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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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离缓缓的将那杯酒抬起来,又愈加缓缓的把酒放在唇边,陶镜微怔的看看我,又看看东离,伸出手轻轻的搭住了杯边儿,似乎还轻声的说了句什么话。
我但愿自己并没有看见这一幕,笑容也不知收得来得及还是来不及,便头昏沉沉的转了个身子,其实,我原本想要更体面的离席来着,可心尚能想着要逃离得更快一些,脚下的步子却跟不上了,脑袋奔着九重天繁盛的仙气扎下去,我想,就这样摔死了,也好。
见了东离,我很开心。
我之前在叔祖父的浮云殿里日夜都想着该有个什么机缘见了他才好,天天想天天念,就盼着能走到他身边,跟他说些我想念他的话,还要跟他说,我以前太对不住他了,当时想着,若我说完,东离依然不能释怀的话,我便轻轻的环住他的腰,跟他说,别揍我,好不好?
想象是一回事,现实却又是另一回事,只要瞥见陶镜温柔目光看他那么一眼,哪怕是轻轻的跟他说上那么一句话,我都嫉妒得要发狂,可我即便发狂,我又能怎么样呢?
所以,现在,我不想了。
闭眼瞬间,我已重重的磕在硬硬的石板上,震得我似乎整个身子都要开花,临死的感觉真的不好。
【文】可又似乎是每次,我想死都不会死得那么容易。
【人】因为,东离总是会在我死又死不起,活又活不起的当头跳出来,这次也没有意外,莲花香先他一步到了我近前,我费力的睁开眼睛,他刚撩开袍角,半蹲着身子,目光从上到下的打量我,我从他的眼中可以看见自己如今狼狈的影儿。
【书】让我难堪的是,前额的头发乱的像一窝烂草,脸上的那道半长的口子在醉酒满脸红的妆点下,很像我们魔罗之域长就不出山的妖精,我觉得自己不要脸透了,居然这样都有勇气来九重天来找他。
【屋】幸好,我要放弃了。
东离没有伸出手来抱我,这,似乎在我意料之中。
但我没有在意料当中的是,在我和东离破碎感情中插过一脚的那个,又是司禄星君。
他就如同一缕阴魂,绕在我身上还不散了。
他一把抱起了我,我这愣神儿还没有愣得如何,就见东离搭住了司禄星君抱着我的那个手腕,浅浅的问了一句:“天帝恩典,你能回九重天上再当值,那是你献上玲玲棋局的洪恩,”我心里胡乱的诧异了一小下,我想扭着身子宁可摔在地上也不要被司禄星君抱在怀里,可是让我很无奈的是,我贪杯贪得浑身酸软,胳膊是抬起来了,可推出去,连我自己瞧着都像是在**,东离冷眼扫了我一眼,我赶忙闭上眼睛装死,这时,又听他说道:“今日,本我生辰,她替帝君来赴宴,若是传些什么……”
我能想象,东离是如何单手背在身后说着如此体面的话,而后再过来的陶镜,我知是她,是因她开口说道:“帝君出游,为之后大婚筹事,这位姑娘初来九重天自然上下都不熟识,单单将她一个人扔帝君的浮云殿,这自然是不妥的。”
我心里又很不是滋味,她这明事理的劲儿,让我无名的心中窜起一团火,这火势恨不得能将九重天都烧出个滚圆的洞。
“依我看,紫微殿里尚有偏殿,让她在那先歇着脚儿,等帝君归来,若是大婚,自然也是需要帝君谴着龙凤撵来迎……”她轻如云絮的声音又响起,但若是让我日日见她与东离如今日般的耳鬓厮磨,那会让我更加生不如死,所以,她话还没有说完,我便急急忙的不顾其他什么,软绵绵的手臂搭在司禄星君的胳膊上。
不用言语,我也知道司禄星君定然会带我离开这里,虽然,若是我能选择,我是极其不愿让东离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子,但是,陶镜如同一只骄傲的凤凰站在他的身侧。
此情此景,我毫无办法。
司禄星君没留给东离什么解释的话,便在列位神仙不可置信的目光从抱着我出了六重天,我不敢从司禄星君的肩头看过去,看东离会是如何的神情看我离开,我更不想知道,从陶镜如莺啼啭的口中会说出什么安慰东离的话。
我觉得,我不在东离身边,他自然也会过得很好,那时他曾经和明苏说,他与我之间两清了。
风丝从我耳边轻轻拂过,我虽醉酒,身子不大灵活,但是脑子还没有最后坏掉,怎么可以两清?明明就是我亏欠他的那么多,但我瞧着,陶镜在他身边照顾他的样子,深深觉得她会比我照顾东离照顾得好。
算了,就这样吧,这都是我从前不珍惜他的报应,我还能说什么呢?
六重天外,阿凌自然是守在那里等着我给她带仙果的,而她也定然是看着司禄星君抱着我于情于理不合,铜铃般的声音响起来:“司禄星君……你这样,这样……帝君回来,让我这当女婢的怎么跟他交代!”
于是,她争抢着把我从司禄星君的坏中抱过来,一边把我手臂搭在她的肩上,还不忘一边埋怨我说:“这,不是东离君的生辰?虽说归元殿下,忘川娘娘都不在九重天上,但若是说轮到喝酒,怎么也轮不到你这未来的……帝妃的脑袋上啊?”
我浑身乏力,几乎要瘫软在她身上,只听得司禄星君说道:“还是早早的送回殿里吧,今日,帝君未曾列席,她有些贪杯了,东离最近正……”他说到此处并未再往下说,倒是阿凌接了他话,“东离君有难为我们帝妃?”
我脑袋又是一昏沉,帝妃……这下跳进哪儿也都洗不清了。
“难为?”司禄星君若有所思的重复了一声。
阿凌身子栽歪,险些把我扔到地上,我感觉她的架势是要施个礼什么的,还听着她嘴里恭敬着:“明苏上君……”
敢情,是明苏那只老凤凰。
“司禄,不是我说你,你越来越不长进了。”扇子有磕打在什么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但我估计是敲着司禄星君的肩际,“帝君的女人,你也不知道避嫌?”
司禄星君在我身后低喃的说:“她,很像华楚……”接着他苦笑了一声,我把下巴咯在阿凌的肩上,觉得他真的很没有趣味,明苏自然也像我这样的以为,他绕过司禄星君,又绕过阿凌,目光盯在我脸上看了半天,才略微正色的说道:“你瞧着她哪点像?”
“说不出来。”
明苏也不纠缠非要司禄星君说出个一二三来,而是一边瞧着我一边说道:“为草木神女的华楚,你不是特地去过魔罗之域?魔族尊主不会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所以,司禄,你还是放宽些心的好。还有,云曦星君与你已然结为连理,你大庭广众之下,把未来的帝妃抱在怀里……以云曦的歹毒心性,你说,会怎么为难这个凡人呢?”
司禄星君在我身后默不作声,明苏谴着阿凌将我扶好,招了祥云便往浮云殿的方向而去,我扭头可以看见司禄星君孤零零的站在祥云之下。
“要想活命,你就离他远点儿。”明苏见我这样的神情,拿着扇子啪的打在我脑门儿上,让我一个激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他一边摸着扇坠儿一边说道:“你送给东离的那个生辰礼……”他顿了半晌,我也懒得抬头看他,接着语气轻快的问道:“是故意的?”
浮云殿上好风光-1
距离东离的生辰宴已经过去七日,院中桂花都已花苞满满亟待绽放,东离没有来,我也没有出得九重天,连爱八卦的阿凌都不知被打发到何处。
唯一例外的便要数那只最爱多事的老凤凰明苏。
浮云殿俨然已成他的寝殿,也正是与他邻居几日,我大概的摸准了他的爱好,常日里明苏最愿意干的事情便是摆弄几块看着品相上好的玉石在手里把玩,就知道他在九重天当神仙当得日子久长,也隐约知道他有些不着调,但是未曾想的是,他竟然也有如此清雅的嗜好。
我杵着腮帮子坐在廊下,喃喃自语,果真是不可貌相的。
正在赏玩玉石的明苏耳朵着实很尖,连我这声嘀咕都窜进了他的耳朵里,他放下那块雕着蛟龙的翡翠,转过头来,嘴角含着讥诮的笑意:“怎么不寻死觅活的了?”
我嘟着嘴白了他一眼,“你才寻死觅活呢,你们全家都寻死觅活。”
明苏听我这话,起了身子,一边抻着懒腰,一边从紫金桌上拿起他那把万事不离身的扇子,端详了一会儿扇面又调转过头来看我,“那是谁啊,死也要离开九重天的?”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依我现在的模样,那定然是凌厉如鬼,但明苏显然并没有被我这样的阵仗吓得如何,反倒朝我走过来,我索性垂下眼睑,看着石板缝中已铺满的一层青苔。
他也学着我的样子,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你怎么也不问问帝君?”
我半哈着腰,去拨弄青苔上顶着的那抹鹅黄的尖儿,头也没抬的就回了他一句:“我问他干嘛?”
“你不是……未来的帝妃么?连东离都得叫你一声叔祖母。”
“哼!”我撇过头看他一眼,他正把扇柄儿咯在他的下巴上,笑得眉眼似雨水滚落进莲池的欢快,“你是不是也得跟着东离叫我一声叔祖母?”
“别别,这种好事,可着东离先来……”
“哦?”回廊深处隔着桂花浓荫处传来的是浅浅的一声问,我刚刚从地上捡的树杈吧嗒一声落在石板上。
这声音,是东离。
我探出去的手,不知是该收回来,还是该继续装作什么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的继续去捡过着树杈自己拨弄青苔玩儿。
七日,日月交叠,朔月瘦成弦。
在我以为他会来瞧上一眼我有没有被摔死的时候,他并没有来,虽然我已然决定不再去想着他,不再去找他,但在心底也有隐隐约约的期待,期待都要化尘灰,他便又来了。
你现在来了,你让我怎么办呢?
明苏利索的起了身子,他起的着急,袍角儿刮到我的眼角,我赶忙捂住眼睛赶紧揉揉,生怕他这么一下再把我弄瞎了,这副皮囊难看也就算了,再成了瞎眼的姑娘,我必定成为九重天上上下下的传奇。
而实际上,我一直认为像我这样窝窝囊囊的活着,也好。
“叔祖母?”我揉着眼睛的时候,东离已经站到我面前,他颀长的身子挡住了灼灼日光,他低低重复的那个叔祖母,更加的让我不知所措。
明苏附在他耳际低声说了什么,因为我忙于揉着我的眼睛,心又有些怦怦跳的想着东离为何现在才来,他既来了,我该怎么应对才好,所以他们说的话,我并没有在意的听。
临了,明苏拿着扇子来磕打我的脑门儿,“东离的性子可没有我好,你若是寻死觅活,小心他让你,生不能又死不得。”
我手揉着眼睛腾不出眼睛来瞪他,但心里觉得仍然不解气,伸出腿去狠狠的作势要踢他一脚。
我忘了那台阶还有几个台儿,他灵活闪了个神,脚没有碰到他的衣角丁点儿,脑门儿却是奔着青青的石板而去,我想,我这是又要丢人了。
每次见东离,总是妄想把最好的一面留给他,但是每次我都忍不住的要出丑,在碧落时是,在司禄星君的棋盘阁下是,在昆仑莲花池是,在凡间那几日是,在昨日他生辰宴上是,如今依然是。
这可让我怎么是好。
我捂着脸,在这时候还能想着,既然终究是要啃地的局面,别把我这张本来就难看的脸摔得更加惨不忍睹,但捂了半,手背儿也没戳上石板,而身子却欺近了一汪莲花香中,慢慢的分开指缝,从指缝里看见东离,他莲花瓣般的眼睛含着笑意的盯着我。
八月桂花早绽放,芳香扰春池,我觉得自己又要不争气的哭了,明苏在旁边看着热闹:“亏了我把阿凌撵到别的殿伺候,否则……东离,你堂而皇之的亲近你未来的叔祖母,这……别说是九重天,便是三界之内也是个新鲜事儿……”
东离架着我的胳膊托我起身,我脑子还在浆糊的状态里,明苏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我觉得东离此时此刻在我面前,比任何一桩事都来得重要,东离没有回头,淡淡的说着:“新鲜事儿?比你以为那个丫鬟为她陪葬,你当着魔族上上下下不知道多少口子的面,在灵堂问不清情况就痛哭失声还新鲜?”
明苏打了个哈哈,我恍然大悟了一下,赶忙把眸光落在他身上,他面色绯红的拿扇面遮住了半边脸,我推了推东离,喃喃的问道:“他竟然是这样的人啊……”
“你以为。”东离将我身子正正,我还想着他口中说的丫鬟,应当也许就是羽红了,我歪头想想,羽红是使了什么手段能让明苏如此性情流露啊,再想问时,明苏那只老凤凰早已遁形走了,我只得转过头来问东离。
适才想的过于专注,连东离解我的衣带我都没有发现,转过头来瞧他时,见修长手指还搭在我那蓝色绣着莲花的腰带上,红云腾的晕了满脸,我想也没想的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就说我钟意他,但,但这样青天白日的……
“你要干嘛?”
东离半抬头,嘴角露出邪邪的一抹笑,“你以为我要干嘛?”
浮云殿上好风光-2
“我……”我窘得面颊应当此刻红似天边艳霞,我赶紧将敞开的外衣紧紧的搂紧实,急急的要往后退几步,但我脑子自从遇见东离开始就十分的浆糊,从台阶往下摔会把我脸啃花,而从台阶往上,则会重重的撞上我的后脑勺。
我本就不聪明,这样,我会脑残。
但东离应该并不愿意眼睁睁的看着我摔傻吧?所以,他莲花瓣般的眼睛充盈着满满笑意,伸出手将我揽在他的怀里,我脑门儿磕在他的胸骨上,疼的我咧了下嘴,他半推开我,上下打量着许久,才指着我的腰带说:“你在凡间定然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这是明苏不知从浮云殿的哪个屋子里翻出来的,湖蓝色泛着碎花,我倒是很喜欢,只是穿起来太麻烦,东离一问,我便点点头,他笑着手又搭上我的腰带,我又有些慌乱,他唇边的笑意更盛,说道:“这带子,不是这样系的。”
他把我的身子扶得挺直,修长的手指将余下的两条带子挽了一个花,宛若一朵要绽放的莲,我一边看着他系,一边酸酸的嘟囔了一句:“你手法……哼,很熟练嘛。”
东离挑着另一根带子的手停了停,而后笑着说:“便是看,也看会了。”
“那都不用实践的啊?”我赌气呛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