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之花-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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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晚了,还会有谁来探病呢?
☆、旧友
齐肃走过去开了门,医院的走廊是长明的,谢翎站在门边,脸上居然难得地带了一点笑意:“先生,您看看谁来了。”
他退到一边,露出了那个站在背后的人。
那是一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风衣,戴着一顶同色的呢子帽子,头原本是低垂着的,见到齐肃才抬起头来,他摘下帽子,很恭谨地行了个礼:“先生,我回来了。”
齐肃一见他的身形便知晓这是谁了,他笑着拍了拍那人的肩膀,唤了一声:“振平。”
“怎么还特地跑医院来?先回家歇一夜也好啊。”齐肃笑着将那人迎了进去,谢翎很识相地主动退了下去。
进入病房的时候齐肃特意放轻了脚步,压低了声音对沈振平道:“轻点儿,孩子睡了。”
沈振平点点头,跟着齐肃进了内间。
房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齐肃关了门这才回过神来仔细打量着眼前这阔别已久的老友。
“瘦了,黑了。”他摇摇头,颇为惋惜的样子,却让沈振平也笑出了声。
“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从来没变过。”
“现在这里就咱们两个人,你就当以前一样。”齐肃不以为意,示意沈振平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怎么这个点儿来了?”
“刚下飞机,联系了小谢,说有一位要紧人物生病了,你在这里看着。我心想有什么要紧人物还要劳动您亲自看着——”沈振平脱了外套,露出里边穿着的一件薄薄的羊毛衫,看上去年轻了不少。
他和齐肃年纪相仿,退伍特种兵出身。齐肃早年在基层什么都干过,甚至跟着雇佣军去过非洲南美东南亚做过一些不太上得了台面的生意,当初跟他一起打天下的就有这位沈振平,他在枪林弹雨中舍命救过齐肃、替齐肃挡过子弹、杀过人、动过刑,是齐肃心腹中的心腹,齐肃年轻的时候也叫过他一声“大哥”。
跟齐肃那位处处跟他作对、甚至不惜置齐肃与死地的大哥比起来,沈振平在齐肃的人生中反而更像一位真正的大哥,二人的关系虽然名为上下级,但更像知交挚友,是换过命的兄弟。
后来齐肃正式接管了齐家,沈振平便一直在暗处为他打理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次受齐肃所托,远赴美国,如今漏夜赶来,表情轻松,显然是已经得了手。
“上次那件事已经办好了,东西都在手提箱里。”沈振平将他随身携带的手提箱打开,拿出一份文件夹递给齐肃,“这是您要的东西。”
齐肃接过,靠在沙发上,粗略地浏览了一遍,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国内的部分交给谢翎来就可以了,你刚回来,好好休息几天再说。”
他将文件夹交还给沈振平,恢复了平常里带着的那副温柔的笑意:“明天跟着我回家住就好。”
沈振平显然是平常在齐家住惯了的样子,点点头,喝了一口水,随口问:“外边病床的是谁?”
齐肃却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样子,只说:“明天他起来了你就知道了。”
沈振平和齐肃极为熟稔,此刻没了公务,就只剩下老友久别重逢,笑着问:“这又是哪家的小美人儿被你拐上床了?怎么还玩出毛病了?”
“去你的。”齐肃轻轻踹了他一脚,“我是那样的人嘛?当年在泰国——多少漂亮小姑娘争着往我床上爬呢,我动心了吗?没有!为什么,我那时候有家室!坐怀不乱你懂吗?我是多么怜香惜玉的一个人啊,怎么会把人玩出毛病呢?”
“倒是你,”齐肃抬起眼睛看着沈振平,“这么多年也该收收心了吧,还成天在外边风流呢。”
“这不没有合适的吗?”沈振平点了一支烟,点上才想起来这里是医院,歉然一笑,又把烟掐了。
“你呢?你也好意思说我吗?谁不知道您老人家在国内开娱乐公司就是为了捧小情人儿啊——现在还这样吗?”
齐肃摇摇头,只是微微一笑:“现在没了,我找着真爱了。
沈振平显然不信:“你啊……”
他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似乎有东西翻动和人跌倒的声音,他还没来得及动作,齐肃倒先出去查看了。
是宣澜半夜醒了,想喝点水,床边却没有,只能自己下来倒水,却不小心跌了一跤。
齐肃赶紧过去把宣澜扶起来,放回床上,看了一下摔的倒不严重,只是整个人还懵懵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齐肃见他这副傻气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宝贝儿,还傻着呢,要喝水叫我一声不就行了?床头有按钮。”
宣澜没顾上齐肃喊他“宝贝儿”的事,只是揉了揉眼睛,想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一双光裸的双足垂在床边不由自主地晃着,露出原本藏在裤管里的一双小腿,白生生的简直刺眼。
齐肃把他安置好,回身去内间给宣澜倒了杯水,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沈振平正站在门口一脸震惊地看向宣澜:“这是你的……真爱?”
齐肃没搭理他,回去伺候宣澜喝了水,趁着他没清醒又趁机亲了亲他的脸颊,宣澜尚不自知,只会接了水捧在手里说:“谢谢先生。”
齐肃看他这个样子又忍不住逗他:“谢谢先生要做什么?”
“哦哦。”宣澜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飞快地在齐肃脸颊上亲了一下,“先生晚安。”
齐肃满意地拍拍他的手,接过他喝完水的杯子,看着他睡了,才关上灯回到内间。
沈振平看得简直目瞪口呆,关上门就拉住了齐肃:“这孩子是谁?!”
齐肃漫不经心地松开手,坐回沙发上:“看不出来么?阿檀的孩子。”
“你……”沈振平跟了齐肃几十年,对他当年这些过往了如指掌,但看到这孩子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愣住,他忽然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似的对齐肃说:
“你是以为他是你儿子吗?根本不可能,当年——”
齐肃也忍不住笑了:“怎么一个两个见了都知道他不是我儿子?当然不是我儿子了,是我儿子我还能这么对他么?”
“那你既然知道不是你儿子,还这么照看着他干嘛?”
齐肃微笑了一下,让人看不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刚刚不是说了嘛,真爱。”
沈振平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当年的事他几乎全程参与过,时雪晴了解的内情可能都没他多,眼前这人年轻时确实是个情圣似的人物,当年爱那位舒小姐爱得要死要活,偌大的家业都不要了,唾手可得的继承人位置也弃若敝履,就是要娶她一个人。
他当年劝过骂过也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感叹一句真爱,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你又冒出来一个真爱,还是人家儿子?
他在豪门世家呆了这么多年,那些上流社会什么肮脏龌龊的事情干不出来?玩得更离谱的大有人在,齐肃如今位高权重,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按理说怎么玩都不过分——何况他也实在算不上怎么过分,他以前找过的那些情人从来都是好聚好散,谁也不苛待,大大方方的,这哪怕是他那些普通床伴的孩子,他也顶多笑骂一句也就算了。
可是你当年搂着人家的妈海誓山盟爱得要死要活的,现在转头就把人家儿子拐上床了?这他妈是人干出来的事吗?更何况以他极好的视力,虽然隔得远,病床上那个显然只是个半大的孩子——
沈振平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低低地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荒唐。”
“大哥。”齐肃已经多年没有这么叫过他,乍一听见沈振平也有些愣住,只听得齐肃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有分寸的,这件事你不要再劝我了。”他笑了一下,“我以前就是这样的人啊……现在在这个位置上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连喜欢个人都不行了吗?”
“不是不能喜欢的问题,主要是人——”沈振平心里窝火,压低了声音,“百年之后你怎么去见舒小姐?告诉她‘我把你儿子睡了吗’?”
“还没睡呢。”齐肃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安心,“下个星期才成年,我还不至于对小孩子下手。”
“成年了也不能这样啊。”
齐肃的目光仍旧是淡淡的,却隐藏着锋芒:“大哥,你这么着急着劝我是为什么呢?当年的事已经过去了,我并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人已经去了很多年了,我不会计较了,可是你也要自己保重啊。”
他的语气并不重,模样也不显山露水,说的话却云里雾里,只有沈振平知道他在说什么,成功地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都知道的!
那些积年的旧事……埋藏在心底的隐秘过往……
他的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心下却是一惊。然而齐肃却忽然笑了起来:“不说这个了,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他回身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沈振平:“有一个人需要尽快除掉。”
☆、邵扬
邵扬也觉得自己颇为倒霉。
不,这不仅仅是能用倒霉来形容的了。
他本来以为来这一趟会顺顺利利的,既完成他父亲嘱托他办的事,又风风光光地抱得美人归。
谁知道这次去A城一趟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本来在保安室等得好好的,谁知道没等到宣澜,却看到一辆黑色的宾利开了进来,他心里急剧地跳了一下,想站起来,却被保安制住,他只能说让他打个电话,那保安是个小保安,初来乍到的,也不懂能不能让他打,他软磨硬泡了半天那保安才勉勉强强地点头同意了。
没想到他电话还没打出去便有一个人先进来了。
来人正是齐肃。
齐肃虽然比邵扬大了十几岁,但是模样仍然显得十分年轻,只是眉目间露出一丝狠戾之色,邵扬看见齐肃不知为何便下意识地想退后了一步,他双手被制住,没有招架之力。
只能口中逞强:“你敢动我一下试试——”
齐肃微微地笑了一下,那笑容简直称得上风度翩翩,然而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保安室的面积并不大,邵扬退无可退,正当他快退到墙边的时候齐肃忽然抬脚正对着他的胸口狠狠地踹了一脚!
齐肃早年也是跟着雇佣兵上过战场扛过枪的,那一脚下了十成十的力道,简直能把人活活踢死,邵扬顷时便感觉好像有肋骨断掉了,内脏几乎扭成一团在胸腔里翻滚搅动。
他重重向后倒去,却恰好磕在了墙边的桌角上,后脑登时便流出了汩汩的鲜血。
邵扬躺在水泥地板上,眼前一片发黑,然而并不算完,齐肃走过来,抬脚踩在他的胸口,淡淡地吩咐跟在他身后的助理:“要他一只左手,然后给他父亲打电话,告诉邵家明,再管不好自己儿子就不止一只左手了。”
他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男的只是点点头,却是那个年轻女人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没想到那女人的力气竟然奇大无比,一下子便拉着邵扬把他从地上拖了起来,关进了车里。
一切的发生不过短短几分钟,齐肃漫不经心地回过头对身后跟着的校长说:“孩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来教训一下小流氓也是应该的。您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监控器坏了。”
他抬了一下手,谢翎立刻会意,要保安带着去监控室清除记录。
校长哪有不同意之理,连连赔笑:“齐先生说得是,小张,还不赶紧去!”
“既然监控坏了,那贵校就应该再进一批新的,里里外外都装上,免得这样欺负学生的事再发生。”齐肃很有礼貌地对校长微笑了一下,“费用我改天让助理送来。”
校长的额头上简直要沁出冷汗了,然而还是只能笑着:“一定一定,那真是多谢齐先生了。”
邵扬被那个年轻女人带到了郊区一家破旧的工厂附近,那女人显然车技了得,飞也似的甩开了埋伏在学校周围的邵扬手下,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跟来。
她停下车,转头对邵扬微笑了一下,邵扬这才发现她是个相当清瘦的年轻女人,五官算得上秀丽,远比不上邵扬在外边花天酒地包养的那些美人儿。
他此刻是真的慌了神,现在是在A市,天高皇帝远的,这里又荒无人烟,这女人就算把自己杀了也没人知道!
他想说些什么,那女人却眼疾手快地抽了一团破布塞在了他的嘴里,她好整以暇地从暗格拿出一把□□,抵住了邵扬的额头,轻声道:“邵先生不要白费力气了,您少动一分,我也早下班一会儿,您也能少受一点罪。”
之后的事情邵扬不想再回忆了,那女人确实是言出必行,邵扬不动,她便让邵扬少受了一点罪。
齐肃的原话是“要他一只左手”,可没说是怎么要的,是直接砍断呢,还是挑断手筋呢?
那女人仿佛不想大费周章似的,轻轻巧巧地用刀挑断了邵扬左手的手筋——她虽然年轻,用起刀来却非常熟练,简直有种庖丁解牛的气势,邵扬原先也没少干过这种事,可是他那些手下没有一个能比得上这女人的手法。
——如果被挑断手筋的对象不是自己,他简直忍不住要为这个女人鼓掌叫好了。
然而他却再也不能鼓掌了,甚至连一些细小的动作也无法完成了。
因为那个女人很快又一一挑断了他左手上每一个关节的韧带。
是彻彻底底切割成几节,华佗在世也医不好了。
邵扬在被割断手筋的时候就已经痛得昏了过去,那女人的魔掌伸向他的左手的时候他又痛得醒了过来。
他嘴里被堵住了,无法出声,只是喉咙间不断发出类似于野兽的哀鸣,怒目圆睁地盯着这个女人。
那女人完成了她的任务,注意到了邵扬的目光,又对他温柔而又歉然地笑了笑,旋即二话不说一手把邵扬推下了车,扬长而去。
邵扬那帮手下直到傍晚天擦黑了才找到邵扬,把他送进了医院。邵家明得知噩耗惊了一下,在听说了事情的原委之后却并没有立刻赶到A市来看望儿子。
一方面他确实有公务脱不开身,另一方面——他对这个儿子的感情也是十分有限。毕竟是外边养的,十几年都不在跟前长大,成年后才接回家里,倘使邵扬他母亲还活着,如今是名正言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