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有鬼之白骨变-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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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有没有发现这间逆旅有什么不对劲呢?”段珂问道,见李岫三人一脸惶惑,便指着北边的一面墙,道:“请看那里。”
李岫、韩湛顺着他所指,抬起头望向北墙,只见墙面上依稀有个类似飞鸟图形的轮廓,但似乎是被新近粉饰过的泥灰盖住了,看不太真切,那段珂解释道:“在下游历途中曾听人说,许多盗匪会在逆旅的壁上绘上暗语符号,以便告诉后来的同伙所要偷盗目标的去向和所携钱物的多少,而这墙上原来绘的是一只彩头鹦鹉,乃是他们交接所用的特殊暗号……所以在下奉劝诸位,千万不可轻举妄动。”说到这里,段珂顿了一下,又接道:“而且盗匪不光人多势众,他们还一个个身怀异术呢。”
“什么异术?”
段珂沉声道:“他们会摄魂术。”
听闻,韩湛“哼”了一声,表示不信,李岫却好奇地追问道:“愿闻其详。”
段珂遂道:“盗贼之中有一种自古流传的法门,据说修习之后便能在行窃之时教人昏睡不醒,宛如中了魇症一样,第二天醒来也混混沌沌全然不知发生何事……”
“兴许是他们用了迷药迷香之类的东西吧。”韩湛插话道。
段珂却摇了摇头,声音压地更低:“不是迷药。”
“那是什么?”
“是人肉,”段珂一脸严峻:“每次打劫,盗贼们只要食了人肉便能顺利打劫。”
虽然只是道听途说,可这话太过耸人听闻,听得李岫背脊一阵发寒,还没缓过劲儿来,段珂又道:“况且这间逆旅的名字十分耐人寻味呢。”
“何来此说?”
“第二个字不是看不清么?那大抵是个‘泉’字,黄泉者,地府也……‘黄泉逆旅’岂不是暗指‘有去无回’?”
段珂言下之意便是此间逆旅有什么蹊跷,这教李岫回想起早先向路人问路之际,那人回说最近的驿馆远在十余里地之外,却不料走了一会儿便发现这间隐于山林的逆旅。还有,那豆篱上盛开着的白花,怎么想它们都不该在这个时节盛开……
此时外间暮色沉沉,大雨滂沱,一股无言的森然萧索就这样在心间蔓延滋生,李岫胡思乱想着,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
同李岫三人闲话一阵,段柯又问他们讨了一壶酒,坐到了角落的案上自斟自饮起来。
为了确认段柯所言真伪,不多时李岫便招来伙计询问,那伙计听罢蹙眉道:“休要听那厮胡言乱语!我们可是正经的商家,鄙店主人姓黄,此间逆旅自然是叫作‘黄氏逆旅’,”说到这里,伙计又指了指墙上那团模糊的轮廓,道:“这墙上的图形不过是一滩污渍罢了!主人嫌它肮脏,故而不久前又用泥灰糊了一遍。”
李岫转过头再看那信口雌黄的段珂,却发现他已经伏在案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
到了戌时,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散客,而那伙由独眼汉打头的挑夫也从客房出来到堂间用饭,十几张案几一下子座无虚席。就在这时,原本一下子安静的堂间忽然传来争吵之声,李岫原以为是那群挑夫又引起了什么事端,可转过身一看却是那名唤穆仙客的胡商正同身旁一人争执着什么,两人俱是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
虽然此处并不是自己的辖地,但李岫还是忍不住想问个究竟,可他刚起身,便觉得眼前一阵眩晕,站定后揉了揉眉心,这才缓过劲儿来。
“云生……怎么了?”白晓谷发觉他的异状,抓过他的胳膊关切地问道,李岫轻轻拍了拍白晓谷的手背,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李岫走近争吵的二人,问其缘由,那穆仙客颇有几分识人之能,见李岫虽然一袭布衣,可气度谈吐不凡,故而口上称“先生”,态度十分谦恭,他将来龙去脉说了陈述了一通:
原来穆仙客机缘巧合下获得一只金盆(*这里指铜盆),注水盥洗之后能在金盆中看到使用之人过去的形貌,十分神奇。一位姓孟的富户得知之后,便以百万重金购得此盆。岂料孟氏用过金盆之后却道此物是假,穆仙客坚称自己从不卖假货,当下两人便为了此事争吵起来。
穆仙客言毕,冲着李岫插手为礼,请他为自己主持公道,那孟氏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取出了金盆,说要当着众人的面试验一番。
原本散在各处的旅人们为了看这热闹聚拢在一处,少顷,伙计提来一壶温水,注满了金盆,孟氏遂上前,掬起一捧水先湿了面,而后就这样照自己的容颜——众人纷纷探头来看,却发现水中的倒影仍旧是他本来的面目。
“看吧!果然是这厮骗我!”孟氏怒眉一扬,高声叱道,那穆仙客也愣了一下,口中喃喃着“怎么可能”,说罢,还亲身去试,怎奈结果同孟氏的一样,水面倒映的容貌没有一丁点儿变化。
围观人中有好事者提出想试验一回的,二人均没阻拦,可是几回下来,仍旧无果。穆仙客急得满头大汗,掏出手巾不住拭着额头,一边望向李岫,摆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轮回逆旅(四)
李岫也不看他,正想自己也想试一试金盆,可就在这当口,背后被人轻轻叩了叩,李岫侧过脸,韩湛便附耳道:“你听外边。”
李岫依言仔细谛听了一会儿,果然除了风雨声,外间隐隐还夹杂着别的响动,“隆隆”之音不知从何而来,似远实近,像是有一股万钧雷霆之势,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门从外面被敲得“梆梆”作响,众人正全神贯注盯着金盆,都被这陡然一记骇了一跳。伙计忙去应门,不多时一个蓑衣人便走了进来,他行经的地方流下一行水渍,由此可以想见外间的雨势之大。
看到只有这一人,李岫微愕,转过头与韩湛互视了一眼,两人十分默契地将按在腰间剑柄上的手同时移了开去。
那人摘了斗笠,解了蓑衣,露出里面的皂衣短打,伙计似是同他熟络,二人还在门口谈笑了一阵。
待那人转到堂后更衣,李岫问及他的来历,伙计回说,来者是个信差小吏,姓陈,频频往来于兖州与东都,此间逆旅便是他途中必经的歇脚之地。今次再度光顾,恐怕又是有什么紧急公文需要递送。
从兖州至洛阳,只需一匹好马便能朝发旦至,若是没有这场大雨,兴许小吏已经达成任务了。
李岫于心中默念,便没有再将此事放在心上,回过神,却发现众人正眼巴巴地盯着自己,他不由怔忡了一记,接着便听那孟氏道:“金盆大家都试验过了,确实没有奇象显现,还请这位先生给在下做个鉴证,届时好在官老爷面前有个说法。”他的意思无疑就是要同穆仙客对簿公堂了。
话音刚落,众人应和,穆仙客脸愈加难看起来,李岫见状,沉吟了一番,回道:“依《唐律》,‘不应得而为之者,笞四十’,但是在下并非鉴宝的行家,只能说这金盆虽然看上去普通,使用之时或许还有什么特别的法门也未可知……官司非同儿戏,告诉之前还需慎重才是。”
李岫的回答虽然在理,却无法教孟氏满意,他揪过穆仙客的襟口,又开始吵闹起来,众人的注意力很快转到了孟、穆二人身上,金盆就这样被冷落在一边的案上。
白晓谷站在最外围,见无人注意自己便走近那盛着半盆清水的金盆,他俯下身子立刻就看到水面上倒映着的白玉似的脸庞。
杜重从他发间拱了出来,撺掇道:“呐,你也洗洗看,若金盘是真的,指不定能映出你前世的模样?”
“……前世?”白晓谷不解。
“你在化作白骨之前也是一个人吧,”杜重解释道,“难道一点儿也不好奇过去自己是怎样的吗?”
白晓谷想了一会儿,尔后摇了摇头,杜重不禁大奇,心道:这根呆骨头平时什么事都贪图个新鲜劲儿,为何偏偏他对自己的前世毫无兴趣?
“白兄大概是想着……今生只要同李县尉在一起便心满意足了吧。”杜升怯怯地说道,听罢,白晓谷认真地点了点头,差点把杜重从脑袋上晃下去。
只是白晓谷最终还是拗不过杜重的要求,掬了一捧水沾湿了面庞,待他再度望向盆中时,原本那个眉目清俊的男子已经面目全非,只剩一个白色森然的骷髅头倒映在水中——骷髅头一侧的颧骨上还有一枚沁入骨里的黑色黥印,而那空洞幽深的眼窝里一对灵火正轻轻摇曳着。
自从呆在李岫身边后白晓谷便极少化回原形,他也许久没有看到自己的正身了,日子一长,白晓谷几乎忘记自己和寻常人是不同的,于是这一回他被自己的倒影吓了一跳,不禁朝后踉跄了半步——原以为会就此跌倒,可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扶了他一把。
白晓谷站定回过头,只见方才还喝得酩酊大醉的段珂正立于自己身后。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段珂一改先前玩世不恭的表情,一把攥过白晓谷纤细的手腕,厉声质问道——这一记虽然声量不大,却足以教白晓谷胆战心寒!他眸中的灵火不住颤栗,唯恐自己“非人”的秘密就这样被来人洞悉,所以本能地想逃离段珂的桎梏,怎奈对方掌上劲道惊人,白晓谷一时间也无法挣脱,情急之下他连声叫唤起李岫的名字,李岫和韩湛同时回首,便看到段珂无礼纠缠白晓谷的这一幕。
发现白晓谷遭人欺侮,李岫只觉得一股气血顿时直往脑门上涌,他一个箭步上前,不由分说便将两人用力分开,也不管众目睽睽就这样把白晓谷揽到自己身前,感受到那瘦削的身子正在自己怀里不住打颤,李岫更是火冒三丈,他本是个谦恭随和之人,但是事关白晓谷便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对着段珂怒叱道:“你想对他做什么!”
韩湛面沉似铁,也在一旁扶着剑柄,摆出随时都会抽鞘而出的架势,那段珂见势不妙,立时又装出先前那副糊涂的模样,嘴里有如呓语般含糊道:“小弟喝醉了,喝醉了……”言毕,“呵呵”傻笑起来,东倒西歪地走到自己的桌案前,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岫瞧出他在装模作样,正欲发作,忽然感到臂弯中的异动,低下头只见白晓谷正扯着自己的衣袖,轻道:“云生……我不喜欢……这里……我们走吧。”
李岫有些为难,雨下得这么大,天又晚了,不可能依白晓谷所言离开此间逆旅,于是只得软言劝慰:“明日一早我们就离开这儿,有我在,你不必害怕。”
这般白晓谷不再言语,只是将脸埋在李岫胸前,李岫原想再哄一阵,却发现四下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下来,众人正齐齐望向自己这边。李岫面上赧然,又不愿将白晓谷从怀中推开,只得回身冲着韩湛使了个眼色,而后便搀着白晓谷上到二楼。
李岫将白晓谷送入房内,替他除了鞋袜,又铺好了被褥,正要离开,白晓谷却赤着脚从床上跳了下来,从身后一把抱住李岫的腰,喃喃道:“云生……今晚……留下来……陪我……好吗?”
轮回逆旅(五)
李岫怔了怔,虽然知道白晓谷并没有别的意思,可是听罢耳根还是有些发烫。他俯下|身,将白晓谷抱起重又放回榻上,刚想替他覆上被衾,白晓谷又不依不饶地攥住他的袍角,一边将身子往里缩了缩,留下可供另一人躺卧的位置。
虽然白晓谷一向很黏自己,却不像今天这般反常的,问他缘由,他又不肯说,只是像个受惊的孩子般紧紧抓着自己不放,李岫犹豫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摸了摸白晓谷的前额,道:“好吧,我不走了,就在这里陪你。”
言毕,不知怎的,李岫只觉得心尖一痛,总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很久以前,也曾有一人像这般轻抚自己的额头,伴在自己的枕边,不分昼夜地照顾自己,可是仔细回想,那人似乎只在梦里见过,所以无论怎样都记不起他的容颜,脑海中仅存一个模糊不清,似是而非的轮廓……
“云……生?”发觉李岫正神游天外,白晓谷不安地唤了一声,李岫这才回过神,冲着白晓谷微微一笑,尔后挨着床沿坐下,同他肩靠肩坐在了一起。
知道白晓谷整日蜗居小宅之中未免无聊,所以李岫每晚临睡之前总是会同他说一两件坊间的新鲜趣闻,只是白晓谷并不懂太多人情世故,就算说了他也是一知半解。以往李岫总觉得白晓谷痴愚可怜,但是如今看来却觉得他这般赤子纯心,着实难得。
也不知说了多久,李岫口中干涩,眼皮也渐渐沉重起来,他想趁着自己清醒之际回转自己房内,可是刚要起身,却发现白晓谷的右手同自己的左手五指相扣,牢牢地系在一起,白晓谷的脑袋正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阖着双眸,一脸恬然,似乎已经入梦。而唯恐自己稍一动作便会惊扰白晓谷的美梦,李岫只得任凭他继续依偎着……
※
夜半,李岫悠悠地睁开眼,发觉自己抵挡不住来袭的睡意,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转过头只见白晓谷还是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倚在自己怀中。此时忽然听得外间传来“嘤嘤”的仿佛女子的啜泣声,李岫小心翼翼地搬开白晓谷,将他放倒在榻上,瞧他没有转醒的迹象便径自披衣下地,蹑足出了房门。
刚转到门外,那“嘤嘤”的哭声蓦地戛然而止,李岫心中疑窦,也没回到自己屋内,而是转而去叩韩湛的房门,过了好一会儿,内里也无人答应,他只得一个人摸下了楼。
此时时近子夜,逆旅已经打烊,但教李岫很奇怪的是堂上虽然无人,离他最近的案几上却还有灯烛亮着,李岫正愁没有照明的灯具,于是执起那如豆的残烛在堂前巡视了一番,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身影。暗忖什么女子的哭泣恐怕只是自己听错了,这般正欲把烛台搁回原处,却忽然发现之前引起穆仙客和孟氏纠纷的那个金盆就摆在邻座的案上。
李岫心道若是那二人日后真要告诉,这可是极其重要的证物,怎么能随意搁置在此处?这般念道李岫走近金盆,发觉里面还盛着半盆清水没有倒掉,忽然心念一动,也不知怎的,李岫鬼使神差地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