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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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这男人竟突然朝她咧了一下嘴,白森森的牙好像狼牙一般龇出来。——他那是……在笑吗?
山茶的神经剧烈地抽动了一下。
她摒着气看着他,半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直哭得一发收拾不住,带着精疲力竭的绝望,像是要用哭声来抵御这难以言表的漫天恐惧一般。
“西夜王!百里玄月,求求你,杀了我吧!看在我救了你女儿的份上,就给我个痛快吧!求你了!别再这么折磨我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求你……”
百里玄月原本就僵硬的笑脸冻结住了,傻眼般看着哭得捯气儿、快要昏死过去的山茶,不明所以。
为什么?为什么他拼了力的想要试着对她好、对她温柔点儿,绞尽脑汁地连那日在礴山听她娘唤她“茶妮儿”的昵称都搬了出来,她竟然会是这种反应?
自己那么亲切地叫她、对着她笑,她为什么竟会突然大哭起来,还说他这是在折磨她?她到底在想什么?
百里玄月觉得自己的脑子彻底缭乱了。这个叫涂山茶的女子,他好像完全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无所适从
百里玄月被山茶这一顿哭搅得心慌意乱、不知所措。看着那个惯常任他摆布驾驭、回回被他弄得死去活来的小丫头一面拿打量鬼怪一般的眼神看着他,一面哭得一塌糊涂,他什么心思也没了。
“哭什么哭?闭嘴!”他烦躁地闷吼了一声。
山茶打了个哆嗦,抽抽噎噎地收了声。她不敢再惹他了,一个想法诡异的疯子远比一个恶魔更可怕。
百里玄月带着一肚子的窝囊和不解,忿忿地瞪了她一眼,抬腿下了床榻,没好气地穿了衣服往外走。临出内殿的时候顿住脚,带着狠气儿扔下一句:“给孤老老实实地呆着,没孤的准许,不准离开虬云殿半步!”
百里玄月一甩袍子,烦躁地出了虬云殿,却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
这个该死的丫头总让他这么棘手,不知该拿她怎么办。
以往作践她,拿着讨债做盾牌,总是做得理直气壮、十分坦然;可如今,她不计仇怨救了思,还说了那番话,再叫他像从前那么对她,他实在下不去手了。他现在是真的想试着去好好对她、正儿八经地跟她在一起,可她为什么就完全不明白、不领情呢?到底该怎么做,他完全没方向。
百里玄月糊涂中带着气闷,无意识地胡乱走着,不知不觉走到王廷东侧门外的一片青荚叶林边。
没事往林子里钻什么?百里玄月醒了醒神,才刚要抬步走开,却忽然瞥见林中一丛枝叶后露出一角淡蓝色衣裙。
星?
百里玄月心上一动,放轻了步子绕过几丛树木走进去。
此刻。虬云殿。
穿戴整齐了的山茶抱膝偎在大床里侧的角落里,在殿中令人窒息的沉寂里满心恐惧地干坐着。外面的每一丝细微响动,都足以令她战栗。
“吱呀”一声,外面的殿门开了,有人走进来。
山茶的心骤然提到了嗓子眼儿:是那恶魔回来了?她本能地往已经根本没有地方再缩了的床角又偎了偎。
“山茶,你醒啦?”
“思公主,是你?”
山茶大松了一口气,从床角探出半个身子。
思蹦蹦跳跳地来到床前坐了,不解地问:“你怎么不躺着啊?躲在床角里干什么?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山茶勉强地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谢谢你,思殿下。”
突然想起来她从河里捡回来的那方茜纱手帕,山茶忙在身下、床上一阵摸索。
“你找什么?”
“找那块手帕啊,我记得我明明是抓在手里捡回来了,怎么不见了?”
思咯咯笑着,从腰间的小绣囊里抽出那手帕:“在这儿呢,你还找!你一直攥在手里的,父王已经拿给我了。”
山茶怔了怔,意识到一定是百里玄月给她洗澡、换衣服的时候拿走的,脸上顿时着了火一般烧热起来。
“山茶,你不舒服?”思见她神色有异,关切地问。
山茶回过神,尴尬地扯了下嘴角,摇摇头:“没。思殿下没事吧?有没有着凉?怎么不在月殿好好歇息,跑到这里来了?”
思嘟着嘴不高兴地说:“我没事,可我实在不想在月殿呆着了。母后听说了我落水的事,不但没安慰我,反而一个劲儿地责骂、埋怨我,吵得我烦死了。而且最气人的是,她还说你……”
说到这儿,思猛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该说,于是结了舌,带着几分歉意和不安看着山茶。
山茶像没事儿似的笑笑,装作根本没留意,也不再问。
思赶忙转移了话题:“山茶我好没意思,你既然没有不舒服,跟我玩好不好?”
倒不是不愿跟思玩,只是山茶此刻实在没这个心思、提不起这份精神,于是说:“这里能玩什么呢?王不准我离开虬云殿,我哪儿也不能去。公主殿下为什么不去找沉星天姬玩呢?你不是跟姑姑很要好的吗?”
思有些气愤地说:“别提了!自从须弥回来,姑姑就再也顾不上理我了,整天就跟须弥在一起,只跟须弥一个人玩!”
“须弥?”
“嗯,你不知道?哦对,你来得晚,肯定不知道。须弥是大王伯的侍卫首领,也是沉星姑姑的心上人,他们自小就在一起,要好得很。前一段时间须弥被大王伯派到中原去办要紧的事,去了好久,前几天刚回来。”
原来沉星天姬已经有了心上人,他们那样好。山茶带着祝福的心情浅浅地笑了,由衷地希望善良的沉星能幸福。虽然这两个字已经与她彻底无缘。
青荚叶林。
百里玄月绕到了离淡蓝衣裙隔着四、五棵树的树丛后定睛一看,果然是星。
尊贵的西夜天姬百里沉星此刻正沉醉在与心上人甜蜜幽会的幸福中,什么也不知道。
她手攀着须弥的双肩,正踮着脚仰脸迎合着须弥绵长而热烈的吻。
须弥吻得那般专心和沉醉,两只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捧着沉星的脸,仿佛捧着这世间至宝一般。
他的吻在沉星唇间缠绵良久之后,才恋恋不舍地移开,轻柔细腻地渐次落上她的额间、发际、眉目、脸颊、耳廓、脖颈……
他忘情地亲吻着沉星面、颈上的每一处肌肤,极尽怜爱。沉星半阖双目,两颊潮红,娇喘微微,一脸的迷醉与幸福。
百里玄月看得痴傻住了,嗓子有些干痒。他从不知男女之间还能似这般痴缠,他不曾爱过,不懂爱之表达该是怎样的情状。他与乐翎是遵命结合,本无情爱,做的也仅仅是夫妻之间最寻常之事;如今看着须弥与沉星这般作为,似乎朦朦胧胧地觉得有些开窍。
“咳咳……”
百里玄月的嗓子实在干痒得难受,忍不住咳出了声,惊散了鸳鸯。
“谁在那边?出来!”
须弥有些恼怒地低吼了一声。
百里玄月尴尬地从树丛后走出来,两人傻了眼。
“王……”
“二哥?!”
这回换了须弥尴尬。他窘得不知该说什么,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沉星却是又羞又恼:“二哥!你怎么这样?堂堂西夜王,居然躲在树后面偷看,偷看人家……”
沉星羞愤地一跺脚,红着脸满是愠怒地扭身跑了。
“天姬……”
须弥刚要去追,被百里玄月喊住。
“须弥,等等,孤有话问你!”
须弥后背僵了僵,硬着头皮转过身,单膝跪下,不敢抬头。
“王,须弥自知放肆,请王恕罪。可须弥对天姬,确实是一片真心……”
“行了行了,谁要问你这个!你对星的情意,孤从没怀疑过。孤是想问……”
百里玄月说到这里突然噎住,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出口。
须弥不解地望着他,不知一向雷厉风行、言辞利落的王怎么一下子变得吞吞吐吐起来。
“王要问须弥什么?请尽管直言。须弥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不敢欺瞒王。”
“呃……那个,孤想问你,你是怎么……怎么让星喜欢上你的?”
须弥有些发愣:王怎么突然问起这种问题了?
尽管觉得很怪,但话还是要回的。须弥定了定神,说:“回王的话,属下跟天姬自小认识,这情意都是自然而然的事,属下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
“废话!孤还不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玩大的吗?孤的意思是,跟星从小认识的侍卫又不止你一个,她怎么就没看上别人、单单看上你了呢?”
须弥答非所问,令百里玄月又有些焦躁、气急败坏起来。
被他这一吆喝,须弥有点明白过来了,颇为腼腆地说:“原来王是问这个。那个……属下就是比别人更了解天姬的性情跟好恶罢了。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多哄着她、顺着她。属下喜欢天姬,觉得能让她开心,就是属下最满足的事。”
百里玄月蹙着眉沉默了片刻,问:“你怎么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又是怎么哄着她、顺着她的?”
问题越发令须弥困窘,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答:“在一起待得日子久了,只要处处留心,自然知道。哄着、顺着,无非就是她生气不开心的时候多逗她,她使小性儿撒娇的时候多让着她。女孩家总归都是喜欢被人温柔又细心地照顾和对待的。”
百里玄月听得头有些大:这些事须弥说得那般轻松自然,可对他来说,仿佛太难。看来一切都得慢慢来。
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一时也想不到别的,于是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摆了摆手:“行了,孤问完了。你陪星去吧。”
须弥如获大赦地行了个礼,跳起身匆匆往星殿跑去。
百里玄月站在当地,望着须弥的背影,一面回忆着适才他看到两人那一幕,一面在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在一起久了……温柔……”
他在心里默默消化着须弥的话,又发了会儿愣,这才抬脚往宫殿内走去。
月殿。
憋着一肚子妒火,却又不敢闯去虬云殿找山茶晦气的乐翎没处发泄,正在拿着两个婢女出气。
“两个废物,本王后留你们在身边有什么用?尤其是孔雀,没用的贱婢,该死!当日为什么不给我狠狠地抽死那个贱丫头?留着她把王勾引得魂儿都飞了!现在居然连思都被她勾过去了,气死我了!”
两个婢女伏在地上,战战兢兢,一声不敢出。
乐翎骂得气大,站起身一把揪过孔雀,劈头盖脸地打起了耳刮子:“叫你没用!你打不死那个贱丫头,本王后就打死你!”
“饶命啊王后!”孔雀被打得连声嚎哭,又不敢躲闪,只能挨着。
“原来孤的王后背地里就是这么温良贤德的,心里不顺就找人撒气,打得奴才鬼哭狼嚎,成什么样子!”
百里玄月冰冷的声音响起在殿前,乐翎一惊,住了手,抬头望向殿门口。
“王,您回来了?”乐翎带着心慌往前迎了两步,怯怯地问。
“思呢?”
乐翎的脸不由自主地僵了几分,不自然地偏过眼眸:“她不听话,跑去虬云殿了。”
百里玄月没理会她的不快,“嗯”了一声,径直走向内殿。
乐翎怔了怔,忙跟上去:“王累了,要歇息么?”
百里玄月没答话,极其利落地捡了几件衣裳,夹了自己的被枕就往外走。
乐翎傻了眼,一把拖住他的胳膊:“王,您要去哪儿?”
百里玄月没看她,冷冷地说:“孤近来国事繁忙,要住在虬云殿。王后晚上就不必等了。”
说完甩开乐翎的手,头也不回地出了月殿。
作者有话要说:
☆、丑闻秘事
“人呢?!”
百里玄月一声虎啸山林般的狂吼,将门口的侍卫震得瘫在地上动弹不得,哆哆嗦嗦地话都说不完整。
“回王……是思殿下。思殿下拿着……拿着您给她的图……腾戒指,命令属下开的门。也是她带了茶……姑娘出去的……属下实在不敢……不敢阻拦……”
百里玄月听说是思,紧张暴怒的情绪总算是稍微缓解下来一点,咬着牙问:“思带着她去哪儿了?”
“思殿下说……说就在后面的台阶底下玩……玩会儿……”
百里玄月进内匆匆扔下了被枕和衣裳,疾风一般往王廷后头的殿门外走去。
日殿。
“大王兄,这回您可不能再不管了!王是彻底被那个小妖精迷惑了心神,为了那贱丫头竟连月殿都不回了,直把被枕都搬去了虬云殿!翎丢脸委屈不算什么,我们西夜王室的颜面何存啊!”
百里迟日皱眉听完了乐翎的哭诉,不动声色地瞄了身旁的凫鱼一眼,见凫鱼正微不可察地向着他摇头示意,心下也便有了数。
看来凫鱼跟他一样,对这个不识事体的王后也没太多好印象。对于乐翎,他原本并无什么特别的印象,觉得她一直温柔恭顺,举止也还算大方得体,作为王后,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算得上无功无过。可自打上次在日殿为了思几句小孩子家无心无忌的话,就当众发飙打了思的耳光,百里迟日就觉得自己一向错看了她,原来一向温和的王后也有如此狰狞的时候,而且是对着自己的女儿,为了点儿鸡毛蒜皮的事。
人要装一时不算难,难得是一辈子长长久久地装下去,装得不露痕迹,装到有朝一日连自己都忘了只是在装。
“王后,你这话是不是有些夸大其词?我听说这次思遇险,多亏涂山茶救了她。且不管涂山茶此前是什么人,她如今救了我西夜公主,就是我西夜的恩人。自然,你作为思的母亲,她也算得上是你的恩人。我西夜人向来恩怨分明,涂山茶的父亲虽然于我们百里家有杀父之仇,但余远丘夫妻已经被我们杀了,这笔债,要说清,也算是清了。涂山茶的罪,说有便有,说无便无,本就在两可之间。可如今不同了,她有功于西夜王廷,一切都要另算了。不管王后此前对她有多少恶感,她对思的救命之恩,你总还是该怀着感激之情吧?张口闭口‘妖精’、‘贱丫头’,这些措词并不适合王后的身份。另外,涂山茶一早就被月占了清白,这你也是知道的。月作为王,要一个女人,也算不得什么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