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错觉-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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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
“好。”
两种声音同时传出，在电波中会面相遇，碰撞出别样的火花。
这下反倒是轮到云在野小心翼翼的开口了。
“你刚刚说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很细微的呼吸，像是感慨又像是放松。
“我说好，这笔账我以身相许。”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南川门口见面了。
大概是身份的转变快且突然，见面时的气氛微微有些尴尬。
两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着，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家咖啡店门口。
“进去坐坐吗？”云在野开口。
“好。”
此时的阳光已经没那么炙热了，反而多了份温柔，让人忍不住想要多贪得一份温暖。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汹涌的苦涩慢慢压住了心中的慌乱，云在野才开口说到。
“对不起，昨晚实在抱歉。虽然都是我的问题，但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解释。”
闻言，戚风遥抬起头，看向了云在野。
“我昨天在公司接到电话，说我爸被送进了医院抢救。我当时太慌张，立刻开车赶去医院。直到手术做完，我才放下心来。但是麻药没过，我要一直看护，加上手机刚好没电，我就把你……给忘了。”
听到这样的答案，戚风遥暗暗松了一口气。一直紧扣着杯沿的手指，也缓缓松开。
“叔叔怎么样了？”
“还好，昨天手术之后状态比较稳定。今天早上我妈去换了我，回家充了电我才想起这件事……”
说着，声音就渐渐低了下去。
小小的空间再次被沉默填满，两人抱着手中的咖啡，一圈一圈的转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多时，咖啡店的钟声响了，时针指在了五点。
云在野皱了皱鼻子，开口道：“我送你回去吧，等下我还要去医院。”
戚风遥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跟在云在野身后出了门。
咖啡店离他住的小区不远，大概十分钟的路程，却硬生生被两人走出了惊人的长度。
站在小区门口，云在野笑了笑，冲他挥挥手，“回去吧，注意休息。”
说罢，便转身离开，像是生怕自己反悔。
“等等。”戚风遥在他身后开了口，“云在野，别走。”
“你那会在电话里说的话，还作数吗？”
“你不要拿我开玩笑，我不喜欢这样的玩笑。”
“我确实没钱还你，但我很愿意以身相许。”
再也忍不住了，云在野转回身，上前一步紧紧的将戚风遥拥住，像是拥抱一件绝世珍宝。
他的下颚抵在戚风遥的锁骨上，能感到戚风遥微微的颤抖。
两人就这样拥抱着彼此，全然不顾周围来往行人注视的目光。
仿佛过了很久，戚风遥才压下情绪，开口道，“我其实一点也没有生气，我只是怕你不要我了。”
云在野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戚风遥是在说昨天的事，便将胳膊收的更紧了些，像是要融进对方的身体里去。
结束了这个长久的拥抱后，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相识不过一个月，男生，家庭支离破碎。
云在野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两人稍稍平静了一些后，戚风遥开口问，“你等会给叔叔送什么饭？”
“医院对面有家粥还不错，带一份上去。”
“那我和你一起。”
半小时后，两人出现在了病房。
尽管云先生状态还不错，但看得出云夫人还是格外担忧，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精神。
与戚风遥记忆中那个在超市冲他微微笑着点头的女人，有了很大的出入。
匆匆打过招呼，母亲又简单的嘱托了几句，云夫人便被儿子和小姑子送上了车。
站在楼道里，戚风遥松了口气。
大概是长高了些，又剪了头发，云夫人并没有认出他来。
没一会，云在野回来了。
他冲戚风遥笑了笑，带他进了病房。
云先生正靠坐在床上喝着水，见儿子来了，精神头好了不少。
“小野你来啦？休息好了吗？”
“挺好的爸，这是我朋友，戚风遥，跟您提起过的。”
云先生这才注意到站在门口的戚风遥，立刻冲他抬了抬手，“小遥是吧？快过来坐。”
站在门口的戚风遥，本来还在为忘了买点东西来看病人而懊悔，突然被一句“小遥”晃了神。
自父母过世，已经很久没人这样叫过他的名字了。
他顿了顿，快步走至病床。
“叔叔好。实在不好意思，过来太匆忙，都没来得及买些东西。”
云先生摆了摆手，“唉，哪的话，你来叔叔就很高兴了。况且买了医院也不让吃啊，最后都浪费了。”
云岗的态度让戚风遥稍稍放松了些，毕竟他好像从来没学会过怎么与长辈，特别是父母，来沟通交流。
“叔叔您身体怎么样了？”
“今天好多了！”云先生尽量把语气放得轻快些，“手术之后感觉好很多，就是人这年纪大了，精力跟不上了……”
莫名的，两人初次见面，竟也一来一往聊了不少。
待云在野喂完粥，云先生说有些困了，两人便退到了医院的走廊里。
微微泛黄的地板，雪白的墙壁。两人就肩并肩，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上次来这里，是你送我来的。没想到再来一次，你还是在我身边。”
戚风遥掰扯着自己的手指，开口说到。
“是啊。我其实最不喜欢医院，可回家的这段时间反而变成了常客。”
云在野笑了笑，有些无奈。
“医院比墓地见证了更多生离死别，是更容易让人难过和不舍的地方。”
“是啊，可是也是最真实的地方不是吗？”
戚风遥想了想，开口接到。
“真情实感，虚假伪善，在这里都能看清。谁希望你活着陪伴，谁希望你死去继承财产，都看得清。”
云在野有些不解，微微侧头看向了戚风遥。
可戚风遥好像没注意到他的目光，还在自顾自的往下说。
“我的外婆是胃癌去世的。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已经经历过在手术室门前焦急等待的过程了。那时我爸妈还没从外地赶回来，是我小姨带着我。”
“医生说抢救的花费很高，但可能性很小，出来征求家属意见。我那时候哭着喊着要我小姨告诉他们，求求他们再抢救一下。可我的叔叔婶婶们，却在告知书上签了字，决定放弃抢救。”
“我后来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走不出来。我觉得是他们害死了外婆，我不想见任何人除了我小姨。我也怨恨父母，讨厌他们奔波于生意，没有赶回来拦下他们签字……”
云在野就这样坐在旁边，听着戚风遥的声音逐渐变低，变得模糊，然后蒙上一层哭腔。
☆、第63章
戚风遥将脸埋进手掌中，肩膀一耸一耸，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仿佛背负着巨大的痛苦，却死死的咬牙不肯认输。
云在野轻轻地拍着他的背，像是安抚。
戚风遥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拿手胡乱的抹了两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对不起，我话有点多了，来医院就没忍住。”
“没关系，夜很长，我很乐意听着你的故事度过。”
深夜的住院部，走廊里已经没什么人经过，偶尔有陪床家属会出来透透气。
话音落下，整个空气又冷清下来，陷入了一片安静。
云在野再没有开口，像是在等对方先开口。
这次的沉默持续了很久，戚风遥很多次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云在野上下眼皮都开始打架的时候，戚风遥才开了口。
“我小时候，大概是小学五六年级。那时候作业还少，我每天放学后就去外婆家混饭写作业，有时候会早一些，有时候会很晚。但不论早晚，我爸妈下班后都会来外婆家把我接走。”
“我觉得自己其实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但外婆却一直不放心我。冬天的早晨，天亮的太晚，我去上课的时候天还是黑的。外婆就会把我前一天落在她家的作业和书包带着，来我家小区门口等我，然后送我去学校。”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有段时间，结果有天我都快等迟到了，还没有等到外婆过来。”
“我站在我家楼下，一直看着那个小小的侧门。我记得特别清楚，那天的天亮的特别晚，小区里也没有路灯。我就借着不怎么明亮的天色，努力努力的看向小门那边。”
“我等到最心急如焚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人，密密麻麻黑压压的一片，步伐很快，像是要赶去上班一样。我就猜想外婆快来了，她就在那群人里面。”
“但很快，我发现了问题。因为那些密密麻麻的人，不管我怎么努力的眯起眼睛，都看不清他们的面孔。好像只是很多个影子，在那边推推搡搡。而且隔得不算远，可他们既没有人走过来，也没有人离开。”
“后来我等到外婆，已经迟到了。但我那天还是没有去上学，外婆说是因为吹了太久冷风，所以我不可避免的发了高烧，便请假没去了。”
“后来我想过我那天看到的到底是什么，毕竟我在那里看过那么多天，从没见过有人那么早还成群结队的去上班。但再后来一些，外婆去世了，有关她的记忆越来越少，我也把这件事渐渐忘了。”
“我再想起这件事，是因为你。因为除了外婆，我还没有那么翘首以盼的期待过任何人的到来。”
“轰”的一声，云在野的心里塌了一角。
仅仅一句话，就让他好不容易建固起的围墙支离破碎，直击内心最柔软的那一片。
又是无尽的沉默，两人都在等对方先说些什么。
突然，云在野站起身，低着头道，“我去看看点滴和尿袋。”
然后立刻推门进去，关上了病房的门。
背影慌慌张张，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云在野没料到戚风遥会跟他讲这些，准确一点说，他没有料到戚风遥会开口说最后一句。
他本就自责愧疚的内心，因为那样一句话，便立刻溃不成军。
点滴走的很慢，尿袋一小时前刚刚换过。这样蹩脚的借口，也只有自己会在戚风遥面前紧张成这样，慌不择路口不择言。
他没有进去，就是靠在那层薄薄的门板上，让冰冷的门板降下他即刻飙升的体温。
他不想等，他太想让戚风遥明白自己的心意，想告诉他自己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可他不记得了，明明自己已经放弃过他一次了。
戚风遥在长椅上坐了很久，有些失神。
把他的思绪拽回来的，是那一声很低的开门声。
下一刻，云在野便坐回了他的身边，像是没有离开过一样。
所幸这次，云在野没有让他等太久。
他的声音有些哑，听上去沉沉的，有些可怜。
“我不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第一次在酒吧遇到你，就有注意到你。后来收到你的信息带你去医院，看着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一个特别怕麻烦的人，突然就想要照顾你很久，被你麻烦很久。可我一直不敢开口，因为你始终若即若离的态度，让我不敢确定你的心意。”
“我怕我太唐突会吓到你，又怕我唯唯诺诺会错过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好像怎样都不对……”
说到这，云在野突然摇了摇头，笑了起来。
像是遗憾，又像是自嘲。
戚风遥知道，他该说些什么了。
可他也不敢开口。
不是不愿意，而是不敢。如今的关系他盼了很久，可却还是不敢坦然接受。他总觉得自己需要顾虑什么，可会看自己身边空无一人，便也不知道自己该顾虑什么。
怕云在野不够喜欢自己，怕云在野只是一时兴起，怕两人不能长久，还是怕自己其实也没做好准备？
其实他还没想明白，他一直顾虑的，是他与他的感情之间，差了四年的时光。
那是他们无论如何也追不上的距离，填不满的沟壑。
他不喜欢给出承诺，也不喜欢信誓旦旦的说些什么。因为他明白自己什么也不能保证，生活发展的轨迹并不会按照他的心意。
许久，他开口发问，却已是另一个话题。
“你什么时候开学？”
云在野还在等他的回答，显然没料到问题来的如此突然，转过头愣了愣。
“还有两周。”
“云在野，你觉得我们这种隔着高山大洋的异地恋，能有结果吗？”
姑且不考虑云在野父母的态度，仅仅是异地的时差，都足以让这段感情变得摇摇欲坠。
云在野这才意识到，是他太想当然了。
他顺风顺水的人生让他有些麻痹，下意识的认为自己想要的便可以得到，只是时间问题，只是自己要不要努力去抓住的问题。
可感情这东西不一样，它不是靠两个人努不努力，就可以变得坚不可摧的。
“那……你的意思是？”云在野看向戚风遥，企图得到一个答案。
“我的意思是，半个月的时间，算来其实也足够了。我不想也不会给你任何的承诺，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好。”
第二天清早，医生过来撤走了监控仪器，做过检查后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住院调理。
没了仪器的束缚，云先生就不用被绑在床被人一天二十四小时的照顾。
云在野打过招呼后，和提着早餐赶来的母亲换了班，便同戚风遥离开了医院。
“想吃点什么？”
云在野握着方向盘，转头看着戚风遥。
“没想好……困得想睡觉，不想吃东西。”
“喝粥怎么样？”
“都行……”
出了医院，人的精神状态好像都会放松一些。戚风遥话还没说完，就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戚风遥不知道自己睡了有多久，睁开眼还是在车上，只是座位被放倒了，云在野坐在旁边。
听见动静，云在野收了手机转过头。
“醒了？”
“嗯，怎么也不叫我？”
“是还有事吗？”
“……那倒没有。”
云在野笑了起来，声音低低的，“那就没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