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女强)-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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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还是有所触动。颜烬阳弯唇而笑,挥墨泼纸般赏心悦目,似乎连天光都因这一笑而耀眼,“第一个问题和这个问题,这就是答案吗?”
你真正喜欢过一个人么?你信任过别人么?
霍希。
“呵。”帝少姜笑了一声,似浮云飞烟瞬间乌有般的决然破障。她起身丢下这个挂上真正笑意和温和的右相公子,沿着长廊冷漠地走远,滑凉的布料随着行走摩挲出声。
颜烬阳听着那摩挲声渐远,却仿似听见芳蕊绽华。一点点,一点点,舒展,开放,吐出甜蜜的丝线,缠绕在胸臆里。
“这两个字的答案,我已满足……却不能知足。帝少姜。”
她听见这句话散失在庭院里,瞳里已经幽暗平寂,难动分毫。那个名字的威力,只能成一束烟绕迷住她双眼一瞬。
不错,霍希是不同的。
但她将那情动藏得很好,纵容的不浅不深,增一分会动摇她原本的理智,减一分则不足以她刮目记挂。
霍希是她前生唯一起过念头的男人。也是她亲手斩断了这份命里本该有的姻缘。
秋川总是将一喜一怒控制的精准,永远不肯乱了方寸。
她与霍希终究只能到相互怀念的地步,那根源在于,霍希虽重,却仍没到令她放弃一切的地步。
然而情之一字的厉害就在于,它即便不能成为骨血相溶的深刻,也不会轻的呼吸间磨灭一空。
它不够重,却也完全不轻。
秋川懂得这样的道理。即便是命运镌刻的剧本,在她动心的那刻起,注定了最后斩断了这份缘分也无法完全抹去那种缺憾。
她曾真正欣赏过这样的男人。
然虽动心,毕竟从未希望或是打算过有那个人的未来,所以她接受这小小的缺憾。
昔日千般的风情万丈红尘皆不曾动摇她,时至今日,已是明日黄花的风景难道还能困囿她?
不够重,便难以改变她的初衷。没有东西有第二次收藏的价值。
不过是徒劳一举,颜烬阳。帝少姜忆到昨夜的光景,抬手拂过另一只手的袖口。
“十万大军已经赶往太渊。”檀渊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庭中还未散去最后一丝晦暗的景色。
“好。”帝少姜抬眼,熹微晨光慢慢爬上窗台,早朝的时间快到了。“你也跟上去。”
“那里的人,一个也不用留。”
冷漠残酷的话吐出舌尖,带了血一般的惊心。
“是。”檀渊低下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等她再回过头来时,陆敏青已经静静站在面前。他的表情说不出有什么意味,虽谈不上怪异,但也绝对不是寻常,有几分诡谲莫辨的含味。
发觉她是正眼瞧了自己,陆敏青很快地掩藏了不平常的情愫,虚浮华丽却明显表里不一的笑容又摆了出来。
“你要灭他满门,不怕他在京城里闹起来么?擒贼先擒王,迦纳现在还大而化之地呆在璇玑阁里,总要有个堵天下人之口的罪名吧?”
“用不着。”帝少姜独断地下了决定,“该死这条理由就够了。”冷漠地与他擦肩而过。
陆敏青转过身对着她扬长而去的背影,突然道,“如果我不小心弄死了那位惊才艳艳地状元公子,搅了你的好姻缘怎么办?”
帝少姜顿住,沉默了一刻仍旧没有回头。“随你。”那女子漫不经心的作了残酷的回答,再也没有停顿地离去。好似即便死去了,也不过是只随意的阿猫阿狗。
陆敏青嘴角微弯,浅笑若淬了毒。
没有预料错的话,今日过后,待那消息在朝堂上传开,整个京城甚至天下都会因为某个人而沸腾起来。
颜烬阳,要看你有没有命陪在她身边了。
他阻止不了这女子的一意孤行,也扭转不了她的每一次决定。陆敏青不会争闹不休,也不会再尝试改变她什么,而她也根本不会改变。
他要做的,不过是做回以前那个百无禁忌随心所欲的陆敏青。
既然不愿意有人靠近她,那就直接杀了便罢。想到此处,公子敏青终于有几分满意起来,提步追出门去,帝少姜尚在吩咐下人备马车进宫。
这个已经贵为天子的女人,从来不会留在皇宫里过夜,尽管她已经是那偌大宫廷的主人。
陆敏青上前去并不预备再说什么,只是纯粹想在她出门时站在门口看上一眼。然而等他看见某个不请自来的人时,些许诧异和趣味闪过心头。
右相颜成一大早上门,帝少姜不见便候在了门口。
堂堂右相被自己的新君赏了个闭门羹并不气馁,一心一意要劝的皇帝回头。
“犬子不能入宫,请陛下收回成命。”老臣子一头栽倒在大门口,伏在地上僵直不动。
可惜颜成的努力注定惘然。“不必再做转圜的争取。”帝少姜眼也不眨地从他身前踏过,回应给的不容置疑,出了大门登上马车弯身进去,车帘放下来遮挡了她闭目端坐的身影。
“陛下!”颜成不甘心地抬头高喝,“你是要逼老臣一头撞死在这石柱之上吗?!”
“颜成。”马车里冷冷的警告声没有一丝动乱,“你以为朕是好糊弄的傻子吗?”
“你知道的,你不知道的,朕一清二楚,用不着你来置喙。”
颜成一滞,马车里的女帝冷笑了一声,“颜烬阳的事自有安排,倒是你,堂堂丞相,未免太失体统,难道忘了国之重臣该有的仪止?今日你也不用早朝,归家闭门三日,想清楚了再来见朕。”
陆敏青倚在门口轻笑一声。第一次见她端着女皇的架子将个三代老臣训了个体无完肤,好以整暇地陷在新鲜感里忘了深究颜成如此抗拒送长子入宫的缘由。帝少姜不愧是帝少姜,任何时候任何身份,骨子里的冷屑和独断,总能理所当然地对着人喷发。
新任女帝坐着马车走了,颜成颓败长叹,一瞬间宛若又苍老了二十岁。
☆、身世如迷
新帝方方登基,尚不待百官将终身大事之议提上,便已自己做了主选定了人。
先帝薨,作为其唯一的子嗣,三年孝期虽然长的夸张,也历年来没有哪个皇帝中规中矩地守满,但女帝即便不例外地做不全样子,至少一年半载地时间还是需要的。然令人错愕不及的是,这不过才多久,上一任皇帝尸骨未寒,新皇帝就迫不及待的想着大婚成家立业去了。
礼教二字,实在丢得干净。那桀骜不驯地皇帝甚至在百官争论不休中独断地以一句‘朕等不了’压下所有的反对,急性地简直不复她冷血暴虐的性子。
难道除了血液里流淌着的残酷嗜杀,前两代皇帝才有的荒淫也跟着觉醒了?满朝大臣掩不住忧伤恐慌。
三代皆□□,一团子乱的局面真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然而有心人却已兴起了疑问。
那御座上冷漠无情的女子,为何面貌如此的像于死于成帝逼宫的文帝?
成帝尚且年轻之时太医院就已断定这位身患重疾的亲王不会有后,又怎么来的公主?若太医院误判,成帝非是不育,那又何以只得了这么一位公主便再无所出?这种种实在招怀疑。
坊间传言帝氏公主并非成帝血脉,却是文帝遗腹子,成帝无后宗室凋亡,因而只得留她存活于世,而帝氏少姜长大后早已知悉身世,登基继业踏的也是逼宫夺位的路子,明氏叛上作乱不过是这位女皇篡权夺位玩的障眼法!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成帝弑兄夺位,其女韬光养晦又反过来以同样的手段抢回了那个位置。冤冤报业,不过如此。试想,登位的女帝又怎么可能为杀父仇人守孝呢?
这偌大京城,晦暗成谜的又岂止皇帝?
像此刻塘边悠闲喂着鱼的公子。
日光暖暖的从头顶照下,他的笑容像要溶化于暖晕的光线里,柔和的线条越发模糊,嘴角那点泛起的涟漪忽而消散,不真实的情感却做得恰到好处。
和帝少姜一样,令人心恨的人。不同的是,帝少姜的不屑伪装让人心寒,而这个人的滴水不露却欺人甚深。不过都是无情之人。
陆敏青指尖轻抹,一滴血珠顺着剑刃造成的伤口滑落,清光一闪,那道血痕映在剑身倒影中俊逸青年的颊边,秀丽中夹杂噬人的锋利。
青年携剑从树梢跃下,那状元公子不紧不慢的抬头笑睇了他一眼,对那一跃而过满含杀意的剑光视而不见。
“陆敏青,果然够大胆。”
“颜烬阳。”公子敏青倏忽冷笑,扬手随意挽了个剑花,眉梢唇角带着刀锋般的残忍恣意,“沂水边土里埋着的是谁,状元公子?”
颜烬阳不动,“少姜不曾提过,你又何必多此一问?”
陆敏青笑,邪气妖娆,“那倒也是……”
长剑一指,双目微眯,他道,“不论是哪一个,都没有资格走到她身边。”
你一定要死。即便是虚名而已,我得不到,谁也不配她给予。
◇◇◇◇◇◇
无情之人。谢长安暗叹。
“陆敏青……”她欲言又止,帝少姜恍似不闻,洛歌竖指于唇边摇头。
仅仅只用岿然不动的漠视便可碾碎世间一切深情。并非生来心怀践踏的恶意,却一路行着屠心之事,无论是质问责怪,或是劝囿斡旋,帝少姜不是谁能改变动摇的。
王者无情。谢长安曾乐于见到自己的少主这一面,而如今大业已成,昔日那等坚信不疑居然滋生出了不忍直视的怜悯。陆敏青对帝少姜来说,实在是一个合格的情人,牢牢地被掌控着,不会背叛,也不会过多动乱她心智。
只是用‘过多’二字形容未免低估了帝少姜的冷酷。争风吃醋做的再多也是枉然。到了被丢弃的时刻,即便陆敏青在嫉妒难忍之下真的除掉了颜烬阳,最终也只是弃子。
做到这一步,也无法让帝氏的公主兴起偶尔贪图纵情的念头,不得不说实在悲哀。
“真的放任不管么,陛下?”洛歌扬了扬眉头,面上一派轻松,“女皇的情人因妒生事听起来有再大的后果也说得过去,可万一颜公子平安无事,将来相处起来恐怕尴尬。”
“不过是个陆敏青罢了。”帝少姜拂袖,房里檀香绕绕,“颜烬阳若死,我便留着他,如同计划的那样,将他带到某个人面前做完最后一件事,直到失去最后一丝价值。颜烬阳若杀了他,于我而言已经无关紧要……本来就没有承诺过帝景池什么,不顺利的话也只能怪帝氏皇族命不好。至于颜烬阳……”
“他所求与我所求一日不曾相斥,那便随他生死,两不相欠。况且,不属于此处的人,早晚自会离去。”
带陆敏青见某个人?对帝景池并无承诺?
洛歌微讶,心下微有不好的察觉。
这些话虽意味不明,但字里行间无不透露一种吝啬分心关注的漠视,仿佛有什么更急迫即便抛下王权霸业一切东西都无所谓的事,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心怀逐鹿天下野心的帝王所说。
帝少姜的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
“迦纳门下弟子一个不留,那么……恕洛歌僭越,那个您网开一面嘱咐要留下的叫‘阿镜’的女弟子有什么特别之处么?”洛歌改口问了另一个问题。
帝少姜没有回答,反倒突然问了一句,“苏曼如何?”
“你当知道她不会走。”原本恪守君臣之礼的书生抬脸直视女帝,叹了一口气,顷刻间变成了她这世上为数不多的血亲,“没有一个母亲会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之前错过的时间,已让她遗憾太多。”
“那么……”帝少姜波澜不起的眼目微转,“高高在上的位置……果然是软弱的人。”
“如果她想要的话……就留给她吧。”
☆、□□一瞬
“很惊讶,对不对?”那公子笑如春花,阴暗潮湿的地底也因这泼墨如画的雅致而霎然添光,但他的笑意却不在眼底,“你的瞳术对我无效。”
“我明明氏族贵子并非长于武技,何以会赢了你?”颜烬阳俯视长发披乱的男子,长剑刺进他脖颈几分,声音也含笑,“你过于相信自己的臆断,即便开始怀疑我的身份,也还是自恃占了上风。毕竟……天下武林,我确实是没有拼得一席之地的无名之徒。”
“哼。”陆敏青冷嗤,“不杀我是特意要这样说教一通?”
“我不过是看在少姜的份上。”颜烬阳冷冷地回答,“你对她还有用。我说过,她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替她达成,只除了一件事。”
“什么事?”公子敏青一怔。
“她不会在意你。”颜烬阳并不回应,俯身以掌按住他顶心,墨黑的眼睛平静如镜,里面照见陆敏青略有不甘的神色,“你这张脸,连我也看着生厌……更何况还曾吞食同类得以偷生,根本是不该靠近她的污秽。”
“你竟然……”
陆敏青话音戛然而止,惊怒的眼慢慢闭上。颜烬阳挪开手,冷戾而含了杀意的神情没有遮掩的浮上面庞。
“真想杀了你。”他回望以钢浇筑四面的秘牢,头顶的开口透出浅亮的光线,并不足以照亮阴暗的地底,这里,足够不声不响的困死一个人。
“可惜我会放了你……在一切成为定局的那天。”
一切成为定局的那天……
陆敏青一身沉绛色衣衫,长发垂地落座席上。
也不过一月不到而已。果然成了定局。
连迦纳都按着往例去铜台为女帝大婚而祈福。
这场宴会的主角一身风华地从殿外侍从的拥护中走来。
举世无双惊才艳艳的状元公子微笑着朝王座上的女子睇了一眼,目光轻转放到席上陆敏青身上,仿似特意展示给那女子过目一般。
你看,我放了他。公子烬阳的笑意几分恶劣。
帝少姜睇了面色霜白如雪的陆敏青一眼,无动于衷地收回视线默默看那如玉的人朝她走来。
满殿的目光有惊叹,有忧愁绝望。
颜成面如缟素,心知已经无法转圜。
颜烬阳的笑像盛极而凋的芳蕊,片片零落却现出内里暗藏的阴郁低迷。
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百年孤独。那没有你的岁月。前三十年茕茕孑立于人世,后七十年黄泉之滨望尽幽冷,独不见……你来应我。
“你欠我百年……你知道的,帝少姜。”他走上玉阶。
“所以你不能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