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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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证物证?”我又干笑了一声,“老弟,你不用那么劳神,根本不用什么人证物证,我承认我踢伤了你那混账哈巴狗。要连这点都不承认,那现在跟你说话的这个人就不是孟荦荦!”
“这就对了嘛!”他顿时很高兴,又怕这高兴是空的,于是说得很谨慎:“那你支付医药费,这还用多说吗?年轻人办事就应该这样!”
“慢点!我只说我踢伤了你的狗,没说要出什么混账医药费。”
“屌!这就怪了!”他叫道,“你都承认了,凭什么不出?”
“我凭什么出?”我他妈突然很愤怒,可是这愤怒缺乏足够的爆发力。我说:“我踢你那狗对它造成肉体伤害不假,可你他妈用一条混账哈巴狗来侮辱我,我精神受到了巨大伤害你知道不知道?我没要你补偿我精神损失费就罢了,你倒还来问我要医药费!我劝你别再逼我,要不然我认得你,这个认不得你!”我向他挥了挥拳头。
“想打架?”他说,“我不跟你打架!打架不是——”
“我也不想打一个根本不是我对手的人,除非被逼得太甚!”
“我有逼你吗?我从头到尾都是以文明的方式跟你——”
“见鬼去吧文明!”我嚷道,“你不配说文明!你要还懂一点文明,你就不会来问我要钱。我警告你:如果你真的以文明的方式对待我,我会回报你十倍的文明;如果你以野蛮的方式对待我,我会回报你一万倍的野蛮!一万倍!”我狠狠地强调了一下。事实上这句话早就在我脑子里盘旋了,这时候才得以说出来。
“好!好得很!”他说,“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反正毕业前我有办法来对付这件事!我就不信!”他狠狠吼了一句,然后又说:“我还是提醒你一下:你现在是在广州,不是在你们贵州。”
“哈哈哈哈!”我禁不住干笑了四声,仅仅四声。“在广州又怎么了?难不成你还把我孟荦荦吃了?”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转过身去,仿佛想通过沉默来积蓄力量。
我敢赌一百万,贾力勍那厮一直在走廊外面听我们争吵,缩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打探别人私事的好奇心实在太大,而他的胆子又太他妈小,所以他既不能不听我们,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听。
金以恕没再说什么,把那堆医药票据裹进包里,甩手出去了。虽然很有些气呼呼,但终究是灰溜溜。看他这样灰溜溜出去,我还真他妈有点同情他,真的,同情他专程而来却白跑了一趟。但是这同情很快就被之前那种情绪冲淡了,甚至淹没了。
我立马又一门心思转到了梦儿身上,惆怅得要命——事实上刚才我就一直处在这种惆怅中跟金以恕说话,我是那么惆怅,以至于都难以发怒。现在宿舍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即刻又不受干扰地陷入了那种惆怅,就如同只身陷入茫茫浓雾中。我想知道梦儿是不是回到她那里了,情急中拨她电话,又是关机。联想到她刚才那个冷漠的表情,我隐隐然感到一扇门向我关上了,不知道这是吉是凶,是福是祸。反正我郁闷得不行,郁闷得要死,郁闷到如此程度,以至于我突然希望金以恕这厮又回来,我想跟他再吼上他妈一阵,真的。
14。…第十一章
35
一连六天我都没有梦儿的任何音讯。她手机一直关机,网上也没有任何动静,整个人就像从人间蒸发了。那六天我是怎么捱过来的,我都难以回想了。既然我无法描绘那六天我郁闷到什么程度,那就不去描绘了,留给你去想象吧。反正我就一句话不说,也没人可以说话,隔壁的贾力勍我不想理睬。如果你能在我脸上明显看出有一种忧郁的神采,那一半以上就是这六天的功劳。
第六天的晚上,我记得那天是农历正月初九,蓝猫给我发了一条信息,说她和梦儿正在一家酒吧,要我过去一起玩。我不想说出那家混账酒吧的名字,我可不想给这类鸟地方做广告,不管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反正酒吧之为酒吧,就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玩乐场所,到那里去的人不是一些纵欲之徒就是一些无聊之辈,要不就全他妈是一些想麻痹自己的鸟人。如果说这家酒吧还有什么奇特的话,那就是到里面去的人几乎每个都是变态佬。要不是蓝猫说梦儿在那里,杀我头我也不去这种鸟地方。
我到那家酒吧刚一进门就撞到了一个变态佬。这鸟人一身酒气熏得我几乎在一秒钟内醉掉,真的,与其说我撞到了一个人,还不如说我撞到了一桶酒。这厮真他妈太有意思了,饧着两个醉眼,一见我就喊我是表弟,还使劲在我肩膀上来了一拳,亲热得要命,就好像我真是他十年八年没见面的表弟一样。我说他搞错了,你猜他怎么说?他居然大笑起来,吼天吼地:“果然不出我所料!我就知道你这么说!”他接着演说了一大通,说什么上次多亏我慷慨解囊,救了他燃眉之急,今天他要好好请我喝他妈一顿,说着就扒着我肩膀,一摇一晃撞进去。我真他妈是哭笑不得,只好跟他瞎撞进去,反正我也要进去找人。这鸟人走路简直就像醉汉开车,一路横冲直撞,几乎撞到了八十个鸟人,才找到他的位子。我倒奇怪他撞到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我才是他表弟。那位子上坐着另一个鸟人,抬眼见了我,知道他同伙搞错了,过来帮我解了围。
这时候快十一点了。舞池里一群五颜六色的鸟人在瞎起哄,也就是说在跳舞,把身子扭成奇形怪状,好像这就是他妈天底下最过瘾的事。灯光闪烁,时明时暗,不少人还戴着面具,看来就像他妈一群群活鬼。那怪腔怪调的音乐配上这些面具,还有那诡谲的灯光忽闪,给人的感觉就是来到了地狱,甚至比我想象中的地狱更地狱。天哪,我真搞不懂这些人为什么要来这种鸟地方,还没到死期却提前下地狱来了。那音乐实在太难听了,阴阳怪气且不说,那节奏也快得让我心脏受不住,我感觉自己随时都可能爆炸。完全可以说,我就像一条傻里傻气的鱼掉到了一群虾子里,真他妈格格不入。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只想尽快找到梦儿,立马就走。我环顾四周,乱逛了一圈,把那些鸟人的脸一个一个看过去,没看到任何梦儿的影子,也没看到蓝猫。我只好到门外打电话,外面安静一点。
我等了三分钟,一个女的戴着面具出来接我了。这女的身段不高,单从身高我就知道她既不是梦儿,也不是蓝猫。我问她梦儿和蓝猫在哪,她见了我也没脱下那混账面具,说梦儿在舞池那里跳舞,戴一个熊猫面具,要我自己去找。我问她是谁,她笑而不答,从声音来看,可能二十多岁,不过也可能有八十岁,谁知道呢。她领我到她位子上,跟我碰了一杯酒,然后要我自己去找梦儿,她指了指那混账舞池。
我来到舞池,被那群鸟人推来撞去,瞎闯半天终于找到了那张混账熊猫脸。我真不想一张美丽的脸蛋被这混账熊猫罩住,冲过去想把那面具扯掉,她早防到我这一手,偏头躲开了。光线不断闪烁,我分不清这到底是不是梦儿,声音又特别吵,我只好凑近她耳朵死喊:“梦儿?你是不是梦儿?”她没回答,一把揽住我,拉着我一起乱跳起来。我从没跳过舞,实在不知道怎么跳,就跟她胡蹦乱跳,东一脚西一脚乱踩,我觉得我的动作僵硬如同螳螂。反正我看这里跳的人几乎都是胡蹦乱跳,只不过他们跳得投入火热,而我纯粹是逢场作戏。天哪,这种鬼地方,梦儿居然到这里来,简直不可思议!灯光闪烁中,我感觉这姑娘的身段不怎么像梦儿,尤其是那屁股的扭动更让我怀疑。
“你到底是不是梦儿?你到底是不是梦儿?”我一连吼了两句。
“你的梦儿无处不在!”她总算叫了一声。
“你不是梦儿!”我听出来了,“你是不是蓝猫?”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叫道。
我趁她不注意,把那混账面具一把扯脱了,果然是蓝猫。我感到自己被戏弄了,同时因为不是梦儿所带来的巨大失望也让我猛地甩开她,走回座位那边去。刚才那女的还戴着那混账面具,坐在那里东瞧西看,好像这一切真他妈好看得要命。
“梦儿到底在哪?”我朝她吼道,我他妈真是很来气。
“你不是见到了吗?”她在面具里笑着,怪声怪气。
“真他妈混蛋!”我捶了一下桌子,因为这时候她还在笑。“梦儿是不是没来,不在这里?”
“我不知道,我只是按要求做。”她说,知道我火了。
“蓝猫要你这样做?”
她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那混账脑袋。这时蓝猫过来了,自然不好再戴那个混账面具。我一看到她更来气了,起身走出酒吧,她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梦儿给你写了一封信,”蓝猫说,两眼望着我,好像在哀求我不要生气。
“信?在哪?”
“我没带在身上,放在我那里。”
“你骗我来就是为了这个?”
“你不想看就算了!”她很委屈的样子,“反正我尽到我的责任了。”
“梦儿现在到底在哪?”我几乎是哀求她,尽量不发怒。
“香港。”
“老天!她怎么跑香港去了?”
“这我不知道!”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还带一点讽刺意味。“我只知道她老公在香港。你要不要看她的信?”
“你为什么不把信带来?那信有一百斤重吗?”
“我凭什么要随时随地带一封信?”她反问道,脸上又是那种不屑的表情,我真想过去揪她一下。
“好吧,我跟你去你那里,”我软了下来。
她也不管刚才那女的,挥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36
我和她在车上不说话,也不看对方,而是眼望前方,各怀心事。梦儿去了香港,却不跟我说一声,而是写一封信,这道理何在?她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目前究竟怎么样?就成天跟她那混账老公在一起?这些问题萦绕着我。但我此时不想问蓝猫,对那封信的好奇心支使我不去问她,我相信梦儿会在信中说明的。我突然又想,蓝猫这妞为什么要骗我过来,而不直接说梦儿有信给我,难道仅仅是想逗弄我一下?这样想时,我禁不住斜瞟了她一眼,她恰好也瞟了我一眼,我两个就像一只多疑的猫看着另一只多疑的猫,依然不说话。
回到蓝猫那里,我看见梦儿那间房门关了,想开门进去看,已经锁了。我问蓝猫为什么要把门锁了,她说里面什么也没有了。我要她开门,她就开了,里面果然什么都没了,只有一铺空床,墙上那根长笛也不见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宛如一阵飙风,几乎快把我击倒。蓝猫在一旁毫无表情看着我——可是只要你愿意解析,这所谓毫无表情其实包含了万千种感情。
“到外面来吧,我去拿信给你。”她说,走出厅里去了。
我呆在房里好一阵子,那一曲《夏天里的最后一朵玫瑰》又在耳边响起来,反反复复,凄凄切切,我仿佛看到梦儿就坐在这床沿上吹长笛。我和她离开这里之前她特意又给我吹了一遍,难道是有意为之?难道我和她的爱情真的成了最后一朵玫瑰?我就这样发着呆,不知过了多久。
“你发傻了?”蓝猫走到门口,手里捏着一张纸条。
我跟她来到厅里,桌上摆好了红酒,倒了两杯,还有一盘生番茄。这妞刚为我准备的,她倒是很了解我的嗜好。
“信在哪?”我问。
她把那张对折的纸条递给我。天哪,我原以为有一百斤重的那封信原来不过是一张便条而已!从来没有此刻我内心这样矛盾的时候了:我既急不可待想看那封信,又突然害怕看它,生怕看到我不想看到的。蓝猫一直在一边盯着我,这妞今天可真有点怪。我忍不住还是把那张纸条展开,上面写:
“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离开你。很对不起!我不想你越陷越深,你现在悬崖勒马还来得及!我是个堕落的女人!你有你的女朋友,你应该好好待她……悬崖勒马吧!多想想,多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妈妈,她对你寄予厚望,还有你死去的父亲……我也是个快死的人了……我不知道再说什么,别了,可人儿!这个世界留给我的只是一段未圆的梦……”
一封充满省略号的信,连署名和时间都没有。我看了一遍,瘫坐在沙发上,又反复看了几遍,傻愣很久,好像过了一万年。蓝猫像看电影似的一直看着我。
“你没疯吧?”她说,端起酒杯朝我举了举,“不要自杀哦?想开点!”
我稍微缓过神来,又把那封信(如果称得上信的话)察看了一遍,发现那笔迹有些凌乱,我不知道梦儿为什么要写这样一封信,又是在什么情况下写的这封信。
“蓝猫,”我忍不住,掏心掏肺向她说,“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吧?梦儿到底怎样了?她为什么写这样一封信?”
“她去香港跟她老公了。”蓝猫半天才说了这么一句。
“你多说一些呀!”我哀求她,“她到底怎么了?”
蓝猫把那大半杯酒喝了一大口,痴痴望着我大概五十年,好像在琢磨该不该把事实告诉我。我不催她,怕打乱她的思路。我拿两个生番茄丢到嘴里,开始喝酒。
“跟我说吧,我很想知道。这你都不理解吗?”
“她丈夫知道你们之间的事了,”蓝猫想了半天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样?”我沉思起来。“他到底对梦儿怎样了?”
“梦儿跟他去香港了,住的房子也退了。反正以后梦儿不能再来广州了。”
“天哪!”
“我先洗澡去咯。”就在我喊天的时候蓝猫站了起来,好像不想听我的感慨。“你看开点啊,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见鬼去吧!”我嚷道,“那混蛋怎么知道我和梦儿的事?”
“他在电脑上看到了你和梦儿的聊天记录。”
“老天!梦儿怎么就听从他呢?她就那么听话?”我心中涌起了一股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