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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背灯和月就花阴-第3部分

小说: 背灯和月就花阴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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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杜逢雨很有耐心地教过贺天明一些很撩妹的曲子,最后都以少年人蹲在地上用怀疑人生的眼神瞄着自己的学生为结束。
好在贺天明也深知天赋问题怨不得老师,坐在床边低头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杜逢雨,想了一会儿也笑,摸着他脑袋,“要么算了,别蹲那儿,上来,接着唱。”
杜逢雨趴上宾馆的大床坐贺天明旁边开着伴奏,给他唱歌听,趁着贺天明听得不知是入神还是走神,探过脑袋轻巧地在他脖颈上亲了一口,便窝那儿赖着不起开。
贺天明笑着推了两把不起作用,又挠了他一会儿痒,闹腾着扑腾在床上时候轻轻回亲了一下。闹过了又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就红着脸咳了两声,坐起来假装不当回事。
而即使现在想起来,贺天明也觉得奇妙。
那段时间像是从人生死亡以后的某段时间里预支出来,毫无负罪感的、最为甜美的青春年少,而从某一天开始,琉璃色的糖壳子一下子融化得黏糊糊,让人难以忍受,然后偷取了什么不该偷取的东西的罪恶感才源源不断地冲击着心脏,要求一个偿还。

“我那时候啊,也没觉得多奇怪。”杜逢雨把曲调中断在一个不该中断的地方,从绿化带一侧捡起来石头,晃荡着手臂往海湾里扔进去。
贺天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杜逢雨注意一下旁边挂着的“禁止投掷垃圾”牌子。
“禁止个毛线啊……”杜逢雨小声说着,又抬头笑了起来,煞有介事的样子,“我理解的不能乱扔的垃圾是那种难打捞的生活杂物,石头又不算是垃圾,石头是大海里本来就有的。”
贺天明皱着眉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而后他忽然想到那时候的自己说不定也这样想过。想着没问题的,没问题,虽然好像不应该,但好像却又能够巧妙地算在合理且无可厚非的范围内。
他叹了口气,捡了级台阶坐了下来,吹着一点有些冷的海风。
杜逢雨便也坐在他旁边。或许是意识到自己挑起的话题有多不合适,坐下后他也不再说话了。
贺天明犹豫着伸出了胳膊,本意是想拍一拍杜逢雨的头,结果伸手却拍到了他的帽子。
冬日里的毛线帽子还带着个小毛球,碰一下便颤颤巍巍的,像是也觉得寒冷一般。
“……说真的。”贺天明想了想,“你这帽子有多高?”
“摘了帽子也差不多。”杜逢雨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把比较对象说清楚,“差不多赶上你。”
“唔。”
贺天明觉得自己有中止一个话题的天赋。他有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焦虑,也有觉得自己必须说点什么的焦虑。
然后他的视线终于再一次无可避免地触及到杜逢雨垂下的细长手指,看着在月光下显得光泽柔和的戒指。
“准备结婚了吗?”贺天明动了动嘴唇,听见自己的声音很生硬。生硬得像是在冰箱里搁置了三天的过期蛋糕。
他本来说话腔调就不太强硬,声音的音质像北方男生,但语气却不像,有点软而温柔,像是好商量能妥协的那类人。
而事实也是。若是杜逢雨随便敷衍一句或是不打算说,贺天明也不打算继续追问。
不知道杜逢雨是不是也走了神,迟疑了片刻,歪着脑袋,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之后,像是才想起来这句问话发生的契机似的,扬了扬手指,挑着眉,“这个啊?”
“呃……”
贺天明觉得脸上跳了一下,有点烫。他挺想解释一下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毕竟这时候,他只是想找一个比较妥帖的不会牵扯到过去的话题。
他总觉得自己面对杜逢雨不能沉默。哪怕是呼吸都有些不安稳,他也得找出来一个话题来面对杜逢雨。
面对一个曾经那么要好的少年时期的玩伴。面对一个……分手了八年、小自己三岁的恋人。

但那时候,肯定没谁想过“恋人”这个称呼。在那之前,贺天明甚至都没有想过“恋爱”这个问题。
他在自己班级上年级上,都不属于那种显眼的男生。贺天明属于那种典型的普通学生,不调皮不捣乱,不在课堂上出风头,成绩中上,话不多,人缘还可以不算坏,但也不可能成为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座位离得比较近的就会关系好一些”,换句话说,并不算太擅长主动跟同学交往打混。
他是大学之后开始在这方面有些变化的。也许都离家远,也可能在陌生环境下有一点点孤独,也可能是因为课业范围多活动也多,……总之贺天明还是可以说,跟高中时候的他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比如高中时候从来考虑过恋爱问题的他在大学里算是交了一个女朋友。虽然后来又分手了。
表面上的原因是若有似无的性格不合,深究下去就是女朋友觉得贺天明不太适合她而她也不是贺天明内心深处的那个人,而再深究下去,似乎又回到了性格不合的原点。
也许是性格里的某一部分还是没有太大改变。贺天明想了很久,最后才又一次后知后觉地发现。
而他的感情经历一共就那么两次,性别倒是分配得很均匀。

“那你呢?”杜逢雨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认真转着戒指,也不嫌疼,低着头抛出来一句,“阿姨跟我妈说,你交了个女朋友。”
这句话倒是验证了贺天明的猜想。也许这些年里杜逢雨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与他知道的关于杜逢雨的事情一样多。
但不幸的是,似乎他妈只是跟十几年的邻居兼友人报备了一下自家儿子拱了颗白菜,并没有继续报备白菜又骨碌碌地跑掉了。
“啊,嗯。”贺天明应了一声,“……又分手了。”
玩着戒指的杜逢雨对八卦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也许是跟贺天明一样,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进行下去的话题,“为什么?”
“没……没为什么啊。”贺天明想了半天,最后还是给出官方答案,“性格不合。”
“也可能是性别不合。”杜逢雨接梗了一句。
他像是很快想到了这话由自己来说简直太不合适,便隔着帽子假装抓了抓头发,站起身来,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那是我们。”
贺天明觉得杜逢雨这句话像是日常惊悚片,语气平常,话语内容惊悚。
海风还在吹着,贺天明抬头,看着旁边已经长成了大人模样的男生,似乎有一瞬间险些回到了过去的那个时间点,回到那个跟世界还隔着一层漂亮如琉璃的透明糖壳子的时间里。
只是即使在那个时间里,最开始的时候,贺天明也有个明确写在脸上的想法。他觉得杜逢雨要么是在开玩笑,要么是染上了中二病。
但那时候还不太流行拿这种事开玩笑,也没有“中二病”这个名词,于是贺天明只能退而求其次。
“呃……发春了?”
他假装自己足够淡然平静,用十分镇定的声音来维护自己比初中生小少年大三岁的权威。
当然,很久以后的某一天,贺天明才忽然顿悟,似乎在杜逢雨进入了青春期、身高开始拔节生长的季节以后,在感情这方面,从未谈过恋爱拉过女孩小手的自己早就没什么权威了。
“我还以为你要问我是不是发烧了。”杜逢雨也同样假装自己很平静,仿佛在开口询问一件十分寻常的事。
贺天明看着杜逢雨脸上的一层烧红,揣测着自己的脸是不是也同样很红,再开口的时候声调便有些变了,“那个,别乱讲啊,嗯……你分不清男女的?”
他在挺不知所措地乱扯。也许几年后的贺天明会有更好一点的说法,但那时候的他只够维持住继续说话就很不错了。
“没啊,分得挺清楚的。”
杜逢雨彼时还需要跳到有点高的绿化带边缘才能将变声期少年沉下来的嗓音凑到贺天明耳边,“我喜欢你,哥。”
难怪说声音好听的时候会讲磁性。杜逢雨的那句话里像是打磨进去了磁铁一样,紧紧地牵引着贺天明的心脏。
“啊……哦。”
贺天明莫名其妙地应了一声,才意识到刚刚真是高估自己的反应速度了。
他感觉到脸上发烫,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脸现在才开始红了起来。
那时候的他眼睛看着杜逢雨,心里像是铺了满床的厚鸭绒被子,柔软暖和得不像话。

“要是那时候,……没分开呢?”杜逢雨想从地上捡出来个石子儿,可海湾边的台阶还打扫得挺干净的,寻觅半天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问句里没有主语,问话的人只得从干干净净的地面上抬起目光,看着夜色下变得像是一整块黑色石头的海面,没法再用动作把这个问话掩饰成一种不经意。
“谁……知道。”贺天明想了一会儿,才静静地回答道。他想要尽量维持住成熟的社会人姿态,于是又不动声色地重复了一遍,“谁知道呢。”
杜逢雨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
话没说完,沉默了一会儿,他转头看着贺天明,反而站起身,“……有点渴了。”
“那回去呗。”
贺天明也站起来,看着脚下的台阶,又看着跨到了两个台阶上面的杜逢雨。
两个台阶,贺天明就得稍微仰着头看着杜逢雨,也正好看着他背后有点稀疏地嵌在夜幕上的星星。
“……头发。”
他不由自主地开口,这话说得自己都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嗯?”杜逢雨眨了眨眼睛。
“被风吹的。”
贺天明伸出胳膊,只犹豫了一下,便替杜逢雨拨了拨头发,而后又心虚地看了一下效果,心想这还不如自己用手扒拉这两下之前的海风造型。
但是、得做点什么……贺天明也说不清楚这会儿自己在想些什么。他只是觉得或许应该尽量拖延某件事的发生。
可是拖延又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几年前都已经发生了。
“喝点什么吗?我是说,酒精之外的。”杜逢雨假装不在意贺天明的动作,一步跨到旁边的石凳上,眯着眼睛打量对街,指了指,“有奶茶,那儿。”
刚说完又顿了一下,低声嘟囔着,“虽然这么大了还喝这玩意儿吧……”
“好。”
贺天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回答了个“好”。他听见了杜逢雨紧接着的嘟囔,又抿着嘴笑了笑。
“嗯。”杜逢雨转过身来,看着贺天明,眼睛弯了起来,笑着,“我从以前就总在想,如果我那时候说‘要不然别分开’,那,哥,你会怎么回答我。”
贺天明皱了下眉,“……不知道。”
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

那个夏天过于漫长的暑假像是成长过程中独立出来的一个时间段,偶尔想起来也是熠熠生辉的样子,像是拿荧光笔涂了一层。
像是很小的时候,广场上会卖的那种来回掰几下就能亮起来的小荧光棒,五毛钱两个,便宜到唾手可得又十分璀璨,但即使晚上再小心翼翼地把它冰到冰箱里,也往往留不了多久。
后来大学时候有一天,那时候还没分手的前女友好奇地问贺天明的恋爱史,贺天明稍微想了一下,诚实地说没有交过女朋友。
那是他难得机智的一次,巧妙地回答了问题又没有说谎。
分手后,他有次独自去食堂,吃过了饭又排了第二次队,准备帮人带饭的时候,看着空下来的食堂发起了呆,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
如果非要更坦诚的话,很多时候贺天明也分不清,他跟杜逢雨究竟应不应该被划分在“谈恋爱”的范畴里。
他从来都不是很主动的人,而在那个充满少年与夏天的气息的告白之后,之前微妙着的“主导权”就像是默契协商过后一样完全移交到了杜逢雨手里。
说实在的,贺天明也并不知道怎样处理这名义上发生变化的关系,于是干脆听任从小学就会买花追女孩的小朋友处置。
比如看着杜逢雨用假装不经意的语调,表示情侣套餐比较便宜,从而挡住服务员暧昧奇怪的眼光。
那时候贺天明忍不住傻笑。他觉得这时的杜逢雨比平时更加好玩,拼命想做出浪漫又成熟的样子,更显得幼稚可爱。
但他没打算吐槽拆穿,只是忍着笑说,你千万别去加两块钱要那束玫瑰花。
“嗯?有花?”杜逢雨低下头接着研究红红粉粉的菜单,最后大度地合上,“算啦,我们俩男的,也不怎么喜欢花。”
还没等贺天明移开视线,杜逢雨又抬起头,正撞上了他哥盯着自己发呆的眼神,顿了一下,迟疑地眨了眨眼睛,“……你要吗?”
“要你个头。”贺天明坚定不移地回答他。
窗外七夕气氛浓厚,人潮涌动,贺天明突然觉得,其实加束花也无所谓,就算他跟杜逢雨叼着玫瑰出去晃悠,满街的人也只会以为他俩是卖花的。
记忆中那个暑假长得无可救药,对于贺天明来说,那是他应试教育的最后一个也是最长的假期。
杜逢雨的抱怨说,学校这也太不体贴了,我们才刚交往啊,居然都没有手牵手去上学这一项内容。
并且用恶意卖萌的腔调表示“明明哥哥你要不要再复读一年高三”。
然后贺天明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傻笑了半天,最后表示去你大爷的,你哥好不容易再也不要起那么早了,以后自己上学去,便挂了电话。
手机扔床上半天后,贺天明又想了想,伸胳膊捡回来,用短信给小朋友顺利初中毕业而获发的新手机发了个“早点睡”。
他本来想加点什么,但总觉得连“晚安”都太肉麻。
当然,等贺天明看了一眼回过来的“知道啦,mua”之后,研究了一会儿最后三个字母什么意思,脸上心上都烫了一下,算了,这小子比他还粉红一点。
贺天明扣上手机,闭了一会儿眼,又在黑暗里忍不住笑起来。
——怕你等着我回,mua。
他有点脸红,最后还是把后半句改换成了“晚安”。相比之下,这似乎也没那么肉麻了。
那整个夏天里日光与热量纷至沓来,没有一天阴过天下过雨,全中国的人民都在抱怨这么热也不下个雨凉快凉快,只有耽于恋爱中的男生丝毫意识不到那是那几年里最高温的一个初夏,连蝉都受不了了大声鸣叫,却非要以为是自己的好心情招致了持续两个多月的艳阳天。

后来似乎也是在那个暑假里看了凉宫春日,两人趴在贺天明房间里的小床上开着电脑吹着空调。
贺天明也稍微想了一下,若是时光能够停留在这个永无止境的夏日,似乎也是件挺不错的事情。
那个暑假里他们似乎把男孩子所能想到的浪漫都做完了,冰淇淋西瓜动画片,七夕偷偷摸摸避人耳目的浪漫大餐与电影,逛夜市的时候偶尔牵下手。
还偷偷攒钱开了几次房,吹着空调窝床上,一人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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