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忘斋诸事-第4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韩牧川走进院中的时候,魏楚越察觉到了,微微抬了抬头,人在门外驻足,魏楚越又垂下了眼,没去张望。
月麟香已浸满一室,应了一句但令有香不见烟,徐徐冉冉若有似无地抓不住、捉摸不清。
韩牧川眼前这道门槛像是高得迈步过去,硬生生将他卡在了门外。
韩牧川回来就一直心绪不安,胸口那一剑不是痛而是纠结和挣扎,是愧疚和积郁,可他弄不明白缘由。
往年他教魏楚越剑法时,那一次不是将魏楚越逼到生死边缘,逼他出剑,逼他破茧,魏楚越不是没伤过,回想起来,他是哪一次能在韩牧川剑下全身而退过了?
没有。
韩牧川恨铁不成钢,下手却极有分寸,留在魏楚越身上的每一道剑痕都是留给他最好的教导,不会真的重伤魏楚越。他可只有魏楚越这么一个徒弟,最是花心思,也最是舍不得。
韩牧川心里并没有如今这般混杂的烦乱。
一切都错在三年前。
※※※※※※※※※※※※※※※※※※※※
我……又走了一章剧情……还拖过了凌晨……
第65章
十一月初五,魏楚越的生日正是大雪这一天。
俗话说,小雪封地,大雪封河,愈近年关愈是天寒地冻。
卞城的冬日不常下雪,魏楚越及冠前一日开始雨雪落下,不多久漫天白雪飞舞,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过了整夜,雪势不见,天亮了也不见透出些光来。
冠礼乃人生大事,颇为复杂,风俗各地稍有不同,按祖上的规矩,魏楚越的冠礼是成年的大礼,该作七日,可魏楚越上无父母祖辈,亦无兄弟姐妹,名字甚至不在族谱里,既无亲朋需要告知宴请,又无宗族君长需要叩拜祭祀,冠礼与他好似是个笑话,不若就当做没这回事。
可魏林不肯,说礼不可废,宋怡临、夏原也都是孤儿,他们的冠礼都是魏林操办,魏楚越都是正正经经办了的,没有丝毫简慢的意思,到了自己这里,连潦草而过都要省了去,简直大逆不道。
魏林脸上的一团和气都被魏楚越气得裂开了,魏楚越不敢再说,就由着魏林来。不过再怎么大操大办都是无忘斋关起门来的家务事,所以这一日,无忘斋难得的闭门谢客了。
年关将近,无忘斋张灯结彩并不突兀,晁云楼更是红红火火的挂满了红绸,魏楚越看得眼睛都疼,怎么看都觉得是无忘斋要办喜事,却不知是要嫁谁。
一大早天没亮魏楚越就被喊起来,差点被魏林手里的银红袍子刺瞎了眼,头疼道:“林叔,这颜色可太艳了。”
“你的袍子都乌漆嘛黑的,能穿吗?快试试,新给你做的,喜庆。”
魏楚越扶额,脸色纠结,这也太喜庆了,这匹布若是给了碎雨稀云定是美若天仙,可魏楚越决不能穿,与魏林磨了许久,还是魏林妥协,给魏楚越另捧来好几身新衣:“原本是给你过年准备的,今天不许着一身墨。”
最后魏楚越选了一袭玉色的长袍,穿在身上恍若天上谪仙,融在飞雪之中依稀难辨,魏林觉得太过清冷,却拗不过魏楚越。
无论冠礼在魏楚越这里如何被精简,最重要的加冠和取字是不能省的。
魏楚越跪在晁云楼的静室内,在吉时前,不想有人打搅,魏林叹了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晁云楼的这间静室里,只有一张香案,上面摆着一块空无一字的灵位,案前一张蒲团,便再无一物。
韩牧川来时,魏林站在廊下已等了许久,雪骤风大落在魏林身上,快把人都冻成雪球了。
“怎么在外面站着?”韩牧川来的悄无声息,吓了魏林一跳。
“韩公子,你来了。”
“吉时快到了,进去吧。”韩牧川伸手接过魏林手里捧着的玉冠。
魏林点了点头,道了声谢,拂去身上积雪,忍不住抖了抖。
二人敲门入内,屋里没有燃火盆,与屋外一般冷。
韩牧川皱了皱眉,这间屋子他从来没进来过,没想到竟会是空无一物,而屋里除了他们三人便没有其他人了,莫说屋里,晁云楼里就只有他们三人。
“少爷,巳时了。”正是吉时。
魏楚越点了点头。
韩牧川向魏林和魏楚越说道:“我来吧。”
魏林愣了愣,看了一眼魏楚越,魏楚越轻轻颔首,魏林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由韩公子来为少爷执礼加冠最合适不过。”
韩牧川拆散了魏楚越的头发,替他重新束起,捧玉冠而授:“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魏楚越向韩牧川一拜。
韩牧川问魏林:“可有取字?”
“有。肃寻。”
魏楚越轻笑了声,道:“林叔,替我多谢叔叔。”
韩牧川听魏楚越说起过,自己还有一个叔叔,可经年不见,或许永远都不会相见。
魏楚越的冠礼就这么简单,加冠、取字,连拜见君长之礼本也可以省去,现在便宜了韩牧川。
大雪天,魏楚越兴致不高,并不想出去和无忘斋里其他的人一起玩,连魏林都被他赶走了,只有韩牧川他赶不走。
“喝酒嘛?”
“现在还不到中午。”喝酒是不是太早了点。
“就算到了夜里,你也是不喝。”魏楚越不理韩牧川,自行温了两壶酒,给韩牧川递了一碗姜枣汤,“去去寒。”
魏楚越坐到塌上,膝上扯了条皮袄盖上,他不畏寒,但他懒,大冬日还是暖暖的舒服。
“你怎么来了?”
魏楚越师父众多,可知道他生辰的只有韩牧川,他的众多师父都只教授他一技一法一绝学,能学到几分皆凭魏楚越自己本事,他们并不是真要收他做徒弟,那么多师父,除了韩牧川,其他的连书信都极少。
韩牧川每年都会来给魏楚越过生辰,每年魏楚越都还是忍不住问“你怎么来了”。
“西北太冷。”韩牧川的借口听起来可笑,临近冬至,何处不冷,卞城也是大雪天,并不暖和。
韩牧川取出一锦匣,是给魏楚越的生辰礼物。
魏楚越打开一看,是一根玉簪和一双佩玉,皆是上等的白玉,看着像是原本一整块,玉簪和玉佩的样式都简单,祥云为纹,落在这白皙无瑕的白玉上十分雅致。
魏楚越压了压嘴角按住笑意,低语道:“倒是与我的玉冠很是相配。”
韩牧川伸手取过玉簪,绕到魏楚越身侧,真就替他换上了。
魏楚越抿了抿唇,压不住笑意,索性将腰间的玉佩也换了去,配他一身玉色的袍子倒果真相配。
“原是想给你琢一双麒麟,可玉匠师傅说我手笨会坏了这块好玉,偏就是不肯教,只能换了这简单的样式。”韩牧川本来还不满意,现在见魏楚越戴上灵秀隽逸,便不生气了。
“你亲手做给我的?”魏楚越摩挲着玉佩愣了愣,心里的阴沉一扫而空,喜乐藏也藏不住,旋即笑起来,“竟还有人敢说你手笨,那玉匠好大胆子。”
魏楚越原本喝酒是消愁,现在是高兴。
韩牧川按住魏楚越握着酒盏的手,从他手里夺过了酒盏,搁到一旁:“今日练剑了吗?”
魏楚越撇了撇嘴:“今日就绕了我吧?新衣服,弄坏了林叔肯定不高兴。”
每年生辰,魏楚越都盼着韩牧川来,又怕他来,他来了会给他带礼物,也要逼他练剑拆招。
其他的师父都只教一遍,魏楚越能学多少一概不管,只有韩牧川,好像就是要跟魏楚越过不去。
“那去换一身。”
魏楚越只能将刚刚挂上的玉佩拆了下来,放回锦匣里收好,换了身衣服。
遇上韩牧川的第二天,他就逼魏楚越学剑,不仅是教,而且是倾囊相授,不仅剑法连内功心法都毫不藏私地传授给魏楚越。
魏楚越根本不敢信,开口就问为什么。他不过是突然从河里冒出来的小子,与韩牧川素昧平生,他的来历、身份,韩牧川一个字都没问,甚至不好奇那些来寻他的人都是什么来路,只觉得魏楚越根骨好,就要教。也不要拜师礼,甚至不需要魏楚越正经拜师,江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堪比天上掉馅饼。
韩牧川听魏楚越这般问,才认真想了想,半晌没说话。
魏楚越以为他要说:“小子算你运气好,命有奇福,路遇高人,谢恩酬神吧。”
而韩牧川只说:“凡俗礼节不要紧,是我求你帮我,剑法全当我的答谢。”
韩牧川一句话把“逼”魏楚越学剑,变成了“求”魏楚越学剑,魏楚越自己都差点信了。不过在韩牧川眼里,这两个字并无区别,只要魏楚越学剑,与自己拆招演练,其他都无所谓,连“阿越”姓什么,他都不问。
不出意外,魏楚越又输了,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韩牧川收了剑,走到他身边,将人拉起来:“方才那一剑不该收,虽然凶险了些,不收剑才能逆转局势。”
魏楚越笑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天冷,手有些僵,不是想收剑的。”
韩牧川哪里听不出来魏楚越又胡说,剑意既心意,最不能骗人。
魏楚越进里屋换了衣服,重新将散乱的头发梳好,手抬着却停住了,他想韩牧川给他戴冠,像早上那样。
魏楚越看着横在眼前的玉簪,思绪凌乱,他是从什么时候发觉自己对韩牧川的想法变了的?
最开始,他是想学韩牧川的剑法,后来能离开的时候,他又觉得韩牧川是个很好的掩护,更是世上最好的保镖。
韩牧川为什么没有赶走他呢?甚至带他回西北,带回了九阙堂。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从未怀疑过魏楚越。
魏楚越以为九阙堂是江湖传闻,是辛秘,是不该让外人知晓的地方,韩牧川却说,只是因为冷,没人愿意来。
魏楚越没见过这么傻的人。他学了九阙堂的功夫,连一声师父都没叫过。韩牧川不问他身世,就愿意把他带回家。
“我若把九阙堂卖了呢?”
“应该不值钱。”
“我若有仇家,追杀而来呢?”
“自寻死路吗?”
魏楚越大笑不停。
除了论剑,韩牧川少言寡语,可他愿意听魏楚越说,就算是整夜整日的胡说八道,他也听。
韩牧川分明不傻,他总说剑意既心意,他能看穿魏楚越的剑,也能看透魏楚越的喜怒哀乐,可他从未说过问过。
“韩牧川,我叫魏楚越,我的爹娘都被人杀了,杀他们的人,是我爹的亲大哥。”
“阿越想报仇?”
“我想懒散的活着。”
魏楚越心想,韩牧川肯定要教训他,练剑不可懒散。
却不想韩牧川只道:“好。”
“韩牧川,十一月初五是我的生辰。”
“我记住了。”
……
“韩牧川,我在你心里,算什么呢?”
※※※※※※※※※※※※※※※※※※※※
我有点想二哈了,下一章让他回来!
第66章
文然和宋怡临走在街上,卞城的熙攘热闹因为中秋节更胜平日。
各色的灯已挂满街头巷尾,不光店家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就连街边小摊也弄出了许多稀奇古怪的样式,花鸟鱼虫、剪纸彩灯,各有各的好玩。
东西两市的市口都已摆开了祭月的大香案,月饼和各色瓜果自是少不得,红烛要燃三日,日夜不断,祭拜月神,祈福祝愿。
糖葫芦又圆又红,很是与中秋节相配,大街小巷的冒出来不少兜售糖葫芦的,很得孩子们的喜欢。
“糖葫芦,一串三钱。”
文然买了一串,转头递给宋怡临见他笑得花枝乱颤。
“怎么了?糖葫芦而已,不用这么高兴吧?”
宋怡临接过糖葫芦,笑道:“若往后小胖爷管你要三钱,你给他一文就够了。”
“啊?”这糖葫芦怎么跟小胖爷扯上关系了?
“上次抢了他半串糖葫芦。”
文然一愣:“你作什么欺负他?”
宋怡临咬下一颗糖葫芦:“吃多了牙疼,我是为了他好。”
文然想笑又觉得好气,宋怡临就是个大孩子,让他就想宠着惯着。
宋怡临把糖葫芦送到文然嘴边,等文然咬下了一颗,问:“好吃吗?”
文然点了点头,糖衣甜而凉,海棠果酸而脆,味道与京城的倒是不相同,但不妨碍它一样好吃。
“中秋还有两日就到了,家里还什么都没备,咱们也要买些拜月的祭礼,贴些窗花,挂几盏好看的灯笼才是。还有月饼和桂花酒……”宋怡临拉着文然逛起了街市。
两个人从东家看到西家,挑挑拣拣地买了些,不是祭礼、不是窗花、不是灯笼,也没有月饼和桂花酒,而是文然喜欢的东西,文房四宝、新布裁衣。
宋怡临将文然拉进了五柳琴斋,他要给文然买琴,柳先生的琴,三百两银子不二价。
“宋哥!我们走了。这个买不起。”
宋怡临咧嘴一笑:“买得起、买得起。”
“三百两……学堂还没办起来,哪里都缺银子,一把琴不值得。”
宋怡临站在五柳琴斋门口,文然拉他不动,两人僵在当场。
宋怡临凑近了些,与文然耳语道:“没事的,买吧,挂无忘斋的账。”
“你……!”
“就当我跟魏少赊的。”
宋怡临想柳先生的琴很久很久很久了,他知道文然舍不得三百两,一定不会买,所以一直都不敢提,他的钱都给了文然管,从指缝里省下来的那些零零碎碎就是省一辈子都未必够三百两,他原本想寻个好一点的时机,连哄带骗地让文然收下琴,可他现在等不及,什么时机,若着时机永远等不到呢?!
文然的脸色沉下来,他不知道宋怡临在闹什么,为什么突然心血来潮就要耍性子。
“我们去买点月饼,回家吧。”文然拽了拽宋怡临的手,“还给你买福膳楼的酱肘子,好不好?”
“买吧。”宋怡临笑嘻嘻的,还是要买琴。
“宋哥,回家吧。”文然声音冷下来,不再是哄着宋怡临的意思。
宋怡临没动。
文然抽出手,自己转身走了。
宋怡临望了一眼琴斋,控制不住叹气,他惹文然生气了。
宋怡临赶紧追上去,嗯嗯啊啊了半晌也没想好怎么开口。他肯定是糖葫芦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