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尸盒-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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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一只只地穿过我的身边,从门上一个小洞钻进房间,我小心翼翼地敲敲门,门是虚掩着的,“吱呀”一声开了。就这样,房东那从不为外界所知的神秘世界赤裸裸地展现在我面前。
打开灯,我踩着咯咯作响的地板走进房间,和楼下一样,这个房间的地面是涂了暗红色油漆的木板。浅黄色的墙上挂着几幅三、四十年代明星的黑白海报。房间里东西很多,西南角上有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木雕花大床,床的对面放着一个梳妆台。我走到床边坐下,翻看床头摆放的几本蓝皮线装书。突然之间,一个熟悉得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啪——啪——啪——”
我抬起头,被梳妆台镜中自己的影像吓了一跳,但是很快我就从镜中看见,这个房间里并不仅仅只有我一个人。
我呆呆地坐在房东古色古香的床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因为从我面前的镜子里,我真真切切地看到,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站着一个小女孩,她不过四、五岁的样子,扎着两只羊角辫,身上穿着红底带黑色暗花的小棉袄。她的脸浸没在黑暗之中,我只看见她的羊角辫上下翻飞,脚上穿着那双红色的丁字皮鞋不停地起落,踢着一只血红血红的鸡毛毽子。
但是,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小女孩血肉模糊的左半边脸。
“啪——啪——啪——”
她始终没有变换姿势,一直在那里踢着。接着就开始用那稚嫩的声音唱起来:“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夸我是好宝宝……”
我感到一股寒气从脊背一直升到头顶,难道这些猫把我引到房东的房间就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个小女孩?当我壮起胆子回头向角落望去时,发现那里根本没有人,不过踢毽子的声音仍然响个不停。
我的视线又回到了镜子里,那小女孩仍然站在那里,保持同样的姿势踢着毽子。我感到冷汗顺着脸颊一直流进了脖子。房间里始终不见房东的影子,我慢慢地站起来,而那个小女孩似乎根本没有感觉到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她背对着我一下一下地踢着毽子,似乎那毽子就长在她的脚上,无论怎么踢,都不会掉落一样。
我向门口冲去,在下楼的瞬间看见房东那把白色的油纸伞在院墙外闪了一下,她回来了!我想起自己在她屋里留下的痕迹,一定会被发现我去过她的房间,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再回去。我匆匆冲下楼梯,钻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紧闭。
当我关上灯站在门后气喘吁吁的时候,房东婆婆慢慢地走进院子,我听见她迟缓的脚步声在木楼梯上“咚咚”响起,我的心越跳越快,她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了,接着是门被关上的“吱呀”一声,出乎我的意料,房东并没有对她刚被侵犯过的房间发表什么不满。
整个房子又陷入一片死寂。
我无法入睡,只能裹着毯子在床上瑟瑟发抖。窗外的那轮明月渐渐被惨淡的乌云遮盖……
在似睡非醒的边缘,踢毽子的声音又一次将我惊醒,所不同的是,这一次声音不再是一个而是两个!我慢慢地走到窗边,将窗帘撩起一条小缝:蓝紫色的微光笼罩着站在院中的两个人影,两个愉悦的人,我的房东和那个在她房间里的小女孩。
此刻的房东完全看不出已经年逾耄耋,她银白色的头发散乱了,脸上的皱纹笑成了一朵美丽的菊。她不停地飞起小脚,踢着在空中欢腾跳越的那只红毽子,毽子在她和小女孩之间传递着,就像一根亲情的纽带。房东看起来就像个贪玩的孩子,张着牙齿不全的瘪嘴快乐地笑着,那个小女孩站在她的对面,也在欢笑,银玲般的笑声回荡在寂静的夜空。
他们玩得这么开心,笑声是如此地快乐,不掺杂一丝虚伪。这场面让我实在无法把魑魅魍魉与之联系起来。
我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这一幅欢乐的景象渐渐被另一个不那么让人愉快的场面代替:
似乎就在这栋房子里,一家人聚集在大厅,讨论着什么沉重的话题。那是房东婆婆的儿子和女儿,这一家人正处于分裂的边缘。
尽管经历了战争之后,房东婆婆的家势远不如从前,但是她丈夫仍然留下这栋房子以及相当一部分财产。现在,她的三个孩子就在算计着如何把这笔财产平分。每个人都希望能够得到更多,在利益的驱使下,这些人收敛了平日里的道貌岸然,露出一副贪婪的嘴脸。
婆婆无力地坐在房间中央,她已经不想再去和子女们争夺什么财产,这时,女儿的独生女走进来,小女孩手上拿着一个红色的鸡毛毽子。看到这个场面,我的心一惊,原来那个小女孩就是房东的外孙女。
小女孩独自一人在房间的角落里踢着毽子,成年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纯真的世界。
“摇啊摇——摇啊摇——
摇到外婆桥,
外婆夸我是好宝宝……”孩子用稚嫩的声音轻声唱着。
望着可爱的外孙女,房东婆婆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时,眼尖的女儿发现了母亲神情的变化。她深知母亲对自己女儿的疼爱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意外之财,就谄笑着走过去:“妈,您看宝宝长得多像您?”
婆婆听出了女儿的用意,不动声色地说:“你们分你们的家,公平就好。”
这时,小女孩已经蹦蹦跳跳地拿着毽子跑到外面去玩了,房东婆婆也已经厌倦了屋内的气氛,慢慢地蹩出房间。
“外婆!”看到外婆出来,小女孩高举着毽子兴高采烈地扑进郁燕怀里,“陪我玩,陪我踢毽子!”
“好好好!外婆陪你玩。”婆婆转身看了一眼屋内那些被利欲熏心争吵不休的儿女们,接过孙女手中的毽子,漫不经心地和小女孩对踢起来,毽子欢快地飞腾跳跃,祖孙俩玩得如此愉快,暂时忘记了世间纷繁复杂的琐事。
“哎呀!”突然之间,毽子被踢到了二楼阳台的木栏杆之间。小女孩叫了一声就向楼梯跑去。
“小心!”婆婆担忧地看着外孙女活泼的身影爬上那陡峭的楼。小女孩的红衣在二楼时隐时现,她很快就找到了那只毽子,高高兴兴地把毽子抓在手上上半身越过栏杆向楼下的外婆扬了扬:“外婆!你看,我找到了!”
“宝宝!不要从栏杆中间钻出来!快回去!危险!”婆婆焦虑万分地叫道。但是,小女孩的手一松,毽子从手上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那只掉落的毽子,整个身体从栏杆的缝隙之间钻了出来,失去了重心。
“宝宝!”房东婆婆声嘶力竭的叫声仿佛就在耳边,我惊恐地看到她那可爱的孙女掉到地上,当郁燕婆婆的孩子们从屋里冲出来的时候,看到的是小女孩已经跌得血肉模糊的左半边脸,她手上抓着拿只红色的鸡毛毽子躺在婆婆怀里。眼睛已经快要闭上:“外婆……”
奄奄一息的小女孩看到外婆老泪纵横的脸,“外婆,不哭。”她想要举起小手擦去婆婆脸上的眼泪,但是那只手伸到半空就无力地垂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来。
房东婆婆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跪在院中,但是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那只染了血的毽子。她的孩子们把罪责归咎到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身上,从此再也没有来探望过她。最终,我看见房东倒在二楼她自己房间的地板上。在那个房间里,我慢慢地靠近她,可是她一动也不动,周围到处都是猫,那些猫见到生人靠近,警觉地退去,眼中却闪烁着敌意。
“喵——”猫发出凄厉的叫声,它们的嘴边沾着什么?是血!
当我走到婆婆身边的时候,面前这幅骇人的景象让我不忍目睹,老太太看来已经死了很久,她的脸已经被饥肠辘辘的猫啃得面目全非!
我挣扎着站起来,怎么会以这样的局面结束?我不敢相信!无数残断的画面癫狂地从脑海中穿过。我看到年轻的郁燕那张清丽的脸,她应该在桥上等待洪鹄赴约!而不是以这样悲惨的方式走向终结。
从幻象中醒来,我发现窗外的祖孙俩仍然在欢快地踢着毽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指针就要指向12点!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穿着睡衣冲出房间。看到我,房东婆婆的脸立刻挂上一幅冷冰冰的表情,可是我已经不再在乎。我一把抓住她:“你不是和他约好了,每年中秋都在石桥上等他吗?你为什么还不去?难道你要把一生的约定都在今夜背弃?!”
婆婆难以置信地盯着我,“你……你怎么知道?”
“别管这些了!你的爱人在桥上等你!快去啊!”我冲她大叫。房东咬咬牙,最终冲上楼,当她下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把伞,她走到我面前,紧紧抓住我的手:“孩子,为了你自己好,千万不要打开你房里那个衣橱。切记!”
我点点头,看着她向门外跑去,站在我身边的那个小女孩追着她跑到门口,望着她的背影挥挥手:“有人陪外婆了,她再也不孤单了,宝宝就要走了。外婆,再见!”
她那小小的身影瞬间消失在门口,我惊异地看着这一切,但很快就大梦初醒般向婆婆去的方向追去。
经过漫长而曲折的路途,经过崎岖不平的坎坷,郁燕婆婆的身影终于渐渐在我面前出现,她跑得飞快,那件黑色的夹袄从她身上脱落,身上是飘逸的白色衣裙,她的身体又变得如同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年轻而充满了活力。
石桥一点点显露出它坚定的身影,今夜的河面上漂满了白色的莲花灯,在那石桥的中央,站着一个人。
郁燕在桥头站定,她的眼中闪烁着泪光拿起那把白色的油纸伞在头顶撑开。一步一步走向自己半个多世纪前的约定。洪鹄在那里等她,他们终于相遇,并且永远都不会再分开。
在幸福的光芒里,我看见这一对情人向桥的那一端走去,河面上远远有人撑着竹划子驶过,唱着一曲动人的小调:
“哪个九十七岁死呦——
奈何桥上等三年——
等三年——”
4,旧照片
中秋之夜后,房东婆婆再也没有出现过,但我肯定她已经得到了幸福。楼上的房间封锁了,我把那些猫全都赶了出去。现在这栋房子就只剩下我一个人。每天晚上躺在床上,我感到无比的安心,因为再也不会听到古怪的声音了。
相信每个人都有过这样的体验,似乎当经历了一系列的刺激之后,再次陷入安静就很难适应。不知为什么,当我的生活逐渐安宁下来,我却每晚噩梦连连。
一个晚上,当我在梦魇中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惊醒,从床上坐起来。我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并没有任何异常,房间里,只有那个房东曾经反复告诫我不要打开的黑色大衣橱静静地立在角落里。
我下床走到桌边倒水喝,当冰凉的水滑下干枯的喉咙,我抬起头,眼前的景象吓了我一跳——墙上那些原先挂照片的区域颜色原本比周围要淡,但是现在,那些浅色的方框被几幅镶了黑白照片的相框遮盖。我举着杯子怔怔地看着这几幅突然出现的照片,熟悉的恐惧感又一次回到了身上。
这是些年代久远的照片,不过被保存得很好,一祯祯照片似乎记录着一个家庭的成长历程。我默默地看着,目光最终锁定在正中一幅大大的全家福上。
这是一家4口人,母亲、两个儿子和一个小女儿。不同寻常的是,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悲伤。脸上挂着泪痕,当我凑近想看仔细的时候,发现他们每个人的眼中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血!
我被惊得一下退到墙角,然而目光却像被锁在照片里一样,无法移开。我回忆起刚进这个房间的时候问过房东这间房子原先住着什么人。
“不好说。”这是她当时的回答,不好说?为什么?当我再次凝神要看清楚这些照片的时候,它们却在我的面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再也无法睡着。照片上那一家人的表情似乎深深浸染了我的心情,那是一种刻骨噬髓的悲痛,然而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却显露得那么淡然。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揪心。外面的光线渐渐亮了起来,天亮了,我还呆呆地坐在桌边,望着墙上那些颜色很浅的方框。
直到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射到我脸上,我才惊觉站起来。有人在外面轻轻敲窗子。我拉开窗帘,黎克站在洒满阳光的院子里朝我挥挥手。
“你眼睛好红啊。”我打开窗户之后他讶异地说,“昨晚没睡?”
“没睡。”我揉着酸涩的眼睛。
黎克若有所思地抬头看看二楼那已经被木条封住的楼梯,“你的房东呢?”
“她……”我琢磨着到底要不要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他,他会相信多少呢?最后我只是淡淡地说:“房东等到了她要等的人,跟他走了。”
黎克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么说那个古怪的老太婆彻底从你的生活里消失了?”他一笑,露出唇边的酒窝。
我点点头,把清晨的阳光连同黎克身上那淡淡的烟草味一同吸进鼻腔。这么好的天气,容不下一丝阴霾。
“你要不要进来?”我问黎克。
“你要不要出来?”他反问我。
我们沿着街道一路走到一个小小的公交车站,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是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安全。我们上了一辆公车,那上面几乎没有人,车子在颠簸不平的路上慢慢地行驶,温柔的摇晃让人想睡,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渐渐阻止不住想要结合的眼皮,慢慢地靠上黎克的肩,睡着了。
眼睛极度地酸涨,思绪也游弋在入睡的边缘,就是这种痛苦而又快乐的感觉让我无法动弹,我感到黎克的手臂绕过我的肩,这样我睡得更踏实。无法违抗睡神的旨意,我在梦中通过一条长满鲜花的道路,阳光给每一朵花以鲜亮的色泽,它们的美丽让人哭泣。这条道路似乎永无止境,天空是如此的晴朗,风的抚慰是如此的恰到好处,我向前奔跑,速度越来越快,几乎脚不沾地。路边的植物都被我掠起的风吹散,我看到前面那片天空的颜色更加蔚蓝,就义无反顾地向前奔去,在路的尽头,那里是一道狭长的分水岭,蔚蓝的大海在其下波涛汹涌,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