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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求不得˙画瓷-第3部分

小说: 求不得˙画瓷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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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只手的模样,不自禁地轻轻捉了过来按在胸前,“你也想学吗?”
  丽妃微微怔住,小心翼翼答:“臣妾愚钝,恐怕学不好。”
  “不怕,朕教你。”我闭上眼,将她拉入怀中。方才从皇后宫里出来一直觉得心慌凄然,此刻才踏实了,疲惫地睡过去。
  
                  青花翠…4
  秋风充盈了整座皇宫,树叶纷纷离了枝桠随风而落,躺在地上安宁不了多久就被扫走了,然后被送去御膳房用来点灶火。真是可惜了,若是能落到泥土里,还能化作春泥,如今却只能化作一缕青烟。
  “皇上觉得有何不满?”
  母后的声音淳厚,将我的视线从窗外拉了回来。我望了眼宫女们高高捧在头顶的绸缎,摇摇头:“并无。”
  “那就这样吧,打赏下去。”母后挥挥手,令她们都退下。
  这批绸缎都是万寿节给宫眷赶制宫装用的,织造局费了不少心思,可我觉着看来看去无非是那几种纹饰,乏味,只要衣能蔽体怎样都好。
  环视周围宫女的穿着,无一不是青蓝的长袍外罩坎肩,刻板极了,我忍不住问:“为何我们都用绸缎做衣裳?甚少用纱绢或丝棉的衣料?”
  母后端茶抿了一小口,指尖上的护甲釉光闪亮,过了会说:“是祖宗定的规矩。”
  什么祖宗,不过是摄政王罢了。我在心里默默表示不屑。
  母后又说:“缎料的衣裳,配上青、蓝、赤、黑这样的色彩才显得庄严,厚重的衣料方能御寒。倘若在湿热的南方,自然穿不住缎服,那些地方的汉人穿丝绢或棉麻的衣裳也是被允许的。朝廷虽然是我们的,但我们对异族百姓也算宽容。”
  “宽容……”我无意识地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如今才开始宽容么,会不会太迟?
  母后语气平淡说道:“皇上,朝堂之中,各方势利相互牵制是好事。勋旧大臣固然有他们坚守的缘由,若想放宽逃人法,还需从长计议,切忌操之过急。”
  “是。”我毕恭毕敬应道,想来她今日也不是专程请我来看衣裳布料的。只因这几日与呼延为首的大臣们闹得不好看了,才令母后担心。呼延宗室袭镇国将军爵位,如今的呼延将军正是我的国丈大人。可惜,他们全家我都不喜欢。当然,这种任性的话我不能说,连在丽妃面前也不能说。
  
  从慈宁宫出来遇上一阵风,冷不丁打了个喷嚏,齐安赶忙给我披上斗篷,口里念叨:“万岁万万岁。”
  秋意落索,整方天都是阴沉沉的。齐安扶着我上辇车,问我要往哪里去。我迷茫地环顾偌大的皇宫,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要去做什么。突然想起那只手在我手心慢慢划出来的字,心痒难耐。我莫名奇妙欣喜了一阵,对齐安说:“去撷华殿。”
  齐安扯开长音喊道:“起驾,往撷华殿——”
  婉转的声线传至很远很远,宫人们纷纷躬身退避。
  明黄的帘子被风高高撩起,又扑扇着落下,拍打出一阵阵闷响。隔墙吹过来一些干黄的小树叶,碎碎的如花屑一般涌了过来,落满我一身。于是拽着斗篷掸了几下,凉风便无孔不入地裹满了全身。我心里有了盘算,不动声色地将斗篷摘了。
  直到进了撷华殿,齐安蓦然发现斗篷落在车上了,命人回去取。我咬着牙顶风前行,几乎是蛮横地将齐安一行人甩在了后头,径自往殿里去。
  如嫔喜出望外地迎了出来,微微抬手似乎怔了一怔,又收回手去,蹙眉念道:“这些奴才怎能这样大意,天儿凉都不给皇上备上斗篷。”
  “是朕落在车上了,不怨他们。”我笑呵呵说道,搓了搓冰凉的手,往铺着团花大褥的炕上坐去,“朕听闻如嫔近日里学写字学得废寝忘食,特来瞧瞧。”
  如嫔掩口笑起来,如春花照水般明艳,“才学了几日工夫,都不能拿出来见人,哪里敢污了皇上的眼。”
  “都学了什么字?”
  “摹的弟子规,臣妾都不识得几个字,只管摹个样子。”
  “也好,认个人也得先熟悉熟悉样子。”后宫佳丽无数,却找不出一个识字的,因此我寄希望于如嫔,她有蕙质兰心,学起来应该很快。宫女们奉茶上来了,案几上呈了三碟小点心,我漫不经心吃了点茶。
  如嫔问:“皇上今日在此用膳?”
  我还未答,先咳了几声,原本是佯装咳嗽,谁知方才那口茶呛了上来,倒是真咳得我上气不接下气了。一屋子人都慌了神。
  如嫔帮我捶打后背,力道适中,一面朝宫女斥道:“皇上许是受了凉,还不去传太医?”
  我咳得颇为辛苦,困倦地倚在如嫔身上,对齐安说:“朕觉得乏力,今日就歇在这不走了。”
  “是。”齐安匆匆忙忙跑出去吩咐小太监通报敬事房。
  这一下,太医院和撷华殿都被我折腾起来了。其实我也不过咳几声,少进食,然后懒洋洋地赖在床上不起来,太医院便是瞧不出什么毛病也要费尽心思弄些药膳来。我顺势在如嫔这里歇了三日,三日不上朝,不受觐见。
  如嫔见我恹恹缩缩的样子,特地写了张字来给我解闷。虽然字写得拙劣,但写的那句诗却令我小小吃惊,是那句“秋阴不散霜飞晚,留得残荷听雨声”。她的确是有心了。
  隔着偌大的双层屏风,听见宫女嗫声来报:“如嫔娘娘,皇太后、皇后娘娘驾到。”
  我伸手努嘴示意她出去迎,自己躺回被窝里去装睡。
  也不知如嫔这一出迎怎么就没影儿了,只听见母后和皇后进来的动静。周围也没留个伺候的宫女,她们就径直走进来站在床边看着我。看得我浑身发麻,又一动不敢动。
  她们站了会,闲聊了几句又出去了,隐隐约约听见母后说:“恐是朝堂之事令他吃心了。”
  皇后小声嘟喃着:“那有什么法子?阿爸那边我也劝过了……两个都是软硬不吃的,我夹在中间也难受。”
  “那些事我们女人也不必操心,万寿节快到了,先把皇上哄高兴了才行。”
  “谁晓得怎么样才能令他高兴……”
  碎语渐渐被风声湮没了,我支起身子来晃了晃脑袋,装病也实在累,不如出宫去走动走动。上回齐安说出宫会上瘾,会流连忘返,次数越多越不想回来,也不知宫外有什么让人惦记的东西。我想我很清楚自己惦记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其他文原本不是在这边首发,正在逐步解禁。
从画瓷开始以后每本书都在jj发
虽然不能保证日更,不过能保证完坑。。。。俺的坑品和人品都是毋庸置疑的,/~
                  青花翠…5
  如嫔方才不知怎么冒犯了皇后,此时在院里跪着。就在这么平白无故遭了罪,看来我这个祸害真不小。青石板一定冰凉彻骨,我遣了宫女去扶她进来。如嫔不是柔弱的性子,也不见脸上有什么委屈的,一进来就冲我唉声叹气:“皇上啊躲在被窝里头睡大觉,由着臣妾在外头挨冻。”
  我笑着揽住她的腰,将她的脸掰了过来,低声说:“再帮朕一个忙,朕便允你家眷大小进宫来聚。”
  如嫔瞪着圆圆的眼看着我,向来滴水不漏的神色中终于有了些破绽。大概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一桩不能圆满的心事。如嫔也是宗室里挑选进宫的秀女,但她父亲是庶出,只有七品官职在身且远离京城,因而常年不得相聚。
  听完我一番耳语,如嫔咬着唇思忖良久,点头答应了。
  
  于是我自鸣得意地出宫去了,孤身一人。会觉得有些胆怯,毕竟京城的地图我挂在墙上看几百遍也没用,真正走出去以后哪里还能摸得着路。
  一路打听一路在风中艰难行走,发辫偶尔抽打在脸颊上。那轻微的声响,好似当年在军营里用鞭子抽打俘虏,打得他们皮开肉绽,哀嚎至死。我闭了闭眼,将那些冤孽一样的东西赶走,方能平心静气地继续前行。
  那片枫树林红到了尽头,暗红的叶子落满了一地,树上还剩稀稀落落的一点,也挂不久了。我以为没过几天呢,不成想已经从秋渡到了冬。丝绦穿的那件白衣太单薄了,若她还站在这里一定会冷得发抖,若她还站在这里我一定会摘下自己的斗篷为她披上。我不禁为自己想象的画面沾沾自喜起来。
  比起上回,此时的琉璃厂极冷清,街道两旁的店铺都半掩着门,摊贩也只有零星的几处。
  我凭着记忆找到上次那条巷子,可是不知道要怎么进去见她。那是御窑厂的地方,寻常人不能接近,我也找不出个名目来。于是就在巷子口团团转,好像活了二十年都从来没有这么着急过。
  我焦急又忐忑地在那转着转着,她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面前了。
  里头是一身白绸的衣裳,领口袖口都是青花绲边,外头披了件青灰色的斗篷,她就这么亭亭玉立地站在我面前,含笑望着我。手臂上挎了只篮子,里头满满都是菜。
  来得太突然,情急之下我生硬地撒了个谎:“真巧,小姐出来买菜啊?在下也是。”说完之后自己都觉得可笑,哪有男儿空着手出来买菜的。
  她抿唇笑了,风中扬起的长发隔阻在我们中间,令我看不清她的脸庞。
  我生怕这一阵风又将她刮走了,忙说:“若丝绦小姐不急着回去,在下想请教一些关于画瓷的问题。”
  她略微意外的目光在我脸上扫了几遍,轻颔螓首。然后笑眯眯地朝我一招右手,随即打了个响指,转身迈开了步子。她像是要领我去什么地方,而我痴痴地陷在了那个响指里头。漂亮的手指那么一扣,竟然发出了好听的脆响,如玉如瓷。那一气呵成的动作是我见过最飒爽的英姿,着了魔似的我就屁颠屁颠跟着她走了。
  丝绦领我去了一间文墨坊,不过里面吃茶的、听书的、做买卖的什么人都有,与茶馆无异。闲来无事的读书人便在这里打发日子,作诗写字也行、插科打诨亦可。这里进出随意,因此无人注意我们。
  丝绦领着我去了偏厅,那边有几排书案,都备着文墨纸笔供客人用。她对这里很熟悉,进门的时候还跟老板福身请安。不一会有热茶送了过来,她端着捂捂手,然后拾起笔来在一摞泛黄的纸上写:公子贵姓?
  我恍然明白了她领我来此处的用意,也从架上取了一支笔,蘸墨,几乎想也没想就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贺睿之。
  哪个汉人会喜欢占了他们河山的夏族人呢?所以我宁愿当汉人。
  丝绦提笔写:想问我什么?
  我方才寻思了一路等会该问什么,可真要问了又忘得一干二净。为了掩盖我的紧张,随手磨起了墨,一边想一边问:“那么多种瓷器,你最中意哪种?”
  她写:青花瓷。
  “好画么?”
  她摇摇头,如蒙了层水雾的眸子噙着笑意瞥了我一眼,又低头下去写字。我凝视她的侧颜,细腻如瓷的肌肤因吹了冷风泛起微红,珊瑚色的唇瓣像上了釉一般光滑莹亮。她是一朵静静绽放的白玉兰,或者是白玉兰修成的仙子。我看得出了神,她兀然侧过头来,我急忙错开视线,看向她写下的字:青花难画,掌握好浓淡方能烧出好青花。
  我似懂非懂点点头,又问:“什么最容易画?”
  她写:釉上彩。
  我迫不及待问:“若我想学,多久能学成?丝绦小姐可否收我为徒?”
  她的眼眸越发迷蒙,透着含糊不清的笑意,像深秋里扬起了沙,将四周的景致纷纷模糊掉了。我紧张地等待她的回应,茫茫中,她缓缓摇头。
  我的心从高处跌落,慌得不知道要怎样落地。
  好在她又提笔写了一句:下月离京。
  我吁了长长的一口气,抚着自己的胸口惊魂未定,原来她并不是反感我,只因为在京城呆不久而已。又觉得自己很可笑,在她面前如此不淡定。
  我明知道不可能,但忍不住问她:“走了之后,还回来吗?”
  她果然摇头。
  文墨坊里忽然响起古琴的声音,周遭都安静了,只剩下卖唱的女子用凄凉的声线唱着李煜的《破阵子》。
  这把声音极好,曲也好,词也好。唱得所有人都陷入了国破人亡的哀痛之中。
  我到底不是汉人,我与他们就是不一样的,所以融不到曲子里面去。
  此时,我分明看见丝绦眼里的泪光,那双迷蒙的眼眸此刻才拨云散雾,真真变得清明极了。她是汉人,是哑巴,是为了生计在窑厂里画瓷的女工,而我是夏国的皇帝,我们之间隔着的不是什么天涯海角,而是整个人生。就算互相喜欢又怎样,十足的悲剧而已。好在还没有那么喜欢,我也该清醒一些。
  
  临别时,我看着她一步步走进深巷,她并未回头,是我自作多情了。
  恐怕此生天各一方永不能再见,我却没有留下一丁点儿与她有关的物件,将来怎么还记得曾经遇见过这样一位烟视媚行的女子。想及此,我飞快地跑回那间文墨坊,方才她写字的那张纸还在,一头被镇尺压着,另一头被风吹得乱翻。
  墨迹已经干透了,之前一直心猿意马,如今仔细端详之下,发觉她的字灵秀不失典雅,竟像出自大家手笔。回想她听破阵子时无意流露出的哀恸,或许也是前朝的贵族出身。
  这样想来,我们更加不可能了。
  将纸张叠好藏进衣袖,脑里心里都是空荡荡的。也只是留个念想而已,我并不能有什么别的企图了。
  
  如嫔替我瞒得很好,连齐安都没有发现,以为我睡了一下午。如嫔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见我回来便放心了,替我解开发辫仔细地梳头。
  玉柱宫灯太过明亮,惹得人心烦,我别过身子睡去,可总是恍恍惚惚想起她的样子。我从袖子里抽出那张藏得小心翼翼的纸,捏了许久,又塞了回去。
  
  终于到了万寿节,我的生辰。其实很不喜欢自己生于隆冬,觉得这样的日子里出生的人一定与冰雪一样冷。我也就冷冷地应付那些节日里繁杂的事项。
  万寿节我应当与皇后一起过,于是从如嫔那出来,赏了她许多东西。引得其他妃嫔羡慕不已,连皇后也生了妒意,阴阳怪气在我面前说:“既然都赏了贵妃榻,不如干脆册封了,这样也名正言顺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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