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演-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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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机甩到沙发上,许沉河着手处理买回来的食材,在厨房忙活到中午,天热没胃口,便给自己拌了个荞麦面,再加一碗许久没做过的凤凰奶糊。
吃这道甜品难免想起他和顾从燃不算太熟的时候,顾从燃自打吃过一回便没再忘过,而他记住的则是顾从燃用指腹抹去他嘴边沾上的奶糊时眼里容易骗人的深情。
不知是吃荞麦面吃得太饱还是想起凌晨时自己的恐惧,许沉河没吃几口便生出些难以下咽的呕吐感,干脆狠心地倒掉了剩余的奶糊。
下午出门前许沉河抽了个大号垃圾袋抖开,临走时把门外的盆栽装进去,到楼下后顺手扔进垃圾房里。街上太晒,到影院的路途也不短,许沉河放弃了骑车的选项,扬手招了台出租车报上目的地,攥着手机给唐随编辑消息,谈起自己准备买台小车的想法。
休息日影院人多,许沉河到放映厅坐下才摘掉鼻梁上的墨镜。场内来了大半的人,许沉河坐在倒数第二排,那种被监视的感觉又冷丝丝地爬上他的后颈。
被监视和被注视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前者目光阴冷,后者目光热切,即使现在被某个粉丝在背后偷偷注视着,许沉河都清楚自己绝不会这般心生厌烦。
直到左右坐了人,许沉河才有了点安全感,他抱着桶爆米花靠在座椅上,头顶的灯光尽数熄灭,他把身子滑下了点,尽可能降低自己在对方眼中的存在感。
《窗外》刚开了头,许沉河就被引入了剧情。这部片子是他唯一在戏里戏外都有同样感受的作品,无论主角名为谢渺或是张渺李渺,其身上都有他的灵魂。
然而演时感觉沉痛,现在观看起来许沉河倒是释然很多。中途有段孩童时的谢渺遭父母挨打的画面许沉河没看下去,他起身上洗手间,关上隔间门的同时听见洗手台那边传来的水流声。
可他进来时洗手间里明明是没人的,也没觉身后有跟上来的脚步声。
走出洗手间后许沉河再次有了被人监视的感觉,他快步走到服务台前点一杯饮料,等待的过程中摸出手机拨出顾从燃的号码。
尽管上午被许沉河那样拒绝过,对方来电话时,顾从燃仍然快速地一秒接通:“许沉河。”
“你到底想怎么样?”许沉河倚着服务台,侧身向自己身后看,“你懂不懂你这种行为让我很不自在?”
“什么意思?”顾从燃放下快看完的文件。
“跟踪。”许沉河握紧手机,“从昨晚,到凌晨,再是现在,我说了你的跟踪技术真的很不高明,你别逼我报警。”
顾从燃神色凛然,蓦地记起自己当时在“潜游”收工时看见的那抹黑影。
“先生需要爆米花吗?”服务台后的姑娘把做好的饮料推给许沉河,礼貌地问。
许沉河的谢绝通过无线电传进顾从燃耳里,他猛然起身,压下电脑抄上车匙往外跑:“许沉河你先——”
“别再跟着我了。”许沉河说完便挂断电话,捧着饮料回了放映厅。
剧情走到谢渺的婚姻,在妻子的生日宴上,谢渺为她送上了一束朴素的波斯菊。花店老板说波斯菊代表怜取眼前人,谢渺却更喜欢它“自由”的花语。
当着众多宾客的面,妻子冲丈夫发了脾气,她认为谢渺永远不懂她。谢渺受着气,酒宴后冒雨跑去花店再买一束玫瑰,可他同样不懂波斯菊差在了哪里。
剧情后期的谢渺活得很憋屈,场内有观众轻声唏嘘,许沉河却整个人僵怔在座位上。
他和谢渺的遭遇再相似,也不过是孩童时期的经历有过惊人的场景重合。但他终归不是谢渺,他们也有太多不一样的地方,单是喜欢的花便截然相反——他喜欢的是绣球,谢渺喜欢的是波斯菊。
顾从燃是知道这一点的,那送他波斯菊的人,只可能是喜欢电影中的谢渺而绝非戏外的许沉河。
许沉河心里发怵,全然没了把影片看完的心思。他双腿颤抖,不知自己是如何熬到了电影尾声,放映厅内亮起灯光,他随着人流朝门外挤,怀里抱着的空爆米花桶和饮料杯在拥挤中相继掉到地上,他也顾不上去捡。
身后的步伐紧促起来,许沉河刚奔出放映厅门外,手腕就让人一把扣住:“谢渺——谢渺!你为什么要躲开我!”
恐惧冲上顶峰,许沉河用力挥开那人的手,匆忙逃跑的一瞬间看到那男子的扮相:大热天的穿一身纯黑帽衫,方形脸上不大的双眼中眼白居多,五官释放著名为疯狂的表情。
四周的人显然也认出许沉河便是电影中的谢渺,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后面那位看似私生饭的人手中攥了刀子,随着挥动而闪着冷冽的寒光:“谢渺!我那么喜欢你!每天送你喜欢的波斯菊!”
想起“潜游”窗台上的波斯菊盆栽,以及凌晨时门缝下晃动的黑影,许沉河涌上一股反胃的恶心感。
他究竟是为什么要认为做出这种事情的是说着要保护他的顾从燃?自己这样三番四次地误会顾从燃,和曾经曲解自己的顾从燃有何区别?
“谢渺,谢渺,求你别跑!”男子的嗓音有点尖锐,他挥着刀子,一路上无数人避开他,更有人举着手机围观录像,他的脚步却仅仅跟随着逃跑的许沉河,“我只想抱抱你,你不让我抱我就杀、了、你——”
正当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步缩减,影院大门冲进来一个人影,速度快得谁都始料未及。
在刀子挥上许沉河的前一秒,顾从燃大步一跨,伸手把人捞到自己身前,险险地帮许沉河挡下那一刀!
人群中爆发出轰然的尖叫。
皮肉破开的声音好像近在耳边,又好像很远。顾从燃的臂膀紧紧揽着怀中的人,承受痛楚时躬身的动作让他埋下了头,契合的角度刚好够他在许沉河的眉心落一个轻轻的吻。
在许沉河难以置信又悲痛满逸的注视中,顾从燃颤得连嗓音都变了——
“我还是想保护你。”
第100章 他会比谢渺更幸运
后面的过程,许沉河记不太清了。
他的脑容量似乎变得很小很小,小得仅能放下顾从燃护住他时落下的一个吻,其余便是满目深红。它们在他的脑海里拥挤,企图把接收的救护车鸣笛都赶出去,可有节奏的鸣笛始终在耳边声声清晰。
许沉河的双臂变得格外沉重,他接住倒在他怀里的顾从燃,双眼和被两个保安拖走的黑衣男子对视上。对方的双手在半空胡乱挥动,嘴里吱吱哇哇不知在说些什么,许沉河只能辨出两个读音分明的字。
谢渺。
带血的尖刀让人给捡起来了,举着手机的围观群众把镜头挪到相拥的两人脸上。影院暂停营业,工作人员在四周围起隔离带,吆喝着把人往外面搡。
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为顾从燃血流不止的伤口做过简单处理后把人抬上担架,许沉河怀里空落落的,他几次想跟上去,两条腿都抖得走不直路。
走在最后头的医生转头问:“救护车允许一名家属陪乘,请问您是伤者家属吗?”
下意识的,许沉河点头:“是。”
相似的情景在眼前复现,许沉河追着运送顾从燃的担架床,被拦在手术室前,顾从燃掀开眼帘朝他看了一眼。
即使相隔多米,许沉河仍能确定此时顾从燃眼里看见的是他。
是许沉河。
兜里手机的振动将许沉河从凌乱的思绪里拽出来,他靠着墙壁蹲下,接通唐随打来的电话。
“许沉河!”唐随的吼叫混在吵闹的街车马达声中,“在市一吗?我现在赶过来!”
另一个兜里顾从燃的手机同样响个没完,来电和信息一股脑地挤满屏幕,呼吸灯轻缓地闪烁,丝毫不受急促振动的影响。
好像全世界都知道了。
唐随赶来时许沉河还保持着蹲在地上的姿势,两眼无神地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被唐随一把扯起按在长椅上,许沉河才收回视线,垂头看自己交握的双手。
“润润嗓子。”唐随往许沉河手里塞一瓶矿泉水,“他进去多久了?”
“十……二十分钟,”许沉河按亮手机确认时间,“我算不出来。”
他只觉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可手机上的时间还停留在同一天的下午四点多。热辣的夏季还未过去,《窗外》仍未下映,顾从燃也未从他的生命中离开。
“没事,我陪你等着。”唐随在他身旁坐下,俩手肘搭着膝盖,摸出手机上会儿网,一登录账号,平台各营销号为他推送着文案相仿的热点。
今天热搜的爆点,不外乎是“炫燃老总为爱挡刀”和“谢渺私生饭”。网络真是个神奇的东西,人也是。
许沉河捂热了一瓶冰水,指掌间是冰凉的潮湿。他拧开瓶盖灌下几口水,喝得太急呛着了,被唐随拍着背顺气:“慢慢来啊,又没人跟你抢。”
“我好任性啊,”许沉河用手背抹了把嘴,“跟变了个人似的,就爱对着他发脾气,一点都不讲道理,每回都控制不住。”
“不发脾气的那叫圣人,你是凡人。”唐随歪着头看许沉河,对方说会儿话总好过一声不吭,伤心是小事,精神可不能受刺激,“何况他纵容你,你不冲他撒气他可能还心里不舒坦呢。”
许沉河笑不出来,他这次是眼睁睁看着顾从燃为他而受伤,对方朝他扑来时有多义无反顾,从那双臂膀传递给他的温度就能感受到。电影中的谢渺是个没人怜悯的心理创伤者,他以为自己也一样,可顾从燃意识清醒时用眼神告诉他,他会比谢渺更幸运。
盯着唐随手机亮着的屏,许沉河低落地问:“这件事在网上传开了?”
唐随关了手机,无奈道:“不同视角的录像都让人传上各大平台了,哪怕是普通市民遭遇的都会成为爆闻,何况你们俩身份……”他摊摊手,有些话大家都心照不宣。
晚些时候,顾从燃的家人寻来了,卫芳苓踩着平跟鞋大步走在前头,顾申礼落后两步,但绷紧的面容下藏着无以言说的关切,体内流动的每一股血液都裹着自己才清楚的忧虑。
顾从燃术后尚未清醒,还是住的上回的单间,正趴在床上挂着水。许沉河窝洗手间里帮他搓洗换下来的衣服,盆子里的水换了一遍又一遍,再换干净的水时还是从布料中透出了红。
老两口的突然探访让许沉河毫无准备,双方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两年前,那时气氛融洽,顾申礼对他说顾从燃没看错人,卫芳苓则送了他好看的盆栽,哪想到再次见面是在这种气氛深沉的场合。
举着用衣架挂好的几件湿衣服愣在洗手间门口,许沉河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待他们下一刻破口的斥责。
结果先打破沉默的是兜里的手机,公安局来了电话,让他到局里做个笔录。病房寂静,许沉河与警方的对话全让病房里的人听了去,通话结束后,卫芳苓主动开口:“我陪你去吧。”
到局里必定会牵扯出更多的事,顾从燃之前隐藏江画死亡信息、找许沉河冒充江画的事定然也会被问责,卫芳苓在上面有关系,与其说陪同许沉河前去做笔录,不如说是为自己的儿子开脱罪责。
病房里只剩顾申礼和顾从燃,前者背着手在床尾踱了个来回,踏上阳台合上玻璃门咬了根烟,边吞云吐雾边摆弄晾在架子上的衣服。
衬衫料薄,后背的布破了个十多公分长的口子,沿着这道口子的周围是洗不去的浅色血迹。顾申礼用手比了比破损的口子长度,掐灭了烟回房,在顾从燃的伤口附近点了点:“当真不要命了。”
但也还行,比几年前得病那会儿强。
顾从燃醒来时正对上他爹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他刚动,顾申礼就按住了他的肩膀:“趴着吧。”
“我想放个水。”顾从燃说。
一动身,伤口就像被野兽撕咬般疼,撑个身子的工夫,顾从燃就淌了满脖颈的汗。他趴了回去,侧目盯着快挂完的针水:“算了,再憋会儿。”
“要这个?”顾申礼从床下摸出个尿壶。
顾从燃撇开了眼:“不用。”
顾申礼把那玩意搁了回去:“医生说你背上缝了十四针,这些天就受着吧,我跟你妈都在,有什么事喊我们就行。”
多年来父子俩和谐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不超过24小时,顾从燃没话跟他说,看着针水完了,他冲床头的按铃指了指:“给我喊一下护士。”
收了针,待护士检查过伤口后,顾从燃换了侧躺的姿势:“我妈呢?”
“有点事办。”顾申礼说。
顾从燃按着手背的针口,期待他爹再说句什么,但顾申礼跟一桩木似的,彼此都没有和对方聊天的欲望。
直到晚霞都散尽,卫芳苓才从外面匆匆赶回,顾从燃憋得脸都紫了:“妈,许沉河呢?”
“光惦记他,见着我也不问候一声。”卫芳苓放下包,先给顾从燃杯子里的水换成常温的,再扒拉他衣服看伤口渗没渗血,“他回去了,虽然吧你是为他挡的刀,但你起初要是没让他假冒江画也不会惹来这私生饭是不?”
顾申礼看了妻子一眼。
帮顾从燃提上衣服,卫芳苓扶人起来坐好:“充其量你这刀就是为自己挨的,小河原来还内疚,听我这一分析也觉得对。”
期盼俩钟头得来这结果,顾从燃登时感觉刚才还能忍的疼痛密密匝匝地折磨起他来了,由背后那一片蔓延到躯体每个部分的表面,进而攻入整个胸腔深处。
偏生还不能在爹妈面前表现得有多难过,顾从燃喝了口水,把嗓子眼冒泡儿的酸劲压下去:“也是哈,本来就我欠他的。”
“脑缺。”顾申礼冷哼一声,背过身走了出去,卫芳苓捏捏顾从燃的肩,说:“你爸这是爱在心口难开,理解一下。”
进来前找医生了解过顾从燃的刀伤,卫芳苓面上虽没表现出太激动的情绪,但眼里的担忧还是瞒不了人,视线直往顾从燃的后背粘:“是不是疼得厉害啊?看你坐得笔直不敢弯腰,晚上记得趴着睡别翻身,免得压到伤口。”
“我有分寸,别担心。”顾从燃看看天色,“妈,你给我出去买个饭吧?不用太丰盛,有肉就成。”
卫芳苓瞧着时间差不多,拎了包起身:“行,我跟你爸先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