儿来的呢?为什么和凛子在一起时,会不觉得死可怕呢? 
  久木慢慢地脱下了凛子的睡衣,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裸体。 
  现在,久木全身上下,每个部位都紧贴着凛子,他们紧紧搂抱着,下肢互相缠绕着,两人的皮肤贴得一点空隙也没有,仿佛每一个毛孔都重合在一起了。 
  “好舒服啊……” 
  这是从久木全身的皮肤中发出的叹息和喜悦。 
  沉浸在这沸腾般奔涌的快感里,久木发现肌肤的接触给人以安宁,同时也使人达观。 
  女体是那么光滑而柔软,只要沉浸在这种丰润温暖的感觉中,死就不那么令人恐怖了。 
  “原来是这样……” 
  久木冲着凛子的肉体喃喃道。 
  “要是这样拥抱着的话,我就敢去死了。” 
  “这样拥抱着?” 
  “就像这样紧紧地抱着……” 
  在女人的怀中,男人变得无比的温柔顺从,仿佛变成了被妈妈抱在怀里的少年,变成了胎儿,又变成了一滴精液而消失不见了。 
  “像现在这样我不害怕。” 
  “我和你在一起也不害怕。” 
  久木听了忽然又不安起来,仿佛自己就要被拽往甜蜜舒适的死的世界中去了。 
  为了避免总是去想死的问题,久木更紧地抱着凛子,凛子憋得挣脱了他的拥抱,大口地喘着气。 
  久木闭上眼睛说道:“好安静啊……”寂静的暗夜黑得那么深沉,那么浓重。 
  “到轻井泽来真是太好了,心灵得到了彻底的净化。” 
  很多人对梅雨季节的轻井泽敬而远之,久木倒相反。暑假前夕,游客寥寥,被雨后的葱绿所包围的静谧,滋润了因都市生活而疲惫的心灵,阴郁的绵绵细雨,浇灌了给夏季以阴凉的绿树,养育了覆盖地面的青苔。 
  当然连绵不断的降雨有时也会使人萎靡不振,思想更容易走极端。 
  凛子从武郎和秋子的绝命之地回来后,一直不能摆脱死的纠缠,一再地谈论死的问题,不能说和阴沉的雨季毫无关系。 
  “就在这儿呆下去好不好?” 
  听凛子一说,东京的街道和公司又慢慢浮现在久木的脑海里。 
  “那怎么行啊……” 
  在这雨中的轻井泽再呆上两天的话,他真的舍不想去上班了。 
  “夏天人多,我喜欢秋天到这儿来。” 
  凛子说完又挨了过来,久木触摸着她那丰满的胸部,禁不住兴奋了起来。 
  想了太多的死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迫切地想得到生的验证,在获得性的快乐的同时,疯狂地耗尽所有的精力,就会消除对死的不安,体味活着的真实感觉。 
  万籁惧寂的夜晚,在这树丛环绕的房子里,两个人为寻求这样的麻醉剂而疯狂。 

 



 




 空蝉




  俗话说“梅雨过后热十天”。 
  梅雨季节刚过之后,天气会霎时变得酷热难耐,持续多天高温不下。日历上把七月下旬从桐始结花(梧桐开花)到土润溽暑(土地湿润天气闷热),这段时间叫做大暑季节。 
  东京从一大早就太阳高照,白天的气温超过了三十度,夜里也不下二十五度。 
  刚刚人们还在叹息梅雨季节的阴郁不堪,一下子适应不了突然造访的阳光,被高温晒得像打蔫的花一样,抬不起头来。 
  同样是夏天,梅雨和大暑的转换之大,就像两个季节一样,实在不可思议,因此,人们的心情随之急剧变化也在情理之中。 
  梅雨时的阴雨连绵容易使人心情郁闷,一到梅雨过后,阳光普照时,阴郁的情绪便一扫而光,变得活跃了起来。 
  这样明显的变化只会出现在小孩儿和年轻人身上,成人们是不会因为盛夏的太阳高照,而有太大变化的。 
  电车里挤满赶往公司去上班的人,大都穿着短袖衬衫,外衣拿在手里,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上午温度就突破了三十度,车站地下街的角落里,垂挂的广告上,女士裸露的肩头都能看到暑热的痕迹。 
  在这样一个酷热的下午,久木被清到公司董事的办公室,常务查事小田给他看了一封信。 
  “你看,突然收到这么一封信。” 
  久木从桌上拿起了那封信,信是用电脑打的,最上面一行粗黑的字体写着:“久木祥一郎简介” 
  简介即是关于久木的情况介绍,这是怎么回事呢? 
  久木莫名其妙地打开一看,首先看见了“近二年的罪状”这个标题。 
  久木的心一沉,飞快地看了下去。 
  “贵杜原出版部长久木样一郎,于前年年底,利用去东日文化中心讲课的机会,强行接近当时在该中心任书法讲师的松原凛子,明知对方是有夫之妇,却三番两次给她家里打电话、用花言巧语勾引她。” 
  看着看着,久木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手也出汗了。 
  到底是谁写来的呢,这封信很明显是为了某种目的的恶语中伤。 
  久木慌忙看了一眼小田董事,见他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地抽着烟。 
  好奇心促使久木硬着头皮往下看。 
  “去年正月以后,当事人一再叫她出去幽会,终于在同年四月,将她骗入都内的饭店,强迫发生关系,施以淫行。” 
  看到这儿久木不由攥紧了拳头。 
  这种寡廉鲜耻的文章简直让人无法卒读,久木真想把它撕碎、烧掉,可是在董事面前只好忍住气,接着看下去。 
  “其后,当事人利用家庭妇女的单纯,威胁说如果不和他见面,就告诉她丈夫,强迫对方满足他的种种性要求。特别是今年四月,令其穿上红内衣,进行变态的性行为,并拍摄了许多照片,甚至,将其软禁起来不让回家。” 
  这不仅是中伤,简直就是恫吓了。不论是谁写的,总之是对自己怀有满腔仇恨的人所写的极其卑鄙无耻的挑战书。 
  久木克制着满腔愤怒和厌恶继续往下看。 
  情里还说,久木诓骗别人的妻子与他同居,现在租下都内某公寓的一间屋子,夫妇一样住在那里。现已导致女方家庭的崩溃,忠厚老实的丈夫身心受到了巨大伤害,云云。 
  最后以“这样的无耻之徒,贵公司竟然委以要职,信任有加,不能不让人对贵公司的经营态度产生疑问,务请查明当事人应负的责任。”结束了全文。 
  看完了信,久木刚抬起了头,董事就马上离开了座椅,坐到久木对面的沙发上。 
  久木等董事一落座,低下头说了一句:“非常抱歉。” 
  这种内容的信,寄到公司的上司手里,不管怎么说,只能怪久木自己不谨慎。因为这种无聊的事打扰董事的工作,实在太不应该了。 
  “这是突然寄到我这儿来的。” 
  董事似乎在解释为什么先拆开了信,其实信封上本来就写着“分管调查室领导亲启”。 
  “当然我并没有听信其一面之词。” 
  董事又点了一支烟, 
  “你觉得是谁对你怀有这么大的仇恨呢……” 
  不寄给久木本人,而是直接寄给公司的董事,很说明问题。 
  “能猜到是什么人吗?” 
  久木挨着个猜测起来。最清楚知道他和凛子关系的只有衣川,他不会干出这种事的。其他同事多少知道一些,但不可能那么详细,再说对已经被降了职的人,落井下石也没多大意思。 
  “大致能猜到一点儿……” 
  对他和凛子的关系知道得很详细,有可能写这种信的只有两个人。 
  即自己的妻子或者凛子的丈夫……。 
  见久木沉思不语,董事说道:“我个人觉得这是无聊之举,可是既然寄到公司来了,也不能完全不予理睬。” 
  这话是什么意思呢,久木抬起头来,董事避开他的目光说:“当然这牵扯到你的私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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