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2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那一惊实在不小,猛然就醒了。
47
我醒来的时候是中午,关亨已经起床了。我照例躺在床上一会儿,回味适才的梦。要解析这个梦的意味,除了弗洛伊德外,就是我自己最有发言权了。但我不想去解析,还是留给你自己去玩味吧。对于梦,我相信我再怎么解析,也不比你自己玩味的更有味道,就像一道菜,我再怎么搜索枯肠试图用语言去描述它的味道,也比不上你自己亲口尝一尝。
就在我还没有来得及细腻玩味这个梦的时候,尹孜为进来了,拎了一个包,显然是从东莞回来。贾力勍马上蹿过来打探消息,问这问那。尹孜为开始不搭理,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这一声长叹暗含的意味简直要了贾力勍的命,他禁不住好奇心的膨胀,一再追问,非要问出这声长叹的意思不可。
在贾力勍的几乎是拷问下,尹孜为又叹了一口气,还是把事情说了。原来是这样:那家所谓公司在网上看了尹孜为的简历后,打电话要他去面试。他如约赶往东莞,到指定地点去等,有一个人开摩托来接他,拐弯抹角转了一圈,途中那人停下来接一个电话,借故手机有问题,声音不好,问尹孜为的手机用一用,尹孜为就把手机递给了他。当时那人还跨在摩托上,尹孜为坐在后座上。那人在说话中故意弄掉自己的手机,要尹孜为下去帮他捡起来。尹孜为就下车去捡,就在这时,那家伙猛踩油门,一溜烟跑了。尹孜为想喊都来不及,把那手机捡起来,原来只是个手机模型,分文不值,自己的手机却被骗走了。
贾力勍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少不得表示一下同情,安慰几句。关亨作为一个伟大的厚黑家,自然忍不住要发表一番鉴戒之言。
“吃一堑,长一智。”他说,“我平时说你只知道死读书,你不承认,现在怎样?要是你听我的,早点看看厚黑学,就不会有今天。”说到这里他笑了一笑,这笑只换来了尹孜为的一声冷笑。“你别小瞧厚黑学,在中国,这门学问就是打门捶,生存之道,放之四海而皆准。你不了解就到处瞎撞,不碰壁才怪!”
“你懂个屌!”尹孜为不屑地嚷道,“你在这里说得头头是道,自己去了同样受骗!有些事情你根本想不到!”
“呵呵,”关亨笑得韵味无穷,好像对尹孜为的顽固不化表示遗憾。“我不会遇到这种事的,因为:假如我是你,我在去之前就可以看出问题,所以我不会送上门去!就算我倒霉看不出来,去了,那遇到这种事我也有对策,不会像你那么狼狈!”
“你自以为!”尹孜为说,“你在这里说得再好也没用!唉!他妈的!搞得我现在没手机用!”
这时我起床下来。关亨见我起来,又看尹孜为听不进他的逆耳忠言,就和贾力勍出去了。这时候是午饭时间。
“你病好了?”尹孜为问我。
“好了,就是重感冒。”我说,“你要是没电话,我手机可以借你用,反正我也没怎么用。”
“也行,”尹孜为稍微犹豫一下就答应了。“那先借你手机用几天。我刚跟家里打了电话,他们过几天就打钱来,等买了新手机就还你。我怕这两天深圳那边来电话,那边我也投了几份简历。”
“没关系,你先拿着用。”我把手机递给他,“不过现在得小心点了,不要再上当。”
“他妈的现在不会了!”他狠狠嚷了一句,接着又说:“这次去东莞应聘了两个公司,除了刚才我说的那家假冒的外,还去了一家正规的。我应聘人事部经理助理,结果面试下来快笑死我!”他说着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他们会问我什么专业知识,面试之前准备了很多,结果一点不问,只问我会不会抽烟喝酒,酒量怎么样。我以为他们想了解我是不是有什么不良习惯,就老实说从不抽烟,酒也少喝。你猜他们怎么说?他们说那不行,他们要找会抽烟喝酒的,而且要酒量大才行。因为他们工作上有需要,几乎每天都要喝酒。要是你去,说不定聘上了。”
“他们为什么不直接在广告上说招聘酒鬼算了?”我笑问。
“那也不行。”他笑道,“专业知识也要有的。但一般大学毕业生在这方面都没多大差别,酒量方面倒是要考查一下,喝酒的人毕竟不多。”他看了看我的手机,问:“有电话找你怎么说?我还是自己买一张卡吧。”
“要是有电话找我你就说是我同学得了。你想自己买卡也行,随你。”
他还是把我的卡退下来给我,然后自己出去买卡。
我到阳台刷牙洗脸,之后想出去吃点东西。这时金以恕起床下来了。
“老兄,今天继续啊?”他问我。
“奉陪!”我说。我知道这厮肯定想扳本想疯了。
“那吃完饭我们就继续,”他说。“我就不信邪!”
48
金以恕虽然说不信邪,但是下午继续开战时他还是换了一个方位,而且换了座次。现在是我和他坐对面,关亨和贾力勍坐对面,我右边是贾力勍。用行内人士的说法,坐在什么方位也关系到输赢,这可以引风水地理之类的学问来做佐证。你看,哪个赌徒不是宿命论者?
可是搓到晚饭时间,金以恕还是输,贾力勍也输,就我和关亨赢。现在金以恕欠我的钱差不多四百块了,具体是395块。这一个下午,金以恕大概吼了八万个“屌”,贾力勍也不甘落后,骂了六万多个“肏”,反正就是你“屌”过来我“肏”过去,“屌”“肏”同鸣,不绝于耳。
“他妈的!这两天怎么这么霉!不打了!”金以恕吼道,“算账!”
大家停下不打了。这时金以恕把钱掏出来,翻弄半天,给了我21块。我愣在那里大概有半分钟,不明所以然。关亨和贾力勍也莫名其妙在一边看。要是尹孜为在,他肯定也莫名其妙,但他自从中午出去后一直没回来。
“怎么了?”我问金以恕,“晚上你说怕数错钱,难道大白天你也数错?”
“我一分也不少你,”他说,脸上还真他妈一本正经。
我干笑了一下,把那21块钱摊开给各位看看。“你们看,这是395块吗?赖账也不是这么赖的吧?”
“屌!”金以恕叫道,“你他妈真的没反应过来?你还欠我374块医药费,我现在也不问你要,就在这里扣,不更省事?你要是不喜欢这样,那你现在给我374块,我再给你395块,怎样?”
这当儿关亨和贾力勍都笑了起来,刚才的莫名其妙变成了袖手旁观。我又愣了十秒钟以上。
“好!”我只吐出这一个字。
这个字是什么意味,只能请你去想象和玩味了。当你遇到什么倒霉事或预料不到的情况,你往往也会说出这个字:“好,这下可糟了!”但我说这个字,还有更丰富的意味,而所有这些意味都被我强行压入了心底。我暗中萌发了一个比铁还硬的决心:我会找到一个机会让金以恕吃不了兜着走!
你要是以为我是在乎钱才这么做,就大错特错了。我之所以咬定这样做,完全不是钱本身,而是这钱所包含的意义。我前面说过,我要是支付那条混账哈巴狗的医药费,就是对我父亲的极大不孝,至少也是极大不敬。我一旦把这事与我父亲的死联结上,就没法再脱开。要是金以恕不把那件事扯上,干脆直接赖账不开,我或许还能接受,但他偏偏扯上那件事,这就让我受不了。——老天哪,这违背了我的意志!——意志就是一切!你要是在这世界上找到一个比我更加咬定青山不放松的人,我算你厉害!
金以恕这王八蛋好像没听出我内心的声音,甚至还以为我那个“好”字是赞同他呢。
“总算了结了!”他说,有一种得意,也有一种失落:失落在于他觉得通过这种方式讨债太便宜了我。
“你以为了结了?”我忍不住问,不知为什么干笑了一下。
“你还想怎样?”他说,他显然误解了我那笑,以为我是赢钱之后得意的笑。“让你在赌桌上还掉债务,太便宜你了!”
“债务?”我又干笑了一下,天哪,我差点就冲过去揍他了。
“要不是我今天这么霉,你不会那么容易就还得了的。”他说。
我没有理他,起身出去了。我怕我失去控制猛冲过去揍他,而揍他我还觉得太便宜了他。
49
吃过晚饭,我在校园随便乱走了一圈,排遣一下心中那股勃然不可磨灭的积郁。我用积郁这个词,因为我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当时的心境了。愤恨、愤怒、仇恨、恼怒,诸如此类的词都不够准确,还不如索性用积郁算了。反正你看到积郁这个词,你只要想到一种压抑的状态就行。具体压抑什么,不用我多解释,你的想象力可以弥补这一点。
我在校园瞎逛了一趟后,觉得内心稍微平伏了些——就像活火山暂时平静了下来。随后我去书店逛了逛,买了两本书,一本康德的《纯粹理性批判》,一本《尼采自传》,也叫《瞧,这个人!》。我这次买书的行为不是有备而来,完全是一种意志的发泄。我不用浪费笔墨去说《纯粹理性批判》是一本什么样的书了,总之我对此书早有所闻,也看过有关介绍,据说非常重要也非常难读,恰恰因为这一点我要把它买下。至于《尼采自传》,就凭我最近对尼采的狂热,加上我昨晚那个梦,既然看到了这本书,我不买下来那才怪呢。
我走回宿舍的时候,差不多晚上九点了。走到楼下,我就听到了磅礴的麻将交响曲从417传来。这次不知道是谁在陪那三个鸟人打?到宿舍一看,原来是尹孜为。但金以恕大腿上还多了一个女人,就是那个中文系女生,你应该还记得,反正我还记得。这妞叫什么名字我一直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鉴于她在本书中不太重要,我也不打算去问她或者为她胡编一个什么名字了。
这妞坐在金以恕混账大腿上,一边看他们打牌,一边搔首弄姿,就好像她坐的地方是他妈皇帝的龙椅似的,不得了。金以恕呢,有一个混账女人坐在自己混账大腿上,那简直就像是给自己戴上了一枚勋章,勋章上似乎写着:“奖赏华南第一美男子!”瞧他那满脸的荣耀和自以为是,我简直想吐。
“心理学哥哥回来咯,”那妞见我进来便说,又问:“你手上是什么书啊?”我少不得把两本书向她出示一下,她嘴里念道:“哇!《纯粹理性批判》。那本呢,《尼采自传》,喔!全是哲学书啊!你买的还是借的?”
“买的。”我说。老实说,这妞还是蛮喜欢跟人打招呼的。
“你看懂吗?——我是说《纯粹理性批判》你看懂吗?”她问。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其实我也不想回答),金以恕就干笑了一下。
“他要是看懂《纯粹理性批判》,他就不是他了!”他说,口气极度鄙薄,又极度自以为是。
与其说他那句话刺激了我,还不如说是那种混账口气。但我由他说去,反正就是不理睬。你要是想积蓄力量,最好的做法就是沉默。我到自己书桌前坐下,倒了一杯酒(我酒瓶里还有半瓶白酒)。就一边喝酒,一边翻看《尼采自传》。尼采的话太他妈对我口味了,你瞧他说的都是什么话:“我为什么这样有智慧?”“我为什么这样聪明?”“我为什么能写出这么好的书?”天哪,这口气太对我口味了,和那种假惺惺的虚伪客套相比,我更喜欢尼采一万倍。
他们又打完了一局,尹孜为输钱。他好像输了不少,开钱后他不打了。
“妈的!不打了!”他起身下桌,“再输我就没钱了,这两天正急钱用。”
“你坐那个位子风水不好,谁坐那谁输。”贾力勍说,那位子是金以恕和他先后坐过的,所以他那样说。“孟荦荦敢坐这个位子跟我们打吗?”他问,显然是在激将我。
“你不用激将我。”我说。跟这几个菜鸟打麻将对我实在是小菜一碟。
“那就来呀!”那女生和贾力勍同时叫道。你简直会觉得贾力勍的声音比那妞更他妈娘娘腔。
我喝干杯里的酒,就过去坐下,跟他们搓。这次我和金以恕对面,关亨和贾力勍对面,我右边是关亨。那混账女生依然坐在那混账大腿上,一边欣赏大腿的主人出牌,一边偶尔瞟一眼我这边。她瞟人的眼神真他妈韵味无穷啊,我简直形容不出那种韵味,既有点得意,又有点自以为是,还有点高高在上,就好像在她看来,这眼前的一切都不足称道,甚至非常可笑一样。说来我还真有点佩服金以恕这鸟人,我真搞不懂他是怎么让两个女人相安无事的。
我连输了两盘,这两盘的牌实在太他妈糟糕了,就算我是混账赌神我也不能保证赢。但第三盘开始,我连续赢了三盘。
正在开始第六盘的时候,门外进来了一个人,女人,是沈优子。她一进来,一句话不说,径直冲过来揪住金以恕大腿上那个中文系女生,两个就你抓我扯在麻将桌边厮打起来。你不难想象,这时候金以恕出于一种男人特有的虚荣心,一定会感到十分自豪。事实也是这样,他一面喜笑颜开,一面继续搓牌,宛如没事人一样。看她们打得热闹,他甚至还说:
“尹孜为,你把椅子挪开点,给她们腾个场地。”
尹孜为还真把自己的椅子挪开了一点。既然金以恕是那样一副姿态,也就没人去解救。两个女的已经摔到地下,翻来滚去,头发全扯散了,然后开始相互扯衣服,抓脸,这时候谁的指甲长,谁就有了致命武器。
“妈的忘了带摄像机来!”金以恕不无遗憾说,“要不然……”
就在这时,那中文系女生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哭得实在太他妈嘹亮了。沈优子把她压在了身下,这时候也惊得松了手,放开她,但是放开之前没忘了再赏她一巴掌。那女生衣服被扯开了,露出一个乳房,脸上也被抓得青一块,紫一块,有几绺血印子,鼻涕眼泪一团糟。她总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