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盐的小画师-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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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久,她听到一个惊人的消息,说是三皇子皇甫贞涉嫌谋逆,已被问罪。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三皇子看上去那么大方爽朗的人,怎么会涉嫌谋逆?但是她又不好向皇甫瑄求证,因为这件事无论是真是假,都必然会是他心中的痛,她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在他伤口上撒盐?
罢了,也不必等着和太子殿下道别,她还是早早收拾好东西,等着搬入天牢的那一天吧。
她心灰意冷地往藏书楼走,路上竟碰到了惠贵妃。
惠贵妃自从被关入骑鹤殿后,就没有离开过那里一步。今天竟然衣着华丽,堂而皇之的走在皇宫之内,自然引起不少人留意。
华如意和她迎面遇上,一边行礼问安一边关切问道:“娘娘,您……一切安好?”
惠贵妃的脸上却没有过分的狂喜,大概这一劫让她对眼前的一切都还惶惶不安。
“如意?”她看着华如意,依然一脸恍神,“是啊,我一切安好,已经可以回拜月宫了。听说是三殿下给我求的情……三殿下呢?你见到他了吗?”
“三殿下……”华如意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件事真的很诡异,三皇子皇甫贞为惠贵妃求得了自由之身,他自己却身陷囹圄。三皇子为何在自己危难之时,还不忘搭救惠贵妃呢?
她望着惠贵妃,忽然发现一件事——惠贵妃的样貌与她之前所画的魏妃竟有几分相似?
难怪惠贵妃在后宫会一枝独秀地受到专宠,想来是皇帝对魏妃依然不能忘情吧!
三皇子那天去看望惠贵妃,大概也从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母妃的影子了吧,所以,他才会在人生走至最谷底的一刻,为这个神似自己母妃的可怜女人力争一个清白?
她唏嘘感慨着,满腹惆怅的走到藏书楼,却发现华兰芝竟然站在那里等她。
这几日,她也在为兰芝担心。她知道兰芝对皇甫贞情根深种。她之所以敢将象征族长权力的传家方印交到自己手里,应该也是为了当她日后出嫁时华家仍有人可支撑大局。
如今三皇子如大山倾颓,兰芝……该怎么办才好?
华兰芝迎上前来,一把握住她的手,双目都是盈盈的水光,“如意,我是特别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华如意以为自己听错,她一个大家小姐,平日只在华府和皇宫走动,此刻一句“辞行”乍然出口,真让人摸不着头脑。“你要去哪里?”
华兰芝用手背擦了一把眼角的泪水,努力笑道:“你不知道吗?三皇子自请流放至豫州,我要跟他一起去。”
华如意闻言被她那股矢志不移的气势震慑住。她想不到平日看上去纤纤弱质的千金小姐,竟然会在皇甫贞危难之时不离不弃,以终身幸福相许。
所以她也没说出任何劝慰的话,若易地而处,皇甫瑄被远放他乡,她也会舍命相随的。
于是她握住华兰芝的手,问道:“几时动身?”
“明日一早就走。”
“那我今夜陪你喝送行酒。”她话刚出口,想到自己眼前的处境,不禁叹道:“不知道我能不能出宫去。”
华兰芝笑道:“这件事你就要问太子殿下了,你若嫁了他做太子妃,自然是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华如意长叹道:“你别奚落我了,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别说是太子妃,就是宫里的小宫女我都当不成了。”
“那怎么可能?昨日太子派人上门送聘礼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送……聘礼?什么聘礼?”华如意傻傻地问。
华兰芝笑道:“你还和我装什么胡涂?那么好几大箱的聘礼送到家里的时候,我爹都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我们家会出一个太子妃来。”
“我……我真的不知道……”
她张口结舌愣了好久,突然间举步就往青龙院跑。
“如意,你急急忙忙地要去哪儿?”
皇甫瑄的声音就在她毫无准备的一刻突然出现,她举目看去,只见他站在卧龙宫门口,身边还围着几位大臣。
他挥挥手,示意其他人离开,然后缓步走向她,笑容可掬,“怎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谁吓到你了?”
“殿下……那个……兰芝她说……”
皇甫瑄眉毛扬起,“昨天我下聘的事情,她已经告诉你了?”
“是……可是……”她还是满脑子混沌,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说过要给你一个交代。”他伸臂揽过她,“走,先和我一起拜见母后。”
“皇后?”她又吓得将他推开,“对了,皇后娘娘被我惹怒了,我以后可能连宫门都进不来了。”
“哦?你几时惹到母后了?”他好奇的低下头。
她难以启齿地嗫嚅着,“就是我画的那几幅画……画上有你,被皇后知道了,刚刚把我叫去训了一顿,还说要处置我……我想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同意你娶我的。”
皇甫瑄定定望着她,倏地一笑,“原来是这么回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母后说清楚,就说那画是我让你画的。”
“那怎么可能?皇后娘娘怎么会相信!她说这是秽乱宫廷……肯定是要严惩我的。”说着说着,她忽然热泪盈眶,紧紧抓着他的衣角,“殿下……我看我和你是有缘无分了,都怪我太贪心,不该画那几幅画……”
皇甫瑄低低笑道:“看把你吓的,好像大祸临头似的。”他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在她耳畔低声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便不怕了。当年母后为什么会当上皇后,你知道吗?就是因为母后画了一手好画,她曾经画了一幅‘秋宫长恨’,请父皇题诗,那幅画现在还挂在母后寝殿中的妆台上面。”
“那又怎样?”她啜泣着,抬不起头来。
“那幅画……就是一幅春宫图。”
“啊?”她不敢相信,惊得抬头看他,“真的?可是……”
“你不信,我就带你去母后的寝殿瞧瞧,母后若敢再恫吓你,我便用她和父皇当年的事情来笑她。我敢说,她虽然嘴上骂你,但心中必然称赞你的画功远胜她当年。”说着他拉起她的手,“快走吧,我忙了一天,肚子也饿了,正好去母后那讨顿午膳。”
她脚步不稳,一时没有跟上,被拉得一下子撞到他的后背上。
他回过头看着她揉着鼻子又不敢喊疼的样子,不禁笑道:“本来脸就圆得看不到什么棱角了,这鼻子要是再撞扁,可就更见不得人了,日后怎么母仪天下?”
“殿下真要娶我?”她总以为这是一场美梦。
“我做事向来言出必行,几时哄过你?”他嫌她腿短走太慢,伸臂一揽,将她抱进怀里。
她仰起头,看到的是他那张意气风发的笑脸,有许久不曾见过的开怀笑容。
她不由得抓紧他的手——罢了,她一会儿再见到皇后娘娘时,就改改性子,拉下脸来好好说些软话为自己求情吧。
不是为了做太子妃,而是为了日后能天天看到他的笑颜,为了此后几十年能长伴在他的身边,她便心满意足了。
前面那座殿宇已经清晰可见,她加紧走了几步,终于并肩随行在他的身旁。
一阵清风吹来,栀子花香彷佛在身边飘过。
她忽然想起,若是能将那几幅画从皇后那里要回来,她要题上两句诗——
与我同心栀子,报君百结丁香。
虽然并非相识在花季,但日后若有后世记载她和皇甫瑄的事迹,栀子花也算是他们的媒人之一吧?但愿史书上不会记载她画春宫图这件事,要不她可就真的要成为后世子孙的笑话了。
“母后,这是华如意,是儿臣将明媒正娶的太子妃。”
尚未觉察两人何时已走到皇后跟前,忽然听到皇甫瑄朗声说话,华如意一惊,躬身拜倒——
“如意参见皇后娘娘……”
三个月后,太子皇甫瑄大婚,太子妃华如意的横空出现,击碎一干朝廷大臣攀龙附凤的美梦,也让人大呼意外。
要说华如意虽是有“画仙”之称的华思宏独女,但无论怎么算,华府也算不上是多了不起的名门望族,府中在朝内当官的历代人物,最高品级也不过四品,怎担得起太子妃这么尊贵的身份?
华如意在成亲当晚也还在奇怪这个问题,她本以为皇后娘娘会竭力反对他们的亲事,可为什么最终仍答应了?
这个答案,在两人喝完交杯酒后,皇甫瑄才终于告诉她——
“在我和母后说明要娶你的当晚,父皇竟然从昏迷中苏醒,本来太医已宣告父皇时日无多,但没想到他能一天天恢复。母后觉得你是我们皇家的一道救命良药,是个福星,只当我们成亲是冲喜,便同意了。”
“哦。”她长吁一口气,忽然手中被他塞了件东西。“是什么?”
她低头去看,原来是一个铜胎嵌螺钿的掐丝珐琅首饰盒,份量还真不轻呢。
她笑道:“送我这个做什么?我这一身珠宝首饰还不够吗?”
“打开看看。”他柔声笑道。
她不解地拨开铜扣,盒盖“□”地一声就打开了,这原是一个三层的首饰盒,在内壁部分还绘有精美的图画纹饰,她刚看了一眼那画,就吓得将盒盖一下子盖上,瞠目结舌的看着他,“这、这里面的画……”
他见她这副表情,有种诡计得逞的畅快,微微点头笑道:“正是。”
她小心翼翼地又一次打开盒盖,仔细一看,那图竟是她之前所绘、和皇甫瑄第一次见面的春宫图。
打开第二层,果然是三幅图中的第二幅,而最下面一层的盒底,便是第三幅他们在含香楼春风一度的暧昧场景。
“这……这……”她捧着那沉甸甸的盒子,真不知道该惊喜还是该羞恼,“你怎么把这么私密的东西叫人画在这上面……让人看到了,岂不要羞死我……”
但她又着实爱死这化妆盒的精巧手艺,忍不住细细地看了又看。
“这画匠是哪里找的?在这么小的盒子上作画,难为他竟临摹得一模一样。”
皇甫瑄笑道:“这是我送你的新婚之礼,你放心,那画匠绝不会到外面乱说一字。因为若非有我点头,她现在也不能和情郎双宿双飞远离这是非之地。”
华如意一愣,“是兰芝画的?”
“她说她不擅长工笔,这一回是倾尽全部功力完成,也算是报答我不再为难三弟的感激之情。而她画完之后,让我转告你一句话,春宫图可雅可俗,关键在画中内容是否有真情。她从这画中看得出你我之间的情意,令她很是动容,让你也不要再纠结于这画是否见得了人,若是后世子孙都知道他们先祖是如此有情有义之人,也是要尊敬羡慕的。”
华如意红着脸道:“还要后世子孙看到?那就更加没脸了。算了,这东西我赶快藏起来吧,万一哪天被你那些姬妾看到,还不知道要怎么嚼舌根了。”
皇甫瑄悄悄拿下她头上的凤冠,一手轻解她颈边的钮扣,“都是正妃了,你还要怕她们?日后要你统领后宫,你也这么胆小?岂不是要被人爬到头顶上去了?”
她叹道:“我自小在家忍耐惯了,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气派,如何才能服人。”
皇甫瑄道:“这种本事学来简单,我告诉你,若有人在后面给你撑腰,你必然就能气派得起来。”
华如意瞥他一眼,“那给我撑腰的人,就是殿下喽?”
“自然,不过先要看你这颗小雪球,是不是懂得如何侍奉我。比如现在,红烛高照,合卺酒香,你都不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的道理吗?”他邪邪一笑,欺身而上。
而那放在一边的首饰盒,美丽的螺钿在烛光下流转出华丽的五彩色泽,映着一室旖旎春色,真是世上最美的一幅画。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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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笔夜话之五十三 湛露
从没想到,过去的那一年会是那么辛苦。
去年一月份从香港即将回家之前,我打电话给老爸,撒娇地说跟着旅行社去吃的团餐很不好吃,想吃老爸亲手炖的红烧肉,回到家的当晚,一大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就已经在锅里等着勾引我。
老爸……新年到了,我也会炖红烧肉了,可是我好像一直没有炖给你吃。
老爸生病那阵子,我拚命学做饭,一向都讨厌厨房油烟味的我,发奋地埋头于厨房中煎炒烹炸。
老爸——
你嫌我做的豆角不烂,我搬了凳子让你坐在厨房门口给我指点,把你当做大师,点头哈腰地拍着你的马屁,请你指教。当你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什么时候该放水,什么时候该放盐,然后背着手回客厅时,真的很有大师的气派。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那时候你是想多教我些什么吧,可是我却没有很耐心地多学几道菜。到后来你食不知味,连最喜欢的红烧肉都说吃起来像在嚼木头,我也失去了做饭的兴趣。
新年到了,这一个春节会是第一次我和妈妈单独过,会很冷清吗?
这几天天气好冷,你知道老妈身体不好,不能出门。你的生日距离清明节好近,我和老妈说好了,明年那时候再带她去墓地看你。你想吃什么?现在可以吃红烧肉了吗?还是一天到晚在瑶池仙台吃着美味的蟠桃和人参果呢?
臭老爸,记得在新年里要保佑我和妈妈平平安安的哦!
我们都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