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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粉黛-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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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柏奚苦笑了一下。
  “孩子长大了,不好哄了。”他温柔地说,“但后一句不对。想帮你,当然是因为喜欢你呀。”
  程平的眼泪险些掉下来。
  他死死咬着牙关,近乎恶狠狠地说:“李柏奚我告诉你,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谈恋爱我不后悔,也决不给你后悔的机会。我现在就去找公司聊。”
  程平具体跟公司谈了什么,李柏奚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场谈话应该没有结果。
  因为二十分钟后,程平工作室的官方账号就发出了一篇盖章声明。
  他们没有指名道姓,只说“某些工作人员”恶意诽谤,致使艺人名誉受损,将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力。
  声明一出,程平的粉丝终于找到了正确的靶子,将满腔怒火喷向了李柏奚。
  李柏奚出道以来,还没有接受过如此壮观的洗礼。他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都被刷满了辱骂,连带着合作的品牌都遭到迁怒。粉丝犹不解气,忽然有人提起,李柏奚跟师弟那场比试的投票通道似乎尚未关闭。
  于是大批粉丝与凑热闹的路人争相涌入,强行给师弟刷票。
  这场比赛的结果,就在最后几个小时迎来了戏剧性的反转。师弟的票数飞一般飙升,眼见着就要反超李柏奚,通道却突然提早关闭了。
  暴怒的群众正揪着主办方发难,师弟本人发声了。
  师弟:“投票是我喊停的。这是一场化妆师之间的切磋,请不要将无关因素牵扯进来,侮辱我们的作品。”
  此举倒是引来一片好评:有骨气,有原则,是真正的艺术家。
  师弟难得正派一回,心中颇有几分悲壮之感。结果收到一条群聊消息,点进化妆师群一看,发现同行们也在夸他:
  “顶级公关啊,都学着点!”
  “宋老师不愧是宋老师,就是棋高一着。这赢了难免被人说胜之不武,输却输得义薄云天啊!”
  “化败仗为光荣事迹,高,实在是高。宋老师,以后多教教我们。”
  师弟:“……”
  师弟百口莫辩,最后自暴自弃发了个微笑:“必须的。”
  此时此刻,社交媒体上堪称群魔乱舞。
  所有人都在四处挖猛料,最后甚至挖到了李柏奚的某一任前女友头上。
  这前女友是个身高腿长、小有名气的模特,被某八卦记者拨通电话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记者大致讲了今日的劲爆新闻,热切地问:“你跟李柏奚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察觉他的真实取向?”
  前女友目瞪口呆:“啊?他都打扮成那样了,真有人觉得他是直男?”
  记者:“?可是他……”
  前女友:“他就不能是双性恋吗?”
  记者:“这……”
  记者重振旗鼓:“那你们是为什么分手呢?是因为你发现他欺骗了你吗?”
  前女友:“不啊,我们和平分手。双方享受恋爱罢了,谁也没要结婚,你说的欺骗……”
  她突然顿了顿,因为就在此时,她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消息:“如果有人采访你,求别理会,拜谢。”
  发件人是一万年没联系的李柏奚。
  前女友愣了一下,强行打住话头,匆匆结束了对话。
  马扣扣:“师父,为什么不让人家为你说话?”
  李柏奚发完消息,笑道:“你还没看出来吗?张影帝是冲着这部片子,扳倒我没有意义,只是顺带罢了。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程平。一旦我撇清了自己,程平会怎么样呢?”


第46章 
  事实证明,李柏奚还是挺了解张影帝的。
  程平的粉丝骂了一夜李柏奚。
  第二天,第二波猛料来了。
  程平的前队长发了一篇字字泣血的长文,痛述程平当初如何骚扰自己,而自己作为直男如何深受困扰,连成绩都受到影响,无奈之下只能将他劝退,却因此遭到了程平粉丝的长期辱骂。
  紧接着,又有人发出一张巴黎街拍照:“前两天拍的,背景里那俩人是程平和李柏奚吧?不是说李柏奚单方面骚扰他吗,怎么还能一起上街闲逛?”
  刚骂完李柏奚的粉丝:“……”
  营销号:“硬要说有人骚扰的话,只可能是程平骚扰李柏奚吧,毕竟前科摆在那里呢!”
  这一天在片场,李柏奚与程平全程保持着三米以上距离,连眼神都没有接触。
  马扣扣见缝插针咬耳朵:“下作。”
  李柏奚承认:“是我低估了这下作程度。如果是他们找人偷拍的,那我们很可能一直在被跟踪。”
  马扣扣:“应该还拍到了别的,攒着一波波地发。这边澄清一句,那边再发一张。”
  李柏奚已经仔细回想过了,他们平日在片场还算谨慎,应该没留下更亲密的照片,顶多化妆时摸过脸。但放大镜一架,白的都能说成黑的,更何况他们本来也不白。
  而且,这一波攻势堪称狂轰滥炸,一看就是砸了大钱。
  在这筹备已久的多方夹击之下,程平的团队被打懵了。昨夜仓促之下发出的那篇干巴巴的声明,此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舆论的枪头已经统一方向,全部指向了程平。昔日他与粉丝的所有亲密互动,都被桩桩件件翻出来,当作欺骗的罪证。
  “深柜立直男人设就大可不必了,公众不是任你愚弄的傻子。先说好:就算你这会儿出个马后柜,我也不祝福。”
  “还第一时间拿李柏奚当挡箭牌,这种表面亲亲热热背后捅你一刀的阴险小人好可怕!”
  前队长或成最大赢家,随着成绩一道跌落的名声一夜之间触底反弹,甚至收获了一波惋惜:“要不是有程深柜搅浑水,说不定还能拿个冠军巅峰退役呢……”
  舆论持续发酵了两天,双方公关明着暗着斗法,张影帝仗着财大气粗加上先发制人,始终没给他们翻身的机会。
  战火不断蔓延,终于惊动了远在法国即将杀青的剧组。吃午饭时导演状似无意地找程平闲聊,问他“骚扰剧组成员的新闻”是怎么回事。
  程平调用了平生所有词汇,磕磕绊绊向他解释了一番。
  导演看不懂中文,自然也不可能去调查细节,面上只能一笑而过,轻描淡写地留下一句:“只要不影响电影评奖就行。”
  程平:“。”
  这两天里程平除了拍摄之外,就是垂着眼睛自闭,看不出在想些什么。
  事实上在李柏奚看来,他此时还能正常面对镜头,已经堪称一流演员了。
  李柏奚私下也咨询了做公关的好友。对方帮他分析了一通,最后总结:“此事对你的影响相对较小,这个时候什么都别做就是最好的应对了,等风头过去吧。”
  李柏奚:“那程平呢,有招吗?”
  对方叹了口气:“正式出柜算不算?如果他从此不想在国内混的话。哦,还剩一个招儿,把张影帝给点爆了,转移一下视线。你那里肯定有能爆的东西吧——不过,人家应该也算准了你不能用。”
  李柏奚顿了顿:“是。”
  这些年他口风很紧,背后从不论人是非,在娱乐圈里深得信任,所以直接或间接地接触到了很多他人的秘密。
  这个关头,只要张影帝黑料泄出,整个圈子都知道是他李柏奚干的。而化妆师这种行业,最大的禁忌就是守不住客户隐私。
  明星或许不在乎他是直是弯,更不在乎他家世如何,但只要他干过一次手撕客户的事,日后在圈内都会寸步难行。圈子不看对错,只看利害。
  到此时他才完全看清张影帝打的算盘:他的事业和程平的事业,只能二选一。
  那好友最后还发来一句:“听我一句劝,壮士断腕,当断则断吧。”
  李柏奚下意识地朝片场看去。
  今天是实景拍摄,程平正撑着一把纸伞,走向港口的渡轮。薄薄的雨雾像一层倦怠的烟,将人包裹在昏暗里。
  从他的角度看不见程平的正脸,只能看见伞沿下露出的伶仃的腰背,挺得那样直,像是稍微泄气就会折断似的。
  他的设计稿里有一张弘离开人世之前的造型,也是背影,由颈到腰有一段哀婉的弧度。但此刻望着程平,他却又觉得自己画错了,弘就该是这样的,绝不摧折。
  那是一只孤鹤,只会高飞或者坠落。
  午后他收到程平发来的信息:“到我拖车来补个妆吧。”
  这个时间补妆合情合理,被拍到也无所谓。李柏奚敲开拖车的门,里面只有程平一人,窗帘紧闭。
  “吃过饭了吗?”李柏奚坐到他旁边,瞥了一眼桌上没怎么动过的午餐。
  程平笑了笑:“我花了两天时间确认这里没有什么摄像头监听器,才敢找你。”
  李柏奚叹了口气:“这叫什么事儿。”
  这几天,程平的妆面都是马扣扣代劳的。李柏奚托起他的下巴对光观察了一番:“马扣扣进步挺大。”
  程平:“是的,学得很像。”
  李柏奚不满道:“那也不能说很像。细看的话还是手痒想改。”
  程平笑道:“那我卸了让你重化吧。”
  程平面色平静,已经没有愤怒或焦虑的痕迹了。李柏奚觉得奇怪,问他:“你经纪人那边想出什么对策了吗?”
  程平卸妆的手停了停。
  一小时前他接起了经纪人的电话:“这次你们想发什么呢?不必来问我,反正我也登不上账号。”
  “……不是。”经纪人语气疲惫,“我是来通知你,先前定下来的那部戏,公司给别人了。公司的意思是让你先低调一段时间,再另做打算。”
  程平听懂了。
  经纪人:“小程?你先别多想……”
  程平:“这几天,我确实想了不少。如果我从一开始就不隐瞒取向,或许公众也不会这样抵触。”
  经纪人也沉默很久:“是公司亏欠你了。”
  程平:“也不能这样说,如果我像李柏奚那样亮着取向,公司最初也不会培养我。”
  经纪人没有反驳,因为程平说的是事实。
  到这一步,所有埋怨追责都失去了意义。程平心平气和道:“很早之前你说过,如果我走到众叛亲离的一天,团队也会另做打算。现在就是那一天了,你有什么想法吗?我这边肯定不为难。”
  经纪人惊讶:“还没到那地步,只需要一段时间,我们慢慢引导舆论……”
  “——推给李柏奚?”
  经纪人没有说话。
  “我卸好了,你化吧。”程平将脸凑过来,动作像在索吻。
  李柏奚没有吻他,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经纪人怎么说?不要自己憋着。”
  程平不再动弹了。
  程平:“经纪人的建议,我否决了。先把电影完成吧,以后……再说以后的事。”
  他看着李柏奚拿出工具给自己上底妆,小声说:“化慢一点。”
  李柏奚听出他的言外之意,脑中一片空白。
  没有以后了。
  当时程平是这么说的:“我知道你还在联系公关,罗列李柏奚的黑料。我也知道这不是公司的意思,是你个人在帮我。X姐,谢谢你,停下吧。”
  经纪人:“录音是从他那里流出的。”
  程平:“这事对他也是无妄之灾。别拖他下水了,至少保住一个吧。”
  经纪人苦笑:“你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
  程平也笑:“你不知道我是这种人吗?”
  经纪人妥协了:“给你最后一个忠告:跟他好好道别吧。无论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他,今后最好别再有任何交集。”
  李柏奚:“化完了。”
  程平对着镜子看了看:“好看。”
  他放下镜子,又吻了过来,这一回李柏奚接住了。
  李柏奚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想想办法,至少好好安慰他。但非常不合时宜地,心中只被一个想法占据:程平真是天生的演员,那双眼睛,绝望也有绝望的美。
  他搂着程平,手心在对方背上拍抚:“不要怕。”
  话音刚落,程平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猛然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毫无章法地厮杀搏斗间,程平咬住了他的下唇,用力一扯。俩人都闻到了血的味道,像野兽嗅到了血腥气般骤然亢奋起来。
  冰冷的白鹤化作了一团燃烧的火。
  又或者那本就是一团野火,只因他需要一只鹤,才化了形来委曲求全。此时封印解开,肆无忌惮,要将这拖车、这片场、这一片海湾都烧成飞灰。
  他听见了程平的声音,但他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开口。
  “李柏奚,今后你哪怕遇上千千万万个缪斯,每落下一笔,也都会想起我。”
  那天夜里,屠简的电话过来时,李柏奚已经站在阳台上抽完了半包烟。
  屠简:“你叔叔问你,需不需要帮忙。”
  李柏奚无奈道:“他那层级,哪懂这些脏事。”
  屠简语气悠然:“公关什么的是帮不上忙,至少可以保证你的小朋友有戏可演。别的地儿不收,让你叔叔收他。”
  李柏奚把烟摁了:“他要的不是这样一条路。真沦落至此,还不如别混。”
  “臭小子,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居然说沦落。”
  李柏奚笑。
  屠简:“所以,你打算怎么办,壮烈一回吗?”
  李柏奚:“……”
  李柏奚有时候也会奇怪,自己明明很早就离开父母了,这女人为什么永远能在第一时间看穿他。
  屠简:“舍己为人,挺高尚嘛。”
  李柏奚:“别。我对高尚过敏。”
  屠简乐了:“要我说,这是你这辈子一切问题的根源。”
  “什么根源?对高尚过敏?”
  屠简不答,转而说:“你跟师弟那场比赛,我看了。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你这人对艺术不是没有理念,而是太有了。”
  李柏奚又点了一根烟。
  屠简:“你把艺术架在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非要它飘在云端,不染纤尘。你的精神洁癖太严重了,连自己都不放过,却忘了人心原本就在泥淖里。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跟你爸。”
  李柏奚:“……没有。”
  屠简:“你觉得我们弄不清自己在做什么,但我本就没想弄清。我的爱恨、我的创作、我的人生选择,都是从混沌里生长出来的,最终也会汇入人类命运的洪流。”
  李柏奚第一次听她说这些。他品了品:“您是在劝我拥抱平庸吗?”
  屠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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