撵(子峭)-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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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跟她争了,这根本不是什么简单不简单的问题,算了,关于人生观的东西争了也没用。我越来越发觉我和她不是他妈一条船上的人。她也感觉到了什么,看书老走神,干脆不看了,撂在一边。
“看电影吧,”她说。
“先看哪个?”
“随便,……就先看你那个吧。”
其实她并不关心希特勒,她只是想让我开心罢了。说实话,我蛮欣赏希特勒的性格和意志力,只是不敢恭维他的做法,我觉得他对尼采的思想只学到了皮毛。要想颠覆这个混账世界,光靠战争绝对不行,最厉害更根本的还是思想,我以为。
我们就一起在床上看希特勒的纪录片,我一边跟她解说我的一些想法。她虽然也在看,可我知道她根本就心不在焉。她听我说,只是不停地“嗯”“哦”“这样啊”,完全是在敷衍。
“你到底有没有在看?”我突然很生气,“你不想看就不看了,为什么一定要逼自己看呢?”
“我也想看进去,可实在是看不进去!”她说,几乎要哭了。
“那就不看了!”
我把碟子取出来,丢在一边。连恐怖片也没心情看了。她默默躺着,不敢看我。我们好半天都不说话,就一声不响躺在那张混账床上。如果一定要用“同床异梦”这个词,那这时候用真他妈太合时了。
8
我们大约躺了一百年,后来我发现她在默默流泪,突然于心不忍,就凑过去劝她别伤心,以后我们会慢慢融洽起来的,时间可以疗救一切等等,诸如此类女孩爱听的屁话,我说了大概八百箩筐。天哪,我只有对她才说这么多混话。如果说刚才我他妈是一头野兽,那这时候我简直温柔得一塌糊涂。可她却越来越伤心了,也真是,本来这时候去劝她她会更伤心,这我也知道,可是也不能因此就不去劝了。
“以后你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分手!”她哭着说,这小妞也威胁起我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呢?”我万分柔情问。
“什么希特勒呀,尼采呀,颠覆这个世界呀……你先颠覆你自己吧!”
“这些事情就乱七八糟了吗?”我笑问。
“你要颠覆这个世界,连个毕业证都没拿到,在社会上都无法立足,你颠覆个屁呀?你要是还愿听我两句话,好好想想你的语文补考吧,这才是要紧的!下学期你要是再不去补考,我就跟你分手,我说到做到!”她看到我在笑,更加气概凛然了。
“千万别跟我分手啊,要不然我他妈不想活了!”我说。你真该想象一下我说这句话时处于一种什么混账心理,既像开玩笑,又有点鸟认真。可女孩子就喜欢听这些屁话,没办法。
她不说话了,起来穿衣服。
“穿衣服干什么?”我问。
“我想出去走走,透透气。你去不去?”她总算瞥了我一眼,那算是给我极大的面子了。
“当然去,我陪你!”
我和她走过那条街巷,全是他妈吃饭的大排档,巷子里浓重的啤酒味一阵一阵的如同滚滚雷声。这时候放假人稍微少了些,要是平时这里简直他妈比赶集还热闹。走完那条混账街巷,拐一个弯,就来到了ZS大学的北门广场,北边就是珠江,江边有一个码头。人真他妈多,溜旱冰的,骑单车的,踢毽子的,跳绳的,坐在草地上围成一圈一圈大声说笑的,没事可做胡乱蹿的,贼眉鼠眼的,什么混账人物都有。我这么说不是凭空的,我去年就是坐在这片草坪上弹吉他弄丢了一个手机,后来我才明白过来就是坐在我身边听我弹吉他那几个混蛋偷走的,我当时把手机和烟一起放在身边。那几个鸟人当时把巴掌拍得要破,原来只是想蛊惑我以便偷我的手机,真他妈一群混蛋。
我和叶迩牵走向那一排耸峙的灰白石柱,那是ZS大学北门牌坊,上面写着“国立ZS大学”,很有些混账气势,只是那几个字写得太他妈难看了,尤其是“国立”两个字,简直丑得不堪入目。我闭着眼睛都可以写得比它好看一万倍,不吹牛。我敢打赌你要是看到那几个字,你也想重新把它写得好看点。什么破名校,连个校名都写得不像样,准是那些混账名人题写的。要我看,这些到处题字的人真该拿去杀头,字写得难看还要到处题,不砍几个脑袋看来改不了这股歪风。我越看那几个字越他妈觉得不顺眼,真恨不得爬上去把“国立”两个字蒙了,换上“混账”两个字——“混账ZS大学”——那才他妈有意思呢。
过了牌坊,迎面就是珠江。晚上这江边可真是灯火璀璨啊,搞得像他妈人间天堂一样。我和叶迩牵就在江边散步,她挽着我的手。也就看到一些老人在遛狗,情侣们在说一些混话,一些小伙子骑着多轮单车奔跑,还有江上那些混账游船来来去去,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心情倒是舒畅多了。
“说说,以后你想过一种什么生活?”叶迩牵倒是来了兴致。
“我?——想过一种自然的生活。”我想也没想就说。
“什么才叫自然呢?”她问。
“反正不要像这混账广州一样,到处搞得他妈灯火璀璨,其实不过是人为的假面具,都是伪饰罢了,”我指着珠江上那一派灯火辉煌说。
“你不想留在广州生活吗?”她有点纳闷。
“暂时生活还可以,你要我一辈子生活在这里,还不如把我杀了吧!”
“谁要你一辈子在这里生活了?”她笑了起来,“不过是暂时……”
“其实我希望过一种田园生活,”说起理想,我他妈还真有点来劲了,“在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有山,有水,最好有一条小溪,一片草地,几个小山丘,建一个小屋,养上几头牛,几条狗,还有鸡呀鸭呀鹅呀兔子呀之类的,反正你喜欢什么就养什么。然后买一大批好书,就那样爱看书就看书,爱放牛就放牛,爱跟狗玩就跟狗玩……”
“喔!我也想过这种生活呢!等我们老了就去过这种生活好不好?”她说,好像年轻就不能过这种生活似的。
“为什么一定要等老来呢?”
“我们得先在城市找工作挣钱呀!”她说,好像这是他妈很正常的事一样。“你觉得要过上那种生活,要准备多少钱的样子?”
“一分也不用准备!”我几乎是笑着说,可这笑也有点像哭。
“那也不行,总得预备些钱,要不然亲人们生病了,总要有钱去医院嘛。”
“那种生活不会生病的,只会是健康,因为它符合自然。”
“谁知道呢?人有旦夕祸福。”
“只有在这混账城市人才会生病!”
“你好像很讨厌城市?”
“不是好像,本来就是。”
稍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她问:
“你毕业后想找什么工作?做个心理医生?”不知为什么,说“心理医生”时她笑了一下,可能是她觉得我自己的心理都有问题吧。
“天哪,要我做心理医生,还不如把我杀了吧!”我叫道,掩盖了她的笑声。
“为什么?”她很不解,“你学心理学……”
“心理医生是个很可笑的职业,因为它基于一种畸形病态的生活,没有这种生活,它就没有用武之地,纯属多余。只有在这混账城市才需要它,在大自然中心理医生完全多余,就像人身上的赘疣一样。”
果然,她又笑了起来:“我觉得你真有点像个赘疣呢。”
“真的吗?你这小妞……”
我忍不住搂住她亲了一下,她和我吻起来了。
闲逛了个把小时,依旧回来。在旅馆楼下我买了三瓶啤酒拎上去。我冬天一般喝白酒,夏天喝啤酒。这几天白酒喝多了,想改改口味。在广东,要是让我尽情喝,我一个夏天可以喝掉八十卡车啤酒,不骗你,我经常把啤酒当水喝。
回到房里,洗过了澡,一起看那个恐怖片。她老是吓得躲到我后背去,大半时间都把手蒙着脸,真他妈好玩。那片子在我看来根本不恐怖,为了表示我不以为意,看到那些她最恐怖的片段,我甚至还凑过电脑屏幕去亲上一口呢。我看恐怖片喜欢一个人深夜看,跟人一起看没意思,不过跟女孩子还可以,她们的害怕总能搔着某种男性自尊的痒处。
看完后我们就睡觉了,我也刚好喝完那三瓶啤酒。睡觉前我们少不得又做爱一次,半夜醒来又来了一次。因为天亮她就要走了,一个假期不见面,所以多做几次。第二次做爱她又问了一遍“你爱我吗?”,第三次倒是没问,可能她也担心我耳朵起老茧吧。
很快就天亮了。她要赶九点钟的班车回潮州。我们七点过起来,她把一套睡衣和拖鞋装在塑料袋里交我保管,免得下次来看我又要带来。洗漱过后,我们退房到楼下吃东西,把那两个混账碟子退了,我就送她去地铁站。路上她又劝我不要去地铁站弹吉他了,几乎是哀求的口气。我为了让她高兴,就答应了。
看她上了地铁,向我挥着手,我一时真他妈有些恋恋不舍。送人总是送的人更难受,走的人还稍微好一些。地铁很快就走了,消失在眼前,铁轨静悄悄。天哪,我做梦也没想到,这竟然成了我们的诀别。
我一个人怅怅然,拎着她那个塑料袋,稀里糊涂回来。突然我摸到上衣内袋里有一沓钱,拿出来数一数,有六百块。我发信息问她,她回复说:“那是我教人弹古筝挣的钱,省下来留给你过年的,你买一件新衣服吧,不要老穿那件外套。”我看着这几句话,心里一阵酸溜溜,眼泪都快蹦出来了。
7。…第四章
9
我送走了叶迩牵,一时有些茫茫然,信着脚步乱走。不知不觉到了ZS大学南门,这时我突然从离愁别绪中醒过神来,想到我该去哪里,这就一下子想到了买书。不知道你一有钱最先想到的是什么?大吃大喝一顿?找个把女人?还是到什么混账地方旅游一趟?或者买一件漂亮衣服?至于我呢,只要一有钱,第一个反应肯定是买书。虽然叶迩牵要我买衣服,可我对穿着太他妈不在意了,除非我实在没有衣服可穿,即将面临裸身的境地,我才会想起买衣服。而买书,天哪,一说到买书,我就他妈兴致勃勃,好像换了个人似的。我买书的欲望实在是太强烈了,这当然是求知欲在起作用,要我说,我的求知欲简直和我的性欲不相上下。
有几本书我早就想买了,都是他妈哲学书,只是因为钱紧张,一直买不成。你完全可以想象,我每次去逛书店,看到那些梦寐以求的书,都要拿下来摸一摸,翻一翻,下了一百个决心想买下来,最后因为口袋那几个孤寡的孔方兄正在体验着孤独,又不得不否定那一百个决心,把书放回去。那种感觉真他妈要命!现在总算可以买了,我想让这几本书陪我度过一个充实的寒假。另外,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我的思想也太他妈混乱了,我需要几本高水平的书来梳理一番。说来不怕你笑话,一直以来,我内心积郁起一股勃然不可磨灭之气,觉得很多事情太他妈看不惯,老想着通过思想来颠覆这一切。真的,没骗你,我太想颠覆这个混账世界了。说起颠覆这个世界,我有一个奇大无比的雄心,就像阿基米德一样,我总对自己暗下决心:“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起这个混账地球!”而我的支点,不是面包,不是钱包,而是思想。
我几乎是兴高采烈,马上跑到学校西门外那家书店买了五本书。两本叔本华的:《作为意志和表象的世界》、《叔本华悲观论集》,三本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强力意志》、《善恶的彼岸》。这些书我在学校图书馆碰到过不下八百次了,可是我希望自己拥有,如果你是个爱书的人,你会明白这种占有欲。在书店选书的时候,我那个雄心又一次在心里激荡起来,乃至有一瞬间,我突然想一口气买下一大批书,干脆把所有的钱都花光,真的,我差点就那样做了。后来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想到即使我一次买下那么多书,一时半会也看不过来,所以还是先买五本,看完再说。我真是个冲动型消费的典型人物,而这种冲动在书店尤其来得汹涌,要不是我口袋实在太他妈干瘪,我真可能会把这书店的好书全他妈一次性买光。
我把那五本书叠成一摞,抱回宿舍来。你可以想象我抱着那一摞书走回来是一种怎样的斗志昂扬,我他妈甚至有一种睥睨一切的豪气。当然了,我一直还拎着叶迩牵那个塑料袋。这个塑料袋就好像在和那摞书唱对台戏,因为它仿佛代表着叶迩牵在提醒我:“你要是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分手!”没错,这个混账塑料袋总是让我想起这句话。老天,在我雄心壮志的激昂时刻,老是有一个混账塑料袋来给我泼冷水,这可真他妈要命。
我回到宿舍,空无一人,应该都吃饭去了。尹孜为桌上翻着那本词汇书,不用说,这家伙一直在记单词。我把书和塑料袋放到桌上,也转身下去吃东西。辣椒没有了,我只能去外面那条混账街巷吃一碗米粉。那里有一家桂林米粉店,味道还行,主要是配有辣椒,还算有点辣味,至少不像他妈吃白菜一样。
下楼梯时,在拐角那儿我看到尹孜为正一步一步跺脚上来,半埋着头,口里念念有词,配合着脚步声。我注意听了一下,原来他在反复念一个单词:“Abandon!Abandon!Abandon!……”天哪,他可能迷上这个单词了,因为有一次半夜我听到他也是念这个单词,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有时候他也会念别的单词,比如有一次我听到他念:“Fuck!Fuck!Fuck!……”那声音还真他妈铿锵有力。
快碰到他时,我跺了一下脚。他抬头看到是我,就不念了,可是也没有任何一点拘窘的感觉。你要是以为他不好意思,那你就彻底错了。“去吃饭?”他照例要问一句,仅仅是问而已,他并不真正关心你要做什么。我现在去吃饭,他就说:“去吃饭?”如果我在买烟,他会说:“买烟哪?”如果我在洗衣服,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