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琴音-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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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焱舞绯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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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神秘夜访
永淳八年,紫龙国京城临安一隅。此处虽远离繁华之地,却街宽巷深,两旁尽是朱门绿瓦、气派非凡的高宅大院。
远处,更夫在大街上边敲着梆子边拖长了尾音高喊着:“二——更——”
咚、咚。仿佛与更声呼应,两声谨慎的叩门声在其中一家门前响起。
良久,门扇打开一条缝隙,微弱的灯光透出,从门缝里露出半张脸。“什么事?”发问的人语气甚是不耐烦。
叩门者低声答道:“求见你家主人。”
“已经睡下了!”
“那么你将此信马上交与你家主人。”一封信通过门缝塞入开门仆役的手中,叩门者语气森然地补充道,“马上!否则不知你家主人将会如何惩治你……哼哼。”
毫无笑意的冷笑,吓飞了仆役的傲慢,他连忙关上门,拿着信往里面奔。
“赶快请进来!”阅信后主人充满紧张的这句话,让仆役察觉到自己刚才做错了事,急忙飞跑回前门,恭敬地请叩门者入内。
叩门者衣着如乡下人,头上戴的草笠深深压至眉梢,大半边脸掩藏在草笠阴影里,只剩一个光滑无须的下巴显露在微弱的灯笼光下。他昂首阔步随着殷勤的仆役,来到宅院深处,步入一个小院子,院子里头的两间屋子中的一扇屋门已经打开,一条人影站在门旁恭候来者。
叩门者闪身进入。门旁人影招手让仆役靠近,在他耳旁低语:“守在院子门外,别让任何人进来。”稍一停顿,又补充道:“还有,不要告诉任何人今晚有人来找过我,是任何一个人!如果有人问起,就说是你家远房亲戚来找,明白了?”仆役连忙点头。屋门随即被关得严严实实。
仆役怀着畏惧的心情站在院子门旁,瞪大眼睛警戒着四周。
同时,坐落在繁华的大街上的一家青楼后门外,一名小厮叩响了木门,小声念道:“高山流水。”
木门应声而开,一只小手从门缝中伸了出来,手中有一封信。“觅知音。”里头一个稚嫩的嗓音回应小厮。
小厮一听笑了,“没错。”从那只手中抽过信函,过程中用中指尖轻划过拈信的小手手心。
门内人发出一声隐隐的抽气声,连忙收回了手。
小厮发出偷笑声,一手将信函收入怀中,带着狐狸偷到鸡的满足笑意转身离去。
明亮的灯盏光线照射下,信笺很快被展开了,一朵压扁的香花被夹在信中。一只养尊处优的年轻男子的手捏起香花,凑在鼻端下嗅,笑意如湖面荡漾的涟漪般,自男子嘴角、脸颊、眼角至眉梢,晕开在英俊的脸上。
“蝴蝶儿,晚春时。阿娇初着淡黄衣,倚窗学画伊。”年轻男子轻声读着信笺,双眸熠熠生辉洋溢着浓浓爱意。“还似花间见,双双对对飞。无端和泪拭胭脂,惹教双翅垂。(张泌《蝴蝶儿》)”
接下来的文字年轻男子并没读出,只是默默地看着,脸上笑意渐隐,眉头轻拢,一丝愁颜漫上脸庞,最后竟幽幽地低叹了一声。
“备墨。”男子吩咐道。
一旁侍候的仆人连忙铺纸,磨墨。
男子提笔在纸上写下:春色迷人恨正赊,可堪荡子不还家?细风轻露著梨花。帘外有情双燕飏,槛前无力绿杨斜。小屏狂梦极天涯。(顾夐《浣溪沙》)
然后在词后附上一句:“此事尚需从长计议,卿且安心,吾定当不负卿。”
把写好的信函叠好,男子对仆人说道:“叫童儿送去。”
“这么急?公子,现在快三更了。”
“好吧,明晚送去也行。”男子焦躁地挥着手,蹙了眉在房里踱起步来。
仆人拿了信退到房外。
在房里转悠了数圈,男子忽而停下步子,静静地立在房中。窗外院落里头虫鸣唧唧,屋内一灯半明。
背剪着双手,男子语气坚定地道:“只能这么办了!”
数日后,坊间风闻,潆香楼将在七夕为一直卖艺不卖身的花魁琴音举行摘花宴。一时间街知巷闻,这事成为临安城里众人的谈资。然而,让这场华丽摘花宴名动京城的并不是美丽多才的花魁,也不是英俊多金的公子哥儿,而是诡异的无首女尸。
※※※
『注一:本文为架空中国历史背景,虽以唐宋风物、典制为基础,史上并无其人、其事、其史,请勿与真实历史比照。』
『注二:为了清楚说明情况,舍古时的丈量单位和时间单位,取现在法定计量单位和常用时间单位。』
第一章 盛况空前的摘花宴
七夕,上午十一时,西市口外。
高高竖着的旗杆上白幡飞扬,几名披枷戴锁的罪人被狱卒押入刑场,披头散发的罪人被命跪下。监斩官向看热闹的人群宣读其罪状。
围观人群议论纷纷。
一名屠夫模样的汉子说道:“今年处决犯人这么早,七夕就开斩了。”
小贩打扮的老者搭话道:“好像事情都在赶着这朝似的,潆香楼也选了今天让花魁破身呢。”
一望即知是穷酸书生的男人抚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子,叹息道:“可惜小可已经年逾三十……”
屠夫发出嘲笑声,“嘿嘿,就算你才二十,买得起五十两银子的花券?”
老者说道:“好像只要买下花券就能进入潆香楼。”
卖烧饼的汉子点头说道:“没错,只是三十岁以内才可以竞花。而想与琴音一度春宵的话,可是要再花大把大把银子的。”
一名农夫发出疑问:“咦,五十两银子也只是买一桌看热闹的席位?”
书生说道:“非也,仅是一席之位而已。”
众人咋舌。
“要是你有钱住一宿隔壁幸运阁客栈也能不花一分钱凑个热闹。那客栈的老板为了抢同业的生意,可是放话了,住宿一晚送一席摘花宴席位!”
“那还不是一样?那家客栈一晚的价钱可不菲!”
“只有非富即贵之人才看得起这热闹啊!”
“那潆香楼的老鸨打的就是富贵人家的主意。”
“只要被富贵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即可从良赎身,老鸨也能大捞一笔。”
“听说,那琴音可是潆香楼老鸨的亲女儿。”
“咦,是吗?怪不得搞那么大的排场呢。”
“那老鸨大概打的是选个好人家,送自家闺女进去做个小的,一生衣食无忧的如意算盘。”
“想得倒是美,不知能如愿不?”
“管他呢,我们只是看热闹的。听说那琴音长得可美!”
“十八如花正堪采呀。听说上面那个待斩的小女子也是十八的黄花闺女呢。”
“老兄,你觉得可惜?上面那家子是开黑店的,那贼爹妈让这小女子勾引来往富商,暗地……”说的人做了个斩杀的动作,众人哗然。
“这可是朵毒花!”
“酸秀才,你还替她可惜?”
“不、不、不,小可还想多活几年呢。”
众人议论纷纷的这会儿,监斩官已宣读完毕。一声令下,刽子手高举斩刀……
当日下午四时,繁华的长安大街东。
四个挑夫抬着一个宽和高约一米、长一百四十厘米的大木箱走进了潆香楼隔壁的幸运阁客栈大门。客栈老掌柜上前问道:“这是哪位客官的货物?”
一名貌似头儿的挑夫回答:“山西蒲老板的货物。”
“蒲老板的房间在三楼。阿三、阿四!”老掌柜高声往里面喊,可过了半晌,没一个人应,老掌柜很不高兴地嘟囔起来,“这些懒家伙,全给我跑去看热闹了,看我不扣你们的薪银!”说话间,老掌柜挪动有点儿虚胖的身子取了钥匙,往右楼梯走去。
挑夫们站在客栈门口中央,正望着老掌柜的动作,一名衣着跟老掌柜差不多的中年男子朝挑夫们大声吆喝:“你们别愣在这挡了大人的路!”挑夫们赶忙抬起巨大的木箱挪到一边。
接着数名看上去非富即贵的锦衣男子在中年男子带领下,与挑夫们擦身而过走出客栈门外。
客栈老掌柜在楼梯口朝挑夫们喊:“你们跟上来。”挑夫们再次抬起沉重的箱子,跟在老掌柜身后往楼上走。
走在后方的挑夫回头瞄了几眼适才经过的那一行人,待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外,才感叹地说:“那些老爷肯定是去参加摘花宴。”
老掌柜听了不屑地哼了哼,“就怨你没投到好胎吧,错投富贵人家隔壁——穷鬼的门。刚才走在中间最年轻的那位公子,可是投花标的正主儿之一呢!”
其中最为年轻的挑夫忍不住议论:“我看他鬼鬼祟祟的,就像怀里掖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怀里藏了大把的银票才对。”领头挑夫搭腔。
老掌柜一手扶着栏杆,回身对议论中的挑夫们说道:“你们这些卖力气的家伙,别光站着羡慕人家公子哥儿去喝花酒,赶快把活儿干完领了钱,攒起来讨房媳妇才是正途。”
他们一路说着,登上客栈三楼,走到了金字三号房门前。老掌柜掏出钥匙,捣弄了好一会儿还没能把锁打开。或许是听到动静,右手边四号房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陶姓男子探头出来。“邵掌柜,怎么是你来待客?”
“别提了,那些懒惰小子扔下一堆事务,全跑去隔壁看热闹了。”老掌柜捣鼓着锁,忍不住抱怨起来。
挑夫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也难怪他们,外面可热闹了,待会儿这事完了,我也去凑个趣。”
外头隐约飘来歌舞喜乐之声,让老掌柜更烦躁了。他撇了撇嘴,说话的口气充满酸味,“哼,那些懒惰小子还真敢做,把这么大一个客栈丢下给我一个老头子独自照看!”
陶姓男子问:“店里的住客是不是都去看了?”
“就是呢,大概除了客官您其他人都出去了。那唐三娘这次可是下重本钱,除了琴音姑娘的摘花宴,还在阁楼上安排了歌舞助兴呢!惹得过路行人都挤在那里,那些懒小子就是去看那免费的歌舞去了。”
陶姓男子感叹道:“老掌柜真辛苦啊!”
“就是,那些小子太没良心了!”老掌柜感慨地点点头。得到同情,他满腹牢骚好像减去了不少,不禁对陶姓男子产生了一点儿好感。这陶姓男子是名商人,算是店里的老顾客,平常有点儿冷,不太爱搭理人,没想到今天忽然热络起来,话甚至有些多。不过商人大多都是嘴巴上油的多嘴家伙,这么认为的老掌柜也没怎么特别在意陶商人的不寻常,他热络地问陶商人:“陶老板,您怎么不去看热闹?”
“那个……没啥意思。”陶商人心不在焉地道。
“带了娘子不太方便?”
“也不是……”陶商人显然不太想跟老掌柜攀谈下去。
老掌柜忽然想起陶商人刚才跑来柜台问自己娘子的行踪,随口就问道:“陶老板,找着您娘子了吗?”
陶商人一时愕然,含糊地应道:“呃?啊……嗯……”接着急急开口问:“老掌柜怎么也不去看个热闹?”
老掌柜抬头瞅了陶商人一眼,说道:“我要走了,这客栈不就唱空城计了?”
“也是也是。”
“况且我这七老八十的,还怎么好意思去凑那个热闹?”
“哪里的话,老掌柜是老当益壮。”
一旁的挑夫们等得有点儿不耐烦了,领头的忍不住开口催促:“掌柜的,怎么还没好?”
“你们别催我。”已经搞了半天还没能打开锁,心里着急的老掌柜被挑夫们一催促,动作越发笨拙,烦躁低声骂了起来,“都是阿三那小子,要不是上次他那么不小心把钥匙掉地上,也不会让车轮子给压了。瞧,现在都不灵光了。”
“老掌柜,要不我来帮你?”陶商人钻出房门,顺手掩上门。
“怎么好意思烦劳陶老板啊?”老掌柜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左手掏出手帕擦着额上急出来的汗,右手却把钥匙递给了陶商人,他已经毫无办法了。
陶商人摆弄了好一会儿,锁终于打开了。
老掌柜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长气,说了两声多谢就忙着指挥那四个挑夫把箱子抬进房里。看着挑夫把东西放妥当,把挑夫打发走,老掌柜再次拜托陶商人帮忙将门锁上,拿了钥匙就离开了。
目送着老掌柜离去的背影,陶商人掏出方巾擦了擦额角,然后飞快地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了门,闩上门。
下午四时十五分,潆香楼门外热闹非凡,围了好几层看热闹的人。
一辆普遍的马车自街角拐进潆香楼所在的长安大街,车夫吆喝着马匹放缓了步伐。最后,马车停在了幸运阁客栈与潆香楼间的小巷口。一名大约三十岁、衣着整齐的男子挑开帘子跳下马车,回身掀起一边布帘,从车厢里取了一张踏脚的木凳搁在地上。
马车里伸出一只养尊处优的男子的手,拨开另一边布帘。接着,手的主人优雅地微弯了腰从车厢里钻了出来。那是名衣着文雅的年轻公子,二十七八岁,身形挺拔,头戴藏青儒巾,身穿浅紫儒服,腰间挂着金玉佩饰,面容俊秀,风度翩翩。下地后,年轻公子左手一展洒金纸扇,动作好不优雅。年轻公子伫立在一旁,等候先行步出马车的男子把垫脚凳子收回车厢中。
“是礼部员外郎陆祁安大人。”围观人群中有认得年轻公子的人,“他果然来摘花了。”
“听说陆二公子是潆香楼的常客,每隔几天就来听琴音姑娘弹琴。”
“对,瞎子都看得出来陆二公子迷上琴音了。”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
“这次潆香楼的老鸨开摘花宴说不好是顺水推舟,让琴音从了陆二公子之举。”
“我看未必,一定是唐三娘那狡猾鸨母想吊吊陆二公子的胃口,好多刮些财物。”
“才不会!”另一个声音语气激动地插入两人的谈话当中,“琴音是唐三娘的亲生女,是妓女的女儿。而陆二公子是靖安侯正妻的次子,又是礼部员外郎,琴音即使是做小妾,怎么看都是高攀了。唐三娘不是傻子,陆二公子肯要琴音,我看唐三娘赔嫁妆也想往他家送。”
“那是陆二公子没打算要琴音了?可是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迷上了琴音啊。”
“这就难解了。”
有人指着走在陆二公子前面衣着整齐的男子问道:“那个是谁呀?好像挺面善的,是他家的仆人?”那男子正粗鲁地推开拥挤人群,让出一条通道给陆祁安行走。
“才不是,那是陆府的三管家,也是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