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冷酷-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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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霄云解释道：“他已经向我认错了，我也原谅了他，而且……”
“什么？！他把你打成那样认个错你就原谅了他？相比之下，我什么都没有做，你就又打又杀？这对我公平吗？”
“那是因为你拿走了我的钱……对了，你把我的钱放哪了？”
“钱？你家哪还有钱，不都让你散光了？那个酒铺前一阵看你忙就租出去了，记得收房租。”
莫霄云脸色一沉，淡淡道：“可我买药跟罗公子借了一百万。”
尉迟蔚惊道：“你借了一百万？！”
莫霄云点头道：“是的，还拿我的子孙抵债，本想跟你要回钱还他，没想到……”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一百万你们家还是有的，我怕放你那不安全就替你收起来了，给。”
“谢谢。”
莫霄云拿了钱正想走又被尉迟蔚拉住了，盯了他半天突然下定决心似的道：“不行，果然还是不舍得放你走。”
“……你要做什么！”
“抓你！”
尉迟蔚说完抓住肩膀不顾他的挣扎拉着他去了另一个方向……莫霄云知道打不过，也不挣扎了。他们走了很久，在半山坡上一处小院前停下，这里地处偏僻，算是练武的好去处。
莫霄云跟他对视，肯定地说：“我会逃走。”
尉迟蔚被他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上前一步手抚在他后颈，莫霄云全身都僵住了，手挪向腰间剑，挣扎犹豫。
尉迟蔚一直注意着他的反应，眼神却闪着戏谑，“逃？你猜猜我真正实力是什么？”
莫霄云看着他的眼睛，又疑惑了一下，“你难道已经……”
“猜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尉迟蔚戏谑地笑道，“想知道就用剑问我吧。”
莫霄云突然后退一步拔剑，毫不犹豫。尉迟蔚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手一挑剑出鞘，已经和之前的温和不同了，身上都是淡定沉稳的气息。两人挥剑极快，仅一瞬间就交接二十多招，莫霄云深深地感觉到了无力。过去的尉迟蔚像是自己的镜子，如今的他就像是一谭深潭，不管扔下什么都激不起涟漪。
他的动作虽快，但每招每势都被尉迟蔚轻易地拆下，好像自己出什么招式都是在打闹一般。
莫霄云收剑入鞘，淡淡道：“你已参破剑道，我不是你对手。”
尉迟蔚也收剑，调侃般地笑道：“现在还觉得自己能逃得掉吗？”
莫霄云摇头，认真道：“你要怎样？”
尉迟蔚看着他黑白分明，清澈到灵魂的眼睛，莫霄云的美不是艳丽，而是像被浓墨勾勒出来的水墨一般，深到刻骨。尉迟蔚凝视着他这张脸，笑道：“我一直在等你的一剑。”
“你已是剑圣，无人能敌。”
“没错，所以你想学什么，我都可以教你。等你能打败我了，我就让你走。”他说得自信满满，仿佛在期待这一天。
莫霄云从不纠结，马上应了，但又愁眉不展，“我没法通晓，你是怎么悟出的？”
“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要真想试试，我倒有个办法。”尉迟蔚垂下眼睛，莞尔笑道，“那个苦海无边没能悟道，而他的徒弟却做到了以枪法窥探武道，只为了一个情字。”
“不是无情？”
莫霄云又凝眉，深深不解，尉迟蔚知道他一钻牛角尖就这样，便问道：“你执剑卫道，不是为了情吗？”
莫霄云淡淡道：“放下小爱，方能成全大爱。”
“大爱和小爱冲突吗？连小爱都做不到如何爱世人？”
“……”
莫霄云哑口无言，尉迟蔚才接着道：“你知道那人怎么以情窥道的吗？你想知道我当年是怎么参破剑道的吗？”
莫霄云诚恳道：“我当然想了。”
“那个人瞎了。”尉迟蔚说着再次靠近了他，在他眼前虚晃了一下像是恐吓似的笑道，“把你弄瞎，你才能用心去看，这就是窥道的捷径。”
莫霄云睁大了眼睛，眼里真的闪过了惊惧，万万不信尉迟蔚会这么对他。
“放心，我不会这么对你的。”
尉迟蔚看他怕了，突然又笑，说着取出一条黑巾遮住他的眼睛。莫霄云没反抗，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了，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只能由着他。
清亮眸子被遮住，他才敢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容貌，眼里流出百般的恋艳，笑道：“你能看到什么？”
“黑漆一片。”
“拔剑。”
你是剑圣，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莫霄云心里骂他，还是乖乖拔了剑。
对方的动作刻意地放慢，让他有时间应对，莫霄云仍然看到的只是一片漆黑。双目不见，听力却更加灵敏，甚至能察觉到风吹草动，突然仿佛身处剑的世界，周围全是白光利刃，防不胜防……
尉迟蔚的声音突然响起。
“你看到什么了？”
“剑。”
结交苍家少主，会武六恶，惩恶扬善，江湖扬名，这七年来。
经慕天堡遇到尉迟蔚，得到云霄剑，中情蛊，沐霞光，灭门之夜被尉迟蔚救起，战彼岸，他这才惊觉原来他们已经经历了这么多。
他还在惊怔，尉迟蔚突然收剑离开。
莫霄云紧随他一步，“你去哪？”
尉迟蔚看着他总是严肃的表情，心里情不自禁地怦然心动，伸出手来想摸他的头，还没碰到的时候又收了回去，温声道：“给你做饭啊。”
“尉迟会做饭？”莫霄云疑惑，过去认识他的时候从来没见过他自己做饭。
“你想吃什么？”尉迟蔚声音带着笑意，避开了这个话题。
“随便，没什么胃口。”
“嗯。”尉迟蔚应了一声，接着用温柔的语气警告道：“我在你身上撒了彼岸特制的香粉，你要是乱跑，我一炷香内一定能找到你。”
“……”
“所以，乖乖的，悟出剑道打败我是你唯一的出路。”
莫霄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听他的语气又像是戏谑，仿佛开玩笑一般，但他知道不是在开玩笑。
尉迟蔚说完就转身去了厨房，莫霄云心里越发觉得他的神秘，他们年纪相仿，甚至还比他大一点，而尉迟蔚说自己早在两年前就参破剑道，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他真话和假话总搀着说，莫霄云本就心思单纯，看不出哪句真哪句假，也无心去想，横起剑自语道：
“此剑名为云霄，是我一友人赠我。”
“此剑为情为义而挥，更是为苍生。”
“……此后我为云霄剑客，提剑卫道救苍生，救我心爱的人！”
尉迟蔚隔着一壁墙惊觉到一阵凛冽剑气，知道他的脾气不会乱跑，就开始给他洗落了灰的厨具，笑吟吟道：“两年了，道悟不悟又有何区别？你何时也能洗净我的黑暗，让我不用再伪装？”
“我等着你打败我的那天。”
感觉到冲天的剑气，他知道那一天不会远了。
当晚。
莫霄云端着手里的碗问道，“为何不让我取下？”
尉迟蔚看他这样认真，不由又笑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温声道：“我又不会害你，乖乖吃饭。”
莫霄云心想我都看不见吃什么，但还是默不作声地拿筷子吃饭，又闷声道：“我已经不敢相信你了。”
尉迟蔚被他逗得大笑，“你早不该相信我这种人。”
莫霄云听他这么说心里却觉得堵得慌，又尝了一口菜，什么味道都尝不出来了。尉迟蔚在他面前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最喜欢开他玩笑，不管发生什么，尉迟蔚总有办法让他平静下来。
此刻他在笑，他却觉得不像是在笑。
莫霄云认死理，最勤恳努力，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尉迟蔚才注意到他步子打飘，上前在他额前探了探，这才明白他怎么不想吃饭，温声责备道：“不舒服怎么不说？”
莫霄云还是一脸不在乎的神色道：“没事。”
结果当晚突然就发起烧来了，尉迟蔚也知道他是之前劳累过度，一下子放松下来反而病倒了，便悉心照顾。莫霄云很老实，不舒服也不出声，只是默默地在硬板床上缩成一团。
尉迟蔚突然有些心疼，他本来是天之骄子，从小大家就宠着他，结果轮落得如此可怜。发烧的人很容易觉得冷，莫霄云冻得缩成一团，尉迟蔚犹豫了一下也上了床，把他紧搂住，这才停了发抖。
尉迟蔚搂着他的后背，下巴挨着他的发顶。突然想起上一次他跪祠堂的时候发烧，那时莫霄云一直往他身上靠，他坚持不愿把他搂入怀中，现在想想……真想给当时的自己两巴掌。
他低声问道：“我是不是不该这样逼你？”
莫霄云昏昏沉沉的，什么也没听见，连一声呓语都没有。尉迟蔚又把被子给他掖了掖，他虽然冷得发抖，额头上却还冒汗。尉迟蔚低头拭去他的冷汗，又在他额头上落下一吻，低声道，“霄云，见你第一眼时我就常在想，你要救天下苍生，什么时候也能救我一次？”
屋里没有通明的灯火，只有紧紧相拥的两人。一个蹙眉昏睡，另一个任由他靠着，视线从来都没从他身上挪开过。
“等你能杀我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真相，不会再骗你了。”
真真假假，多少次告白借着玩笑的口说了出来。
看了一夜都没看够，太多不舍。
☆、第二十九章：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一）
第二十九章：我爱的人天下无双（一）
澹台府。
“这都多久了，那边的怎么样了？”头戴半边面具的澹台首领道，“派去的人都没回来？”
手下小心翼翼道：“老大，那个前还是不要生出事端了吧？上上次在慕天堡，还有上次在苍家的事长老已经对您很不满了，听说他们已经召见了几次澹台星临，他实在……”
澹台风意沉思片刻道：“好，我不去，用任何方式让尉迟蔚知道这件事。”
剑阁。
所有人都要急疯了。
“啊啊阿蔚到底把霄云掳到哪里了！怎么非在这个时候！”苍小钟抓抓头发苦恼道，“澹台家召开武林大会，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回来了！”
罗神风若有所思道：“尉迟蔚是不是喜欢莫大侠？……那他会不会轻薄莫大侠？！”
连映之叹道：“你们完全不用担心，其实我担心的是剑圣会被欺负。”
苍小钟道：“怎么可能，霄云不是那种人。”
连映之道：“你们还是不了解他。”
苍小钟：“……”
此时莫霄云和尉迟蔚完全不知外面已经天下大乱了。
“有长进。”
莫霄云虽然看不见，但能听到尉迟蔚的话满带着笑意。他一直都这样，对自己说的每句话都溢满了笑意和温柔，每次见到他他也都是温和地笑着的。甚至……他都能想到他此时的表情。
尉迟蔚见他发呆，轻声问：“怎么了？”
莫霄云道：“看见你了。”
尉迟蔚整个人愣住，似乎不敢相信，最后温声道：“还看到了什么？”
莫霄云愁眉不展地摇头，淡淡道：“只有你。”
他只是陈述事实，但在尉迟蔚耳里如同情话一样动人，一瞬间竟有些喘不上气来，已经控制不住地想把他抱紧，但嘴上却调侃般地笑道：“你是剑客，心中无剑可不行。”
莫霄云点头听进去了，再次执剑又顿了一下，仅是一瞬间，突然停了下来问道：“你希望我打败你？”
“没错。”
“为何？”
尉迟蔚沉默了，从没想到他对自己会有这样的好奇心，犹豫了一下才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因为我想输给你。”
“我不懂。”莫霄云表情认真，不问明白不罢休。
尉迟蔚又是一阵停顿，恳求道：“不问了好吗？”
莫霄云坚定地回绝，“不好。”
尉迟蔚被他逼得无奈，又怕乱了他心，才试探地开口问道：“霄云，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莫霄云毫不犹豫地回答，“曾是至交好友，但伤我至深。”
“如今呢？”
“非敌非友。”
“你会为一个陌生人乱了心神吗？”
“我只为一人乱过心神。”
尉迟蔚微微失落，温声道：“你一定要问，我就告诉你。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早就能悟道，我父亲是天下最侠义的剑圣，母亲却是最阴暗的组织彼岸的首领，从小就在这两者之间摇摆不定，从我懂事起就不能把母亲的秘密告诉父亲，连做梦都要小心翼翼。”
尉迟蔚缓缓道：“我一直在伪装，甚至已经不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了。那年我被母亲扔到了这里，毒瞎双目，留的一命让我悟道，直到我通晓了剑道才放我出去给我医好眼睛……”
莫霄云突然问道：“你母亲对前辈就一点情分都没有？”
“她除了冷依对谁都没感情……霄云，我觉得自己就像缱绻在水中的游藻，无处可归，可她是我母亲，我不能背叛她。”
莫霄云喉咙一涩，问道：“你希望我赢你，是希望我杀你？”
尉迟蔚点头认同道：“是的，我早听闻你的剑侠义无双，斩尽该杀之人，我助纣为孽，本就该死。”
莫霄云却能听出他深深的无奈和不舍，又问道：“为什么是我？”
尉迟蔚听着他语气执拗又怜悯，知道他最善良，是在同情自己。向前一步抬手伸向他，伸到一半又停在半空，这一切莫霄云都无法看见，他轻叹一声，“我看到你一次次卫道，看着你这样干净。我就想，也许有一天你能洗净我的罪过。”
“想要改过何必非要一死？”
“你真傻，我是彼岸的少主，可以死却不可以退。”
莫霄云似乎不懂，但他不说话了，他知道有很多人的处境是他不能理解的，便也不逼他了，而是淡淡道：“去做饭，晚上想吃菠菜。”
“……”
不得不说，尉迟蔚除了不让他走以外真是百般顺着他，莫霄云让他干嘛就干嘛。他没察觉到自己转身的一瞬身后那股要冲破欲出的剑气，扫得草木都飘零。
又是几天过去了，尉迟蔚发现他毫无进展，不由奇怪。
“霄云，你现在能看到什么了？”
“仍是你一人。”
“没别的了？”
“嗯。”莫霄云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又把剑放下了，使唤道，“去烧水，我要洗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