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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人间食色-第19部分

小说: 人间食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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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毕,他大步走了出去。
  门锁“咔哒”落下,海湾垂头丧气地倒在床上,白送上门别人都不要,他挫败,他委屈,他不甘心。
  不知是否是分居的心绪作祟,他觉得自己胸中一股冲动,怎么都压不下去。假如人人能自主,事事都理性,世上也便没有这么多分分合合了吧。
  机会稍纵即逝,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
  他迅速穿上内裤,鬼使神差地跑到主卧,不敲门便走了进去。迟归没有开灯,他睁开眼睛,海湾正站在床头看他。
  “你做什么?”他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我……我那屋床湿了,我和你一起睡。”海湾不由分说爬上床,跪坐在他身边,带着恳求的口吻说:“我老老实实的,你别赶我走。”
  迟归的眉心益发紧,他似乎有气,似乎耐心耗尽,坐起身道:“出去,沙发上睡,我不习惯有人在我床上。”
  “你骗人。”海湾掀开他被子拱进去,“你那天睡我的时候,怎么不嫌有人在你床上?”
  “那天我睡的客卧,你睡的主卧。”迟归推了推他,纹丝不动。
  海湾讶然:“这么说你根本没睡我,你骗我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值得我骗吗?”他冷冷道,“睡完你我去了客卧,明白了?”
  “那你这是一种病,不治好了,将来怎么交男朋友?”,海湾彻底放下身段,他不想错失良机,“你把我当治疗心理疾病的医生吧,我又不脏,洗过澡了,睡在你身边正好可以帮你扳一扳这个毛病。”
  迟归被他说得语塞,揉着太阳道:“你赶紧出去,否则我把你扔出去。”
  “别这样,你这是抗拒治疗。”海湾仿如一贴狗皮膏药,粘着他不肯放手,任凭如何甩都无济于事。
  “你是不是疯了?”迟归拖他下床,一步步艰难地向门口走。“我不想打你,你别得寸进尺,试探我的底线。”
  海湾顺着床沿出溜到地上,为怕真被他丢出去,灵活地跳到他肩头,手脚并用地攀住他。
  “你是块冰做的么?我这么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你就不能睡?”
  迟归无可奈何,几次三番扔不开他,终于忍无可忍,反手一个过肩摔将他掼到了床上,气得指尖直抖:“我再说最后一遍,给我出去!”
  他的声音愈平静,愈危险。
  海湾的胆气一点点被挫磨,已经在服软的边缘。可就这样被扫地出门,着实难堪。
  他缓缓站起来,轻轻垂下头,再看他时,眼里已着了雾气,月光照耀下胭脂色的两泓秋水。
  “对不起,你别生气,我走了。”海湾后悔极了,如此一来,天亮之后还怎么面对他。
  慢吞吞地挪到门口,迟归忽道:“等等。”
  他指指床:“你今晚睡这儿。”
  睡他的床?
  幸福来得太突然,海湾一时反应不过来,但等他回过神,迟归已经擦身而过,却是自己去了客房睡。
  宁可任由鸠占鹊巢,也不愿与他同床共枕。
  为什么?
  海湾翻来覆去一整夜,也没有想通究竟为什么。他自觉生得不难看,洗得香香白白,冻蜗牛怎么就能把他推开?
  晨光熹微时,他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睡了一觉。起床时昏昏沉沉,像是要头疼发作,又处在尚未发作的边缘。
  他的鼻腔也不通畅,喘气时喉咙火烧一样疼。根据以往的经验推断,他应该是伤风了。
  今天周末,迟归难得清闲,正在客厅优哉游哉地啜着咖啡。他手里没有报纸,穿得休闲舒适,头发也没有被发胶荼毒,完全不是传说中总裁应有的模样。
  “起来了?”然不过随口的问候,抬眼之间,气度尽显。
  一句话,海湾听出了多重意思,许是嘲讽,许是怨怼,许是要秋后算账。昨晚分明没沾酒,却醉得像个混蛋,他想起自己生扑的一幕幕,脸颊顿时烧得飞红。
  “嗯,起来了……”
  “嗓子怎么了?”迟归也真心细如发,“感冒了?”
  海湾点点头:“好像是。”
  “过来,我看看。”他招招手,唤小狗一样。
  “没什么,吃点药就好了。”虽如此说,海湾还是听话地坐到他身边。
  迟归探探他额头,道:“有点烫,用温度计测测。夏天贪凉,比冬天更容易感冒。”
  “温度计……嗯,温度计在哪儿?”生病后的海湾大脑运转奇慢,接过他从医药箱里拿出的塑料管直接往嘴里填。
  “病傻了么?”迟归夺过来,打开盒子,倒出玻璃体,命令说:“张嘴……别咬破了。”
  海湾顿了顿,扁嘴道:“我又不是个傻子。”
  一说话,原本衔在口里的温度计“啪嗒”掉在地上,水银泻地,滚得到处是。
  “……”
  “对、对不起。”
  迟归叹了口气,扫起玻璃残渣,吩咐道:“煎培根太油腻,你先别吃饭了,屋里躺着去。”
  海湾怔怔起身,无比自然地进了主卧。迟归紧随其后,见被子扔在地上,床单掀起半张,枕头全部堆在角落里。室内二十度低温,卷着衬单睡了一夜,不发烧才怪。
  “你先别动。”三两下铺平床单,拿起被子,摆好枕头,迟归示意罚站的人过来睡。
  “你去哪里呀?”海湾躺不住,探着身子看迟归换衣服。
  衣帽间里的人懒得搭理他,默默出了门。
  “你回来。”海湾道,“总是不理我。”


第26章 讲故事
  迟归去药房买了盒对乙酰氨基酚和两支体温计,又随手拿了一堆其他的药,结账后转道在楼下超市买了两对岩石龙虾,回到家用时四十分钟。
  在此期间,海湾迷迷糊糊歇了三四觉。刚开始睡不着,裹在被子里蹬了两下腿,觉得天花板在打旋,百无聊赖想着冻蜗牛对他的态度,越想越难过。
  发烧后身体变得虚弱,感情也异常脆弱。健康时觉得自己能上天登月,淘汰阿姆斯特丹,生病时却觉得自己风吹即倒,直追黛玉绛珠草。
  半梦半醒之间听见迟归开门的声音,海湾翻起身,只觉一阵头晕目眩,仿佛亲见地球绕着太阳飞速转动,恍恍惚惚又倒在枕上。
  迟归端着杯温水进来,将药塞进他不肯张开的嘴里,冷声道:“快点吃了,三岁的孩子都比你听话。”
  海湾不喜欢吃药,尤其是在孩子气发作被强迫时。倒非怕苦,而是在他脑袋里,药是一种近乎于洪水猛兽的毒物,轻易服食会有性命之忧。
  迟归不懂他的九曲心肠,还以为他是闹情绪,因而捏着他鼻子将水灌了下去。
  “你有没有人性?”海湾咳嗽两声,下意识地撅着嘴道:“我是病人呀。”
  “有多不听话的病人,就有多蛮横的医生。”迟归拆开新买的体温计,塞进他口中衔着,“放心咬吧,吃进水银去,身后事我全包了。”
  海湾瞪他一眼,长记性地没有反驳。
  迟归拿出那只不靠谱的电子体温计,在他耳朵上测了测,稍待片刻,屏幕上显示三十八度。
  “果然是烧了。”他走去浴室投了块湿毛巾搭在海湾额头,给他裹好被子,道:“你先睡觉吧,我去做饭。”
  海湾还饿着,肚子不时叫唤一声,他叼着体温计,不等饭做好便又睡了过去。
  迟归系上围裙,将龙虾掐头去尾、中间对切,取出黑中泛绿的虾膏,将虾肉切块备用。
  大米淘洗三遍,加入足量姜丝,再把龙虾首尾丢进去同煮。
  他用一半虾肉给自己做了一碟海鲜意面,另一半放进龙虾粥里,又开火煮了一碗桂花酒酿圆子。
  海湾鼻塞声重,根本闻不见香味,沉酣好梦,无知无识。
  迟归进来支起原木色小方桌,拿出他嘴里的体温计看了看——三十八度,与方才的结果相符——将昏睡的人摇醒,垫上两个枕头让他靠着,温声道:“吃饭吧,吃完再睡。”
  “吃……什么饭?”海湾茫然坐起身,揭掉湿毛巾扔在桌上,见雪色瓷碗盛着大米粥,上面薄薄一层葱花,中间两块粉白龙虾肉点缀。
  粥边是一碗酒酿,黄色的花瓣,白色的醪糟,红色的枸杞,调羹翻出的糯米圆子胖墩墩,像颗颗走盘珍珠。
  “真漂亮。可为什么只有稀汤,没有主食吃?”这样哪里吃得饱,海湾幽怨地看着主厨。
  迟归解释说:“感冒发烧就是要饿着点儿,这时候吃得多,反而更容易难受。你别顾着贪心,先仔细感受感受,现在有没有吃饭的胃口?”
  他不说海湾还真不觉得,自己此刻竟不似刚才般饿:“那我吃这个,你吃什么?”
  “不管我吃什么你现在都只能吃粥。”迟归递给他瓷勺,“快吃,吃完喝两杯热水,再睡一下午就好了。”
  “不行,我不想好了。”海湾丢下调羹,拒不吃饭,“除非……你喂我。”
  许是真的烧傻了,他开始肆无忌惮地说胡话。
  可惜迟归不是他板上钉钉的男朋友,也不是眼中揉盐的粗枝大叶。
  他闻言端起小木桌,不带一丝温度地道:“别吃了。”
  “哎——我吃,我吃。”海湾忙拽住他袖子,端起龙虾粥,扁嘴道:“我吃还不行!为什么电视剧、小说里别人的男朋友都能放原子‘弹当烟花,我就没有这样的男朋友?”
  人最忌多想,细思悲极。
  越说越委屈,他吸着鼻子嗫嚅:“我什么都没有。”
  “少看点不切实际的幻想,有害身心健康。”迟归忍住对他物理常识白眼相加的冲动,看在他目前生病不理智的面上,放缓语气哄道:“发烧而已,又不是怀孕了。”
  “谁怀孕?发烧都这样对我,真怀孕还不知道多坏。”
  “没怀孕怎么荷尔蒙还跟着失调,哭什么?”
  “我才没哭,是你看花眼了。”海湾偷偷抹去眼角濒临滑落的泪珠,抬头说:“你看,我根本没哭。”
  迟归点点头,拿起碗,大发慈悲喂了他一勺:“我明天有事,你自己在家待着,别出门乱跑。”
  海湾受宠若惊,“咕嘟”咽下,满足地弯了弯嘴角。
  龙虾粥鲜美无匹,歪在床上由他喂着吃,真有小皇帝的感觉。
  得他照顾,如此惬意,他忽然想一直病下去,不愿痊愈了。
  “我不出去,你要去哪里?”他张着嘴巴吞粥,幸福得想要蹬小腿,又怕踹翻木桌,只晃晃脚丫便罢了。
  迟归耐心喂完一碗粥,皱眉道:“大人的事,小孩儿别乱问。”
  “可是我生病了,你怎么能出去?”海湾不敢得寸进尺再让他喂,小口小口地吃着酒酿说:“好好喝。我都感冒了,吃不出味道,怎么尝你做的饭还是那么好吃?”
  “食物的味道是气味和口味相辅相成,感冒之后鼻腔黏膜充血,能辨别出口味却辨不出气味,所以只能尝出‘酸甜苦辣咸鲜’这种基本的味道,却尝不出具体的食物。”迟归一面收碗,一面道:“龙虾粥偏巧只有咸鲜的味道,而桂花酒酿主要是甜味,所以影响不大。”
  他说话的功夫,海湾已吃完一碗,笑吟吟道:“你别走,陪我一会儿,行不行?”
  特殊时期,特殊需求。
  发着烧只想被人温柔安慰,不想承受冷语相向,更不愿独守空房,凄凄惨惨戚戚。
  以前从未如此任性过,连海湾自己都未意识到,现在的他颇有些恃宠生娇的意思。
  若是伴侣之间,自然无可厚非,但他们两个毕竟是普通关系,说近些算朋友、邻居,说远些只是债主与欠债人。
  迟归并不理会他的请求,端着东西出了卧室。海湾摊手坐在床上,望着紧闭的房门自怨自艾,隐隐有些被抛弃的感觉。
  谁知不多时,迟归又推门走了进来。
  他已洗过手,坐在大床的另一边,问道:“我不走,你想做什么?”
  海湾一怔,迅速躺好,抓着他小臂央告:“给我讲个故事行吗?”
  “……”迟归捏出一个商业笑容,“我不会讲你听的故事。”
  “那就讲讲你的事,可以分享吗?”海湾早已好奇他的过往,原先不好意思探微索引,现在借着机会光明正大地问了出来。
  迟归神情一顿,道:“会很无趣,你确定想听?”
  海湾点点头,兴奋不已:“嗯嗯,想听。”
  “那好吧。”迟归靠在他旁边,以一个放松的姿势娓娓追忆:“我出生在离异家庭,父母亲两家轮流住。童年平淡无趣,青年一样平淡无趣。大学毕业又修了硕士,进了全球前十的一家投行。
  “那时候每周工作过百小时,从基层分析师做到VP,换了多个部门,最后成为Director,不到一年辞职回国。
  “先后办过多个公司,也办垮过两个公司。后来父亲去世,我接手了他的餐厅,现在几家公司只持股,不再参与日常决议,偶尔做做互联网投资顾问和投资人。”
  “就这样?”海湾眨眨眼,这些话他有半数听不甚懂,但却知道无聊至极,“我不要听你的工作史,想听你的生活。”
  迟归摇头道:“工作就是我生活的全部。”
  “冷血。”海湾咕哝一句,接着问:“感情生活……有吗?”
  “行了,快睡觉吧。”迟归抽出手臂,起身道:“赶紧把病养好,否则误工扣工资。”
  海湾使出余存的力气扑上前,拉着他手说:“别走,我不问感情生活了。再陪陪我,我也给你讲我的经历好不好?”
  “不必。”迟归无动于衷,“我不想听,也不需要听。”
  海湾黯然道:“那我给你,可不可以?”
  “不可以,你睡你的觉,别再胡思乱想。”迟归将他按回去,本想起身离去,无意间对上他的视线,见他眼巴巴的可怜相,顿时心软:“我讲……你想听什么故事?”
  “随便,我想听没听过的。”海湾得逞,笑眯眯地靠着他。
  迟归思前想后,从手机上找出一本在他看来浅显易懂的《小王子》给海湾读。
  他的声音低醇冷淡,有一点不伦不类的播音腔调,但绝没有哪一个播音员似他这般漠然。
  海湾听着听着,眼皮便开始打架。他强忍着不许自己睡,是迟归在给他读书,他不能错过,一定不可以。
  感冒退烧药含有催眠成分,安心愉悦的时候躺在被窝里,耳边是朝思暮想之人的喁喁低语,怎能不睡意渐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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