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捡回个小哑巴-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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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寻微微笑着,眼神却好像被针扎过,“叫公子不好吗?”
俞珺跟进里间,听到这对话眸色暗了暗,“阿锦,这么晚,该睡觉了。”
“可是我害怕……我睡着你们就又走了……”阿锦委屈道:“房间黑漆漆的……”
俞珺抬手点亮油灯,“师父抱你回房睡觉好不好?”
“不要!”阿锦嘟囔着小嘴,“我要公子抱!”
“阿锦……”俞珺好像还准备说些什么,但他看到魏寻抬了抬手,便闭了嘴。
魏寻拍拍阿锦,只轻声说:“睡吧。”
阿锦盯着魏寻,点头的时候打了个哈欠。
她闭眼前伸手摸了摸魏寻的鬓发,迷迷糊糊地说:“公子,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有白头发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快了快了!!!!~~~~
第68章 华发早生
阿锦靠在魏寻怀里睡了;魏寻将人抱起来走到书案边坐下,他抬头看着一旁的俞珺,“我真的有白头发了吗?”
可他明明是不老不灭的近仙之躯啊。
“一两根而已。”俞珺恭顺道:“师父若介意;我便替你拔了去。”
魏寻笑了笑;“留着吧。”
留着教他回来看见,也好心疼心疼我。
心疼我为君华发早生。
“那徒儿、徒儿退下了……”俞珺有些尴尬地呆在一旁;“要我将阿锦抱走吗?”
魏寻低头看了眼在自己怀里安睡的孩子,当初肖一在自己怀里,也是睡得这样香。
“你下去罢。”他说;“不然醒了又该闹了。”
于是俞珺便行礼退了下去。
他没有劝魏寻早些歇息;因为他知道;这三百年来,魏寻从来没有一天沾过床榻。
再也没有熟悉的重量枕在自己的胸口;再也没有匀长的呼吸拍打在自己颈窝;没有人紧张地揽着他的腰;紧张到要把二人的亵衣衣带都系在一处;没有人小小的一团塞在自己怀里,冰冰凉凉的。
魏寻睡不着。
“公子……”阿锦半夜醒来的时候还躺在魏寻的腿上,“你又在作画了么?”
阿锦揉揉眼睛起身;盯着魏寻的画纸。
不止是俞珺,就算是山中的孩子对这样的魏寻和魏寻画中的人也不陌生。
魏寻的画中时而是一个10岁模样,一袭红衣的娇俏女童;时而是一个十几岁的清癯少年;散发未束,男生女相,美得雌性莫辩;但更多的时候,魏寻的笔下是一个20出头,容色绝佳的青年形象;甚至有时,还穿着一声鲜红的嫁衣裳。
虽然画中人衣饰、打扮、年岁甚至性别都不一样,可就算山里的孩子们都能看出画中是同一个人。
可能是因为画中人眼角那一颗半遮半掩的泪痣,也可能是因为魏寻作画时始终如一,那温柔又珍而重之的模样。
其实尽管他们夜夜都相拥而眠,魏寻却不曾见过弱冠成年后的肖一。可唇齿和指尖早已化为最精细的刻刀,把肖一的样子刻在了他的心尖上。
纵使眼瞎目盲。
但这形象愈是清晰,他便愈是觉得画中人不及心中人半分颜色。
他还记得肖一十五岁那年在凛青山上同自己说过的话,那时的肖一泡在浴桶里,遗憾地说着自己没有去过太多地方。
后来,他在寻找肖一时,每每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都想着把那里最美的景色画在纸上,等肖一回来了再一点点地与对方细说,就好像他们携手游历过壮阔山河。
可无论他多少次展开画纸,最后纸上都只留下心中的那个人——
我本欲画尽天下颜色,落在纸间却都是你的模样。
他慢慢发现,原来只有肖一,才是天地间唯一的颜色。
你是天罗地网,亦是海角天涯,虽我金身百世,终究无处可逃。
“吵醒你了?”魏寻低头看着怀里的女童,对方却已经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他起身灭了房中油灯,把女童平放在卧榻之上。
长夜过半,他从山巅之上的窗口向外望去,还隐隐能看到笠泽湖对岸城镇里的点点灯光。
在每一个夜晚里长明的灯火也许都是在等着一个归人,而山下的每一盏灯火也许都曾经等来过归家的旅人。
山脚下的茅屋也亮着灯,那盏油灯,还是肖一走前的那一盏。
那灯日日夜夜地亮着。
却终究没能照亮肖一归家的路。
魏寻此刻站在慕归山的山顶,山脚下石碑上的名字是他亲提的——
慕归山上,慕归人。
我有故人身魂散,望断天涯不得归。
三百年来他也曾恨过很多很多的人,可是三百年了,诚然他终于觉世事尽可原谅,但已经不知该去原谅谁。
访旧皆为鬼。
他就这样痴痴地望着窗外,直到天边亮起耀眼的光华。
“师父!”俞珺不顾礼数闯进门来,“六煞星与华盖齐明!”
仙法所化的玄机上,千年来都只有两人。
顾爻和烈山赤在人间相依为命,千年来云淡风轻,而这三百年顾爻很忙;忙到烈山赤也经常看不见他人。
他要收拾沈凌逸在天界和人界留下的烂摊子,还要照顾山中出现的“第三人”。
“师兄。”顾爻难得回山偷闲,阿赤也难得乖巧地为他沏上了一盏茶,“他还好么?”
阿赤偏过头,偷偷瞄了一眼冰棺中的人。
顾爻将那枚失去了洁魄的琥珀揣进怀里,接过茶盏时无奈地笑了笑,“还是老样子。”
“师兄,他虽是星命之子,但到底没有飞升。”阿赤老成地叹了口气,“你用上仙的心尖血滋养了他的魂魄上百年,也一丁点都无法唤醒他的魂魄吗?”
顾爻摇摇头,何止是唤不醒。
三百年的玄机山山门前,阿赤被失去了洁魄的琥珀绊倒,顾爻陪着他上山,便看到了少年完好的肉身。
就在他踟蹰着要不要把这具不知道该叫尸体还是肉身的身体送去给魏寻的时候,消失的洁魄却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甚至还带来了净魂。
“你当时就该直接把这烫手的山芋交给魏寻。”阿赤嘟囔着,“他日后若是发现这孩子的肉身在你这里,指不定怎么怪你呢!”
“那时六煞星之子震碎了自己的魂魄与冥凤同归于尽,对于找到办法聚拢他散落天地间的灵魂碎片一事,我根本一筹莫展。”
顾爻轻轻抿了一口阿赤送来的热茶,喉间一阵苦涩。
“我若是那时把这具肉身送去给魏寻,且不说他一届凡人有没有办法保这失了魂魄的肉身不腐,就算他能做到,若是没办法聚起魂魄重新灌注肉身,这根本就只是一具尸体。”
“你让那时的他,对着一具尸体,要怎么活?”
顾爻说得不错,沈凌逸能活死尸,肉白骨,他也自然有仙法能保肉身不腐,可是他翻遍仙界古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够聚拢散落天地间的魂魄。
毕竟那灵魂已经碎成齑粉。
就算真有什么办法,他连把散落的碎魂聚齐都做不到,更遑论修复。
净魂和洁魄就是在他一筹莫展的那个时候,回到了玄机山上。
“师兄,我一直不明白……净魂既然离开了魏寻,他为什么不但没有死,甚至还毫发无损地获得了星命之子才有的近仙之躯……”
阿赤神色哀伤,眸中含泪,“为什么……为什么……我、我不可以……”
顾爻闻言放下手中茶盏,他躬身揽住阿赤,眉头蹙得很深。
他不知道该如何向阿赤解释。
几千年前阿赤尚为凡人之时,也曾经是净魂的宿主,当净魂被强行抽离阿赤的身体时,这孩子只有七岁。
净魂被强行抽离,凡人必死无疑,为保阿赤一命,当年的姜石年强行违逆天道点化阿赤升仙。也就是因为这样,阿赤的身体才永远停留在了七岁那一年,修为也不可能太高。
可是当时的冥凤已经在失控的边缘,姜石年身边只有一块封在琥珀中的洁魄,已经不足以压制冥凤,无奈之下,他只能找到阿赤。
当时的姜石年也曾向阿赤陈明其中的厉害关系——
若是冥凤失控,将是一场天地浩劫;若是强行抽取净魂,阿赤升仙飞升后样貌、身形,甚至声音都会永远留在飞升那一刻。
阿赤再也不会长大了,灵魂将千世万代困在那稚童的身躯里。
当年的烈山赤只是天真地问了一句,“若我不答应神仙,可是还有很多很多的人会死?”
姜石年点了点头,阿赤便说,“那我就答应神仙吧,别再叫其他孩子也像我这般失去爹娘了。”
烈山赤失去父母时还太小,他甚至都还没有自己的名字。
姜石年予这孩子赐姓自己在人间时姜姓的分支烈山氏,起单名一个赤字,表的就是烈山赤当年那一番赤子之心。
顾爻现下不知要如何向阿赤解释,肖一震碎自己的魂魄前,把自己星命之子的近仙之躯留给了魏寻。
肖一想要保魏寻一世,而正是这样,阴差阳错的保护了魏寻在失去净魂后安然无恙。
可偏偏净魂离开魏寻,是为了去收集聚拢肖一散落在天地间的魂魄。
就是这样一场无声的巧合,他们又在无形中相互救赎。
谁也没有和谁事先说好过,但他们生来就好像是为了保护彼此而存在着。
上古父神最后一缕留在人间的魂魄交错缠绕,拥着肖一那本该散落在天地间如尘如埃的魂魄上了玄机山。
天地之间最圣洁的那一缕魂魄,拥着六煞星之子的魂魄,拥着本该是天地间最肮脏的那缕魂魄。
就在顾爻惊喜地将“聚拢”后的完整魂魄重新注入原主的肉身之时,他几乎已经马上就要去通知魏寻了,却无奈地发现一切言之过早。
散碎的魂魄即使是回到了原来的身体,也依旧是碎片,从来不曾“完整”过。
魂魄只是被上古父神净魂洁魄的力量收集起来,可始终不能完成最后的融合。
它们依旧破碎不堪。
顾爻寻了很多很多的办法,直到一百年,他在古籍中看到一则传说——
上仙的心尖血是重塑灵魂最好的良药,但过分沉重的回忆会阻止灵魂的融合。
所以,他试着抽空了肖一魂魄中所有的记忆,并用自己的心尖血滋润了这魂魄百年……
可即便是如此,也是到了最近几年,肖一的魂魄才终于重新聚合成一个整体。
“既然终于完成了灵魂的聚合,也重新灌注进了肉身,都好几年了,他为什么还是不醒来呢?”
阿赤看着冰棺内躺着的那具肉身,依然保持着三百年前倾城绝世的容颜,安静得好像只是睡着了。
肖一的嘴角,仿佛还似有似无地挂着点笑。
作者有话要说:一一就快回来了!
访旧皆为鬼。化用自唐朝杜甫的《赠卫八处士》,原文: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
第69章 月镀白衣
肖一的魂魄碎成齑粉;即使融合也依旧孱弱,即便顾爻尽数抽去了他的记忆,埋葬了他曾经的痛苦;但复原的魂魄上也满满都是缝缝补补的伤痕。
而他的身体灵气有被尽数被抽空;能保肉身无恙的近仙之躯生生地剜给了别人,与他的魂魄一样脆弱不堪。
“他这样的情况;别说是聚合后的魂魄在几百年后重新回到身体——”顾爻摇头轻叹,“就算他没有出过那样的事情,只怕现在昏迷不醒都算是轻的。”
净魂毕竟是身外之物;被强行抽去后人还是会一命呜呼;而近仙之躯本是星命之子命里带来的东西……
顾爻看着天边黯淡的六颗煞星;星芒如此微弱;与之对应的星命之子怎么可能会好。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看了看比六颗煞星更加孱弱的将星华盖——
却看到华盖星与六煞星忽然光芒大盛;在天边隐隐有遥遥呼应之势。
顾爻惊恐地转身,望向冰棺里沉睡的美人儿。
“师父,万望小心珍重!俞珺一定替你照料好慕归山上的一切。”俞珺奉上魏寻的佩剑;“想想您这三百年来遭过的罪,若是您有事,您怎么忍心让师娘回来把你受的苦都尝一遍……”
俞珺捧着佩剑的双手有些许的颤抖;那剑身扭曲变形,只有花样纹饰依稀可辨。
还是当初的那把剑,刺进无音的胸口,割破薛成訾的喉咙;被肖一炼化后放在心尖上,却终于承载他的一切送到了魏寻的心尖上。
“我会打开湖边小院儿的结界;只有你一个人能进。”魏寻接过剑,“替我用灵气灌溉好那株香椿树,别再让它死了……”
“我怕他……”魏寻转身时低声,像是自说自话,“回来看见了,会不高兴。”
肖一走时的那株双生并蒂的香椿树还在发芽,可就在那年冬天,老树落了叶,枯了枝,来年却再也没能逢春。
树死了。
就好像肖一死了。
魏寻也死了。
魏寻还记得,肖一要吃香椿芽煎蛋的。
挖去老树的断根,栽上了新苗,他当时想着,若能让它快点长大就好了。
他怕肖一回来若看见当初碗口粗的树变成了细苗会不高兴,他怕肖一会怪自己没把他们的家照顾得和原来一样好。
可是待细苗又成木,又再一次枯死,肖一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魏寻又栽下一棵新木,这次他便学聪明了,以灵气浇灌,不敢再叫那树枯死。
肖一啊,你看见了吗,当初院内碗口粗的香椿树,现在一人已无法合抱。
魏寻时常会想,他的肖一是不是不知道有人在思念他,红尘万里,他是不是不知道他还活在另一个人的心里。
否则,他为什么还不肯回家。
三百年了,当初逼我离开你的人,你最后用命护下的人,已经一个都没有剩下。
我访故旧皆为鬼。
就连想找一个什么人出来恨,我都再也找不到了。
沈凌逸之前不愧为姜石年之后天界最强战力的将星华盖,在他星芒大盛的那一刻,天地间都充斥着他强悍霸道的灵气,那灵气暴戾,极富侵略性,往不暮之海的方向汇聚。
魏寻没有再耽搁,乘风御剑而去。
月镀白衣,星撒满身。
冰棺中的美人儿缓缓地睁开狭长的凤眸,里面撒满了天真与迷惘,“师……师尊?”
“你……”顾爻又惊又喜,“你唤我什么?”
“你守护我的魂魄三百年,不是我的师尊吗?”美人的表情茫然无措,“那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