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深处-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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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你好,如何你就不明白,还这样恨她,照我心,也想打死你。只是你一条贱命,死了死了,还要累了奶奶宽厚名声。”说了,自己起手在夏荷身上,脸上打了几下,夏荷只不敢避,抱了绣云腿哭。
绣云拭了泪,回身同苏氏道:“姑奶奶容婢子说句话。”苏氏冷了脸道:“你要替这个贱人求情吗?”绣云道:“婢子不敢,婢子只是请姑奶奶瞧在小少爷小姐才出世份上,饶了夏荷一条贱命,虽说她该死,也念在这少爷小姐才没满月呢,有血光冲了,怕是不吉利呢。”
苏氏听了这话,低头一想,也觉有理,便道:“你说很是,只是这活罪难饶。”就命那仆妇将夏荷拖在二门上,打三十板子,拖出去交了人伢子卖了,东西一概不许收拾,也不许家人来送。夏荷听得不打死 ,已是万幸,爬过来给苏氏磕了头,又要给绣云磕头,绣云只道:“我不用你磕头,只望你出去了,好自为之。”
又说团圆儿见了这样,便知道这夏荷倒不是金氏派了来眼线,略松了口气,就听苏氏问道:“姨娘好好不再自己屋里歇了,如何半夜出去逛?也不叫人跟着,倒是好闲情。”团圆儿仗着无凭无据,只要她咬死了不认,谁也奈何她不得,便道:“姑奶奶这话妾倒不明白。妾睡不着出去走走?这也犯了家规吗?”
苏氏听了,就指了团圆儿道:“你倒是嘴硬,想必你也想去毒死那头鹿同羊,却叫夏荷抢在前头,不然,这夜里你一个女子就这样胆大,连个丫鬟也不叫,就自己跑了出?”团圆儿道:“姑奶奶就是再要打死妾,妾也是这句,不过是妾想着素梅夏荷平日辛苦了,体谅她们才不叫。”苏氏听了,还要喊打,绣云却道:“即便是姨娘睡不着了,出去逛逛,误撞上,第二日那鹿同羊都死了,惊得奶奶早产,员外震怒,上上下下查问,你如何就不说?”
团圆儿见夏荷只错口说出那鹿同羊都是毒死,就叫这个绣云问出了真情,便不敢托大,只道:“横竖那羊同鹿不是我害死,与我无关,如今真凶既已抓着了,姑奶奶同绣云姑娘如何还问着我呢。”
绣云点了头道:“你这话很有理,只是,员外查问时,姨娘如何不说?敢是回护夏荷吗?”团圆儿听了这句,知道厉害,就叫起撞天屈来:“绣云姑娘,我若是回护夏荷,今儿如何就叫嚷出来?可见是我没有回护她意思。你是奶奶跟前得用人,你说这样话,可是要命。”
绣云听了,反笑道:“姨娘即没有回护夏荷意思,如何当日不说?莫非,姨娘那日出去莫非也想对那鹿同羊下手,不巧叫夏荷抢了先,你只怕说了夏荷出来,员外要查问你半夜出去做什么,你说不清,故而隐瞒?”
苏氏听了,一拍圈椅扶手道:“同她啰嗦什么。你们将这个毒妇拉到二门上,一样打二十板子,再撵出去,我们苏家要不起这样黑了心姨娘!”团圆儿听了要撵她出去,也急了,就站起身道:“姑奶奶你也是大户人家小姐,如何只凭个丫鬟话,没凭没据就要我死呢?我死倒是没什么,你那平安侄儿长大了问你要亲娘,姑奶奶可如何答话?”
绣云听了,便喝道:“姨娘也太放肆了。姑奶奶是我们家贵亲,又是员外亲央了来帮着管家,你就敢这样大呼小叫?平安少爷娘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奶奶,你不过就是姨娘,什么亲疏,这样疯话也能说出口来。可怨不得姑奶奶生气要罚你。”
苏氏正叫团圆儿顶撞得气恼,听了绣云这话,便道:“你方才说没凭没据不能罚你,你现顶撞我,可是这里人都瞅见了,我若是不打你,可是没王法了。”说了依旧叫人拉了团圆儿去二门那里打板子,又向着绣云道:“你奶奶是个慈软人,从来不肯下狠手,一个夏荷一个丁姨娘如今这样猖狂就是例子!她有着做官嫡兄撑腰,我哥哥又敬她,还怕什么,只要不老实,一个个就该打发了。我虽有这样心,奈何家里有个不讲理老太太,但凡我要振作,老太太就说我嫉妒,我也是空有心罢了。”说到这里便住了口,道:“我想着,这丁姨娘只怕还要生出祸来。倒不如就撵了出去,赶她回家也好,撵了庄子上去也罢,只不能再留在家里。”
绣云听了,就道:“姑奶奶这话很是呢,只是也没个好理由,若就这样撵出去,只怕丁姨娘不服气呢。”苏氏便笑道:“你也不要再这里同我捣鬼,左不过是你怕伤了你们奶奶贤名罢了。千不看万不瞧,我也看在我那嫡亲侄子侄女份上,这个恶人就我来做了,就借她不肯告发夏荷这理处置了她,冤枉了又能怎么样,朝廷还有个挂误呢,何况我们家。”说了,就命传话在二门上,丁姨娘打完之后不要进来了,就一辆小车拉了去东门外庄子上住了。说了又叫素梅进去给丁姨娘收拾四季穿衣裳,装了两个个箱子,就要素梅跟了去伺候。
素梅原在一旁看着,她虽早料到几分这会夏荷同都姨娘讨不了好去,但见了夏荷就这样叫卖了,不免也有些伤悲,此时忽然听得姑奶奶要自己跟了去庄子上,这岂不是一般叫打发出去了,那庄子上冷冷清清,再没个出头之日,忙跪了求哭道:“姑奶奶,婢子不愿出去。求姑奶奶念在婢子没错儿份上,开开恩。”
绣云在旁也道:“姑奶奶,这个素梅却是没什么过失,叫她跟了姨娘到庄子上,她心中自然不服,又怎么能当好差事?且她今年也十七八岁了,明后年也要放出去配人,就请姑奶奶开恩,留了她在家罢。姨娘那里,这里现有三个妈妈。庄子上原也有老妈妈在,不愁没人伺候姨娘。”素梅出不出去与苏氏原是无可无不可,便应了绣云,素梅听了不用出去,化悲做喜,哭着给苏氏磕了头,又要给绣云道谢,绣云一把拉了她道:“你从今而后小心当差就是谢我了。”素梅姿势满口答应。
团圆儿听得自己被打发到庄子上住,如何哭闹,就地打滚,又说要见员外,又是寻死觅活,抓了柱子不撒手,只是如何强得过哪些做惯粗活仆妇,就叫人扯了出去,扔在车上。里头绣云又嘱咐跟了去三个妈妈要仔细谨慎,不许姨娘同人多说话,更不许姨娘同家人来往,若是出了事,三个一起打死,唬得三个妈妈指天画地地应承。
苏氏见完了事,就说身上乏,要去歇歇,绣云自回来见奶奶,就把如何问话,姑奶奶如何处置都回了金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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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金氏听了苏氏这样处分,便道:“亏得你在,若是就那样打死了夏荷,我也不甚安心,原是我差了她去丁姨娘那里,我只想着丁姨娘是不容人分甘,也好叫她死了那条心。 却忘了夏荷即不忿丁姨娘已久,如何肯安分。”说了,叹息一声,就叫人把夏荷东西都收拾了,送到人牙子那里去,也算尽了主仆情谊。
又说夏荷前后捱了四十板子,只得身上一套衣裳出来,那人伢子又是只要钱,哪里管她死活,只扔了她在一间小屋子里,给了一碗冷水,一只冷馒头就锁了门。夏荷虽是个丫鬟,从小倒也没吃了什么苦头,到了这时,自然觉着苦不堪言,细想生平,竟如做了一场梦。正在这时忽然就接了金氏差人送了出来东西,夏荷见了自己从前衣物首饰并积攒体己银子,这才觉着后悔,痛哭不已,只是悔之晚矣。后来只听人说有个北方来客商喜爱夏荷俏丽,买去做姨娘,带回家乡去了,再不知夏荷后事如何。
又说这里绣云回道:“奶奶,姑奶奶原叫素梅跟了姨娘去庄子上。婢子知道这个素梅也不是个安分老实,就这样叫她跟着去庄子上,她心中衔恨,保不齐就同丁姨娘一鼻孔出气,反生事。倒不如就留在家里,也省事,横竖她也是要配人出去。”金氏听了,笑道:“你果然心细,正是这理。”
此时阿鲤同慧儿正睡了起来,吃了奶,余娘子同萧娘子就抱了来见金氏,这双生姐弟,面貌虽同,性气很不一样,那阿鲤仿佛知道自己是个男孩子,甚是持重,颇少哭闹,吃饱了就睡,便是金氏逗他,也只张了乌溜溜眼珠子瞅着金氏。倒是慧儿,只是要抱,略放一放在床上就不依,不过二十来日孩子,略逗一逗,就张了没牙小嘴咿呀做声。
这素来都是会哭孩子有奶吃,金氏听得女儿叫,便把心都化了,忙抱了过来,哄着慧儿道:“好孩子,莫要叫哩,娘最疼你。”慧儿又咿呀几声,金氏便道:“是呀,是呀。我们慧儿最乖。”萧娘子就在一旁捂了嘴儿笑,道:“奶奶,小姐还没满月呢,如何就听得懂话呢。”
金氏便笑道:“我同她说话,就觉着她什么都知道一般,没事儿就爱撒个娇。倒是阿鲤,到底是男孩子,不爱理我,他不理我呀,我也不理他。 ”这句话才落,不独慧儿就连阿鲤也发了声,众人都笑,余娘子便道:“奶奶,少爷不答应了,说你偏心呢。”萧娘子便笑道:“从来人家都疼儿子,到奶奶这里却倒个个儿,疼女儿多些儿呢。”
金氏道:“都是我孩子,我哪有分厚薄。只是阿鲤是个男孩子,将来无论是读书出仕还是跟着他父亲从商,都要有个主见决断,顶得起家业,哪能跟个女孩子一样娇养,若是养成了女孩儿一般性子,顶不起自己头上一片天来,才是害了他。”
从来若是一家人家子息上艰难,忽然得个儿子,无论贫富,多有娇养,更有甚者,为着好养活,更当了女孩子一般,就有养成只知温柔风月,不知世情经济绣花枕头,若是有祖宗庇佑,有家有业,还好些,若是家道中落,便苦了那孩子余生。金氏这一番话,却是正中要害。房中众人听了,无不心服。
又说到了晚间苏员外回来,来见金氏,金氏就把白日里苏氏怎样处置夏荷同团圆儿事说了,苏员外道:“我已听宝泉说了,依着我性子,夏荷那贱人敢害我孩儿,就是打死也便宜了她。只是绣云说也有理,不能为个贱人,伤了我孩儿福气。只卖了夏荷去,也太便宜她,我倒是平不了气,我想着把她爹妈也卖了去,方能出了这口气。”
金氏忙道:“相公要卖了他们容易,不知道,怕说你手上没活钱,打发下人呢,就是知道是他们女儿犯错,我们脸上也不好看。横竖他们都在外头当差,进不到园子里来,你瞧不见他们就罢了。再说她爹娘那个年纪,能卖哪里去。”
苏员外听了这话才罢了,又道:“丁氏也是个黑心,我料着她怕你生了嫡子,所以夏荷动手,他就快意,撵好。我只告诉你一句,平安那孩子,不许他知道她亲娘是那样东西。我倒想他认在你名下,你意思怎么样?”
这平安一认在金氏名下,庶子便做了嫡子,且又是长子,金氏如何能答应,这也是做母亲为儿女考虑天性。金氏想了想,笑道:“平安那孩子怪可人怜,妾也当他亲生一样,只是相公想了没有,这都说十月怀胎,平安同阿鲤慧儿只差了八个月都不到呢,小时候还好说,待得他大了,自己一推生辰就知道了他不是妾亲生,那时他自然要问亲娘,相公可想过怎么说没有?。”
苏员外听了便道:“如何不好说,只说他娘死了。”金氏便道:“相公请想,就是死了也有名头,又来历,相公编个不成。妾倒是想着,一般平安是叫妾母亲,就不要告诉他他亲娘是谁,待得平安大了,若是丁姨娘改过了,叫平安知道他丁姨娘所生也无不可。若是丁姨娘还是一般糊涂,只好委屈她了。”
苏员外笑道:“还是你周到。”便问孩子呢,金氏笑道:“相公这时候还问呢,早睡了。”苏员外就在金氏腿边歪了,同金氏商议如何给阿鲤慧儿做满月。金氏忙道:“如今是妹子管家呢,你就该同她商议,你这样越了她来和我说,别人知道了,岂不是说她做不好?哪有这样使人。可不是叫人心寒。”
苏员外见了金氏轻怒薄嗔模样,倒是笑了,将手伸了过去握了金氏手道:“我不过白问一句,你倒急呢。可是你同她比同我还好,处处护着她。”金氏啐道:“什么她不她。那是你妹子。”苏员外笑应道:“是,是,是。奶奶说很是。”
却说金氏这番话却叫个人听明白。原是苏氏来找苏员外,要同他说打发丁姨娘去庄子上住事,正走到门前,就把金氏这番话都听了过去,故意笑道:“我哥哥回来了吗?”里头冬竹听了,忙接了出来,亲手打起帘子笑道:“姑奶奶来了?员外正同奶奶说呢。”说了就往里让,苏氏就走了进来,抬眼却见苏员外正从金氏卧房里出来,便迎上去道:“哥哥,妹子是来赔罪。”
苏员外就笑道:“我都知道了,什么赔罪不赔罪,我倒是该谢你呢。丁氏实在昏头,犯了那么多回规矩,早该出去了。”苏氏听了这话,才笑道:“哥哥这话才对得住嫂子。想嫂子自到我们家,何曾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哥哥从前为了丁姨娘那样一个人还冷落她,我都心冷,难得嫂子竟还没怨言,哥哥你可愧不愧呢。”
苏员外听了这几句,脸上也有些红,就笑道:“我去瞧瞧阿鲤同慧儿,你陪着你嫂子说说话儿,回头我们再商议满月怎么做。“说了又问金氏饿不饿,要吃什么,吩咐厨房做去。金氏只道:“你轻手轻脚些,上回吵醒了慧儿,她一通哭呢。”苏员外跺了足道:“真真是偏心了,只不见你说慧儿不待见我呢。”说了也笑,就出了门去。
苏氏走在金氏床前,就在她身侧坐了,伸一只手握了金氏手道:“嫂子,你也听了,哥哥要同我商议满月怎么做呢,你意思怎么样?”金氏假意恼道:“你做主罢,我好容易歇一歇,你还拿这事来烦我。”
苏氏听了这话,正合了她进门前话,可见金氏全是真心,不由就红了眼圈,暗道:我从来只当她是会做人,未必真心疼惜我,原来竟是我错怪她,我哥哥待我都未必有她好。便道:“好嫂子,我今儿才知道你真心疼我呢。”说了,金氏忙道:“好好,你说这个做什么呢。我只得你一个小姑子,我不疼你,还疼谁去。”
苏氏叹息一声,道:“嫂子,我只跟你说句实心话儿罢,你可别恼我,在今儿之前,我也想着,若是把慧儿给了登云,许是我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