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光而来的你-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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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叶湑才发觉,原来言子墨也是有备而来的,在这西瓜摊不远处,因为地势低伏有个抬头坡,底下就停着一辆山地越野车。跟着言子墨这个无良老板来的,还有余欢。
小伙子利落地将林星和瓜送上车,嘟嘟嘟开走了。
一下解决了两个电灯泡,另外做了个人情。言少打得一手好牌。
车开出了老远,叶湑还一动不动地站在原点,言子墨穿着一件白色的T…shirt,短发修得利落干净,整个人轩轩然如朝霞举,巍巍然如孤松立,满树的叶子油绿地漾着斑斓生机,黄昏的一段光影,宛如金色小提琴上奏着的悠扬乐曲。
“阿湑,你真是个天真的孩子,你觉得逃到深山老林我就找不到你了是吗?”
她从来没有这么以为过。
言子墨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只手亲密且熟稔地捻起她垂落在肩膀上的发丝,她走之前还特意做了造型,现在这一头黑长直的柔软青丝和当年的手感相差仿佛,言子墨陡然低笑。
“怎么不说话?”
叶湑咬着唇看着他:“你不忙吗?”
“不太忙。”叶湑闻言微微傻眼,言子墨无所谓侧身一笑,“言氏就算倒了,我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惜的,阿湑,你一定不知道吧。”
叶湑的确不知道。原来所谓的言太子,他一点都不看重这个已经三代的家族企业,这么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帝国,他拿得起放得下,也不当回事。叶湑不知道是因为夸赞他名利如浮云还是应该嘲讽他从来不负责任。
言子墨看着老树的目光有些飘忽,他站立良久,才翻过身来,“阿湑,带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我很好奇,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这里其实埋了一座大金矿。我想开发一下。”
“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叶湑的嘴角扯了扯,还是转身往自己的宿舍走。
言子墨懒散地勾勾唇,也跟上了。
在看到贫瘠的这片土地的时候,言子墨对叶湑的住宿条件就已经不存希冀了,但是亲眼看到的时候,他还是有点傻眼。
几方窄小的土炕,破旧的锅子炉具,还有一张卖相凄惨的单人床。衣柜也是简陋的单人竖式,黄色的油漆还刮下无数碎痕。但干净整洁、摆放有致,保持着叶湑一贯爱清洁的风格。
言子墨陡然增添了几分怒气。
“你躲避我就是为了到这种地方来?”
这种嚣张跋扈、理所当然的口吻,还有这生来含着金汤匙不知民间疾苦的言少爷,叶湑也皱了眉。
“这种地方是哪种地方?”她淡淡地嘲讽,然后坐到自己的床上,仰视着面前的男人,“我觉得挺好的。还有,我也没有想过躲你。”
言子墨抿了抿唇,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要说生活艰苦,比这还要艰苦数倍的日子他也过过,只是他这么争强好胜的人,要不是憋着一口气,早就熬不住了。叶湑明明是个女人,她怎么就能这么虐待自己呢?
可他忘了。今时今日的叶湑不是彼年彼月的他,她没有他那么冲动。
“对不起。”
对方轻易道歉,叶湑竟然还有些受宠若惊。不过她仍然满不在乎地两手撑着床,身子微微后仰,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哂笑。
“言子墨,我们就开诚布公地谈一谈吧,你来这里想干什么?”
言子墨一怔,然后他咬牙,“因为某个没有良心的女人利用完我的同情心,转眼把我一个人撇在s市自己逃之夭夭了,你觉得这种女人可不可恨?”
“……”
“要说谈一谈,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三年前,我闷头被逼上飞机的时候,交往了两年的女人突然发个信息要和我分手,你说她可不可恨?”
关于三年前的事,言子墨一直给叶湑一种讳莫如深、往事不堪回首的感觉。没想到他会自己主动提出来。
可是,怎么他还好意思控诉上了?
被逼着上飞机?当年不是他一声不吭地留了个言就要出国去留学吗?听言子墨这语气,好似还是她的不是了?
见她闷声不说话,言子墨眼眸里的玄墨色汹涌如潮,隐忍着几分火气。
“我还没答应就擅自宣布分手!”言子墨恨得牙痒痒的,“明明每天在我面前纯良得像只兔子,一到关键时候就变成夜叉,跟我落井下石!”
听到“夜叉”这两字,叶湑抖了抖。她有些哑然,言子墨东拉西扯的在说什么?
但是,她又后知后觉地反应到:自己好像被骂了。
但是,被骂了的结果就是,在言子墨盛怒的淫威之下,她竟然没有反驳的余地。
夕阳余晖,撒下碎金般的亲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湑都没再答话。
晚间的雾沿着窗棂一一涂抹氤氲而过,她就静默地坐在床上,言子墨的火气也在这份安宁静谧里渐渐失了色彩,黯淡下来。
只要对着叶湑,他永远没办法真正生气。
“阿湑,跟我回去吧。”
就在这么一句柔软得近乎恳求的声音落下之后,叶湑陡然抬起了眼睑。
“你以什么身份跟我说这种话呢?”
言子墨抿了抿唇,“就算曾经分手,也不能阻止我现在对你的追求。”
“所以?”
“我要重新追求你?”
“重新?”叶湑有点吃惊。明明当年,追求对方的人一直是她。她还记得那懵懂无知的岁月,她羞赧地绞着手指跟他表白,然后顺遂拿下这棵校草的事。
至少,言子墨这个“重新”二字一点都不足信。
她也就冷静地呵呵了。
送走了言子墨这尊瘟神以后,安岑一个电话拨进来。
“叶子啊,我一不小心把你的电话号码也透露给他了。”
叶湑很淡定,因为就算安岑不说,电话号码这种小事言子墨也早就应该拿下了。
“叶子啊,他现在应该去找你了吧?嘿嘿,学长今天来找你,看那一脸急得,我都心疼了……嘿嘿……我一不小心又把你的消息告诉学长了……嘿嘿……嘿嘿……”
什么叫胸大无脑?什么叫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叶湑无力扶额长叹。
“安安啊,我觉得言子墨当年没把你拉进他的‘坑友联盟’,真是埋没了一大人才。”
作者有话要说: 冒昧地说一句:
男主不渣,男主不渣,男主不渣……
☆、罹难
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天,叶湑悲哀地发现,言子墨这厮好像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真个是与她杠上了?
“言子墨,我觉得你这样撇下偌大一个公司不行。”叶湑第一次决定好言好语地跟他说话,也许能说动这个行为有些幼稚的魔王。
言子墨这些日子,就住在山脚下的一户农户家里,这里的人热情好客不说,言子墨只需要将嘴皮子捋一捋,颠倒黑白、搬弄是非、强住进人家家里实在不是个事。
当叶湑和气地也言子墨商量着这件事的时候,某位言先生正在切西瓜,手起刀落,利落果断,一刀两半。奏刀騞然,底下粉红色的西瓜汁汩汩地流着,言子墨拿卫生纸擦了擦手,然后果然地再下一刀,一刀……
叶湑一直呆愣地看他把西瓜切成了十六瓣。
这个刀工……
言子墨拿起一块西瓜递给她,“这里的瓜不错,挺甜的。我叫人批发了一千斤,送到言氏总部了。”
“……”这厮敢不敢不要一直这么炫富啊?
当然叶湑不知道的是,言子墨批发西瓜,完全就是出于对淳朴良善的山村人民的感激。
“言总裁,你这架势是要当甩手掌柜的吗?这样耗着终归不是事,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叶湑敏锐地发觉,娇生惯养的言子墨皮肤上已经出现了连片的红肿印痕,像是过敏所致。她真不知道他一直跟她在这方寸旮旯里忍受煎熬是为什么。
言子墨耸了耸肩,顺手递给她一块毛巾擦嘴。叶湑也不推辞,抹了抹嘴之后,她略微怔住,狐疑地看了眼这条黄色彩印冰蓝碎花的毛巾,她皱眉问:“这毛巾……?”
“我擦了嘴的。”言少气定神闲地从桌上拈起了粉薄的一片西瓜。
用毛巾间接接吻。言少向来打得一副好牌。
叶湑又用手拼命擦嘴,一脸跟吃了苍蝇似的嫌弃,将毛巾一把扔给言子墨。
“你最好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叶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言子墨继续耸肩,将啃了一口的西瓜又放回去了,“等你回了,我自然也回。”
“我答应了校长助教两个月。”
“这个不是事,大不了我陪你在这里住两个月。”言子墨漫不经心地又喝了一口桌上玻璃杯里榨好的西瓜汁。
“言子墨,你不要……”叶湑还想再说,外边突然传来一串急切的脚步声,还有人高声唤着“不好啦”。
还没进门,先是一叠声的叫唤。叶湑心思一凛,直觉发生了不好的事,她迅速从板凳上弹起来,紧跟着林星就冲了进来,言子墨也跟着起身,林星一冲进门就先拉着叶湑的手,没等叶湑出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林星就气喘吁吁地说:“老师,小五不见了!”
小五是山脚下老吴家的孩子,也是言子墨现在借居的地方,那家人老实憨厚,而且热情地接待了言子墨和余欢,宁可自己睡柴房窝棚,也要把地方捡出来让他们睡。
一听是小五出了事,言子墨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眉。
叶湑摁住林星的小肩膀,“怎么回事?”
林星跑了太久的路,这会差点累瘫,明明焦急却还是细致地跟叶湑解释:“小五昨天晚上说要砍几棵竹子回家给言叔叔做凉席,因为竹子山腰上就有不少,而且我们也都去过,以为没什么危险,就让他一个人去了……哪知道,哪知道,小五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就连吴叔叔他们也都不知道小五去哪了,今天还来学校问人!老师,校长都慌了正急着找人呢!”
“在哪里不见的?哪座山,东南西北?”叶湑也跟着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言子墨却出乎意料地冷静问道。
“就在北面的后山,那里的竹子长得最好了,俺们整个屯里的竹席子基本上都是从那里来的,他一定是往那里去了!”
话音一落,叶湑已经飞奔学校后山而去。
林星拦不住,言子墨摸了下她的脑袋,“我去陪你老师找,你和校长那些大人分散目标,同学如果出去的话,最好结伴同行,不能落单。”
“嗯。”林星乖巧又郑重地点头,言子墨又称许地说了声“真乖”,然后就跟着叶湑而去了。
小五是为了给他做凉席?那小子有这么好心?言子墨还有些狐疑。
他记得那臭小子一直对他充满不善,第一天吃饭差点将他和余欢逐到窝棚里和猪马羊睡去,第二天更是在晚上偷偷拉开了窗户,害得他被蚊子叮了一晚上,一只手臂十几个疙瘩,幸亏余欢开车去镇上买了一点花露水回来,要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过日子了。
别问言子墨是怎么知道的,那小子平时说话像放炮仗,出言不逊,还有些倨傲。说实话,他瞧着挺可喜的,颇有些他当年叛逆不可一世的风采,就是他堂堂言子墨,还是不太拉得下脸来和一个不过几岁的高冷小屁孩握手言和。
叶湑沿着迂回山路往下,林道上泥泞凌乱,叶湑的帆布鞋很快被弄脏了,这条路上找的人还不少,包括老吴和他媳妇这时也在这条路上,叶湑走了不远,就能看见他们焦急地寻着孩子,一面寻一面哭喊。
老吴媳妇急得满眼泪花,那碎花袖子把自己的脸擦了又擦,就连一直安慰着媳妇的老吴也不禁是热泪盈眶。夫妻俩找寻无果,最后竟是抱头痛哭。
叶湑抿了抿唇,几步走上去,老吴余光一见是老师来了,当即失声说道:“我们俩老来得子,而且也就小五一个孩子啊,叶老师,你说他要是不在了,我们两老可怎么……”
叶湑握着的拳紧了紧,她还是沉稳地掷地有声地说:“你们不要担心,小五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一定没事,我再去找一找,你们先不要急,这还没过二十四小时,还有很大希望。”
听着这样的安慰,两老沧桑悲苦地点头,本来是老来得子,现在两鬓染霜,实在很难想象他们失去这唯一的一个孩子会是怎样的绝望。叶湑实在不忍心看到目睹绝望。
迎着小山走下去,这时候是上午九点钟,离小五失踪已经十五个小时了。
叶湑来到山坡上茂林修竹之处,这里的竹子仿佛是参天倚壑而生,挺拔修长,竹节分明,远望着一片翠微黛色,叶湑在林间转了几转,此刻因为遍寻无获,滞留此处的大人已经少了不少。
众所周知,小五是个机警的孩子,一向喜欢东奔西跑,他要是不在这儿,那么离开了去别的地也是有可能的。搜索范围在无形中扩大了几倍。
早上才报的警,刚下了雨,交通不便利,现在镇上的警察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过来,没头苍蝇似的村民们在山腰子上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但还是没有小五的影子。
就连走得脚疼的叶湑,也不禁微微有些气馁。
“阿湑。”
身后有人叫她,是言子墨。
叶湑急得有点发蒙,一时没理会身后的人,言子墨几步冲过来从后边扶住已经疲惫心冷的叶湑,“他一定没事的,你相信我。”
这是什么样的情况,言子墨说一句相信,难道她就要相信?难道所有人都要相信?
“小五——”“小五——”
不远处的山民们还在殷勤地寻找着。
叶湑觉得自己不能妥协,她振作了精神决定再走,言子墨却按住她的肩膀,紧跟着他低着单腿蹲下来,叶湑微怔,言子墨已经轻手为她系上了鞋带,还打上了一个好看的结。
他吐了口气,仰着头看着低垂眼睑的叶湑,一脸无奈,“这一点还是没有变,总是这么热心地对别人。”
叶湑不想留在这里和他讨论这种问题,她不耐地“嗤”了一声。
言子墨也跟着叹息:“怎么你对我就冷得像块石头呢?”
竹叶斑斓,拂下浅淡的几片碎影,在她白皙的脸色徐徐摇曳,叶湑抿了抿唇,她无奈地说:“先和我去找小五吧,毕竟,他是为了你才失踪的。”
什么叫为了他失踪的?
言子墨有点无语。
那小子一肚子坏水儿好吗?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