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子同归-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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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娖一直看着那座灯树,灯光映在她的眸子上,闪烁跳动。
“你怎么不问问我,我到底愿不愿意呢?还是觉得我就应该听你的?”察觉到自己的手被拉过,昭娖缓缓的回过眸子望着张良,望着那张被灯光照的越发明丽的脸。
“阿娖,我是为你好!”张良急切道。“可你怎么入了项羽军中!”他精致的长眉蹙起来,“军营之中全都是丈夫,你一介女子……”
“我一介女子怎了?”昭娖反问道,“我大夫的爵位是靠着我自己在战场上打下来的!”她眼眶红了哑声反问道。
“东阿之战,亢父之战。对了,我这大夫还是在阳城之役后封的。你知道阳城么?上将军攻打阳城之后,下令屠城。我就站在城墙那里看着秦军和城中平民全被坑杀。哈哈哈……”昭娖笑了起来,笑的酣畅淋漓,笑得眼泪爬满了脸庞。
她一边笑一边看着张良,“这种盛景韩申徒于韩国怕难得一见吧?”
“阿娖!”张良见她泪痕满面,神情近乎于痴癫。拉住她喊道。
他的声音似乎唤醒昭娖,但是昭娖抬头看张良的时候,脸上却没有半点清醒的样子。
“都是你!”昭娖脸上的笑一下子消散开伸手就朝张良打来,一边打一边哭“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就不会是这样子!”
她双手握成拳头,落在张良的身上。她没有用技击的所谓套路招数,就是一个女人打架那般,拼命捶打面前的这个男人。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心中积聚的怨气发泄出来。
“阿娖,阿娖!”张良也不去捉她捶打他的双手,径自把她抱在怀里。昭娖被他环在怀中,一声哭出来。
“眼下,得沛公相助,韩国已经复立。阿娖你不要留在项羽军营中了。这秦虽灭亡,但是今天天下恐怕仍然不会安宁。你呆在项羽军中,绝非良策。要赶紧离开。”
“离开他那里我能去哪里?”昭娖的脸颊贴在他胸前的衣襟上,出声问道。此时她虽然不再捶打他,但是她面上僵硬如同木偶。
“有很多地方,天下之大自有你我的容身之处。你和我回韩国吧。”
昭娖贴在他胸前听着他胸前的起伏,感受到他生命的跳动。
她略带嘲讽的勾了勾唇角,“去韩国?”
张良应道“对,去韩国。”
昭娖就笑了,“去韩国我用什么身份去?是你的妾侍么?”
聘者为妻,奔者为妾。
这条律令不管在贵族还是平民中都是同行的,不会因为爱情什么就会改变。
“我向你假父下聘,办法有千万种,不必担心。”
“不必了。”昭娖冷冷道。双手抵在他胸口上,将他推开。
“我没打算嫁你。”昭娖看他笑的疏离。
“你说分开,我就走。如今你说要娶我,我就嫁。我成甚样物什了?”昭娖笑笑,“我芈娖乃楚昭王之后,楚国公室,不是路途边仍人践踏的杂草。如今夜色已晚,还请韩申徒回去吧。沛公若是知道你不在,估计又难以心安。”
说罢昭娖起身,就向堂外走去。
“阿娖。”她的脚正欲迈出门槛,听见身后传来张良的声音。“这次,定不相负。”
“你已经负我一次了。”昭娖说罢,也不召竖仆将狐裘递上来径自了出去。
秦国的风雪远比楚国和齐国厉害,面上的眼泪被凛冽的冬风一吹,在脸上几乎都要结成了冰。前头两名竖仆打着灯在过道上给昭娖照明道路。
微黄的灯光在黑夜中格外打眼。
回到寝室中,原本的胡人侍女已经不见。竖仆们在壁炉中添进木炭后退下。昭娖一下子瘫躺在榻上。
当年离开会稽后在下邳遇上张良,在他身边呆了整整好几年。记得每逢下邳的冬日,她最爱的是依偎在暖炉边看张良阅书,当他从竹简上抬头对她展颜一笑,她就一天都很开心。
现在……这种事情再也不会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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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籍并不喜欢秦王宫,他更加没打算要定都咸阳做秦王。四十万的诸侯军对秦怨气腾腾,必须要让他们出着一口鸟气,还要分给他们一部分关中的财宝。不然四十万人自己现在关中内讧打起来。
项籍下令将秦王宫内的金银珠宝全部运输出宫,连同宫廷里的那些美女们一同掳获带出。
将财宝和美女全部迁出去后,一把大火火烧秦王宫。
章台宫、兴乐宫、长安宫、长杨宫、五柞宫、信宫、芷阳宫、宜春宫等等,那些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宫殿在滔天火焰中化为灰烬。
秦王宫的范围过于宽广,大火一时熊熊不灭。一把大火烧不尽六国遗民心中的愤恨。
又将秦王子婴和剩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秦宗室拉上刑场。
秦宗室中男女都有,面目狼狈,披头散发。那些公子公主们在二世时期早被斩杀殆尽,留给项羽的也只有这么几个人了。
一声令下,侩子手手中的石斧落下。人头滚落一地,鲜血喷溅上刑场不远处的大树枝叶上。
当然复仇并没有到此为止,在杀掉秦朝皇室所有血脉后,项羽下令屠咸阳城。
一时间悲号冲天,血流满地。咸阳城内尸首相枕,鲜血都流满了地面结成了一层猩红的血冰。
“阿大,阿大——!”一名小女孩嚎哭着,她的父亲浑身冰冷的躺在地上。尸体脖颈处一道狰狞的伤口。她拼命的摇动着父亲的身体,一旁的男孩在冬风中沉默不语。
昭娖在原本繁华的咸阳城中看到的就是如此场景,她没有骑马走了过去。两名小孩听见脚步声回过头来,望见她一副楚军的打扮。
“是楚人!我杀了你!”男孩目眦尽裂,一跃而起。抓起一把镰刀就冲了上来。还没等他冲到昭娖身前,就被后面的士卒用长戟挑进腹部,一把扔到一旁了。
男孩的身体如同破烂布袋一样重重撞上地面。他腹部的伤口涌出泊泊的血液,全身抽搐痉挛着。
“阿兄,阿兄!”小女孩大哭着爬过来。
小女孩稚嫩撕心裂肺的痛哭在西风中显得格外凄厉。
昭娖默默回身走开,她心中明白:这民心,项羽算是没到极点了。
夺城容易,得人心难。
走在凛冽的秦地冬风中,远处火光冲天。
昭娖望着那处冲天的火光,突然对自己曾经想要进谏项羽的想法觉得可笑。
有些人绝路是他自己走上去的,怪不了对手,更加怪不了他身边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只要项羽那个脾气性格思维方式不变。就算杀了刘邦。十八路诸侯照样反了他,冒出个李邦张邦的。而且刘邦其实就是项羽自己成就的,项羽除了怨恨他自己外,根本就怪不得任何人。可惜他一直到死都觉得自己没错,觉得天要灭他。
114安陵君
昭娖原本以为项籍如此也算是打止了,没想到又闹出一桩事情来。有一位韩生前来劝说他定都关中,关中此地有山河作为屏障,四方都有要塞,土地肥沃,可成就一番霸业。可惜此时项羽已经把咸阳宫室焚作焦土,大屠咸阳城。眼下关中都被他破坏的差不多了,再想定都此处明显是晚了。
于是项羽演绎了一个成语的诞生“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相比已经成了一片废墟的关中;他的心中还是想要回家乡楚国。而且他都已经把从秦王宫虏获来的财宝和美女都打包好了;就等将天下这只肥鹿重新分割一番就带着战利品回楚国去。
谁知韩生有着眼下士人讽刺一下上位者的习惯,韩生出了楚军大营后说道“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沐猴而冠的成语便是出自这个韩生的口中了。
如果刘邦听见了估计要把人弄回来问个究竟;但是听见这句话的人却是项羽;项羽一向眼睛里揉不进沙子,大怒之下竟然是把人抓来丢进沸水里活活煮死了。
在春秋战国时代,几乎没有君主敢这么对待前来进言的士人。就算是不喜欢听;也忍着或者是把自己的那一套说出来。要是遇上骂他的;那年月士人当场斥骂君主什么的根本就不够看;甚至是一种普遍情况。秦始皇倒是把说他坏话讥笑他的儒生给杀了,还杀过一些兼修方士的儒生,但是他的名声臭了整整两千多年。
眼下项羽把韩生给煮杀了,这下子可真的在天下士人的心上戳了无数个窟窿。
一旦得罪士人,贤人英才之类就难以求得。不过项羽一向是不怎么听别人劝谏的,就算得不到人才他也不觉得有什么,而且他的帐下还有许多人才不得重用呢。
韩生的死在楚营里激荡不起太大的波澜。范增因为前段时间劝谏项羽不可屠戮关中不成,心中有气。听见项羽又杀了前来进言的士人,怒气上涌立刻就把他自己帐里头的漆案给掀翻了。
昭娖更是也不去管这种事情,她自从项羽屠戮关中以来,几乎对他没多大的指望。她读书的时候都听老师说项羽乃是一代英雄。可是真的身处这个时代,站在那些关中和被屠戮的平民的立场上,项羽这个英雄定性词后面恐怕就要打上几个大大的问号都不止了。
与其螳臂挡车一门想着改变历史,还不如顺应历史。至少后面比前面那个更加保险。前者变数太多,而且谁又有那个本事让历史的轨迹一定按着自己的预想走下去?
晚间睡在帐里头,身后的陈平吻吻她披散下来的长发。榻边不远处燃着一盆炭火。炭火烧的正好。塌下丢满了衣物。
“昭成,不是你的本名吧?”陈平的唇滑过她的耳郭,一只手从她的手臂抚摸缓缓而下游离到了她的腰上。
昭娖侧卧在榻上,汗珠沿着额头淌下。
“别弄了,累。”昭娖身子此时倦的慌,经不得他再一次折腾,她眉头蹙起来,翻身就要躲,结果被他双手抱了满当的,脖颈处上柔软暖意叫她轻颤之余又有些无可奈何。
“娖。”她被陈平弄得心烦意燥,在吻快要蔓延到锁骨上时,昭娖终于不耐的开口。
“哪个挫?”陈平问道。
昭娖拉过他的手,手指在他手心上写了一个秦篆。写罢再也不管他,径直伸手将他身子推远了些,沉沉睡去。
“娖,谨也。”陈平丝毫不介意自己被昭娖推开,指尖伸出划过她的脸庞,“看来你阿父是希望你能谨慎为人。”
接着火盆那边微弱的火光,他望着昭娖的面庞。微微勾起唇角。
“阿娖。”他出声唤道。可是昭娖此时已经入睡,没有半点回应。他那声与其是叫昭娖,还不如给他自己听来的贴切些。
此时他才算是知晓了她真实名字。
芈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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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秦朝已经灭亡,赢姓赵氏的秦王室的血脉全部断绝。关中成为一片废墟。灭秦的目的已经达到,也该到分享成果的时候了。怀王之约本来是要恢复战国七国的样子,但是眼下一群人眼巴巴的等着分地。
项羽派人给远在彭城的楚怀王送去希望重新订约的信帛,结果这个执拗的放羊少年直接甩两字到项羽脸上:如约。
这下可反了营了。
昭娖老远都能听见中军大帐那里吵吵嚷嚷成一片。她本来就没想自己能从这里头分一杯羹,所以也没在意。突然中军大帐里面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待到帐中诸侯散去,项羽将楚军嫡系召进帐里。说他打算废除之前的怀王之约,按照军中各人军功的大小来决定爵位。
本来在军中按照军功晋升就是老规矩。怀王那一套反而在军中不得拥戴。
一时间唯唯者甚多。项羽面上带着自得的笑,扫过帐中诸人的脸,莫不是欣喜的。但到昭娖时,却发现她只是淡淡的笑。眼里也没有旁人那般狂喜。
项羽不禁觉得奇怪。
待到人散去之时,项羽独独将昭娖留下“子瑜你且留下。”
昭娖听了之后垂首道,“不知上将军有何吩咐。”
“我观你听见要封爵,脸上并不是他人一般欢喜,你心中可是不乐?”项羽说道。
“怎么会。”昭娖笑道,“臣心中自然是欢喜的,只是臣军功菲薄……”她面上的笑有些不好意思。
“菲薄?”项羽立刻就笑了,“从彭城到咸阳,不至于如此。”
项羽对亲近之人还都算不错,尤其是妻族和项氏族人以其嫡系。
昭娖笑着,心中也不知道他是真打算怎么样,还是在安慰她怎么的。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回到楚国之后,那些破事她真的还是躲避开为好。
她能熬过整个反秦已经是要回会稽给昭座和昭成烧高香了。还没有那个命继续和项羽折腾。
当初的怀王之约被废黜,项羽和诸位诸侯一脚被远在彭城的楚怀王踹得老远,从新分割秦朝这头肥鹿。那段时间诸侯们有军功的将领们面上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是两只眼睛都要冒出绿光来。
在众人的期待和不安中,分封开始了。
渭北的秦王宫的火焰依旧在燃烧,渭南的阿房宫依旧完好没有被焚烧,但是它也逃脱不了人去室空断壁残垣的命运了。
戏亭之上,一百多名武士站立在高台之下的两道宽大的走道上,武士们配剑持盾威风凛凛。
代表楚国的赤色大纛旗矗立,旗帜在秦地的寒风中翻卷。
项羽一声崭新的楚室礼服走上高台宣布分封开始。
第一个受封的便是头一个进了咸阳的刘邦。他被分作汉王,封地是巴蜀那一块。楚国在春秋时代和楚威王与楚怀王时期和巴国打过很多次,在楚国人的印象里巴国就是一个差不多高山荒林的偏远之地,蜀国同理。
而且重要的是,项羽和范增听说巴蜀是秦人流放罪人的地方。其蛮荒可以见一斑了。
虽然眼下项羽不能明晃晃的把刀子架在刘邦的脖子上,但是他能把刘邦给赶进深山老林去。
“不是说过入关中者为关中王吗?!”台下樊哙面有不忿出声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再说巴蜀也是关中之一。这也是关中王啊。”不远处一个吏听了笑眯眯说道。
“嘿!你——!”樊哙听着就要发怒。卢绾眼疾手快一下子把人按下来。
“冷静点,这么多人呢,你想丢大兄的脸面吗?!”卢绾说着抬头朝封台上望了望。
台上的刘邦一脸老实样,黝黑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接过项羽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