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贰臣-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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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叹气。
“越峰跑了?”
许伯容问道。
无名点头。
“大概是循着味儿了。”
许伯容缄默,倒不是身子着实太虚,他虽觉昏沉,却还能强撑着意识。
越执未死。
他只是蓦然回过神来。
面上不觉扬起了笑意。
“你这般高兴,可我得告诉你,天道不可违,若越执当真活了过来却不是因为我,那二度违抗天道,你和他怕是再无机会见面。”
他话未说完,见许伯容已经合上眼,再没精力说话。
情深不寿。
他想着,突然就打了个哆嗦,他心道不好,他这身子死了多日,已然没了知觉,如今好端端的待着也全靠秘术吊着。
只是许伯容这一睡过去,祭出的便是真正的百年执念,那越执若还有命,大概也不会再记得许伯容这个人。
“许伯容。”
无名突然推了推许伯容,许伯容没有反应,想睡着了一般。
他死不了的。
无名心道,手下却并不因此而停下动作,许伯容便如一块面团,任他错捏偏就是睁不开眼。
“许伯容!”
“你醒醒!”
无名觉得自己是该慌张的,然而心底却并无几分怪异,仿佛一切都是顺理成章,天道使然,然而他却也明白,都是轮回业果罢了。
“太子!”
十三赶来的晚了些,只看了一眼满地的血将地面浸成黑色。
“是你这厮?”
怒上心头已拔剑而出,却在将要砍下无名头颅时停了手。
“为什么停手,莫不是你看上我了?”
无名伸着脖子就等着对方一剑下来,却迟迟没能等到。
“我不蠢,太子的伤是你治的。”
“蠢不蠢哪由得你说了算?”
他道。
十三不与他多言,只留下一袋银子就走了。
“这是做什么?”
心知十三是许伯容的人,无名也就放了心。
孤灯寒照雨,夜来的清冷的很。
越执撑着头,这奇叶倒也速度,他这前脚刚回了房,衣服后脚就送到了家。
那大红的衣裳不知为何在越执眼中竟扎眼的很,他不喜这明丽的有些刺目的色调。
“做戏而已。”
他只当自己是个男人,穿那女子衣裳总会有些不适,可说到底,即便是男子的衣服,他便穿得了吗?
不可能。
这答案久久萦绕在心头,如空谷中的一声嘶鸣,绝望却不知根源。
他心中犹有什么梗着,堵着,难受的很,然而偏就想不出究竟是什么缘由让他如此。
扣扣扣……
有人敲门,屋内烛光映着,他瞧着那影子,说不出的熟悉。
“进。”
奇叶推门而入,压抑在越执心底的不知名的失落便立刻充斥整个心脏。
“这衣服,倒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奇叶顿时面颊红了些。
“子冠和认识心上人许久了吧。”
越执感叹着。
“你还未看过这衣裳?”
“女儿家的衣服,穿一次就够了。”
奇叶蹙眉,什么女儿家的衣服?
“这不是你准备给新娘子的嫁衣吗?”
“新嫁娘的衣服怎会让我准备,这件是我给自己备的。”
越执拿起衣服左右端详着,这才发觉似乎确实如此。
“奇叶你和我的身材竟是一般无二的。”
越执如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脱了外衣换上那红裳便冲着奇叶瞎得瑟起来,倒是方才那郁结心思被抛的远远的。
奇叶没解释,这衣裳是按着越执身材量身定做的。
“这头发也给我弄弄。”
越执道。
“好。”
奇叶拿起青梳,铜镜映出他一半的身子,越执看着自己的脸,他的发冠被松开,青丝垂下。
“子冠,给我取个字吧。”
他忽然说,悲从心来。
“好。”
奇叶想了想。
“子衿如何?”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奇叶,为什么给我取这个字。”
他不置可否,只问。
这两日他想了许多,自己沉睡一年,日复一日好好照看自己的,不一定是友人。
奇叶手中动作顿了顿。
“我记忆里有这么这个人,待我极好。”
越执接着说,无论此人是谁,他心知自己是无法再失去他了。
“越执,你可知心悦一个人有多难?”
奇叶也道。
“我……好像知。”
“若那人是男人呢?”
“奇叶……”
“越执我爱你。”
越执忽然一愣,头皮发麻,心底不知是何滋味,他不过期待着有那么一个人的出现。
自己未免矫情了太多。
“子冠。”
“嗯。”
“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他与奇叶说到底只是陌生人,至少与他而言。
可相处起来却是难得的舒适。
只是他还是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
奇叶浅笑,想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只为他束发,随后放下青梳。
只是越执瞥见那一侧喜帖,烫金的喜字好看极了。
他思虑许久,终于还是取来笔。
越执……
他念着自己名讳,一字一顿,却在那子冠一侧添上二字。
“子衿。”
第106章 不思量两相忘
许伯容这刀断的潇洒干净,十三将他带回后他足足睡了三日才悠悠转醒,彼时手臂的伤尚未痊愈,鲜血溢出结了痂,看的人更觉触目惊心。
“十三。”
十三上前,这屋中只他一人。
“我这伤是怎么来的?”
果真是不记得了。
十三沉默一阵,心中已然生出诸多隐瞒的手段,他甚至想要杀了无名灭口。
然而许伯容只消一眼便看出他的心思。
“你行事向来干脆果断,这一番犹豫却是为瞒我什么吗?”
“不是……”
他道,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退下罢。”
许伯容亦说,他不强人所难,只是兀自将白布拆开,如山路盘亘的伤顿时暴露在外。
未愈合的伤口外翻,这足够表明刻这伤的人都心思了。
因为恐惧痊愈。
这是在提醒他什么吗?
许伯容左右看了看,他翻身下床,从案上取下一短匕来,只对着手比划了一下,十三突然闯入只拦下许伯容的动作。
“殿下难道还要重蹈覆辙吗?”
许伯容蹙眉,虽不知十三在说什么,但想必是与自己有关的,他沉着脸,只看着十三。
“十三,我以为你是知我的。'”
十三松开许伯容,然而随即又抽剑而出,剑刃架在肩上。
“属下斗胆,只问太子一句,太子既已忘了越执,又为何还要为他劳心伤己!”
他那义愤填膺的模样倒是让许伯容一笑。
“原是为了越执。”
他道。
十三微愣,这才明白许伯容方才那话说的模棱两可,本意不过是戏弄他罢了。
“我拿这匕首只是想看看这伤是不是我自己刻的。”
他说。
“不过我这人向来惜命的很,这伤划掉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疼得要死,我应当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许伯容又道。
十三在一侧蹲着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许伯容这话倒是说的轻巧,倒不知他若是哪天有了记忆再回首想起自己这番话当是和滋味。
“只是你方才说那越执,我怎么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
十三不言,心中却另有一番盘算。
他本就是名臣之后,跟随许伯容也是因他能有一番作为,如今他忘了与越执的前尘往事,大概也就会抛去那些功成身退的想法。
他大权在握,只要他想,就没有做不了的事情。
他要瞒着许伯容。
十三想着。
既然是瞒着,那就要彻彻底底,一点端倪都不要给许伯容漏出。
“南都白面将军,生的俊朗的很。”
他开口,只一言,许伯容就看出马脚来。
“你与他熟?”
“不熟。”
“十三,你十六从军,十八岁便跟了我,当时南都的将军还不是越执,之后的时间里你作为我的暗卫也与我寸步不离,你是如何见得这南都的大将军?”
十三愣了愣,随即跪下。
“请太子恕罪!”
“我知他不是一般人。”
许伯容道。
“这手上血淋淋的本来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可你这般阻挠到让我怀疑是不是刻了个越,或者是执?”
言多必失,十三不敢再言。
“能让我生出手上刻字着损招的应该是在万分情急之下,看来这越执,是我应该要见的人。”
十三低着头,看不清眼中那点情绪。
“十三,伯引呢?”
“死了。”
“死了?”
是将与越执相干的人都忘的一干二净了吗?
“太子可还能忆起东都祸乱?”
许伯容眉头已然蹙成一座小丘。
“这与他的死有何干系?”
“旁人都以为太子那日是要伯引去藏祸蛊,可……”
“可?”
“太子莫要再问了!”
他眼中挤出泪来,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十三自随他起倒是第一次落泪。
“你分明是要告诉我。”
许伯容尚能保持几分冷静,他好奇心不重,然而事关伯引,他到底是要问上几分的。
“东都祸乱,贵妃一把火烧了太子的朝阳殿,那伯引是去收太子为越执准备的东西。”
“什么东西?”
他为何不记得越执这么一号人物,什么东西能让他搭上伯引的一条命?
他疑惑不解。
十三却再不说话。
“前程往事不过过眼烟云,还请太子为眼前事早做打算的好。”
许伯容更加不解,然而看了看十三他还是起身先将自己伤口包扎好了。
“过眼烟云,十三,你瞒我,是不愿我忆起那些过眼烟云,还是你放不下自己的那些云烟。”
一语中的。
随后便再不知说些什么。
十三这个人,到底是放不下家族身段。
许伯容兀自摇头,却又不住的想着越执这个人。
越,谐音国姓。
究竟是怎么样的人才敢以越作名?
为何他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
十三有意瞒他……
许伯容摇摇头。
“十三,你以为这国于我,算什么?”
“太子一腔抱负,如何是十三能去揣度的?”
“我哪里有什么抱负。”
他叹息。
忽然眯起眼。
“那鸽子?”
“也和自柳大人那里学来的手艺。”
“也和又是谁?”
“伯引嫡子,原拜太子做了师傅,可教他的一直却是柳大人。”
柳宏志。
“大概是因着伯引的关系,太子收养了他。”
十三说着,却又听那许伯容说。
“那柳宏志呢?”
十三不言。
于是许伯容便知晓了。
也死了。
他仍旧没有记忆。
想来是与那越执有关的。
“那越执在何处?”
十三一愣,心中吊起一口气,他突然紧张起来,许伯容看着他的动作,似乎能从中寻出几分乐意。
“越执于十日后嫁……与奇叶成婚。”
许伯容眸色带着些危险,心中突然生出连自己也不知是哪里来的怒意。
“成婚?”
他低低喃。
十三有些惧怕的看着这个男人。
他不是忘记了么?
“我手臂上尚带着他的名字,要嫁也该嫁于我才是……”
此话一出,他皱眉,他也不知着心思是何处来的,他只觉起初是愤懑,可过了一会便生出一种想要操控的欲望,他只觉这个人,似乎应该是自己的才对。
“他在何处?”
“俞句……”
第107章 冬日干冷
大婚不日将至,越执这人没心肝的很,不记往事也好,他也乐的自在逍遥,摸了摸肚子,他嘴里馋的很。
奇子衿那家伙总把他关家里,喂些奇奇怪怪的汤药,他嘴里发苦,那家伙却不许他吃辣。
偷摸翻墙出来,为的就是找些吃食。
“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
俞句竟不知何时搭了这戏台子。
越执心中好奇,那露天的戏台子看着也别有一番情调,他挤上前去寻了处坐,要了一盒梨花糕来,小二见他穿的华丽出手阔绰面上便露出几分谄媚。
越执看着台上的人,又转头扫视周遭,目光突然落在角落处的锦衣公子身上。
那公子生的俊俏的很,模样是一等一的好,越执想着,尤其是那双眸子,浅淡的眸色如晶莹剔透的琉璃美玉似的。
只是越执倒不是为看脸而去。
“公子,荷包。”
越执声音也大,然而台上却突然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他的声音被台上的盖了过去。
“公子!”
无人应答,越执心觉不对,转而看了看那小二,虽鞠着半身,可手却始终有意无意的摸着中袖。
他的手垂着,像是放了什么东西似的。
越执招了招手,那小二便立刻迎上来。
“梨花酿有吗?”
小二点头。
“帮我给哪位公子送一壶去。”
越执始终看着那方,方才有个小贼一直贴着那公子坐着,若是不出意外,他是要莫了人家的荷包。
只是……
手怎么看上去不甚规矩?
那公子看着倒像是好欺负似的。
越执在方才提醒那公子时便猜测这戏班子恐与那贼人有勾结,他故意叫小二去送梨花酿而那贼人却有恃无恐的模样更加坚定了他的想法。
岂有此理。
越执塞了一大口梨花糕,尚未来得及的急咽下却见着那小贼已然掏出一枚银光闪闪的刀片来。
小贼!
越执迅速起身,却未留意衣带勾在桌角上,只一用力,木桌被他带的动了动。
“我,操……”
越执腰撞的生疼,龇牙咧嘴的也顾不得公子不公子的,只爬起身捂着腰。
“啊啊啊啊,疼疼疼,你放手放手,疼!”
越执暗自腹诽,自己还没闹呢,谁倒是挺自觉替他叫嚷了出来。
他抬头,方才看他的人都转了方向,那人群中央分明是方才那被偷的白衣公子。
那公子兴致正高,只当什么都未发生似的,倒是那小贼如一只待宰的鸡被一黑衣男人揪住脖颈。
臂力不错。
腰间那块肉疼的厉害,他念起花生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