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侯天生反骨-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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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恨用衣袖将椅子角上沾染的血迹抹去,再试着爬到椅子后边去,他想把自己给藏好。
其实他也知道躲在椅子后边根本没什么用。
他就是想躲起来,不要叫别人看见他。
又过了一会儿,吴端大抵也察觉出不对,在外边催他了。
陈恨再抬手,往额头的血窟窿上使劲拍了两下:“你别进来,我没事儿……你要进来我生气了。”
额头上鲜血淋漓,混着冷汗滑落,覆在眼前。
原本就疼得要命,也看不清什么,他便索性闭上了眼睛。
闭上眼睛时,梦中一片的黑。
他从前梦见过一回这样的场景,一年之前,他带着伤倒在怡和殿前,后来昏睡了好几日,他满以为自己要死了,梦见的就是这个。
恍恍惚惚的,有人轻轻拭去他眼前的污浊。
陈恨下意识就伸手抓住那人的手,那人也不理会他,另一只手拂开他的手,放轻了动作,将他的脸擦干净了。
“爷。”看清楚人之后,陈恨往后靠了靠,用气声喊了那人一句,“世子爷。”
李释冷声问道:“你怎么回事?”
还是在椅子后边,他方才那副模样太吓人,李释没敢动他,只是提了药箱来,要给他额头上的伤口包扎。
“我……旧疾犯了……”他没力气,连撒谎的力气也没有。
——系统剧情整理完毕,临时替代系统任务中止,正在重新进入剧情,请您按时完成任务。
——当前剧本:明君贤臣,共治天下。
第63章 贤臣(2)
呵; 好一个明君贤臣。
一只手撑着地,陈恨稍稍坐起,另一只手拂开李释给他擦脸的手:“世子爷先出去好么?我这儿还有点事情。”
他得看看任务面板; 看还是不是要他造反。
李释怒道:“你有个屁的事情。”
他从药箱里再拿了块干净帕子,将陈恨额头上的鲜血擦净。
“我……”李释抿了抿唇,刻意添了几分温和,解释道,“昨日你说给我讲文章,今日我才过来的。我来时,他们说你不让人进去,我觉得不大对,就自己闯进来了。他们都守在外边; 吴将军也在外边。他们不知道你这样。”
陈恨缓了缓神,随后仍是推开他的手,一手扶着椅子,就要爬起来:“好……你不出去我出去。”
出去找个没人的地方看任务面板,也是一样的。
“你简直是个……”方才有意养出的几分温柔也被他推没了,李释也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而这时; 陈恨已扶着椅子站起来了。
到底是十二岁拉得动五斗重弓的少年人; 陈恨磕了脑子,晕晕乎乎的就被他按到了椅子上坐着。
“世子爷; 你……”陈恨皱了皱眉,牵动着额上的伤口,又有鲜血流出。他一抬手; 就捂住了李释的眼睛,“闭上眼睛,不许偷看,等我说可以睁眼,世子爷再睁眼。”
李释的动作一顿,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一手挡在李释眼前,一手打开了任务面板。
一眼扫去,没有造反的任务了,陈恨略放下心来。
其实仔细想想也知道,上回“囚禁李砚,自立为皇”的任务,期限是永嘉二年的元月初一。现下早已过了时间,系统剧情调整过,大概也不会给他再派这个任务了。
只是还有些发晕,陈恨盯着面板上的两行字看了有一会儿。
等得太久了,李释问:“可以了吗?”
“不可以。”陈恨不放心,还转头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闭着眼睛的,“世子爷要是偷看,我可就出去了。”
李释摇头道:“没有。”
两个任务,一是给从前的太子爷平反,二是清算徐家。
期限还早,四月底。
陈恨抬手收起面板,同时也收回了挡在李释眼前的手:“可以了,世子爷睁开眼睛吧。”
李释睁眼,问道:“可以包伤口了吗?”
待陈恨点点头,他才敢拿着那帕子,重新擦掉陈恨面上血迹。
系统已经安定下来,不再闹得人头疼了。这时候他才觉出额上的伤口疼的要命,低头瞥见那椅子角,就像有人拿着刀子往伤口里送。
天知道他那时候是怎么敢把头往那上边碰的。
“你别皱眉,又流血了。”
李释拿着全染成红颜色的帕子给他擦了擦,把那帕子拧拧干,或许还可以重得两滴血。
方才他说要走,现下怕他跑了。李释便挡在他身前,抬脚将地上的药箱勾过来,然后给他上药。
实在也是没有力气,陈恨的身子往后一倒,靠在了椅背上,道了声:“谢谢世子爷。”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李释打开装着药粉的白瓷瓶子,又拍了拍他的肩。
陈恨靠在椅背上,滑了下去,仰着头闭上了眼睛,好教他撒药粉,胡诌道:“没什么。就是旧疾、头疼,不常犯……两三年一回,嘶——”
听他吸了一口气,李释的动作缓了缓,却冷笑道:“头疼疼到撞破了头?”
“是啊。”陈恨睁眼,往上瞥了瞥,想看看自己的伤口。
李释忙道:“你别动,撒进眼睛里了。”
“诶。”陈恨应了一声,闭上眼睛。
麻布在额上绕过一圈,陈恨伸手碰了碰他,李释动作一顿,随即咬牙怒道:“你别动了。”
陈恨全不听,再动了动他:“世子爷,这事儿别告诉别人,只说我不小心磕桌子上了就好。”
“什么事儿?什么别人?”
“我头疼这事儿,别告诉旁人——除了你我之外的所有人。”
李释有意问他:“皇爷也不告诉?”
“不告诉。”
这时候吴端在外边问了两句,陈恨一一应了,只说没事儿。吴端越听越不对劲,终于按捺不住,掀开帐子就进来了。
伤口已经包上了,只有隐隐的红颜色透出来。
原本气势冲冲的,一见他病怏怏的模样,吴端也慌了,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看了看:“你怎么回事?”
没等陈恨说话,李释先道:“磕桌子上了。”
“磕桌子上了不让人进来?”
李释一本正经地道:“他把脑子磕糊涂了。”
糊涂了?生怕他从此不认得人了,吴端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唤道:“离亭?”
“没事儿了。”陈恨跟他击了个掌,“只糊涂了一阵。”
吴端举着手:“你真是……”
“你别告诉皇爷。”陈恨眨了眨眼,“我在你这儿养好了伤再走。”
吴端正犹豫着,陈恨又拍了一下他的手:“小将军,求你了。我饿了,你去催催饭好不好?”
吴端叹了口气,拉长了声音应道:“好。”
“我想吃江南的莲子羹。”
“行。”吴端再应了一声,“你要瞒着皇爷,伤好之前就别出帐子了。皇爷在这儿有人,你只要一露面,皇爷就全都知道了。”
“方才闹的还挺大,劳小将军帮我在外人面前圆过去。”
“知道了。”吴端捏着他的脸,再看了两眼他那伤口,“你到底是怎么磕的?这样大一块,日后留疤就惨了。”
“男人嘛,留块疤又没什么。”陈恨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别摸。还嫌疤不够多?”吴端将他的手拍掉,“你等着莲子羹吧,我去叫他们给你做。”
等着莲子羹的时候,陈恨对李释道:“世子爷不是说讲文章么?现在讲吧。”
李释拖了把凳子在他面前坐下,从怀里拿出两本旁门集子,翻了一页递给他:“我不是很明白。”
陈恨只看了一眼便将书册合起:“心术算计太阴暗,世子爷不该学这个。”
李释抿唇不语。
“我不是说世子爷心思阴暗。只是与世子爷一般年纪的少年人,都学些温润平和的东西。读书先养心性,心性养得正了,日后在官场朝堂为人处世,才不会走了歪路。”
“我不是世家子弟,我没那闲工夫养心气儿。”
陈恨一噎,想想他在瑞王府的处境,要真是温润平和,只怕老早就被欺负死了,哪里还能熬到现在?
阴沉是阴沉些,总算还保住了命。
忽然有些感慨,陈恨伸手想要揉揉他的脑袋。
却自觉话说得重了,李释低了头道:“我也有在学,学得温和一点。”
“学不来就算了。”陈恨重新将书册翻开,“不是说不懂得么?我帮世子爷看看。”
还没等到莲子羹上来,陈恨就揽着毯子,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原先李释与他说话,他还能应上一两句,后来就变成一声嗯,最后他就睡着了。
恐他这样睡着会冷,又不敢叫醒他,李释只好将炭盆子往他那边拖了拖。
才将炭盆子拖了两步,身后就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吴端将莲子粥放在炭盆边暖着,招了招手,叫李释与他一同出去。
“世子爷不用费心。”出了帐篷,吴端往外再走了十来步,“他就是这个毛病,冬日里手冷脚冷的。又有许多事情瞒着别人,这么多年我也不明白他。”
“他倒不傻。”
“他哪里傻?”吴端笑了笑,“他也就是看上去傻,其实最通透的就是他。”
“嗯。”
“营中还有事儿,我不能总陪着他,劳世子爷陪他了。”
“嗯。”
“其实他还挺喜欢小孩子的……”
一听这话,李释就恼了,转身回了营帐,陈恨只眯了一会儿,早也醒了,正提着笔跪坐在案前。
“你要的莲子羹。”李释将煨着的粥端给他,“你要写什么?”
陈恨转头舀了一勺莲子羹,也斟酌着下了笔:“皇爷一早回了长安,恐是出了什么事情,他又不让我知道,我写信试试他。”
*
送信的鸽子从军营中被放出去,陈恨不常用那鸽子,它一整年都在外边散养着,长了膘,下午时候才到宫中养居殿。
那时自江南而来的几个徐府门生已被下了狱,李砚揉着眉心在案前看苏衡传回来的书信。
守在殿前的匪鉴为鸽子开了一条缝儿,肥鸽子扑腾着翅膀飞进去,重重地落在苏衡的书信上,还在上边磨了磨右爪。
霸道蛮横得很。
李砚小心翼翼地解下鸽子脚上绑着的小筒,一张纸条,上边画了一封空白的折子。他告诉陈恨回宫是有两封折子要处置,陈恨便问他那折子上是什么事儿。
李砚只回了两个字——无碍。
肥鸽子回去的时候飞得更慢了,那时陈恨正给李释讲文章,案面上摊着书册,那鸽子亦是落在书上,在上边划了划左脚。
李砚说无碍,陈恨便给他画了个捶桌子生气的图。
不过这回肥鸽子不干了,它累了,陈恨摸它它也不理,吹口哨它也不应。
信只能明日再送,结果次日清晨,李砚就自己过来了。
以为陈恨恼了,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来哄他。陈恨想,他这个皇帝倒是清闲得很。
第64章 贤臣(3)
一晚上都没收到陈恨的回信; 李砚全不知道是那鸽子犯懒,只道是陈恨恼了,不理他了。
将堆积的奏折批复完毕时; 才五更天。在榻上睡不安稳,掀被下床,就预备去营中找他。
正要出去的时候,匪鉴来问:“皇爷,牢里来人,问昨日抓起来那几个江南官吏要怎么处置。”
李砚挽起衣袖,用带子捆好了,道:“玩忽职守,结党营私。叫牢里上刑; 别弄死了。上刑之后押回江南,等苏元均处置。告诉他,当斩则斩,以儆效尤。”
“上刑可要问什么?是不是把徐右相也牵连进去,皇爷好治他的罪?”
李砚嗤笑一声:“这么点儿名头,怎么治他?不问事情; 朕高兴用刑就用刑。”
“是。”匪鉴又问; “皇爷是要去?”
“去城外军营走一遭。”李砚垂眸,却有几分笑意; “一晚上没消息,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别的什么; 朕去看看。”
“臣去备马。”
“去告诉高公公。”李砚自顾自地往外走去,“徐歇的人忽然被下了狱,他不会任由朕打他的脸。这几日指定有人来求情,要高公公有一个算一个,全记下来。”
“高公公他……”
“他说他不懂得朝堂的事情,你还真以为他不懂得?”李砚道,“告诉他,漏了一个,就用他手底下那些小太监来抵。”
匪鉴低头:“是。”
“十五大朝会朕再回来,要紧的奏折送到营里去。”
“是。”
“朕在城外军营的事情,不用藏着掖着。要徐歇知道,朕就是年轻气盛,喜欢玩儿,还怕极了他,刻意躲着他不见。”李砚顿了顿,思忖道,“反正怎么昏庸怎么说吧。”
“是。”
其实要昏庸无道,特别容易。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古往今来的皇帝,把功臣杀了最昏庸,折辱功臣最最昏庸。
这里的功臣当然特指从前的忠义侯,别的臣子都不行。
李砚出城时,天色还早,灰蒙蒙的笼了一层纱似的。
他骑在马上,将寄给陈恨的“无碍”二字再翻来覆去地想了好几遍,也不明白这两个字究竟哪儿不对了,怎么就惹他生气了。
*
接连两日接驾,若单是接驾,吴端觉着也没有什么。
只是这回,营中还藏着一个受了伤的陈恨。陈恨不要见皇爷,皇爷非要见陈恨,吴端在中间拦着,觉着自己特别像陈恨讲过故事里的王母。
天光微亮,李砚下了马,随手将缰绳甩给他,绑着衣袖的带子有意不拆——留给陈恨,往前走去:“离亭呢?”
吴端将缰绳塞给身边副将,一时慌了神,直接伸手拦他:“离亭……还睡着。”
李砚转头看他:“怎么?他吩咐过你不见朕?”
“……是!”吴端顺着他的话道,“他谁也不见。”
李砚皱眉:“谁也不见?”
“是……”
好巧不巧,李释端着一盆热水,就从前边的营帐里走出来,“哗”的一泼,将热水全都泼在面前的地上,好像泼在李砚面上。
离得还远,李释只装作没看见他的模样,吹着口哨,自顾自地又回去了。
回去之后,他推了推还睡着的陈恨:“诶,陈离亭,皇爷来了,你不是不想让他知道你受伤了吗?”
一听皇爷二字,陈恨顿时从梦中惊醒,迅速翻身坐了起来,咽了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