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诡录-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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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好的地方,我们干什么呢?”懒洋洋的葛冬看着天,好像在自言自语。
“我给你们读诗吧。”姜春梅一边说一边从挎包里掏出一本诗歌刊物。她喜欢文学,经常写诗,在市级电台发表过四首了。
她翻到一页,轻轻读起来。其中有这样的句子:太阳的脸,吊在半空中,五官在燃烧……
这似乎又是一个前兆。
后来,几个人回忆当时的情景,越想越怪。葛冬唱的京剧,还有姜春梅朗诵的诗歌,都有“悬挂”之意……
小小第一个察觉到了某种不祥之气。她坐起来,说:“今天……不会出什么事吧?”
姜春梅停下来,迷惑地望着她。
尹学军敏感地坐了起来,问道:“你感觉到什么了?”
小小说:“我总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头……”
姜春梅说:“你别神叨叨的,怎么了?”
小小皱了皱眉说:“我也说不清。”
姜春梅把那本刊物收起来,说:“你败了我的兴。”
葛冬把嘴里衔的一根草吐出来,笑着对姜春梅说:“她是被咱俩给吓的。我给你采野花去,喜欢吗?”
姜春梅说:“喜欢喜欢!”
葛冬站起来,就哼着歌朝山顶走去了。姜春梅望着他的背影,满眼幸福。
尹学军在旁边观察着她的神态,心想,她之所以喜欢上葛冬,也许就是因为葛冬会哄女孩子吧……
正发着呆,突然传来了一阵声响,尹学军猛地转头朝后面望去。
有一块方方正正的石头从山坡上滚下来,速度很快,它几乎是擦着尹学军的身体滚了过去,一直滚到了山坡下的草丛里。
尹学军滚到一旁,惊魂未定地抬起头,朝山坡顶上望了望,警觉地说:“有人!”
这个山的形态很古怪,山坡朝上爬着爬着,突然不见了,折成了一块平地,平地后突然又陡峭了,像椅子靠背。
现在,几个人在底下看不见山坡顶端的那块平地。
尹学军说的就是那里藏着人。
小小颤颤地问:“他想砸死我们?”
姜春梅小声说:“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呢?”
这时,葛冬举着一束野花,从一侧跑过来:“你们知道这些花叫什么吗?”
没有人说话。
葛冬停在姜春梅面前,看了看几个人的脸色,说:“你们都怎么了?”
姜春梅指了指那块石头,说:“上面滚下来一块石头……”
葛冬看了看那块来历不明的石头,说:“这有什么奇怪的!”
山坡顶上一片安静,没有一点动静,更不见有人露头。尹学军目不转睛地朝上面望着,说:“有人。”
葛冬说:“肯定是风吹下来的。”
尹学军收回眼睛,看了看他,说:“风怎么能吹动那么大的石头?”
葛冬说:“上面的风大,别说石头,就是人都站不稳。”接着,他斜了尹学军一眼,说:“哥们,你的胆子太小了。”
尹学军看了看姜春梅,又看了看葛冬,不服气地说:“你比我胆子大?”
葛冬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说:“我们不比胆子,比力量,怎么样?”
尹学军说:“怎么比?”
葛冬说:“举重。我们就举那块石头。”
尹学军说:“行啊。”
接着,他大步走过去,把石头搬起来,一下下地举。那是一块青色的石头,上面有古怪的白色花纹。他举了六下,双臂剧烈地颤抖起来,终于没能举起第七下,“扑通”一声,他把石头扔在了地上。
葛冬看呆了,过了半晌才说:“天!我服了……”
尹学军得意地看了看姜春梅,姜春梅抱着那束野花,笑吟吟地看着葛冬。尹学军疲惫地躺在了山坡上,把脑袋转向了小小:“小小,你不是会唱陕北酸曲吗?唱一支给我听。”
小小仍然不放心地朝山坡顶上看着,说:“尹学军嗓子好,他唱吧。”
尹学军说:“我只会那一句京剧。”
姜春梅说:“小小,还是你唱吧。”
小小想了想,果然唱起来,她的嗓音太清脆了,甚至有些尖厉,显得很突兀,山谷显得更寂静。
她唱了两句之后,就住口了,然后继续心事重重地朝山顶看。
姜春梅讲起了故事。葛冬一直笑吟吟地望着姜春梅,津津有味地听。
尹学军的脸色又一次黯淡下来,也朝山顶上看。太阳一点点偏西了,风不知道什么时候消退了,天地间一片祥和。
姜春梅讲完了,葛冬又讲起来,他说:“我叔叔是演杂技的,他最擅长走钢丝。记得我小时候,有一次,他从钢丝上失足摔了下来,被吊在了半空中……”
小小突然说:“我们得回家了!”
葛冬住了口,朝天上看了看,说:“就是,一会儿天就黑了。”接着,他把吃剩的东西装进旅行包,站起来,说:“走吧。”
另外三个人都站了起来,跟在他后面,顺那条羊肠小道返回。
小小走在最后。
走着走着,她停下了。
尹学军走在她前面,他察觉到小小停下了,就回过头,问:“你怎么不走了?”
小小突然说了一句让大家震惊的话:“我想到山坡顶上看看。”
尹学军想了想,说:“我去。”//////442702'/
☆、第八十一章 采风9
姜春梅望着他的背影,见他一直不回头,就说:“我们跟他一起去吧。”
“麻烦。”葛冬小声说。
三个人最终还是跟在了尹学军后面,一起朝那个山坡上爬去。
尹学军爬得很快,转眼就爬到了山坡顶端,他刚刚直起身,就傻在了那里。突然,他转身就朝下跑。
“怎么了?”葛冬惊惶地问。
尹学军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快跑!——”
三个同伴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是都感到大事不好,连滚带爬地朝山坡下逃窜。
姜春梅和小小跑在后面,小小哭喊起来:“等等我们!”
尹学军根本不理会,他像疯了一样在前头狂奔。
葛冬停下来,转过身等她们。
山坡上,除了姜春梅和小小在一前一后地跑,并没有任何东西追下来,山坡顶端依然是一片阴森森的死寂。
姜春梅气喘吁吁地说:“他到底看见什么了?”
葛冬说:“我哪儿知道!”
小小冲到葛冬跟前,一下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没事儿。”葛冬说。
可是,她的身子抖成一团,死死不放手。
葛冬就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姜春梅,快步朝前走。
尹学军已经跑下山坡,冲上了那条羊肠小道。
姜春梅说:“他是不是看见了蟒?”
葛冬说:“肯定不是!”
姜春梅想了想,说:“……难道那里真的埋伏着一个人?”
葛冬迷惑地说:“可是,什么人会藏在那里呢?”
姜春梅说:“我想是个疯子,说不定他在这个山谷里生活很多年了,满脸都是长长的头发……”
葛冬还是摇头:“我想,要是个疯子的话,他不至于吓成这样。”
尹学军跑到了那条隧道前,终于停下来,坐在地上,惊恐地朝那个山坡的方向张望着,大口喘着气。
实际上,从这个角度看不到那个山坡,中间被一个山包挡住了。
三个同伴终于来到了他跟前。
“尹学军,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葛冬弯下身,急切地问。
尹学军呆呆地说:“一棵树……”
“一棵树?”
“山坡上面只有一棵树……”
“树怎么了?”
“它很高很粗,长着密匝匝的叶子,离我只有十几米远……”
“我问你跑什么?”
“树上吊着一个人……”
小小和姜春梅几乎同时抖了一下。
葛冬低声问:“男的女的?”
“应该是男的。”
“是不是谁在树上挂了个假人?”
“肯定是真人!”
那一幕已经深深刻在了尹学军的眼睛里——山坡顶上有风,那个人的衣服‘哗啦啦’地抖着。他穿的是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
“你看清他的脸了吗?”
“他的脸上蒙着一块黑布。”
葛冬慢慢直起身,说:“我还以为是强盗呢。死人有什么好怕的!”
尹学军颤巍巍地说:“那个人吊死的姿势特别怪……”
“怎么怪?”
尹学军好像眼看就要精神错乱了,他低下头,烦躁地说:“别问了!”
葛冬就不问了。
停了一会儿,小小小声说:“我早就感到今天不对头。你们看,上午我们来的时候,在隧道里……”她说到这里,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咽了回去。
姜春梅说:“我们马上离开这个地方!”
尹学军站起身,说:“对,赶快走!”
可是,他朝黑洞洞的隧道里看了看,又迟疑起来。
姜春梅想了想说:“我在前面走。”
葛冬说:“我在最后面。”
姜春梅第一个钻了进去。
随后,尹学军也钻了进去。
小小紧紧跟在尹学军后面。
他们走进隧道之后,突然听见还没有走进来的葛冬尖叫了一声:“谁!……”
他们撒腿就跑!
隧道里太黑了,尽管三个人惊恐至极,但是跑得并不快,尹学军撞在了姜春梅的身上,又绊了小小的脚,他们磕磕碰碰,你推我搡,一起朝隧道的另一端奔逃……
他们跑出那条隧道之后,又朝前跑了很远才停下来。
三个人站在一起,惊恐地朝后看。
天色暗下来,隧道里更黑了,它死寂无声,深不可测。
过了很久,葛冬还没有出来。
三个人都没有说话。
完了,他们把葛冬留在了隧道的另一端,留在了那个可怕的山谷里,他可能永远都出不来了……
这条隧道,似乎是隔断幽明两界的一条黑暗通道。
有人嘤嘤地哭起来。
是姜春梅。
没有人劝她。
此时,大家的脑袋里都是一片空白。暮色中,只有姜春梅不知所措的哭泣声。
现在,他们没有一个人敢返回去看个究竟。
现在,他们只有等待。
突然,隧道里传出了脚步声。
姜春梅一下就不哭了,惶恐地看了看尹学军。
尹学军紧张地看了看小小。
小小不安地看了看尹学军,又看了看姜春梅。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不是跑,而是走。
山谷里除了葛冬,就是那个吊在树上的,再没有其他人。三个人都意识到,假如走出来的这个人不是葛冬,那么,他们谁都别想走了……
尹学军的双腿开始哆嗦起来。
葛冬从隧道里显现出来时,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这次他没有笑,他冷淡地走向了三个同伴。
小小站在了尹学军的背后。
尹学军远远地问道:“你遇到……谁了?”
“一个守山的人。”葛冬一边说一边慢慢走到三个同伴面前,停下了:“我告诉他山谷里有个吊死的人,他就让我带路,领他去看看……”
“你去了?”尹学军问。
“去了。”
“那个人的姿势怎么……怪?”
葛冬摇了摇头:“还是别说了。”
“为什么?”
“说了你们会害怕。”
“你不说出来我更害怕!”
葛冬看了看姜春梅,过了半天才低声说:“他的舌头耷拉着,从蒙着脸的黑布下伸出来,都快舔到胸脯了。还有,他的脚尖朝下,直直地垂着,像跳芭蕾舞的一样。他的身子太长了,骨头都脱节了,已经不像人。一双胳膊张得大大的,好像正在扑过来……”
小小紧紧抓住姜春梅的手。
停了停,葛冬又说:“那棵树上,还刻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姚三文之墓’。”
尹学军叨念着这个陌生的名字:“姚三文……”
姜春梅突然说:“葛冬,你穿的是谁的衣服?”
尹学军这才注意到葛冬穿的是一件墨绿色上衣,一条黑趟绒裤子!他猛地朝后退了一步。葛冬嘻嘻地笑起来。
姜春梅又问:“你说呀,这是谁的衣服?”
尹学军死死盯着他。
葛冬说:“这是一套新衣服,穿在一个死人身上,风吹雨淋,不是浪费了吗?”
姜春梅说:“你快脱下来!”
葛冬说:“我穿着不合身吗?”
姜春梅生气了,大声说:“你不脱,我再也不理你了!”
葛冬说:“好了,我脱。”
他慢腾腾地脱下那身衣服,使劲一甩,扔进了路旁的山沟里,里面是他自己的衣服,然后他说:“走吧!”
四个人顺着山道朝凤黄县城走。
天已经黑下来,风有些凉。山道上很静,只有几双脚板磨擦沙石路面的声音。
葛冬和尹学军走在中间,姜春梅走在葛冬旁边,小小走在尹学军旁边。
除了葛冬,另外三个人的脸色都很白。
小小又说:“我早就感到今天不对头……”
三个人都停下来,转头看她。这是她在隧道那一端说了一半又咽回去的话头。“你们看,上午我们来的时候,在隧道里,葛冬突然唱起了京剧,什么‘不该把兄吊起来’;到了那个山坡上,春梅又朗诵诗,说什么‘太阳的脸吊在半空中’;后来,葛冬又讲他叔叔走钢丝摔下来,被吊在了半空中!”
姜春梅说:“这事儿太蹊跷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葛冬总是不时地看尹学军的眼睛。
尹学军敏感地说:“你总看我干什么?”
葛冬欲言又止。
尹学军追问:“到底有什么事?”
“我说出来你别害怕啊……”
尹学军紧紧盯着他,不说话了。
葛冬终于说:“你可能不知道,老辈有一个说法——所有吊死的人,都会变成恶鬼,他们上吊时垫脚用的凳子、砖块、石头,千万碰不得,否则他们的阴魂就会追随你,一直把你缠死。”
“你什么意思?”
“刚才我到山坡上观察了一下——那棵树下的草很高,很荒,有一堆石头,肯定是上吊的人事先捡来的,他把那些石头高高地垒起来,踩着它们,把脖子伸进了树上的绳套里……我发现,最上面的那块石头不见了。”
“你是说……”
“那块从山坡上滚下来的石头,就是那个上吊的人死前蹬开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