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素光同-第19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凶印庋囊桓鋈耍羰チ搜劬Γ倌鸭饷鳎檬呛纹洳锌帷
护士忍不住叹了口气。
对面女子闻声抬眼,眸似流波,睫毛微颤,探询而忧虑地望着她。
如此美好的一对男女,上天也应见怜。护士终究年轻心软,忍不住摘下口罩,低声道:“手术做得很及时,只要运气不太坏,他应当能恢复过来……”
“郁文。”医生严厉语声从门口传来,制止了她的话。
名唤郁文的年轻护士惶恐低头,见医生快步走进来,对那女子说话却极为恭敬,“病人现在还不宜探视,您也需要休息,请您先回病房。”
那苍白沉默的女子点了点头,仍目不转睛看那沉睡的男子,良久才转身离去。
郁文送她出来,缓步跟在她身后,想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他会瞎吗?”她却淡淡开口,语声空洞。
“我想,不会。”郁文的语气并不笃稳。
那女子侧身回眸看她。
在这样的目光下,似有一种无形窒迫,令郁文喃喃道:“角膜灼伤不算严重,但现在还不好说,要等上四五天,等拆了绷带……”
第十七记 只影来·向谁去(3)
“到时如果看不见,是不是就永远看不见了?”她语声缓慢,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
郁文迟疑片刻,默默点头。
她便不再说话,径自朝前走去,脚步越走越快,郁文几乎跟不上她。
眼看到了走廊尽头转梯,郁文忍不住提醒:“您当心!”
话音未落,却见她已绊上阶梯,一个踉跄跌跪在地。
郁文慌忙去扶她,她低了头,肩头微微颤抖。
“太太您不要担忧,先生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的。”郁文婉言劝慰。
她只是哽咽。
郁文怔了怔,蓦地记起,这一行人半夜匆匆入院,似乎身份隐秘,却惊动了院长连夜赶来。当时曾听见随从尊称这女子为夫人,却唤那男子为四少,想来并非夫妇。
“对不起,我弄错了。”郁文忙道歉,心下难耐好奇,“他是您的兄长?”
“他……”这美丽非凡的女子抬起头来,泪眼恍惚,语声却凝住,“他是……”
竟不知,该说是谁。
孰亲孰友,是他非他。
兜兜转转这么些年,他为她抛却所有,换一身孑然,到如今伤痕累累,却仍旧不是她的谁。
五日,好似一生也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等待。
等待,也似一生也未经历过如此无助的煎熬。
四少的眼睛还能不能看见,就在明天拆开纱布的刹那可知。
生平从不曾求过神佛上帝,可当不远处教堂钟声敲响,黄昏倦鸟掠过屋檐,伫立在走廊尽头的蕙殊不由自主两手交握胸口,遥遥向天祷告。
在这样的时刻,或许也只有神的力量,可救人于苦难,恩赐仁爱于众生。
四少、子谦、许铮、夫人……他们都不应再遭受这不公正的劫难。
这一路相伴,总算踏入平安之地,却失去子谦与许铮的音讯,两人生死未卜,四少又伤重,只剩她与夫人守在这医院,一天天等着更好或更坏的消息传来。
尽管这里已是霍帅所辖之地,夫人却未表明身份,院方只知是大人物到来,竭尽殷勤周全,却绝想不到是霍夫人亲临——因为此时,从晏城到北平,从报纸到街巷,到处都在沸沸扬扬传言着一件大事:霍仲亨夫人遭遇毒手,在北方遇袭而死。
不管是佟孝锡下的手,还是佟岑勋做的恶,这桩血案总归算在佟家父子头上。
霍帅多情举世皆知,只怕冲冠一怒为红颜,血债终需血偿。一时间,北方六镇风声鹤唳,皆传霍仲亨即将兵临城下,与佟帅兵刃相见。北方各镇大小军阀无不心惊,各自拥兵戒备,皆知这场恶斗一起,半壁江山又将重新洗牌,不知何人终得笑到最后。
转眼间,暮色四合,天又黑了。
蕙殊缓缓转身,走过静谧长廊,远远便听见断续乐声。
跳针划过唱片,乐声滑出,却是一支悠扬的小步舞曲。
曲声轻快愉悦,好似岁时逆转,恍然令人置身阳光绚烂的午后,薰衣草起伏,蜂鸟盘旋,野莓子的藤蔓从姑娘的裙边伸过。
乐声正从四少的病房传出,隐约间杂着女子笑语,“好了好了,可算调好了!”
蕙殊推开虚掩的房门,见护士郁文正俯身调弄着一台老旧的唱片机。窗边椅上,四少含笑侧耳听着。霍夫人陪在他身侧,笑意清浅。
清冷的黄昏,蓦然有暖意如春。仿佛不是在病房,也没有了伤病忧虑,只有朝朝暮暮好时光,如花美眷,笑向檀郎。
“蕙殊来了。”霍夫人抬眸瞧见她,莞尔道,“你瞧郁小姐找来什么好东西。”
纵使笑靥如花,也掩不住她眼睛底下淡淡阴影,那是彻夜不眠所积的淤暗。这些天来,她越发消瘦了。蕙殊勉强笑笑,在那唱片机上一摸便是一手积尘。郁文有些不好意思,“放了许久的旧家什,想不到还能听呢。”
“这礼物真难得,”四少笑语温柔,“多谢你,小郁。”
郁文的脸红似晚霞。
蕙殊懵然看她,又转头看霍夫人。
霍夫人俯身在她耳畔轻声说:“今天是他的生辰。”
蕙殊脱口惊呼:“啊,原来是今天!”
四少低笑,“小七打算送我什么?”
蕙殊顿时窘迫,看着他微微侧首,唇角半扬,促狭里不掩倜傥的神情。翩翩人如玉,斜风细雨不须归。
任何磨难也磨不去他与生俱来的洒脱,无论身经何事,他总是笑着。
心中痛楚再不可遏止,蕙殊低声道:“我只有一件礼物……”说着,倾身上去,环住他颈项,嘴唇温柔落在他脸颊。
四少一怔,旋即扬了脸,轻轻回吻了她的额头。
眼泪坠下之前,蕙殊抽身退开,强忍泪意笑道:“生辰快乐。”
“谢谢,你也要快乐。”四少微笑。
蕙殊的泪落下,悄然转身,退出门外。郁文不知何时也已离去。只剩念卿,静静在他身后。
四少并不回头,语声似笑非笑:“还有神秘礼物吗?”
身后并无回应,念卿缓缓转到他面前,宛声开口:“但凡我做得到,但凡是你想要。”
四少唇畔笑容凝住。
暮色转浓,光影渐消,两道影子一同融入初降的黑夜。
老旧的唱片机兀自转着,转完了一支支舞曲,又在黑暗中响起了华美的华尔兹。
四少淡淡笑了,“那么,你欠我一支舞。”三年前那一场精心设计的舞会,成全了英雄美人,成全了旷世佳话,亦成全了念卿的决绝转身。唯独抛下了最初的舞伴,忘记了那一支舞本该是他的。
夜的华尔兹,两个人的纠缠。
念卿闭上眼睛,泪水湿了眼睫,“是,我记得那支舞。”
她伸出手,将指尖交于他掌心。
四少缓缓起身,将她的手一点点握住。
她翩然倚入他臂弯,他扶在她腰间的手,轻轻,似托住薄雪一片。
舞曲声响起,华美乐章如水流淌,在这没有灯光的狭小房间,他执了她的手,她牵引他舞步,旋身、回转、进退……错身间忽远忽近,形影里且翩且跹。
一曲悠扬,百折千回;指尖心上,乍暖还凉。
谁的气息萦绕耳畔,谁的鬓丝幽香如兰。
华尔兹的乐曲似一幅柔软丝绸铺开在深浓的夜里,将黑暗房间变作开满繁花的幻境,令光芒四洒,令时间凝止;回旋的舞步,引领彼此飞翔,共此黑暗之中,越过咫尺天涯,终得相拥。
书包 网
… 手机访问 m。
想看书来
¤╭⌒╮ ╭⌒╮欢迎光临
╱◥██◣ ╭╭ ⌒
︱田︱田田| ╰……
╬╬╬╬╬╬╬╬╬╬╬╬╬╬╬版 权 归 原 作 者
第十八记 雪初霁·晴方好(1)
一曲小行板华尔兹犹自低回,门外匆匆靴声已踏破旖旎。
外面侍从隔着虚掩的房门,大声道:“报告夫人,有消息到!”
念卿停下舞步,静默于黑暗中,没有应声。不知从何时开始,突如其来的这声“报告”成了她最惧怕的,每每听到,总是变故接踵而至。
掌心中的手紧了一紧,薛晋铭沉默放开,任念卿缓缓抽身,转向门口,一步步走了出去。
只听侍从的声音亢奋铿锵:“刚刚接到的消息,督军与佟帅联合发表宣言,声讨伪内阁,拥立被佟孝锡驱逐出北平的洪议长为代理总理!同时会师沧州,先头部队北上,即将兵临北平!”
所有人都在提心吊胆,以为佟霍之战即将爆发之时,这个消息算不算石破天惊;害怕这场战事带来乱世倾覆的人,会不会如释重负,振奋庆幸;
在暗中等待鹬蚌相争,以期渔翁得利的人,是不是当头一棒,悔不当初?
这些,都不要紧了。
念卿缓缓倚上门边,心中恍惚,一时间只明白一件事——这么久,这么迟,他终于要回来了。再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回到她身边来,如同每一次离去,每一次归来,携一身征尘,携半世倥偬。如同她总在等待,无论多累多远。
“督军……还有别的消息吗?”念卿软声问,喉咙里哑哑的,想问仲亨的伤好得怎样了,想问他人在哪里,可他的名字到了唇边,不觉换成了“督军”。霍仲亨不是她一个人的良人,不只是她的仲亨。满心关切温软的话语,便再说不出口。
“有,还有好消息——公子找到了!”侍从的振奋溢于言表,“听说公子受了伤,好在没有大碍,许副官已护送公子回南方就医,督军正派人前来接夫人,大概明天就能到了!”
念卿怔忪脱口:“明天?”
这两个字也清晰传入薛晋铭耳中。
天亮之后就是明日。
分离,来得猝不及防。
得不到时固然伤怀,方才刹那,错觉梦想成真,转头被一声“明日”惊醒,怀中果然空空如也……黑暗中似有凌迟加身,比骤然发觉目不能视的那一刻更痛百倍。
薛晋铭看不见念卿,连门外语声也听不到,只隐隐觉得有光从门外照进来。她要走了,心底有个惶惧的声音在说,她要离去了,或*日之后再也见不着她的容颜,再挽不住掌心片刻温软!她的笑、她的眉、她的眼……薛晋铭蓦地转身,“云漪!”
推门而入,映入眼里,便是这情形。念卿呆了,看着他转身在黑暗的空气中揽了个空,手僵在半空,人也僵了,唇也微张,俊秀侧脸被一线灯光映得苍白,像个被遗弃的孩子,陷在绝望的泥沼里静静等待沉没。
“我在。”她轻轻开口,应了那个久已尘封的名字,“我在这里,我不走。”
她知道薛晋铭听见了侍从的话,上前扶住他,淡淡地笑,“明天还等着看你康复,我怎会走?”
可是明日之后呢?
薛晋铭亦笑了,并没有问出心底的这句话。只是他唇角笑容,比话语更易读懂,念卿垂下目光,已来不及将泪水忍回。
一点微温的泪落在晋铭手背,转瞬变凉。
“总算皆大欢喜,还哭什么?”薛晋铭笑起来,不着痕迹地推开念卿,“叫小七来,快把许铮的去向告诉她,省得她长吁短叹,担心无缘报答救命恩人。”
“小七心里的人是你。”念卿低声道,“你明知道,又何必将她往旁人身边推。”
薛晋铭缄默片刻,“不是那样的。”
念卿良久不语,终究低叹一声,“晋铭,错过一次无妨,若一再错过未免可惜。”
第十八记 雪初霁·晴方好(2)
“你这不算将我往旁人身边推吗?”他反唇相讥。
这一问,窒得念卿再不做声。
薛晋铭顿时生悔,放柔了语声道:“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尚未遇着中意的人,况且……当年辜负洛丽,她虽然音讯杳无,我与她的婚约还是在的。”
方洛丽,这久违的名字,连同那如花丰妍的笑靥重又浮上心间。一句辜负,又岂能道尽当年家国官场恩怨?
两人一时都沉默了,恍惚忆起往事,忆起那些共历的时光,只觉流年暗转,变换惊心。
念卿亦黯然,“方小姐一点音讯也没有吗?”
薛晋铭略迟疑,唇角浮起苦笑,“最后一次寻到她行踪,是在北平……世界说小也小。”
“怎么?”念卿诧异扬眉。
“她与佟孝锡在一起。”薛晋铭缓缓道。
震惊到极处,反倒一句话也说不出,念卿只怔怔瞧着他脸上的自嘲笑容。
“她、我、佟三,本就是旧识。”薛晋铭平静地笑笑,“我与佟三在日本便是同窗,不过他当时用了化名叫金易,旁人不知他是佟家公子。他比我先认识洛丽,是她裙下不二之臣。当年佟帅刚刚在北方发迹,声名不大好听,方家因此瞧不上佟家。”
旧京华,旧*,曾经显赫一度的薛家与风生水起的方家,如今都零落颓败。佟氏却成一时之豪雄。
“那你与佟家……”念卿喃喃问了半句,欲言又止。
“佟孝锡与我反目,并非全为洛丽。他本就争强好胜,与他父亲政见不合,一味与日本人交好,视长谷川为师为友。即便没有洛丽的怨隙,我们也做不成长久的朋友。”
薛晋铭说得平淡,神色却免不了落寞,到底也是同窗热血,一起走来的朋友。纵使如今成殊途,未尝没有同归之志。念卿不忍再听他提起前事,转念想来也已明白个七八分。佟家父子反目得这样快,恐怕与佟帅倚重薛晋铭不无关系。
“世上本没有永远的朋友,亦没有永远的敌人,”念卿柔声道,“你并没有错。”
有伊这一句,万般错,又如何?
薛晋铭微笑,覆上她手背,“就算我从此成了废人,一无所有,所幸还能剩下些朋友。”
念卿一颤,“别胡说,你会好起来的,无论用什么法子,我一定要找医生医好你!”
薛晋铭叹口气,牵起她双手,将她指尖按上自己蒙眼的纱布,“若你真有好心,就再帮我做一件事。”
念卿觉得不对,想缩手却被他牢牢握住。
“帮我拆开。”薛晋铭微笑。
念卿倒抽一口凉气,“晋铭!”
“拆开!”他仍是微笑,语气却强硬得令人窒迫,“如果没有瞎,我要第一眼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