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色-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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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们去南边,你怕冷,南边暖……”王大道。
云殊愣愣点头。
两个小身影在炫目的阳光下缓缓向南而行。
一路上因着云殊的身体一路走走停停,现下二人手上有银钱,也看得起大夫,索性寻了一处小镇,几贴药下去,云殊终归好的七七八八了。
离开了南水城越远,云殊的精神也越来越好。王大几次尝试问过云殊他在朱家发生过的事情,因为他看到云殊身上的鞭痕。
云殊说朱家的老祖宗已经去了,家里人悲痛,迁怒他没照顾好,打了他一顿,不过古稀而逝,算得喜丧,所以又给了他些银钱,只如此。
王大知道那绝对不是一段好的回忆,再问起,云殊会整日闭口不言,之后便学乖了,也不会再问。
连带着给云殊瞧病,二人走了月余,云殊不说停下,王大也不提,只管带着他走。
一日二人穿过要热闹城镇,名唤西棱,待出了城,云殊止住了脚步,呆呆的望着前路。
王大沿着云殊方向望去,一条小河蜿蜒向前,傍边是一片空荡荡的林子,光秃的树干,根根往上,看着虽萧条,却也透着强韧。
“小殊,怎么了?”王大问道。
“王哥哥,就这吧……”
“这儿?成啊!”王大脱口而出,他又不是没流浪过,住哪里都一样,云殊喜欢就行。
“小殊,那咱们回镇里?”王大探问。
云殊摇了摇头,指着前方约摸两里地的那片枯树林:“那里吧,建个木屋……”
王大憨憨一笑:“成,你喜欢哪里都成,只是小殊,咱是不是可以找个稍微好点的地方?好歹茂密点的?能遮风挡雨的?”王大一直以自己原来的草屋为标准来衡量自己往后的生活。
云殊望着那枯林,嘴角微微扬起,那是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笑:“到了秋天,这里定是仙境。”
“好!”
二人到底回了镇里,毕竟那里还没有云殊要的木屋,还得找人建。
一番计算,二人的银钱刨去买些日用,仅够建木屋两间,若留了厨房,二人还得住一间,厨房小些的话,大间的寝房也够宽敞,待王大小心翼翼问了云殊,征得云殊同意之后,才起身,恭恭敬敬对木匠师傅行了行礼:“有劳了”!
屋子前前后后折腾了个把月,王大和师傅们一起,搬搬抬抬少请个小工。云殊也想帮忙,却被王大拦下。说他身体没完全好,让他只管四处转转。
云殊无聊,一个人转到了城里,西棱城傍水而建,户户皆有自家的桥埠可直通河边,洗菜洗衫很是方便,河里水鸭群群,低头入水,啄了河床的螺丝,一仰头抖着脑袋咽下,回头啄啄身上羽毛,很是惬意。
云殊这段期间已经在城里混了个脸熟,外加他温温吞吞的性格,待人又极有礼貌,现下也没有再穿破衣烂衫,说话文绉绉的,城里的人只当他是个读书的孩子,人又长得秀气,很招那些大娘喜欢。
河边的一大娘抬头看到了云殊,笑盈盈朝他喊道:“小兄弟,你家屋子快好了吧,好了摆不摆上梁酒啊,请婶子去吃酒啊……”
云殊微微一笑,点头道一声好。
第11章 11。棕竹扇
云殊别了大娘,往前晃悠。
早集已经散去,又近中午,照道理这会子路上该没有那么多人,可云殊却见道旁围了一大群人,吵吵嚷嚷,竟还夹杂着女子的哭声。
他急步向前,透过人群,原来是一个书画摊,那摊主看着斯文,做派却一点不斯文,现下正扯着一个与云殊一般大的女孩,那女孩正缩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旁边是七零八落的一堆野菜和一只竹篮。
“哎呀,刘生,花丫头也是不小心的,你要二十文,着实多了些……”人群里有人发话。
“乡亲们,我这可没要多,我这扇骨是上好的棕竹,就因着是白面我才要了二十文,若真上了书画可就不是这个价了!”刘生一副委屈样。
云殊挤到了前排,看了看桌面上被泼了墨的白扇,扇骨却也是棕竹的,只是却也要不了二十文。折扇本是风雅的东西,一群街坊不甚懂,地上呜呜哭泣的小姑娘就更不懂了。
这时一个老汉嚷嚷着钻过人群,一见到这场面,他二话不说,脱下鞋底,对着小姑娘就是一顿抽:“我让你惹事,我让你惹事!你个赔钱货,银钱赚不来倒还要往外贴!我养你干什么!”
小姑娘只哭着,任由按老汉的鞋底子狠狠抽在身上,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街坊竟也没人伸手,只看着老汉打小姑娘,一旁的刘生护着自己的摊子生怕自己再遭受什么无妄的损失,只淡淡道:“孙老汉,你打归打,我这该陪的也不能赖的,大街上的多难看,你不若将银钱先赔了我,回家再打!”
云殊本以为总有人制止,没想到所有人都袖手旁观,在刘生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句之后,他终是忍无可忍,出手拉住了孙老汉,挡在那小姑娘身前。
“别再打了!”
孙老汉一愣:“你哪个东西,天底下老子管女儿,哪轮到外人插手!”猛一甩手,云殊退了两步,撞到那刘生身上,刘生死死护着他的摊子,待云殊站稳,刘生便开始将自己的摊桌拉离“战场”。
孙老汉一个鞋底子抽下,云殊一个箭步,不偏不倚正打在云殊背上。
他身下的小姑娘收了哭声,愣愣看着他。
云殊一个转身:“你是他老子,便是她的天,你怎么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折辱打骂,自家的孩子不该是珍惜爱护,捧若明珠吗?!便是她有错,也不该出手,你们为什么都不管,为什么都只看着!”他吼完孙老汉又吼众人。
云殊情绪激动,吓得孙老汉再一愣:“哪里来的混小子,我管教女儿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不打,我不打你替她赔?!”
云殊语塞。
孙老汉见他不说话,知道他就是个瞎逞强的,看样子也不过十来岁,自己竟指望一个嘴上没毛的混小子能替自己付银钱,也真是被气昏头了。
“没那个金刚钻就别张这嘴,给我起开……”孙老汉一扬手,鞋底子又要落下。
云殊闭上眼,挺直了胸,预想的鞋底子却没有落下,一睁眼,那个熟悉的背影就在身前。
再看那孙老汉,人已倒在地上。
“你……你……我要报官!你敢打人!”孙老汉索性坐在地上,手指着王大。
“报,你去报,正好你打我兄弟的账我也跟你算算!”
眼看着事情越闹越大,一旁的刘生站了出来:“你们打归打,报官就报官,谁给我结下扇子的银钱……”
一提起这个,孙老汉直接躺地装死,只捂着心口说疼的要命,要看大夫。一提到看大夫,眼光瞬间锃亮:“你,你打我了,我要看大夫,你陪我银钱!”
好家伙,这么一个转眼,这银钱就要王大出了。
这时候罪魁祸首终于停止了哭泣,跑到孙老汉身边:“爹,是我的错,咱不能这样……”
孙老汉反手就是一个耳帖子:“你给我闭嘴,你个赔钱货!”
那姑娘掩面哭泣,捂着脸,泪眼汪汪的看着王大和云殊:“多谢二位公子了,我惹的祸事,着实不该牵累公子的,公子请走吧……”
王大看着这我见犹怜的小姑娘哭的梨花带雨,竟还叫自己公子,他这粗人这辈子是第一次被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称自己为公子,一时间竟有些忘我。
王大扶起那姑娘:“不管是什么过失,也不能随便打人,你放心,若他再打你,你就来找我,我就住城外,我叫……我姓王!”王大全然忘记了,那地上打他之人才是那姑娘的家主,他这头又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见状,孙老汉从地上弹起,一把拉开了那姑娘:“臭小子,毛还没长齐就敢来勾搭我姑娘,你这穷酸样,你想都别想!”
王大怒气上涌,拳头已过头顶,云殊拉住了他。
见云殊朝他摇了摇头,王大咬着后槽牙:“小殊,这个老泼皮,他竟打你,我必得教训教训他!”
“你我刚来……”
只四个字,王大强迫自己冷静。
见云殊走到刘生的摊位前,刘生护仔似的护着自己的书画摊。云殊伸手,拿起那被泼了墨的扇子,仔细端详了一阵,对着刘生到:“刘公子是担心这扇子没人要了,若这扇子还有人要,刘公子是否便不再同这姑娘追讨银钱了?”
刘生咽了咽口水:“那……那是自然!但已然这般模样,又有谁肯要!”
而后云殊拿起笔,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一阵挥毫。片刻后一幅‘凌霜傲雪图’淡浮于扇面。
“呦,还真看不出来了……”
“这画得还真不赖……”人群中一阵感叹议论。
刘生抢过扇子,端详了一阵:“这……看是看不出来,可……你们谁要?这可不是白扇,怎么的也得卖……五十文!对!要五十文!有人买,这事儿就过去了!你们谁要!”
刘生把扇子送到人群,人群皆摇头,都是一群营生的贩夫走卒,要那风雅的东西作甚,还要五十文,那都够一个月的米粮了。
见没人要,刘生来了精神:“你看,补好了还是没人要,我也没奈何,这位公子,你自己画的,我照样只收二十文,扇子你拿走,如何?”他把扇子往云殊跟前送了送。
云殊不敢接过,他们没有任何闲钱可以买这把扇子。
“你这是强行买卖!”王大拉过云殊。
“这位公子此言差矣,本是卖白扇,让这花丫头给我撞污秽了,该赔偿的……”
“我家小殊给你补回来了,这样的画作,堪比名家,你这是赚了,竟还跟我们要银钱,这是什么道理!”王大道。
王大一句“堪比名家”,云殊偷摸一笑。
“那是他自己画的,我又没请他画……”刘生理亏,却依旧嘴硬。
一旁的众人劝说刘生算了,这样的扇子怎么的也比原来的白扇值钱,可越这样,那刘生似乎越要磕到底。只一句,说了有人要这事儿才能过!
僵持不下,一个爽朗且有磁性的声音传来:“这扇,我要了……”
众人看向声音来处,那人约莫十七八岁,一身素色罗衫,腰间青色流云百福玉佩,手持折扇,如诗如画。
那人走近,身后小厮模样之人自觉取了刘生桌上的折扇,有往他桌上丢了二十文。
刘生笑嘻嘻舔着脸:“赵公子,难得小摊的东西您看得上,可……这扇,方才说了,上了画……五十文……您看……”
那赵公子从小厮手里接过云殊的扇子,细细端详,并不理会那刘生。
身后的小厮傲然回话:“刘生,我家公子的意思,他买的是你的扇子,白扇!你这些个东西,可配不上那位小公子的画!这账,算得清吗?”
闻言,刘生面色红转白,百转黑,悻悻回去收拾自己的摊子去了。
“谢谢赵公子了,谢谢……”那孙老汉瞬间换了一副脸孔,直朝那赵公子行礼。
扇子指指云殊和王大,孙老汉会意:“刚才得罪了,二位公子恕罪,是我不对!”边说边弓着腰行礼。
王大本想开口,斜眼看了看云殊,云殊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微微一勾,又即刻收敛笑意:“往后你别再打她也就是了,自家的孩子,总该要疼的!”
孙老汉诺诺应下,捡了一旁的篮子,拉着姑娘走了,姑娘被拽着,还依依不舍地频频回头。
人群也散了。
王大的目光追着那姑娘,直到那赵公子再次开口,才回神。
“公子这画很有风骨,小小年纪,着实不易……”
云殊微微一笑,淡淡一句:“公子谬赞。”
“在下赵博明,公子怎么称呼?”赵博明执扇行礼。
“在下……王云殊。”云殊还礼。
王大听云殊冠了自己的姓,心头一乐,又看着那赵公子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云殊,一种被人觊觎自家东西的感觉涌上心头。
“那个,小殊午饭了……赵公子,抱歉告辞了……”一拱手,拉着云殊就往城外走。
云殊一手被拉着,还不忘拱手与那赵公子道别,赵公子回之,望着二人的背影,微微一笑,手里扇子一挥,转身……
王大拉着云殊,脚下步子略急,只管往前走。
“王哥哥,你慢点……”云殊喘着气,“你怎么了……”
“没什么,饿了,着急吃午饭……”王大头也不回道。
“对了,你为何会出现?”云殊问道。
“寻你吃午饭啊,时辰到了,我见你不在屋旁,定然是城里了。”王大越说,脚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小殊,以后我不在你别逞强,像今天,我若没去,你又要被揍得爹娘老子都不认识了!你身子又没好利索。”
云殊淡淡一笑:“我知道了……”
第12章 12。名士公卿
下午王大边开工,边跟木匠师傅打听。
原来那被打却无人相救的姑娘叫做孙锦云,孙老汉家有一子一女,儿子十四,锦云与云殊同年,孙老汉只疼儿子,锦云从小就被他爹强迫着上街买卖,春卖花,秋卖果的,稍有不顺意的就是棍棒伺候,起初街坊也劝,只是每当一劝,那孙老汉就迁怒旁人,有一次卖猪肉钱老四的劝他,一个不留神将他推倒在地,竟还被他讹了医药钱,从此以后便再也没人插手了,锦云便是过着这样的日子长大的。
再说起那个赵博明。相比锦云,他这胎算是投到金山福窝里。
赵博明是郡守赵邺的次子,上有兄长,下有姊妹二人,兄长赵程思,从小不爱诗文,只爱弓马,现下已是抚远将军林规帐下得力副将,赵博明两岁开蒙,十岁初试得了秀才,十三岁便一举中了解元,名气响彻整个允州,据说郡守十分宠这个二儿子,从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书想读就读,试想考就考,酒想饮便饮,一句要游历,便由着他外出,暗中派人保护,唯一一次动肝火是博明笑嘻嘻跟他说自己要去做道士,被他抽了一顿,丢在了祠堂里一日一夜,赵博明就再也不敢作妖了。
屋子已经建好了,二人结清了木匠师傅的工钱,又请他们吃了一顿,连鞭炮钱都没了,更不必说上梁酒,不过还是依着规矩,在新房的房梁上拿着红纸包着柏叶拿红线捆了捆,图个好意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