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茶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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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凉绝望中的山茶闭了眼,将牙一咬,身下暗暗使劲,奋力向着祭台的边缘滚去——她适才走上来的时候看过了,祭台那么高,如果摔下去,定然一命呜呼。只要那个禽兽反应稍稍迟一点,她就可以永远地解脱,去跟爹娘团聚了!
然而百里玄月是谁?猎豹般敏捷凶残的男人,岂会让这种把戏在他眼皮子底下轻易得逞?
他只伸手一拽,山茶便被扯了回来。
“就这么想死?你越是想死,孤越是不准你死。孤就是要你活着受罪!”
百里玄月恼怒地攥住她的脚踝向上一提、一分,将礡山的一幕再次上演。
山茶痛苦嘶哑的叫声经久不绝地回荡在空旷的神殿中。她不知这酷刑究竟持续了多久,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耳垂上倏地一下剧痛,山茶打了个哆嗦,意识有些清醒过来。她展开眼眸,看见百里玄月那张残忍的脸正近在咫尺,被放大的分外狰狞。
“给孤记住,以后要是再敢寻死,寻一次,孤就这么狠狠地办你一次!你最好不要再让孤重复这句话,更不要妄图挑战孤的权威!万一哪一天孤没了耐性,就会把你扔给全西夜王廷里的侍卫。是伺候好孤一个人,还是去伺候成百上千如狼似虎的侍卫,你自己挑。”
山茶已经见识够了这男人的冷血和无耻,她完全不怀疑他会做出多么令人发指的事。
除了绝望还是绝望,山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哭问:爹啊爹,您当初是为了我和娘才做出那么不光明磊落的事。您可曾想过,有朝一日,这笔债,终究还是落在了我身上、要我来百倍偿还?您若泉下有知,可会后悔?可会心痛?真是报应,报应啊!
……
“为什么不答孤的话?嗯?”
见山茶不出声,百里玄月使劲捏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这个时候还能走神?又在动什么歪脑筋?孤奉劝你一句:别白费心思!孤和大王兄辛辛苦苦找了你们十年,如今你落到孤手上,这一辈子,就别再妄想能逃出孤的掌心!”
“山茶没这份妄想。山茶知道王的手段了,愿意侍奉王一个人。”
听山茶咬牙忍耻地说完这句言不由衷的话,百里玄月冷酷地笑了:“算你聪明!”
手指顺着山茶的下巴一路抚弄到她颈下,蛇一般在她身上游走着,时不时恶意地在她敏感处使劲挑弄几下,令山茶起满了一身鸡皮疙瘩,止不住阵阵战栗。
“你只是孤俘虏来的一个贱奴、罪人,即便是伺候孤,也不配睡在人住的屋子里。孤会给你一间柴房,将你丢在里头。等什么时候孤想消遣了,再将你拎出来。”
山茶是信了百里玄月的无耻和残忍,但百里玄月并不信她会甘愿顺服。她被扔进了王廷后殿中的柴房里,离墙远远的,绑在了地当间的一根短木桩上,手脚都上了镣铐,生怕她有任何机会再寻死。
山茶安静地蜷缩在草堆上,身上没有一处不带着屈辱和疼痛。十年前爹带着她跟娘仓皇逃命、东躲西藏的一幕又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爹,我们为什么要逃?西夜王子不是说只杀车渠王廷的人和害死西夜王的仇人吗?听说西夜王对百姓一向仁慈,我们有什么好怕的呢?”
“傻茶妮儿!爹就是他们要找的仇人。别问那么多了,快走!”
“啊?!……”
“远丘,你真不该用暗器杀那西夜王。车渠王暴虐无道,经年穷兵黩武,老百姓早就怨声载道了,你为什么还要这样为他效忠?如今西夜王来讨,若能取胜,在他治下,老百姓的日子还会好过些,咱们一家也不用这么到处躲藏了。”
“青镜,你不是不知道,我也是无奈!我身为守边的统领,却一时大意,被西夜王带人偷袭了边境,丢了南鹘关,我赌不起啊。若是这次车渠击退了西夜,以王的暴虐,定会跟我清算失守之罪。他的那些残酷招数……我自己倒是不怕,可你和茶妮儿也会被株连。我不能眼看着你们遭他的荼毒。只有先替他杀了西夜王,将功赎罪,才有望能保咱们一家平安。可谁料人算不如天算,我万万没想到,西夜的大王子竟如此厉害!年仅十七岁就有这样的胆识和谋略,生生绝地反击,转败为胜。唉,如今人家要为自己的父王、母后报仇,咱们不逃命还等什么!”
“可车渠战败覆亡,已臣属西夜,就连中原也下了对你的诛杀令,咱们还能往哪儿逃?不如干脆去向西夜王子请罪,要杀要剐,随他们就是。总强过这般日日东躲西藏、提心吊胆地活着!”
“青镜,咱们的茶妮儿才只有七岁,你舍得吗?那可是杀父之仇啊!西夜人素来有怨必报,行事毒辣狠绝,你知道他们会怎样对待你们吗?我都不敢想!放心,我带你们去礴山,那里山势险峻,稀有人烟。咱们躲进深山,料他们也难找到。躲过一天算一天。”
娘看了看山茶,含泪叹了口气:“走吧。”
确实。礴山是个好藏身之地。他们在那里整整躲过了十年。日子平静安和的简直不像话,令他们一家几乎已经忘却了亡命生涯,以为真能就此躲在山中的世外桃源似这般安度一生了。
然而他们实实低估了百里家男人的仇恨之深切,更低估了他们的毅力和恒心;就如同余远丘当日低估了百里迟日的胆识跟谋略一样。他们没想到山中沉寂的十年里,在西夜的王廷中,三个男人一刻不停地搜索、追查着他们的踪迹,从未放弃过。
西夜的仲王百里玄月,虽然没有他大哥百里迟日的沉稳和智慧,但他却有着超乎常人的决绝和坚毅。他认定的事,永不回头。
当大哥重病,将大任托付于他时,他向着父母的灵位和病榻上的大哥起誓:一息尚存,追凶不止;哪怕是上天入地,也要将害死父王、母后的仇人找出来手刃,为父母报仇雪恨。
他遵守了自己的诺言。即位的三年后,终于找进了礴山。
这十年里,山茶曾不止一次地听父母说起过,西夜有三位王子和一位公主。当年,西夜王百里获被爹用淬毒暗器杀死后,王后夷姜也自刎而死,这四个孩子从此没了父母。是大王子百里迟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一面承受着失怙之痛,一面退敌保国;靠着自己超人的智慧跟勇气,不光击退了车渠王的大军,更乘胜追击,一举攻破车渠,杀了车渠王阿努图,统治了两国。
除了这些功业,百里迟日还保护和照顾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多年国事的操劳、大仇未报的积郁、照料和教导弟妹们的辛苦,终于令他积劳成疾,一病不起。
正是因为这些,百里玄月对大哥就如同对父亲、神祗一般,又是敬畏又是感激与爱戴,将对大哥的承诺看得比生命还重。
在山茶心里,百里玄月对他们一家的刻骨痛恨,她并非不能理解。如她所说,若是他真的杀了他们全家,她毫无怨言。杀人偿命,这本是天经地义的事,也是他们余家欠百里家的。可如今这样的结局,是她始料未及的。她没想到百里玄月竟会用比死更残忍百倍的方式来如此持久地惩罚和报复。
谁叫你倒霉做了余远丘的女儿?认命吧!
这是百里玄月对她说的。
是,只有认命。谁叫那个蛮不讲理的冷血男人硬将爹欠他们百里家的血债算在了她头上?他已经杀了她爹娘,却还远远不解恨,还要她继续背着债还下去。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这笔债就没有了解的时候。
山茶苦笑着,泪水流个不止。
“把门打开!”
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王后,没有王的命令,我们不敢开门。”
“放肆!我是西夜王后,你们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开门!”
短暂的哗啦开锁声之后,柴房的门被猛地推开。
刺目的光豁然照进阴暗的屋子里,山茶被晃得眯起眼偏过脸去。
“贱俘!胆敢这样藐视本王后!”
头顶响起的厉声咆哮令山茶转过脸。一个身影正挡在她眼前,遮住了门□□进来的光,她终于敢睁开眼睛了。
面前的女人高傲凶狠,已经全然不似她在月殿时见过的那般温柔和悦。
如此多变的一张脸。她跟那个西夜王还真是一对!
山茶的嘴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尊贵的王后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了?”
乐翎恨恨地瞪着衣不蔽体的山茶,心被嫉妒焚烧得无法忍耐。
“一个下贱的女俘,为了乞命,竟敢勾引王,真是不知羞耻!本王后来,就是要好好教训你!孔雀,把鞭子给我拿进来!长歌也进来!”
两个婢女应声躬身从门外走了进来,一个手里捧着一把皮鞭,另一个端着一大盆水,那水看起来有些浑浊。
鞭子是用来干什么的,山茶当然知道。可那盆水……
莫非是预备着将自己抽到昏死过去再用水泼醒?西夜人真是够狠,连泼水都要泼脏水!
可这有必要么?这女人只不过想泄恨,又不是要逼供……
但是很快山茶就明白了那盆水的用途。
作者有话要说:
☆、萤豆微光
“所以,王后这是要纡尊降贵地亲自教训一个下贱的女俘了?”
山茶睨着乐翎,眼神跟语气中的讥诮不屑令乐翎益发怒火中烧。
“你当然不配本王后亲自动手!孔雀,给我用鞭子狠狠抽这个贱奴,直抽到她体无完肤为止!我倒要看看,等她皮肉稀烂、面目全非了,还拿什么勾引王!”
那名叫孔雀的婢女躬着腰答应了声“是”,握着鞭子走到山茶跟前。乐翎朝端着水盆的长歌一扬下巴,长歌便将盆子递到了孔雀脚边,然后随着乐翎往后闪出老远,免得鞭子不长眼,遭了误伤。
“孔雀,记着,每抽一鞭子,都给她加点佐料,省得太没滋味!”
“是,王后。”
鞭子卷着风声甩来,只头一下,山茶□□的肩头便现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她倔犟地咬着牙偏过脸,忍着不肯叫疼。
可当孔雀将鞭梢伸进水盆蘸了蘸,再抽上她另一个肩头时,山茶终于忍不住大叫出声——这一下已不仅仅是裂肤之痛,而是带着如刀割、如火烧且不断蔓延加深的剧烈痛楚,令她连神经都几乎战栗、抽搐起来。
看山茶痛苦地挣动着身子,脸色惨白,哆嗦着的嘴唇也已咬得不见血色,身上的镣铐随着她痛苦的扭动哗啦作响,乐翎只觉得无比快意解恨,四肢百骸都透着舒坦。
“知道这是什么水么?”
乐翎一边享受地看着挥舞的皮鞭被不断蘸了水抽上山茶几乎没有遮蔽的躯体,一边恶毒地笑着问。
“盐水?”山茶声音微弱。
“哈哈哈……”乐翎忍不住笑出声:“该说你笨还是聪明呢?要说你笨,这水里确实放了盐,很多盐。可要说你聪明呢,你竟然蠢到认为本王后会那么小气,仅仅拿盆盐水来招呼你!”
山茶吃力地将眸子转向乐翎:“那水里还有什么?毒药?”
乐翎笑得更厉害了:“毒药?王不准你死,本王后怎么会杀你?就算要杀,也用不着这么费事!”
乐翎得意而残忍地打量着山茶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身躯,轻松惬意地说:“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只不过是在煮过了辣椒的水里多放了些盐。”
辣椒?山茶扯了下嘴角,看不出是想哭还是想笑。她心里真巴望着那水里放的是毒药,那她会由衷感激这女人。可惜她并没有这样的慈悲。
“孔雀,你干活太偷懒了!抽了这么久,这贱奴身上还没烂、脸皮儿还囫囵着。怎么?不舍得抽她,是等着我抽你吗?”
孔雀打了个颤,忙深深躬下腰去:“回禀王后,孔雀不敢偷懒。”
“那就给我再用力地抽,抽到浑身稀烂、抽到只剩一口气!”乐翎咬牙吼道:“我要让王看到她的样子就恶心,让王再也不愿意碰她!”
“是,王后!”
孔雀吓得慌忙又举起了皮鞭,山茶闭上眼扭过头,等待着新一轮的凌虐。
“王后在这里做什么?”
门外传来的男声,令所有人心头一惊。
乐翎再转过脸的时候,已是温柔浅笑、盈盈含情。
“王,您来了?”
百里玄月冷着脸走进屋子,身后跟着仍旧是一身白衣的百里冥风。
看到已经体无完肤的山茶正蜷缩在一堆干草上,不由自主地微微抽搐着,冥风脸上顿现不忍之色;嘴动了动,想要上前,却碍于二哥在眼前,不敢抬步。
百里玄月面无表情,只有眉心几不可见地微动了一下。
“王后,你还没告诉孤,你在这里干什么?”百里玄月声音沉郁阴冷。
乐翎心里有些慌,但脸上却笑得越发甜;带着十足的讨好,恭顺而娇柔地说:“翎知道王对这仇人之女恨之入骨,特来替王教训她……”
“王后,你的贤惠过了头了。孤的事不用你插手!”
百里玄月转头盯住乐翎的脸,目光冷得令人不寒而栗:“她是孤的俘虏,不是你的。要怎么对她,只有孤有权下令。给孤记住,下次不要再随便动孤的东西,否则别怪孤不给你留情面!”
乐翎嘴角的笑僵住,呆呆地立着,不敢置信似的看着玄月,脸上竟浮起哀戚、委屈的神色:“王!您这是在斥责翎吗?就为了这个贱奴?您不是恨她吗?翎是您的王后,翎只是与王同仇敌忾、一心想要为王出气,难道这也不对吗?”
“用不着。孤不喜欢自作主张、僭越本分的女人。出去。”
“王……”
“出去!”
乐翎哀怨地看着玄月越来越阴冷的脸,恨恨地瞪了山茶一眼,掩嘴哭着跑了出去。孔雀和长歌吓得连皮鞭和水盆都忘了拿,急急地跟着乐翎跑出了柴房。
百里玄月蹙眉看着奄奄一息的山茶,抬步走上了干草堆。他弯下腰,伸出手将山茶无力耷拉在肩侧的头勾过来,让她的脸对着自己。可山茶已经没有力气睁眼了,只有没了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张着,表示她还活着。
没用的丫头!她不是在山里长大的吗?怎么这么娇气,不过是挨了一顿鞭子就一副快要咽气的模样,该死!
百里玄月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
方才她身裹红绸走向祭台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