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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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
“我可以拿一份过去看吗?”
“你就坐我那里看,没关系的!”我说,声音有点像命令,却是颤抖的命令。
他坐下了,然后又站了起来。
“喔!你这椅子怎么搞的?”他注视着那椅子被砸歪的一角。
“不小心……撞到了一下,”我赶忙说,“不影响坐吧?”
“不影响,”他又瞟了我一眼。
我为了缓冲自己,也为了让自己的动作不显得怪异,过去我的桌面上拿起那瓶酒(其实已经不剩什么了),假装喝起来。他已经沉迷在那八卦新闻中了,不时还笑出声来。
“开始行动!”我心里叫了一声,——可是这一声命令般的叫喊究竟是我内心发出的,还是来自某个神秘的力量,我到现在都不知道。
我感觉自己完全被什么支配了,慢慢踱过尹孜为这边来,不经意间把酒瓶放下,抓起铁锤,裹进衣服内侧,把手在外面压着。这个过程不超过两秒钟。这期间,我是乜斜着他拿起铁锤的——他完全沉浸在读报中,没有注意到我的举动。上帝保佑!
我慢慢走到他身后,——天哪,我感觉我马上就要窒息了!
“肏!太他妈有意思了!”他突然笑了起来。“这篇你看了吗?”他转脸问我。
“没太看仔细……”我就像一架机器回答他,又故意喝了一口酒。
“肏!你拿个空瓶喝什么啊?”他笑问,笑得有点怪。
“还有点香味……”
我背过他,故意踱起步来,假装出一种醉态,或者可以说一种近于嬉戏的动作,一手握着酒瓶,一手在外面挤压着铁锤。我挤压铁锤很卖力,可我还是担心铁锤突然掉下来。这期间,他没有看我,但我知道他眼睛的余光可以瞟见我。我胡乱踱来踱去,等他又开始翻看另一篇,头埋下去之后,我慢慢踱到他身后,把酒瓶放到金以恕桌上,转身向他。
是时候了!是时候了!时间紧迫!时间紧迫!机会稍纵即逝!
“做,还是不做?”那个声音又在我心里叫了起来。天哪,你绝对想象不出我当时狂躁到什么程度!——我简直快崩溃了!
“上帝呀,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犹豫!致命的犹豫!我如同处在一个意志的斜坡上,不知是上还是下,心在这双重的意志下眩晕了——我感到头晕目眩,一切都像在旋转!一个无形的力量在我耳边呐喊道:“再不出手,就彻底完蛋!”
——没有退路了!没有退路了!意志不走回头路,不可能走回头路!
我感觉身体失去了重量,轻飘飘,但这并不妨碍我举起铁锤,——就在这时,贾力勍好像醒悟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望着我,立时吓得目瞪口呆!如果他不转身,也许我举起的铁锤可能又放下,可是他这一转身恰恰刺激了我——我就像离弦之箭,不假思索,猛举铁锤砸向他脑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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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力勍当时嘴巴张成一个标准的圆,显然被吓傻了,想喊一句话却喊不出来,身子也动弹不得,这时铁锤已经落到头上了。我那一捶是那么凶狠,他不吱一声就倒下了,可是出于惯性,我再加了一捶。他死时那副表情真他妈恐怖啊,眼睛死命睁开,眼珠几乎要爆出来,嘴巴完全扭曲变形了。我感觉他就是在看我,好像要抓住我的样子,天哪,我吓得几乎要痉挛,——可是这不妨碍我下一步行动。
我不知道我受制于一个什么命令,我不知道我自己是不是这个命令的发出者同时也是服从者,总之,我感觉我彻底分裂了,分裂成两个我:一个在下命令,一个在服从命令——可是在行动中我又是统一的。那一刻,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虽然我明明做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千万别来人敲门!千万!千万!”
我把他拖向储物柜的时候,心里一遍遍祈祷,尽管是无意识的祈祷。拖到储物柜那里,突然有电话响起来,我几乎要瘫软下去!电话响在他口袋里,我这才意识到该摸一摸他的口袋。我把手机摸出来后,丢在一边不接,又摸摸其它口袋,取出一个钱包,来不及看,也丢在一边,先把他塞进柜里去要紧。还好,那四个柜子都紧挨着地面,不用费多大的劲就塞进去了。报纸!我跑去拿报纸来,把尸体封裹住,不让血迹溢出来,关上柜门。锁!锁!我又飞跑去把锁拿来。
锁好后,我立马清理现场,拖地,擦血迹。我做这些,和一个机器人做完全一样。有一绺血迹射到了金以恕桌面上,我好不容易才清理好了。整个过程都是闪电般的行动,大概花了六七分钟。那手机响了一分钟后自动停了。这时候,才轮到清洗我自己。
我跑到洗浴间,到镜子里一望,上帝呀,我几乎快吓昏过去——被我自己吓昏过去。这个满脸血迹的人就是我吗?就是我吗?我真这么恐怖?我是谁?老天呀,这难道不是一个魔鬼吗?
我惊骇万分,可是惊骇这时也成了奢侈,——本能驱使我赶快行动,不浪费时间。我飞快扯掉衣服,大开水龙头,没头没脸乱冲一气。当时气温不高,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冷,我根本无法感到冷了,几乎可以说,我的感觉系统失灵了。冲洗好后,我把衣服裤子全塞到桶里,先用水过一过,把血冲淡一些,再用洗衣粉来泡。整个清洗自己的过程大概花了六分钟。
然后我想去开衣柜找衣服穿上,结果发现铁锤还撂在地上没洗,就先把铁锤洗干净,放回原处——尹孜为的书堆后。这才去开衣柜找衣服,穿上蓝猫给我的那件风衣。反正我有几件衣服,你都一清二楚了。我当然不能穿上那件白色中山装,仅仅因为它是白色,其它的我来不及考虑。穿好衣服,我把那个手机和钱包捡起来,把手机关掉,和钱包一起藏到衣柜里。这时,我再全面检查一遍,真的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了,才过去把门打开。走廊最那头有一个人正在下楼梯去,转身不见了,此外没再看到别的人影。
我深吸一口气,过贾力勍宿舍去,装成串门样,进去把门反了锁,出来拉上门,回417来。把窗帘拉开,窗门打开,让空气流通。
一切稳妥后,我才去洗衣服,——那衣服泡了几分钟到现在去洗刚好。虽然整个过程我都是手忙脚乱,可自然而然也遵循了一定原则,称得上一种统筹方法。而这种遵循完全是无意识的,——难道这不是来自那种神秘而又无处不在的意志?
74
一切收拾妥当后,我枯坐在电脑前,身心极度疲乏。你要是以为我心里轻松,那你真是太不把杀人当回事了。说真的,我到这时才明白过来我刚才到底做了什么,就好像从梦中醒来一样,——直到这时候才醒来,真的,不是我瞎说。
是的,我杀了人,果真杀了人!贾力勍现在死了,就锁在那储物柜里!天哪,难道这一切已经成定局了吗?突然间,我开始后悔了——甚至战栗了起来。我觉得我做了一件顶顶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好像刚才杀人的不是我,而是另外一个什么鸟人干的。贾力勍死时两眼圆睁、嘴巴扭曲的惨象又浮现在眼前。刚才他就歪在这个椅子下,而我现在竟坐在这里,岿然不动——老天,这难道是真的吗?
我甚至连抽烟都忘了。平时我一般是半小时抽一支烟,可今天我好像很久没抽了,等到烟瘾作为一种生理作用发作时,已经很久过去了。我点了一支烟,心气平静了一些。没错,我杀了人,的的确确杀了,现在一切无可更改,无可挽回了!他妈的,一不做,二不休!我就按我的计划去做,直到彻底完成!贾力勍那个恐怖的表情宛如一副定格的画面刻在我脑海里,怎么也挥之不去,简直像个混账幽灵缠着我。——我想起了应该买几个黑色塑料袋,用来套住死者脑壳,这样总雅观一些。
已经七点过了,关亨随时可能回来。我想出去买塑料袋,顺便吃点什么。这时我想起身上没什么钱了,——于是就想到了贾力勍那个钱包。我从衣柜摸出那钱包,里面也没什么钱,除了一张一百块,其余都是些散钱,我全掏出来归为己有。现在除了我,没有人会来用这些钱了。不知怎么的,我心里突然很他妈羞愧,总觉得拿人家的钱不光彩,——甚至这种不光彩比杀人更要命,这说来真他妈奇怪!但我还是把那些钱掏出来,放进了自己的口袋。我思想中闪过这样一些念头:管它的,超人可以超越常人的规则去做事!
但我得说,无论怎样,在我打开那个钱包时,我丢不开这样一种想象:我想象贾力勍其去银行取钱,到商店买东西,店主找零钱给他,他把零钱塞进这钱包,诸如此类。这让我觉得很难受,真的很他妈难受,——以至于那种后悔的情绪又来了。
我一点胃口也没有,只是出于常例,硬吃了一点面,只吃了小半碗。接着我到商店买黑色塑料袋。问第一个店子没有,只有其它颜色的。那店主问我为什么一定要黑色的,我说用来装垃圾,黑色的比较好。他有些不可理解,说其它颜色的袋子也可以装垃圾;对此我表示同意,但我坚持要黑色的。
“他不可能知道我买这些袋子去做什么。”我心里想,“要是他知道我刚刚杀了一个人,那才他妈好玩呢!”
我换另一家店子问,这家有了。我给那店主一块钱,就说买一块钱的,他递了几个黑袋子给我,有那么五六个吧,管够用了。这时我突然想到某一天事情暴露后,警察到这些店子来调查,问这店主有没有人曾经到这里买过黑色塑料袋、买袋子的人长啥样之类。这样想时,我心里有那么点害怕,可同时也有一种窃喜,真的。
我回来走到楼下,想起应该有一瓶酒,又回去换一家店子买了一瓶酒。今天要不是有那瓶酒(尽管所剩无几)作为掩饰物,我几乎不知道如何伪饰自己。你要做好一件事,有时候还真得非有一个道具不可。
回到宿舍,关亨还没回来。这好,让我有时间准备准备。天黑了,我把大灯打开,台灯也扭开,想通过亮度来减轻内心的恐惧。你要是以为跟一个死人同处一室很好玩,那你绝对是疯掉了。我把那几个塑料袋藏进衣柜里,开始布置宿舍,把窗帘拉上,把尹孜为的椅子挪开点,腾出足够的空间。我想,关亨回来后总会坐到电脑前的,我就在那时候动手。布置好后,我打开电脑,随便看看,一来为了减轻恐怖感,二来我总得做点什么,不能像木偶样枯坐在这里,那总让人觉得奇怪。
就在无所事事之际,我脑子猛然一个激灵,惊吓得我差点喘不过气。我想起贾力勍现在所在的那个储物柜,按照床号与柜号对应起来,该是关亨的:关亨是3号床,那柜号也是3号。我当时手忙脚乱,把贾力勍锁在了3号柜,如果关亨回来看到问起来,我如何应对?天哪,那一刻我真他妈慌啊!我想重新把柜子打开,把贾力勍挪到我的柜子去,也就是4号柜,可又怕关亨突然回来。虽然平时很少有人去关注那几个柜子,可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啊。我一时真他妈六神无主,费了好大的劲才冷静下来。我想如果关亨问起来,我就说我锁了一些书和其它不用的东西在里面,不小心弄错了,懒得再调过来,反正那柜子也没人用。我甚至想,如果关亨硬要我打开柜子把东西挪到我自己的柜子去,我也赖着不开,他要是硬逼的话,我就铁锤伺候。但谨慎起见,我还是用扫帚斜靠在3号柜上,把上锁的位置遮住。我把地面清扫得这么干净,关亨大概不会去动那扫帚的。
九点过的时候,我听到了脚步声,我确定是关亨。他没有马上进来,而是在敲贾力勍的门,喊了好几声。要说我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可是与杀贾力勍的紧张相比,我此刻最紧张的还不是要杀掉关亨这件事本身,而是怕他发现那个柜子上了锁这回事。这说来还真他妈奇怪。
这厮喊了几声没回应,进来了。他进来时根本没有去注意那储物柜,就像平时一样。——谁会平白无故去注意那储物柜呢?真是的!
“你见贾力勍吗?”他问我,语气很他妈突兀。
“没见。”我干巴巴说。
“怪了!这时候不该就睡觉啊!”他接着拨贾力勍的电话,知道是关机后,说:“电话也关机!奇怪!”
我只顾盯着电脑看,完全事不关己的样子。
“他没到过这里?”他又问我一遍。
“我没看到他。”我尽量让语气平静,可还是有些抖动。
他没再说什么,在自己椅子上坐下,开始换鞋子。
“谁拖的地?”他问道,这时候才注意到地面刚刚清洗过。
“我拖的。”我语气还是干巴巴的。
我一直装着在上网,没看他,只用眼睛余光注意他。他不是换拖鞋,而是把运动鞋脱下,换上一双皮鞋,显然还要去哪里。他换好鞋后,起来在宿舍走了走,过去把那窗帘拉开了。没再问我什么,出去了。
我的心放了下来,看来这鸟人没发觉什么不对劲。
一直到晚上十二点过,这鸟人才又回来,身上有酒气,显然刚吃过饭。他又过去敲贾力勍的门,喊了几声,没有回应后才返回来。
“你真的没看见贾力勍?”他又问我。
“没看见!”我说,突然很他妈烦躁,转脸对他嚷起来:“没看见就没看见!我凭什么一定要看见他?”
“我只是问问,”他说,疑神疑鬼看了我一下,自言自语道:“怪啊!”
“他不是和你一起去爬山吗?”我故意问,想以此开脱他对我的疑惑。老实说,我要真想做个演员,也还是够格的,只要是演我想演的角色就行。
这厮没再说什么,脱掉皮鞋,换上拖鞋,进洗浴间去了。上帝保佑,他一直没有注意到那储物柜。我琢磨是不是该喝酒了呢,开始喝吧。我咬开瓶盖,喝了几口,就握着酒瓶在宿舍里踱起步来。踱步总比坐在那里更容易调适心态。趁这厮还没出来,我过去把门关了,反上锁。然后我想要不要拉上窗帘,拉上会不会引起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