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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第6部分

小说: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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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的脸颊觉得有一分凉爽。又因为快要到了,油然而起的亲切,仿佛即将见到恩师。
  这块墓地是喻老师自己选的。虽然并不是最高档的那一片,可拢着青山绿水,也是风景宜人。
  洛遥站在老师的墓前,照片上的人总是带着淡淡又温和的微笑的,眼睛是标准的凤眼,细长,微微往上翘,即便年纪大了,也总是显得风度优雅。这样的冬季,泥土里还有了几根细细的青草。她从背包里拿出了日本清酒,缓缓的撒在墓前的泥土上。
  有轻薄至极的酒香在空气中弥散开,闻在鼻子里,就是微醺的快意,可是洛遥鼻子一酸,低声说着:“老师,那本书再版了。出版社给我打电话了,不过还没拿到样书,不然我就给你捎一本来看看。”
  她又抿着嘴唇,不知道再该对老师说什么,可是偏偏舍不得走。是啊,说什么呢?说她这半年又没看什么书?顺便把以往学的都忘得干干净净?还是说她早就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最终极的美?因为再终极的尽头,再圆融通透的大师教导,都不能让她再寻回平静。
  不远的山头被淡淡的烟雾笼罩。这一片地方分外的清冷,可能是因为路不好走,远没有东边的一片陵区密集。而再过去小半个山头,是最高级的陵区,据说风水也是最好的,洛遥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子就停在那边。也只有那一片,地势空旷,会有停车的车位。
  洛遥终于还是转身准备离开。她下山的脚步不算快,和人流逆着,低着头往下走。忽然两边的人群都慢慢往旁边散开,她下意识的往后看了一眼,还是那辆车,占据了路上大半的空间,也缓缓往下。
  开到她的身边的时候,后座车窗以均衡的速率打开了。
  她看见坐在后座的人,嘴角轻弯,以莫名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
  其实相隔很近,洛遥半边身子都挤在了路边的灌丛里。她自然是认得方流怡的。她们见过面,那时候展泽诚牵着自己的手,他的母亲对自己也是和蔼可亲。
  此刻她看着自己,毫不掩饰的冰冷,或许还有厌恶,比这天气还让人觉得心底发寒。洛遥只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把车窗放下来,如果这么讨厌她,大可以走开,而不必像现在这样互相面对。
  洛遥慌忙转过了眼神,车子还在往前,那么华贵的侧影,渐渐的消失在了远处。她长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自己一手心的冷汗,心底却又忍不住嘲笑自己:她怎么这么傻?难道那一瞬间,车窗落下的时候,指望着那个人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
  刹那间窥见了自己的软弱,竟隐隐有些丧气。
  她其实早就明白的,他不是她的救世主,她更不是他的天使。
  若是有不恰当的期望暗暗的在心底萌芽,就要及时的把它掐灭。就这么简单。
  她默数着下山的步伐,早就不知累积到了几千几万,直到见到前边长长的出租车队伍。
  洛遥叫了出租车在附近的小镇上逛了逛。她并不急着回去,就在临河的一家小店点了碗最寻常的雪菜肉丝面,不急不慢的吃着,的
  暖意一直延绵到了指尖,雪菜总有一种有别于其他菜色的鲜美滋味,很朴素的味道,却叫人觉得舒服。洛遥听到手机响了起来,她看了看名字,嘴角带了微笑:“你好。”
  李之谨的语气很直接:“我不好。”
  洛遥挑挑眉梢,略带诧异:“怎么,我有给你发短信啊!”
  “短信?什么短信?”李之谨忽然压低了声音,电话的背景里传来了音乐的声音,“你在哪里?”
  她只好全盘托出,自己确实是走不开。李之谨听她说完,才淡淡的说:“幸好我们还有一场。”
  快挂电话的时候,洛遥忽然听见李之谨以一种近乎无奈的口吻叹气:“你把票给谁了?”
  洛遥记得美言几句:“哦,小林啊?她很崇拜你的,很可爱的小姑娘。”
  听那声音,那边差点没趴下:“是很可爱,很可爱……”然后什么都不说就匆匆挂了电话。
  买票回到文岛,车子很空,已经有阳光从云层里钻出来,透过玻璃窗,落在了苍白的指尖。下车的一刻,她竟有些不知所措,因为觉得茫然,似乎无处可去。今天她休假,不用去博物馆,而家里冷冷清清,她厌倦了无休止的擦拭地板和清理衣服,然后对着电视发呆。
  想了很久,摸索着掏出了电话,挑选着适合的名字。
  最后便宜了李之谨。她爽爽快快的说:“我请你吃饭吧,晚上。”
  对方还真是一点都不矜持,连声答应下来:“好,算你识相。不过得晚一些,七点吧?我这里还有些事。”
  洛遥站在街上微笑:“好啊,反正我没事干。”
  街角就是三联书店。很小的一家店面,店主很多时候都在忙着看书,于是大堆大堆的书扔在一起,有一种奇妙的紧凑感。仿佛那堆积起的并不是各式各样的纸张,而是汇流如河的智慧和知识。
  洛遥推门进去,空调嗡嗡的送着暖风。老板坐在付银台后边看书,连抬头看一眼的的空闲都没有。
  她踱到其中的一栏,竟看到了那本书,封面素净至极,简单勾勒的庙宇,天上白云悠悠几片,叫人觉得岁月幽静。页脚的地方是几瓣淡淡绽开的粉色莲花,是唯一的亮眼之处。
  飘逸至极的墨色行书两行:
  石古苔痕厚,
  岩深日影悠。
  厚厚的一册书,里边全是各地寺庙摘录而来的楹联。而这句,最得唐诗的韵味,于是就选了印在封面上。
  第一版的印数很少,想不到还能在这里找到一册,又簇簇如新,洛遥嘴角轻轻弯出一道弧度,目光中仿佛勾起了深远的往事。她拿了书去付钱,老板一边去扫条形码,忽然停下了动作,叹了口气:“呀,这本啊,我刚翻出来,正打算读呢。”
  洛遥几乎忍不住笑出来,最后想了想,认真的说:“老板,我买了送你吧。”
  老板更是吃惊,一时间盯着洛遥看,说不出话来。
  她就真的付了钱,心情很好:“这本书编得不错的。真的。”她说的煞有介事,“编书的作者也蛮有名气的。”
  扉页上就印着编者的照片,是个端庄雅致的女子,秀长的凤眼,神情淡然。
  洛遥又看了一眼,转身要走,老板却急匆匆的喊住她:“喂, 那个,你拿张V卡吧,以后来打折。”又憨憨的笑,“以书会友,以书会友。”
  她小心的将卡放进钱包里,和信用卡、借记卡、各种会员卡放在一起,动作很细致。最后出门的时候,天空竟落下微雨,路上行人脚步匆匆,仿佛避之不及这样的阴涩。
  OVL。5烂柯山
  城市里第一盏路灯开始亮起,明黄明黄的,将雨丝衬得愈发纤细。
  她站在屋檐下接起了电话,原本以为是李之谨,可是并不是。总是那个号码,她曾经闭着眼都能熟练的摁下去,一直没变的号码。
  展泽诚的语气随意而亲昵:“回来了?”
  雨沙沙的落,有越来越大、又难以止歇的趋势。
  他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不耐烦,连威胁听起来都是不露痕迹的温柔:“洛遥,你可以试试继续不说话。”
  白洛遥重重的咬了牙齿,也终于出声:“什么?”
  他对她说话,从来不会有漫不经心,即便隔了电话,也总有一份特殊的关注,宛如就在眼前。
  他只说:“我想见你。”
  他给了自己三年的时间,很久之前,他站在她的病床前,目光隐忍而黯淡,唯有神情依然倨傲:“我给你时间,你现在不能接受我没有关系,我可以等。”
  他给了她三年,然后就这样重新出现,自以为是,以为她早就忘记了一切,可以重新开始。
  洛遥不管他看不看得见,轻轻的摇头,竭尽全力的让自己听起来尽量云淡风轻:“这么久了,我早把过去的事忘了,你也不要再介意了,好不好?”
  他仿佛预料到了她会这么说,只是淡笑:“你是真的不介意了?”
  洛遥狠狠的咬了下嘴唇,声音有掩饰不住的狰狞,可分明又是绝望的:“展泽诚,你想要什么不可以?非要这样对我……”
  他干净利落的打断她,听在洛遥的耳里,仿佛有一层一层悠远的回声:“我不想要别的。”
  白洛遥真的快撑不下去了,他总是知道该怎么击中她的软肋,他知道她什么时候最脆弱,他知道她不敢说起那些往事……的
  不远的地方,沿着绵延排列的路灯,有人快步的走过来,身材修长,手持黑伞,墨绿色的卡其布风衣,隔了老远对她招手。洛遥深深呼吸了一口,语速很快:“展泽诚,我挂了,有约会。”她特意说了“约会”两个字,发音清晰而漂亮,“其他的事……真的算了吧……”
  他只是静默了几秒,说了句:“哦。那下次再说。”而最后,声音不闲不淡,“也好,别老呆在家里。嗯?”
  真是宠爱到了骨子里,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吧。如果是以前,他会弄乱她的额发,然后将唇贴在她的眉心,细细的亲吻。
  洛遥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狼狈。她知道他在等她先挂电话,可是突然就说了一句:“我今天遇见你妈妈了。”
  他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哪里?”
  嘟嘟的忙音。她到底还是挂了电话。
  其实根本不用问,他知道在哪里,吴越山上,他的父亲就在那里。展泽诚看着被雨水濡湿的窗台,灰蒙蒙一片,视线纷乱,他握着电话,另一只手抚在额上,有片刻的失神。
  秘书进来的时候,看见男人的侧影,那么清冷,就像这些日子的天气。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她的老板,这么年轻、英俊,正该是偎红倚翠的年纪,却总是像修道士一样自律,从没见一丝绯闻缠身。她确信自己不是故意偷听的,可还是听到了,他居然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小心翼翼,连稍微大声一些都不愿意,心甘情愿的温和。
  他很快注意到了有人进来,收敛了神色,恢复如常,在文件上签了字,才记得吩咐一句:“替我联系汪医生。”
  秘书反应了一会才想起来汪医生是谁:“噢,好的。”
  电话接通。
  “……我可以安排她和你一起吃顿饭。”
  他沉默着听了很久,终于说:“不,如果我在,我怕她接受不了。”
  汪医生很敏锐,很快的说:“这么看起来,展先生,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和你朋友的病有关?”
  他无话可说。
  医生的声音依然沉稳:“最好的方法是,我想见到她最真实的情绪状态。”
  展泽诚毫不犹豫:“我会尽力。”
  雨水噼噼啪啪的敲打这个城市,寒意伴着水汽弥漫。
  隔了深深鸿沟的两个人,却几乎在同一时刻看了看天空。他隔着玻璃,看见雨水蔓延滑落的痕迹,仿佛晶莹的水墨画。而她抬起头,却看见一张温暖的笑脸,青春而俊朗的,把她拉进了雨伞下。
  李之谨老远就看到她在打电话。天气委实太冷,她的脸色发白,偏偏嘴唇不知是不是涂了唇彩,嫣红如烈,倒真是唇红齿白。穿了那么多,可是因为纤瘦,出落出几分和厚重棉衣不相称的楚楚动人。他也忘了她就在白天的时候无条件、不计后果的转让了一张试映券,一下子觉得闷气全消了。
  幸好伞足够大,遮了两个人,彼此之间还留着疏落落的空间,竟也绰绰有余。
  他走在外侧,问她:“请我吃什么?”
  恰好路边就是一家豆捞店,洛遥都不用想:“这种天气,最适合围着热乎乎的炉子了。”
  洛遥先去了洗手间,用凉水扑了扑脸,才有勇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其实并不狼狈,头发还是柔顺的束在脑后,有些微的红血丝,可眉眼间都是沉静——掩饰的那么好。
  出去的时候,看见李之谨手中拿了酱料碗,正在专心致志的调拌。他将大衣脱了,一件很清爽的白色厚恤,低着头,露出轮廓分明的侧脸,仿佛手上的那个小碗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一抬头看见她出来了,才笑着说:“你吃辣的吧?试试我调的,一定超级无敌好吃。”仿佛是个得意的孩子,又放在她面前,“真的很好吃。”
  洛遥看着稠稠的酱汁,忽然有些愧疚:“哎,你刚才没生很大的气吧?”
  李之谨的头发倒像是长出了一些,不再短短的像刺猬。其实这么短的头发才考验一个男人的长相,因为没有任何修饰的余地。可即便面对面的直视,他倒还是能经得起考验的,总算是赏心悦目。
  他并没有不悦,唇角的笑很孩子气:“本来也还好。可是那个小姑娘……真的太……”他琢磨了一下,“热情了。”
  白洛遥发誓,她真的在他脸上找出了一丝苦恼,于是忍着笑:“也还好吧?她最多也就找你说了几句话啊,你也不用这么大义凛然。”
  瞧瞧李之谨的样子,大约真的想要把筷子敲在她头上了:“你知不知道那张票就是在我旁边?”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贵宾票?”
  他抬起头来,眼神柔和:“差不多,有我的专业讲解。”
  她最初见到他,几乎全是自己在说话,而李之谨优雅的像是一个贵公子,风度翩翩;再见,他就像是个大孩子一样,充满叫人意外的活力。此刻却莫名的有些尴尬,仿佛一下子陌生起来,只能呵呵笑了一声,低头吃西兰花。
  最后才记得问一句:“你们演什么啊?”
  又是一个叫她意外的答案:
  昆曲。
  一个圆菇落在了酱料碗里,真是不凑巧,溅起的酱料滴在了他白色恤上。洛遥看了一眼,深褐色,手指一动,似乎想替他拂去,握着纸巾的手苍白而用力。李之谨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又抬起去看她的唇,随即微微低头,似乎若有所思。
  洛遥强忍着不去看,只是把纸巾递给他,慢慢问他:“昆曲?”
  “是啊,《烂柯山》,听说过没有?”
  她记得一些情节,以前在书上看到的。
  朱买臣和妻子崔氏相守二十年。最后一年崔氏不甘贫贱,弃他而去,终于没等到丈夫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她去跪求丈夫的原谅,可不过是痴梦一场。崔氏受尽羞辱,投河自沉。
  《长生殿》和《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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