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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人间食色-第38部分

小说: 人间食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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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迟归在厨房里忙碌,将鲜肉加入马蹄和调味料打出劲力,下在银耳蛋皮汤里煮着。
  香味自开放式厨房里飘出来,海湾嗅觉灵敏地捕捉到,蹭到吧台边问:“好了吗?我饿了。”
  “面下好了,你去盛。”他正向锅里倒橄榄油。
  海湾捞出冰水里的面条,接着盛出丸子汤问:“你做什么呀?”
  “蟹肉面,等一下就好。”他将罐子里的蟹黄和蟹肉分别放进锅里,再加海湾喜欢的辣椒炒出备用。
  “我都没吃过,白住在有海的城市了。”海湾把酱料拌进碗中尝了尝,赞道:“嗯——我觉得我可以开个店专卖这个。”
  迟归笑问:“你会做吗?”
  “不会。”海湾抬头道,“但是你会啊。你给我当大厨怎么样?给你一半股份。”
  “志气倒不小。”他递过丸子汤,“腻不腻?喝点汤。”
  橙红色的蟹黄比月白色的蟹肉更肥腻,二者的腥味被丸子汤遮掩过去,恰好余出足够的空间给面条本身。
  海湾“哧溜”、“哧溜”地吃完饭,舔着油汪汪的嘴角道:“我下周就要考试了,你会陪我去么?”
  “不过你要是没时间的话我自己去就行,也不远,坐地铁可以直达,四十分钟就到。”
  “我送你去。”迟归收拾着碗筷说,“考完试你跟我去一趟邻市,上次你没见的那几个朋友都在那边。”
  他终于要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海湾头顶的小雷达一亮,瞪圆眼睛问:“你又要聚会么?”
  “是聚会,也不是。”他洗着手说,“那天……”
  “啊,”海湾倏然想起,“那天是你生日,你朋友要给你在临市过生日?”
  迟归应了一声,轻轻笑道:“你愿意的话,可以顺便见见我的朋友,他们都去。”
  “愿意,愿意。”
  “我愿意!”


第48章 诱
  晚上睡觉时,迟归再一次提到了白天的心理咨询。
  海湾依然如故,情绪来得极快,裹着被子转过身背对他,默默盯着浓稠的黑暗。
  这与平时的他大相径庭,以往每天他都尽可能地赖在迟归身边,一只手搭在他硬实的胸前,感觉无比安心。
  “你不想去可以不去。”迟归躺在床边说,“但我很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他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
  餐厅运营平顺,日常工作有条不紊,他非但没有出错,还将原本由赵清河身上兼任的担子接了过来。
  最初迟归每天都会收到他的电话,有时是不懂如何处理客人与餐厅、员工与厨师之间的纠纷,有时是不知道如何制定计划、研究菜单。
  一段时间之后,求助的电话愈来愈少。反而是迟归,三天两头打过去询问情况,得到的答复千篇一律——不能再满意。
  海湾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着,在他跟前的孩子气与在家外的独当一面并不矛盾。
  对于一个初中肄业,只有打工经验的人而言,他的改变几乎可谓罕见。
  这当然得益于迟归的用心栽培和帮助,更重要的是海湾自己肯努力。
  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让他担心的,事实上,目前是他一生中最好的状态。
  尽管他看起来很疲惫,似乎不堪重负,但在城市里挣扎,谁能事事举重若轻、不费吹灰之力呢?
  迟归了解他此刻的心情,海湾目前经历的,正是他曾经历过的。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正视真正的自己,能直面惨淡人生已是猛士所为。
  “那我们不去了。”他不得不采取另一种方式,迂回的方式。
  “你过来,我抱着你。”迟归拍拍身边的床垫,“这个位置是你的。”
  海湾纠结片刻,慢慢挪了过去。
  “你现在能睡着了?”他明知故问。
  迟归左臂绕个圈子,揽住他道:“我说过了,不是睡不着,只是不习惯。除了你,我从未和人同床共枕过。”
  “那怎么可能?”海湾侧向他问,“你父母呢?他们小时候也抱你睡过的。”
  “没有,我小时候……”他的话凝结在嘴边。
  海湾恍然道:“对了,你小时候得病了。对不起,我忘记了。”
  “没关系,我答应你,不再让你去见心理医生了。”迟归斟酌着说,“不过我不能不见,你愿意陪我去吗?”
  他的手指在海湾胸前画着圈子,带有安抚性的意味。
  后者踌躇良久,在夜色中点了点头:“好吧,不过我不想看见他……我在外面等你。”
  “你可以坐在车里等我。”很好,至少有进展。
  两人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海湾盯着天花板放空一会儿,忽又问:“你在数羊吗?”
  “……”迟归沉声道,“第一百五十五只了。”
  “其实数羊没用的。”他聒噪地说,“我试过,根本不会催眠。”
  迟归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不是因为想催眠才数,它更类似于一种心理安抚。强迫行为本来就是无意义的,如果不数会让我精神焦虑,从而导致失眠。”
  听不甚懂,海湾也不深究,蹭蹭他颈窝说:“那你数吧,我跟你一起数。”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八十八只羊……三百六十四只……”
  最终数到八百零三,他们便睡着了。
  夜半时分,天上落下细雨,周围雾茫茫不辨东西,天地之间一片白。
  海湾脚下冰冰凉,风从未明之地灌进来,吹散额角掉下的碎发。
  他一步步走上前,迟归正站在那里,露出隐隐绰绰的一个背影。
  “迟归。”他轻轻唤了一声,音色仿佛传入山谷,带起阵阵空洞的回响。
  对面之人毫无反应,海湾拍拍他肩膀,尚未绽开的笑意忽然僵在嘴边,眼前现出了海长生的脸。
  “爸……”
  他垂下头,微微后退半步。海长生突然扬起手,一个巴掌飞了过来。
  海湾摸了摸脸,却不觉痛。再抬起眼,一切烟消云散,视线落在脚底,他竟悬空在云上。
  正迷惘间,他脚步一晃,蓦地摔了下去。
  “啊——”
  “湾湾……湾湾?”
  海湾猛然惊醒,只见面前一张模糊的脸,似乎是迟归。
  他眉弯紧蹙,手在自己脸上轻轻拍着,薄唇一张一合,仿佛在说些什么。
  “湾湾醒醒。是我,我是迟归。”
  “我……”海湾怔愣着张了张口,“我怎么了?”
  迟归抹去他额上的汗珠,温声道:“你做噩梦了。”
  他拍手唤醒声控灯,将他拉到自己心口趴着,一下下顺着他的背安抚:“梦见什么了?一直咕咕哝哝的。”
  “想不起来,就记着害怕了。”海湾心有余悸地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渐渐从梦境中苏醒了过来。
  半晌,他闷闷不乐道:“还有……我有点儿饿了。”
  “这么快又饿了?”迟归唇边衔笑,“想吃什么?”
  “嗯……螺蛳粉?”海湾也讪讪笑起来,“我看见网上的人吃了,图片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迟归钳着他下颌,压低声音道:“大半夜,你要在家吃臭哄哄的螺蛳粉?”
  “啊。”海湾点点脑袋,嘻嘻笑道:“行不行呀?”
  迟归拧拧他耳朵,掀开被子走了出去。
  海湾忙趿着鞋跟上,见他在冰箱前翻腾,坐到高脚凳上说:“我今天买了两包,在那个大牛皮纸袋里呢。”
  他今天在超市胡闹的时候,仗着不用自己埋单,顺手买了两大包螺蛳粉,一包五袋,一共十袋。
  迟归结账时并未仔细看,竟不知他早有预谋,拿出两包问道:“两袋够吃么?”
  “够吃,咱俩一块儿吃。”海湾捧着脸说,“我吃你剩下的就行。”
  “我不饿。”迟归到玄关处的柜子里翻出隔壁钥匙,沉着脸道:“去你那边,休想在这儿吃。”
  海湾抱着螺蛳粉跟在他身后,嘀嘀咕咕地抱怨:“你这儿不能臭我那儿就能臭,真自私,自私鬼,自私自利,自……自私。”
  “是不是想挨打?”迟归瞪他一眼,打开门,在他的小厨房里翻找半天,取出了一只煮锅,“你这边天然气交钱了么?”
  “交了啊……”海湾心虚地打开燃气灶,“滴滴嗒嗒”半日,青色火苗“嘭”地着了,“怎么样?交了吧。”
  迟归冷着脸坐上锅,下进两包米粉,盖上玻璃盖子道:“过几天就发工资了,想请我吃什么?”
  “你居然还记着。”海湾盯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嗫嚅,“我在酒店第一次发工资,还得还你钱呢,不能大手大脚的。”
  “小财迷。”迟归刮刮他鼻梁,捞出米粉,过了两遍凉水,放入配菜,又将肉酱包加水煮开浇进碗里,没好气道:“快吃,吃完睡觉。”
  海湾嘿嘿一笑,捉起筷子吃了一口,眼睛立时眯成两道桥:“好吃,真挺好吃的!”
  “比蟹肉面还好吃?”迟归幽幽地问。
  “嗯,好吃!”海湾压根儿没听清他的话,得意忘形之下脱口而出。
  迟归倏然冷下脸,擦干净吧台,一面向回走,一面道:“吃完自己洗碗。”
  “哎——你别走啊。”海湾端起碗跑到门口,“你不陪我一起吃么?”
  “你自己吃吧,吃完就在这儿睡。”迟归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说,“我困了。”
  海湾满嘴红油,拉了拉他袖子:“你怎么了啊,我吃饭你不高兴啊?”
  “不是……你快点吃。”他顿了顿,妥协道:“算了,你拿过去吃吧。”
  屋里飘满酸笋味,迟归打开换气扇,一脸嫌弃地等他吃完,命令他刷了两遍牙,才勉强许他上床。
  海湾抱着鼓胀的肚子躺在他身边,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乐呵呵地感概:“哎呀,太舒服了。吃饱饱,睡觉觉,人生就是这样啊!”
  迟归在他圆滚滚的肚皮上敲敲,嗤道:“还谈起哲学了,像个熟透的西瓜。”
  “那也是你的西瓜,你嫌弃啊?”他翻个身,倒在冻蜗牛的壳上,“抱着我睡吧。”
  “又耍赖。”迟归笑着合上了眼睛。
  台风过境的几天,酒店生意格外红火,人手少客人多,海湾每天忙得四脚朝天。
  考试在即,他除开工作,休息时间补拍写真,早中晚还要见缝插针地抽空看书,很快将心理咨询的事忘在了脑后。
  迟归趁其不备,周四晚上又问他:“这两天你一直连轴转,从后天起就要放假了,考完试好好歇歇吧。我明天去看医生,你陪我去么?”
  “去、去啊。”海湾拨着碗里的烤鳗鱼,犹犹豫豫地说,“可是我明天要上班的,好像没时间呢。”
  “没关系,我下午去。”迟归啜了一口手里的红酒,继续引诱:“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去。那你就得等一等,晚上我再去接你。或者你打车回家,提前预约一辆。”
  海湾抿抿嘴唇,撅着嘴道:“我去啊,那下班你来接我吧。”
  “你不想去不必勉强。”迟归虽然希望他去,却不希望他痛苦地去,他盼着他能心甘情愿。
  海湾被他握住手,听他柔声说:“我说过,不会强迫你。”
  “不强迫,我在外面等着就好了。”海湾很想在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
  迟归摸摸他发心,看他匆匆填饱肚子又主动请缨做卫生,拿着手机到露台,给庄奕去了一通电话。
  翌日傍晚,海湾交接好工作,忐忑不安地走出酒店,立在秋风中等他。
  如今天黑得早,刚六点已经能看见弯弯的月牙。
  迟归直接开到酒店门口,接上他后递过一杯热奶茶:“你要的,双倍珍珠。”
  “你还真记得啊。”海湾抽出吸管扎进塑封里,“昨晚我就随口一说,你居然记着。”
  “随口一说还说得那么详细?”他昨晚睡前念念叨叨地说想喝巧克力奶茶,且要多放珍珠的热奶茶,描述之详细哪里是“随口一说”。
  “我不是怕你买错了么。”海湾咬着吸管,看来心情不错。
  迟归从挡风玻璃上瞥了一眼,问道:“待会儿你进去吗?”
  “我在车里等你就行。”他警惕地转转眼珠,“反正也没多久,你自己进去就行了。”
  “你在车里不无聊么?”迟归淡淡说:“庄奕和我在里面谈话,你可以在客厅等。他家里养了两只猫,你不想看看么?”
  海湾不喜欢庄奕,但喜欢小动物,他踌躇再三,咬咬牙道:“那好吧,我进去等。不过我不和他说话,你不要嫌我没礼貌。”
  迟归“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车厢中安静得诡异,话题在心理咨询上戛然而止,气氛难免尴尬。
  海湾“咯吱咯吱”咀嚼着珍珠丸子,没话找话道:“你怎么认识庄奕的呀?”
  说完他便后悔了,提谁不好,偏提庄奕。
  迟归听见问,并未多谈心理咨询的事,转而说起自己的就医史来:“庄奕是Dr。 Green 介绍给我的,他们是大学同学,但不同级。”
  “当年我见过很多心理医生,甚至见过精神科医生。其实一开始,我也和你一样,对心理咨询异常排斥。”
  “那你怎么又主动看医生了?”海湾插嘴问。
  迟归转过一个U形弯,接道:“很多人对心理医生都排斥,但他们的心理问题、在生活中的困扰,不会因为讳疾忌医而消失。”
  “大多数人,只要看过一次医生,当实际困扰将他们逼到墙角时,最终还是会选择继续就医。”
  “如果就不去呢?”海湾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迟归扯扯嘴角,道:“如果不去,要么自愈,要么被吞噬,自杀的也不少。所以很多人还是会回去,这其中也包括我。”
  “当初我第一次见医生时还很小,那时候我爸以带我去天文中心看星星为诱饵,把我骗去了儿童心理咨询室。”
  “那你爸还真挺费心思的。”海湾忍不住羡慕,他从未拥有过如此融洽的父子关系。
  迟归颔首说:“是,那时候我也算是个问题孩子了,虽然我从来不惹事,成绩也没让他们操心过。”
  “见过心理医生,我就确诊了,治疗了很长一段时间。很多人得了这种病都会一直带着,不知什么时候受到刺激就会复发,我已经算幸运的了。”
  尤其是遇见海湾之后,他觉得自己抵达了前所未有的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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