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你的终生黑-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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叠的,样式是两面坡、四角向上钩起的悬山顶,房子四周有回廊,房前的湖面上有板桥。只不过就是过去真正的古建筑里上的窗棂屉子是夹纸或是夹纱的,可他们这个是夹的钢化玻璃。
顾孝成这次拿了几套开春要穿的衣服,因为天气有逐渐转暧的迹象了。方杰就坐在他房间里头的床尾,看着他打开那一长排的衣橱,看着里面挂着的、摞着的全是高档货,他默默的没有说话。
顾孝成拣了几件往袋子里装,他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方杰,见他沉默在那里,就说了一句:“可惜我跟你不同码,不然这里面的衣服你就可以随便拿去穿。”方杰说:“谁要穿你穿过的。”顾孝成本来想说:看看你这个人,说两句话都这么没劲。
后来一想,就转成说:“你看看你,我连你八^九块一条的纯棉大裤衩都肯穿了,你连我一件衣服都嫌弃。”方杰一听,一想到那几条裤衩,就说:“你这回再带几条内裤过去。我就不信你没内裤,老穿那几条裤衩,我天天洗来洗去的都是那几条。”顾孝成说:“你还别说,那裤衩真是舒服哎,就是冬天只穿着它时裆里有点灌冷风,其他什么都好,就跟女人卫生巾广告上说的似的,体验零束缚。”
方杰听了笑了,说:“就你从来都不正经!”
顾孝成一听,并不认同,说:“这就是你在瞎说了吧,你出去问问别人,问到谁谁都说我最正经了。”
方杰脱口就说:“是啊是啊,你在别人面前要多正经有多正经……”说着说着,忽然想到,自己这样说不就是说“你就只有在我面前不大正经”吗?于是,马上把话尾刹住,噤口不语了。
顾孝成听了也跟没听见似的,并不向他细究他本来接下去要说的是什么话。
他们拿完衣服后就回方杰那小店去了。回到时时间也已不早了,两人轮替着匆匆洗了澡。今天方杰先洗的,洗完后就坐在床上划手机,T恤外面还套了件外套。
等顾孝成上来时,他一看他只穿了件T恤和一件黑白条纹大裤衩——老方买的那三条纯绵大裤衩中的最后一种图案,方杰就跟他说:“快把你那件外套披上,别到时候除了得伺候你那条腿,还得伺候你伤风感冒。”顾孝成把写字桌椅子的椅背上担着的那件外套拿了披好,跟着把方杰收纳在写字桌侧边抽屉最下层的一只抽屉里的吹风机拿了出来,插到插座上就要吹头发。
方杰看了他一眼,说:“你坐到床上来吹啊,你看那边也有插座,别光着两条腿在外面。”手还一指床东侧墙根儿上的插座。
顾孝成本想说就这么一会儿也冻不死的,想了想算了,这人有时候唠叨起来没完,不听他的他就继续唠叨——这只是顾孝成单方面的认为,并没有还原事实真相与本质。
顾孝成就上楼来的这么一会儿,就被方杰管手管脚了两回了,他倒也不多作辩驳,让干嘛就干嘛吧。于是直接拔了吹风机插头,先钻进了被窝,又将插头插到墙上,就这么吹了起来。吹完了后,上身挨近那张写字桌,长手一伸,将吹风机放了进去。
第10章
这天晚上,他们两人关灯缩在被子里后。方杰本来是一直想着:明天就是星期一了。
而事实上,一周七天对于方杰这样的工作性质来说是完全没有任何差别的。别人的工作日他是那样工作,别人的双休日他也是那样工作。说起来是工作时间自由,可是其实是有点被一直绑在上面的感觉。他这两天有时间时还用那会计软件做了一下账,赚是赚得比上一年要多些了,可是仍然没有什么飞跃的感觉。有些月份钱赚得多点,有些月份钱赚得少点,可就算是钱多点的月份,那钱积在手里也不敢乱用,生怕到了“贫瘠”的时日没有钱在手救急,所以他一向自己的日子还是过得紧巴巴的。
也不知道他听哪个人说的,说做这样子的网店,只要不赔,撑个两年,都会突然飞跃。而他现在才撑到一年半左右,也就是还得再撑半年,那就突然飞跃了?要怎么个飞跃法?突然生意变好,每月净赚两三万?
别人口里的那个“突然飞跃”在现在的方杰脑子里只是一团概念模糊的东西,因为别的商家同行或是“过来人”说得都带有一种特别神秘的感觉,所以他也不清楚到时会有一些怎样的变化。反正他都不管,只要到时候钱真能增多就行。所以这段时间里他就总在一种特别模糊的心情之中一天天数着日子地盼望那个“两年之期”的时刻快点到来,好让他跨越过去。他在他这小网店上捱日子的情形就像一个每月都痛经的女孩,人家告诉她“你结了婚后就不会痛经了。”她就问人家“为什么结了婚后就不会痛了?是怎么才不痛的?原理是什么?”那些过来人在这些问题上面就答不上来了,于是只是跟她强调“反正结了后就不会痛了,你等结了就知道了。”于是她就在一种稀里糊涂的等待之中盼望着她自己结婚的那一天。
方杰一想到了跟“工作”相关的事情,就忽然转而想到躺他身边那人。
他们这张一点二米的床算是介于单人床与双人床之间的一种宽度的床。对于两个一米六出头的苗条女子来说算是正好,可对于他们的个头来说就显得有些局促,所以每晚他们在被子里都算是挨得紧紧的。好在两人睡相都还过得去。
方杰想到身边那人了,就偏了头去看他一眼。而他也没睡,睁着一双眼看天花板。他头也没偏,就问他:“看我干嘛?”
方杰说:“我刚想到明天周一,正常人类都要去上班了。你……到现在了我也没见你要做什么正经事吗?”顾孝成想了想,说:“有些事我做与不做都没什么区别。”顿了一下,又想解释一下他自己刚才说的话,说:“我爸妈要退下来,估计再得有二十年。我二十年后顶上去就行了。他们平时也不管我,所以这二十年,随我是去放牛也好,卖菜也好,爱干什么干什么呗。”
隔了好一会儿,他见方杰也不接碴,就朝他那侧偏了偏头,问:“怎么?我家里不急,你急什么?还一副要鞭挞我不出去工作的样子?”
方杰嘴里叽咕了几句,顾孝成也没听清。方杰是想着,一个现代人,就算是一个富家子,能散诞成他这样,也实在是不多见。他也懒得再说什么了,反正感觉跟他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他的世界太轻松,太逍遥。轻松逍遥到他没有办法理解。
过了一会儿,他却又开口问:“那你这么长时间什么事都不做吗?”顾孝成想了想,仿佛在想着要不要跟他“交代”一下自己的“人生行程”,说:“要啊。我还是得考会计师证。大学读了三年,学历文凭读了一年,再得进纽国那边的会计师行或是会计师公会指定的会计公司做三年,把证考出来就行……还有些太复杂了,跟你也解释不完全。我现在书念完了,可是不想进公司做,想等等……起码也等到十七年后吧。”
方杰知道他肯定是说得夸张了的,不过听他把自己说得那么懒散,忽然笑出来,说:“你也真是懒出境界了。”
这时,顾孝成忽然把身体转侧了一下,朝向方杰这一面,还拿手肘把头支了起来。方杰问他:“你干嘛?”
顾孝成顿了一会儿,制造完这种疑惑气氛,才说:“方杰,其实我最近忽然想到一下问题。”方杰不知道这人突然又发什么疯,就问:“什么问题?”顾孝成说:“你还记不记得我那天晚上摔骨裂了,向你求救……打你电话,你还老说不方便说话。可我住进来后,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说话的。你家又没人特别早睡,你就自己一个人住,哪里来的不方便?”
方杰忽然回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幸灾乐祸的那副样子,那天晚上不敢发语音,怕被电话那头听出些什么线索。
他眼珠子转了半圈,非常镇定地往西侧过身去,拿背朝着那个支起了半边身体、仿佛要对这事进行深刻探究的人。顾孝成见他竟然要采取漠视手段,于是往他肩头那部位靠了靠,非要把他掰过来。他把肩一拧,想把这人甩掉,可惜甩不掉。
顾孝成说:“怎么?连一个合理的解释也没有?”方杰快速说:“没有。”顾孝成也不再磨他了,只是就着这个方向朝他后脑勺上的几绺垂直散落的黑短发看了几眼,好像很少由这个角度看他的脑袋,总有种很陌生的感觉。顾孝成就知道方杰这小子在对着他时从来就不是一个襟怀坦白的人,他腿摔骨裂了的那天晚上,老实说,真不知道他是不是心里觉得十分快意的。顾孝成忽然咧嘴笑了笑,就放任方杰那样睡去了。
接下来日子又这样看似毫无波澜地过了两个多星期,其间老方来做过几回饭,还炖了大骨棒的汤让小顾喝,喝汤时就只往小顾的碗里舀了一小茶匙的醋,说这样才补钙。而他跟他儿子的碗里则没加醋,顾孝成皱着眉头喝了一口,发现没有什么酸味,才全喝完了。
方杰这样的日子似乎也过得有点习惯了,就是忽然有一天,他是顿然觉得有点不大对劲。
他睡醒了后一抬眼就见到北面墙上挂着的一个桔红网袋里的一颗篮球,目光稍往右移,就见到门背后的勾子上挂着一件篮球服。目光再往右移,打一个弯,就见到写字台上他自己设计的桌面收纳书架里已有了一半的会计、精算类的书。
他面无表情,脑中又有一些恍惑,起床直直走向衣橱,这天气有点倒春寒,里面穿一件中等厚度的毛衣,外面套一件单层的布夹克外套就行了。打开衣橱后,却发现好像半个衣橱都已被顾孝成的衣服占满了。
他怔了一下,朝身后一瞥,见到床上顾孝成还睡着。他又在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心情之中转回了头,将衣橱下的抽屉一个个打开,发现里面收纳的全是顾孝成的内裤、袜子、秋衣秋裤。而在最上面一个抽屉里,方杰自己的袜子与内裤全被逼进了那抽屉的一个小角落里,仿佛正战簌簌地仰着脸跟方杰抱怨它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小了。更可气的是,那个小角落里竟然还放着那两条纯棉大裤衩——卷着竖放在里面,看得出一条是蓝灰格子的,一条是黑白条的,估计那条有着数排黄香蕉的正穿在顾孝成身上。这抽屉里现在只属于方杰的那个小角落里竟然还有一部分内容物是被顾孝成平时穿用着的。
方杰出于一种没来由的气愤,又向身后床上瞥了一眼。
他又直起身,把要穿的衣服找出来穿上了身后,就走下楼去。上完厕所就刷牙,刷着刷着就忽然注意到,他这洗漱台上多出来一个顾孝成的牙杯与一副牙膏牙刷,还有顾孝成的剃须刀与须后水,当然还有顾孝成的洁面皂与润肤乳——前后全是英文字的,方杰也只是猜测那应该是润肤乳。
方杰像机器一样刷着牙,又朝身后一瞥,发现他身后晾毛巾、浴巾的杠子上像是在他不知道的一个时间点上悄悄地、默默地多出来了一条顾孝成的毛巾与一条顾孝成的大浴巾。那浴巾天生是一种全脂奶粉才有的那种带着一些鹅黄色调的乳白色,而且上面有一颗巨大的红心,方杰皱着眉在想着,顾孝成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怎么将有那颗巨大红心的一面折了朝外?因为他那浴巾就挂在方杰的浴巾旁边,这样四四方方又规整地将那心折在最外面,不知怎的,显得有种说不出来的暧昧。
方杰忽地由心底生起了一种恐慌,他觉得自己的家像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奇怪又强悍的外来物种入侵了,就像那种入侵中国的巴西龟又或是入侵美国的中国鲤鱼一样,今年往河里投入三四只又或是三四尾,明年就发现整条河里全是它们。
方杰心中没来由的又是一阵恐慌,想着:完了完了,外来物种入侵了,地球要毁灭了……家园要保不住了……
他脑子也在恐慌中变得糊涂了,想出来的话也是那样地前言不搭后语,甚至显得十分滑稽。他又猛地一转头,看了一眼顾孝成浴巾上那个十分风骚且丰艳的红心,他就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腔里头像是刮了一阵很强劲的龙卷风,而他的心脏就变成了一个在强风里被松松扣上的铁皮门,訇訇作声,不停前后与门框拍打着。
他快速地把口中白沫吐掉,用水漱了漱口,再随意用水抹了把脸,转身在他毛巾上擦干了后,就汹汹地上楼去了。他忽然有一种想找那人理论的冲动,可又不知道要理论些什么,所以在房门外,他又刹住了脚,仿佛在犹豫着自己要以一种什么姿态走进房门去。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发生的,这肯定是日增月益的一个变化,房里那有着小媳妇脸的贱人一定是趁着他忙工作的时候,将他家里那点东西都运了过来,还趁着他不注意时把它们一点一点收纳摆放好。
方杰怪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一直没注意着这些生活上的细节,倒像是倏地一下变出了戏法儿似的,他自己生活的地盘就这么被侵占了。而事实上是,照理再过一个多星期,等到了三月二十二号那一天,房里那小媳妇脸贱人就该去拆石膏了,而拆完了后他就该生活自理了。再接下来的一个半月,虽说他不能做什么剧烈运动,可是正常走动是完全不应该有问题的。这就意味着,再过一个多星期,那人就该搬回他自己家的,可现在他却像蚂蚁搬家似地往他这里搬运来这么多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方杰现在在房门外虽说依旧脸色不善,可是却放下了一点气势,不像刚刚像踩了两只风火轮似地一路冲上楼时的样子了。
他拧开那只银色的球形门锁,开了门进去,却发现那人还在睡着。就在床上转侧了一下,侧着身子闭着眼,也不知是睡死了还是半醒的。
方杰忽然感到一阵的无奈。这种无奈就绝对像中国公园管理人园面对巴西龟、美国环卫人士面对中国鲤鱼、日本渔民面对巨形水母时的无奈,是如出一辙的,就是: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杀之灭之,还是听之任之?
方杰看了他的侧身一眼,绕过床头,走到他床西面的那个收纳柜前。
方杰这间房里的家私摆设十分奇怪,那张床是用最便宜的实物制成的木板床,色泽是极浅的原木色——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