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颜录(女强)-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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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对面漆黑的廊下突然有个声音复合,在冷清的夜里格外突兀诡异。
陆敏青身上一悚,单手下意识按往腰间,直到空空如也的触觉传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将佩剑还忘在房里。灵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对前方漆暗走廊现出的人影视而不见,偏首朝公子敏青说了句,“有人潜进了后院。”
话毕倏忽一动又不见了踪影。
阴影里走出来的人已经到了陆敏青面前,青年身后檐角一盏晕黄柔和的灯笼摇摇晃晃。
帝少姜那张真颜还是如冰雪雕就,一身白色单衣在夜风里舒展飘动。
几丝腥甜的味道从她身上散发出来。陆敏青陡然明白了什么,“动了手?”
“还只是杂碎。”对方冷冽轻蔑的话语回应,冬日寒冷,帝少姜一袭洁白寝衣随着步履飘飘荡荡,袅袅如烟,她一头长发披散开来落在衣上,总有些幽幽咽咽的味道。等近了,陆敏青才发现她的眼神带了点深长落在他身上。
陆敏青心里某种不得解脱的想法如野草般疯长,却不敢主动开口。“是教坛的人?因为摩罗?还是……”
“摩罗想必告诉了你。”对方冷冷的一句话让他心惊肉跳,霎然间甚至忘记了呼吸。
这样一句话之后对方却又回复了只字不提的状态,仍是用一种审视的眼光冷静地看他。
“你是谁?”青年脖上的喉结滚动,秀丽的面孔带了几分苦奈,几分复杂。
她还是不曾回答这个问题。陆敏青尖细的下巴苍白,面上渐渐浮出笑意,手心却析出汗意来,“不杀我?”在他知道这样的秘密之后?
“不必。”简短冷脆的两个字。
“为什么?”他问。
“不为什么。”那个女子忽然看了沉黑的天色,眯了眯眼似是想到了什么,难得的补充一句,“有个知情的人,倒有几分意思。”
陆敏青怔住,继而嘲讽低笑出声,“有几分意思?”这一笑,他似乎又成了素日里那个浪荡轻浮不知天高地厚的陆敏青。横指抹了抹下巴,青年艳丽的眉眼生动精致,慢悠悠以一种无所谓的腔调道,“所以那是真的?”
帝少姜呵了一声,声音极快地淡在空气里。公子敏青显得冷静异常,“和迦纳这样的怪物有什么区别……我这是在和一个死人争斗呐。”
‘死人’二个字才刚出口,颊侧一阵厉风,鬓边缓缓掉落一缕长发,明白对方警告的意图,陆敏青反倒毫无压力的往廊柱上一靠,煞是悠闲。着单薄寝衣的人收回右手,冷淡地擦过他身前慢慢走远,那背影慢慢融入前方的阴影,看起来,总有些寂寥的味道。
“说到底,原来是别人捏着的棋子……”陆敏青喃喃,唇角勾起蛊惑的一笑,“这样的话,连我都有些同情你了。”顿了一刻似是才想起什么,沿着路往那人走的方向追上去,一边拉长调子喊,“喂……”
“想换房间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费力了。”
帝少姜老远被这么一句话叫住,慢慢地又冷冷地转过脸来看那男人洋洋洒洒地大步走来,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碍眼,欢畅的声音让人心里极不舒服。
“最后一间客房已经被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占了,所以……”
青王眉头扭了扭,看那态势是准备等这人近来就赏上一耳刮或是一记无影腿,陆敏青异常地识时务,竟然就这么两步走了过来,飘幽着调子说完话,“我的房间给你。”
话到后处声音慢慢的变低,像是感慨的语气。陆敏青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平和宽容的语气。像是一瞬间释然开来,发觉自己并非最狼狈的一个后豁然大度了几分。
可惜这样的语气不见得会令某个人愉快。纯白寝衣的女子以指点了点眉心,毫不犹豫自他身侧原路又返回去,声音冷酷无情。
“下次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你也就不必活着了。”
陆敏青耸了耸肩,强装为难的唉了一声,嘀咕,“好难将就的人。”垂眼默不作声地笑了一下,表情化作狡黠,“错了……不算是‘人’呐。”
这个秘密的所有细节,他突然有无限兴趣挖掘下去。
非我族类。摩罗口中的‘不该存活之人’。
这个顶着‘帝少姜’三个字为世人所知的人,温热的皮囊,虚假的心跳……其实没有活着,那个名为帝少姜的人。
你是谁?
我早晚会知道。
☆、自作孽
将自己的房让出后,陆敏青这才记起一件十分重要的问题。
往哪儿安置自己?
整个宅子该睡下的人都已睡下,陆敏青抚额一叹,暗道,真是自作孽,管那女人作甚么?
末了也只好厚着脸皮跟着进了原来的房间。和青王同房那种旖旎话题怕是脑子秀逗了的人才提得出。陆敏青自食其力的搬了床铺盖到隔壁书房打地铺,估摸着离天亮好歹还有两三个时辰。
这才安静下来。
清静的一丝风息也无。
天色混沌,有浓重的影子以肉眼难见的速度掠过廊下,过处挑起冷风吹动檐上熄灭的灯盏。
那一团阴影在一处门前一滞,下一秒却诡异的消失。
然而若仔细看那过程,恐怕是个人都要吓得胆破。那影子先是试探的轻推了门,反锁的门微动中间一缝翕开,下一秒影子竟宛若流动的沙子一般扭扭曲曲的渗进!撞鬼一样的邪门!
室内寂静,因是冬日,兰木雕花榻上挂着厚重的帐子,寝房内的炭火尚有几星微光。仅留一缝的帐内隐听见清浅的呼吸声,起伏极其的缓和,不紧不慢。是沉眠的节奏。
悄无声息入内的黑影似一团尚未揉开的墨彩,混混沌沌的颜色翻滚不已,骇人的剧变发生在眨眼之间,抽枝发条一般,影子急速的扭动,霎时间便抽高了两三尺,转眼便是清晰的成人形状!隐约可见极其瘦削的根骨,眼里妖鬼一样的火光。
探身摸上帐幔牵开,晦暗里一张白皙模糊的脸隐在发下。两双闪亮的眼霎然对上。
唰!
霜白雪光划过,帐幔被凌厉的剑气激的飞开,榻前的人身形斜斜一抹避开,幽灵一般恍无轻重。
长发披肩,赤足单膝跪在榻上的人左手横着一柄短剑,清寒恍若秋水,剑光映见雪白脸上幽深冷凝的双瞳。
“是你。”清瘦高挑的人分明是个男子,声音低郁且阴翳,看样子原本预料要见的人并非她。
“倒是好本事。”帝少姜冷哼一声,拂袖跃下榻,极白的衣衫在晦暗里晃动若幻影。
“真当本王这里是茶馆,想来就来?”不幸一夜终不能成眠的人冷笑,短剑化作白光一道冷定劈下,白色单衣幻化不定的青王殿下快若闪电,点指,横踢,剑光一至人影尾随而上,右手五指拂兰轻扫,指尖击向对方命门。
男子身形极快,左突右闪避开,堪堪比帝少姜快上一瞬。躲闪之余,似是对她修为避忌良多并无战意,只占着身法快力求脱身。帝少姜足下不停,剑尖扫过案上,幽淡烛光猝然亮起,一室清影晃动。
那男子的模样暴露无遗。
极其清瘦,秀气面容因着瘦削的脸庞本该是清苦的模样,只可惜唇太薄,眼太戾,邪气森然之意油生。
眼见情况失控,青年男子闪身避开袭来的一掌,拂袖一道指风叩去窗下一掠而去,正好在砰的一声窗开的瞬间掠出,电光一般骤然消逝。
“我要找的并非你。”冷冷的声音传来,人却早已离了几十丈远。
那言外之意,两人不必大动干戈。
“汴阳王府的人岂是谁都能动?”帝少姜冷冷笑了一声,松手丢开短剑,拂袖劲风破空而去。
砰!甩开的窗再次合上。
刚刚交手不过几个眨眼,连响动都无。一个清楚对方并无胜算,一个知悉自己保命的绰绰有余。
“小九!”门外一声高呼,紧接着门栓断裂,衣衫不整的公子敏青提剑奔入,长发披散,细长的脸上还有几分睡意留着。
陆敏青后半夜被砰的一声惊醒,翻身跃起从隔壁跑来,等闯了进来,早已是人散收场,帝少姜斜着眼看不出喜怒的瞄着他。
略去心里的尴尬感,陆敏青看了看合紧的窗,念及被自己强制破坏的门,“是什么人?”竟然逃过了?
她拂了拂衣袖,挑眉露出趣味,“你该知道。”却是认识她的人。
陆敏青愣住。这话显而易见,夜袭的人不是找她的,那必然是找他的。换房不过临时起意,也未惊动旁人,所以对方尚不知是夜里这房里睡的已经变成了别人。
也就是说,今夜来找他的是个熟门熟路的家伙……
“这宅子里我的人不可能背叛我。”敏青皱眉凝重。
“所以说才有趣。”冷冷的声音回应。
门窗皆闭,此人能毫无声息凭空入内,倒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离奇的状况。是什么样的歪门邪道?
能不有意思么?
帝少姜脸上的笑意幽深蛊惑,狭长双目里星星点点的光影浮动。一身单薄寝衣被淡黄的光晕圈出柔和的线条,黑发白衣,眉眼如画,倒是有几分魅惑人心的味道。他从不否认,面前这具皮囊实是世间少有的出色。
敏青看了她半响,终于发觉两人男女有别且地点不对,撇过脸背过身故作自然道,“既是如此,休息吧……我先走了。”急急忙忙提着佩剑又要走人。
这还是第一次风流浪荡子急着要与一个女人撇开关系。
刚一动,背后陡然光影俱灭,室中又复漆黑一片,某人凉凉的提醒,“关门。”
一阵窸窣之声,估摸着是躺回榻上了。
敏青手搭上门猛然苦奈的想,这门……明日得修。
又是自作孽呵。
☆、秋禀生
翌日清早,访客。
敏青招呼了心腹收拾行李,自己去了馆里打点交代顺便听个曲子。帝少姜用完早饭,合着白浮两人在花厅一边无所事事的喝茶下棋,一边看下人来来去去。
秋公子先是去宿仙馆装模作样的混了一趟这才人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过来,到了门上丝毫不受阻碍的被请了进来,甚至连通报都省了。
“殿下倒是闲情逸致。”秋禀生冷着脸从外间进来。
“你不也无聊么?”帝少姜冰花一样寒凉的眼睛只是扫了一眼,回目将指尖捏着的一枚棋子摁下,与她对弈的白浮慢悠悠抿了一口茶,起身收了刚刚才下到一半的棋,自顾自也不吭一声就往后院去了。
“明人说亮话,殿下想要什么?”秋禀生站定,堂内收拾的下人默契的散去。
帝少姜这才将全副的目光给来,半响挑着眼视线挪了半许,表示些微的满意。
“坐。”吐了个简短的字。
秋公子眉头皱了几分,拂衣落座。
“秋禀生,”青王闲适地把捏着青花纹瓷盏,狭长目子深沉,语气薄淡一转,“本王问你,这世上什么东西最脆弱?”
气氛急转而下。她有心试他深浅再决定他该有的价值。这是个向来直接的人,凡事依着心里计划的走,半点不做迂回。
秋禀生清隽的脸有一瞬的怔住,眨眼之间又似通透什么,他仔细研审了座上主人的表情,忽而一笑甚是了然,清亮的眼神里猝然多了几分趣味。
“人心。”秋公子平坦从容的回答主人突兀而又古怪的问题。
青王殿下挑了狭长的眼,幽幽的目光投来,是静等下文的作态。
“击碎一颗心,只需一句话。最最简单的几句言辞,稍作修饰的谎言便能兵不血刃。这世上唯有人心,永远不可能无懈可击,而留下的任何一处破绽,都是足以致命的脆弱。不知在下这样的答案,殿下可满意?”
“是么……”她似笑非笑的反问,面上的神情又深了几分,细长的眼尾再挑,“那么照你说,这世上又有什么坚不可摧呢?”
“仍是人心。”对方的语气依旧山水不动。“晓之以情动之以义无论如何怀柔,几十年如一日,再长的时光和刁难亦难动其志。水滴犹有石穿的一天,然人心纵使给予千百年肉体的长存,恐怕也难以松动一分。即便有一天你可能忘记坚持的初衷是什么,也仍旧本能的坚持。”
座上的主人露出意味深长的一笑。白衣银发的男子也微有诧异的侧目。
“很合意的答案呐。”主人突然笑。
秋禀生目光不动,冷淡回应,“在下来此,殿下就只为谈人心?”
“秋禀生。”帝少姜忽视了他的一问,起身离座,冰晶一般的脸上渐有浓重的阴影漫过,“为何不习武参军?”
这又是一个意料之外的问题。秋禀生惯常冷淡不动的脸上也凝上霜意,唇线抿直不作言语。
“不愿回答?”帝国里的天皇贵胄已经踱到他面前,一坐一站,秋禀生容颜寂定不动,帝少姜微垂着眼俯视。一室里气氛冷凝。
“不必回答。”秋禀生终究吐出一句,略带冷然的眼倏忽一抬对上主人漆黑的眼,“殿下如此聪明懂得人心,不是应该早就知道么?”
“呵。”帝少姜笑了一声,极不留情面,“不愿意做帝王手中随时可能折断的剑?开疆扩土,马革裹尸,秋家几代人不都是这样过来的么?”
“秋禀生,你对帝氏有何不满?”
“无。”清隽的书生冷淡回答。“不过他人荣辱盛衰,于己无关,无须我一介草民鞠躬尽瘁。”
“三军之将,统率百万,却不过是君王暂且乘手的兵器,或折或弃,狡兔死,走狗烹,我是否可理解,所谓的忠心在你眼中不过一愚,你不肯为他人作嫁衣裳?将门忠烈,野心不小。”帝少姜眼底墨色无限蔓延。
沉默。秋禀生不答。于这样离谱的对话中他几乎已明白对方的意图。他的想法和心思,瞒不过面前这人的眼睛。攻心为上,她说这些话,定然不是只想揭穿他个人想法那般简单。
“秋禀生,本王要与你谈一个交易。”良久,一句冷淡听不出情绪的话打断沉默。
秋禀生动了动唇扯出一线笑意,是个了然的表情。“看起来,在下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好。帝少姜赞赏的睇了一记眼神。这人不负她的预料,是个不错的人才。至少这话没说成‘在下没有拒绝的权力’那么虚伪,倒是很坦荡以委婉的方式承认了自己不小的野心。
“没有硝烟与鲜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