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罪-第8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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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到车上,秦铮铮就在旁边,一路上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他有好几次想问问案子的事儿,可在医院的时候,除了做过几次笔录之外,这家伙一点风声都不肯透,怎么又会在人多的时候说,于是他还是忍住了。
一路上风景疾驰而过,他望着窗外出了神。
此时,心里涌起的更多的还是对于生命的感怀。上次帮时沐城挡了一次袭击,他都没有这么深刻的认识。
其实,在获救前,他与死亡只差一步的距离而已。
在那间小仓库,他明明都已经放弃了,那两个人却在如何处置他的问题上发生了争执,这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一定的拖延时间的作用。就在他觉得自己真的快撑不下去的时候,一阵轰隆声过后,突然闪进来一道光,门口站着一个身材笔挺的年轻人。他不由分说的先上前揍了张明峰一拳,那时候,他觉得这孩子还是有点帅的,像个……小英雄。或许,就是秦铮铮一直想成为的那种,随之而来的,他好像也产生了一种替对方欣慰的快意。紧接着,秦铮铮脱了自己的衣服,抱着他,给了他好多的温暖,碎碎的念叨着对不起,那一刻他才觉得,活着真好,有秦铮铮在身边也真好。
他的心,动了。
或许以前是一种被动的情感,这次却是他主动的觉得,这是喜欢,是爱。
车子最终停在了龚月朝家的楼下,秦铮铮说:“坐轮椅的话,还是电梯方便些,我家楼太旧了,不然就接你去那边过年了。”
龚月朝被他搀了下来,随后又被按到轮椅上,只说一句,“我可以走,骨头又没坏。” 就换来了一道埋怨的视线,他举手认怂,选择闭嘴。
进了家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穿着围裙冲出来表示欢迎的秦铮铮的妈妈,后面还跟着帮厨的陈煜生,以及已经放假了的陈苗。
他以前还觉得这房子太空,这会儿满满的都是人,他的心口涌入了一股无法言喻的暖流。
二饼才是最灵活的,见到他,先喵喵叫了两声,紧接着就扯着他的裤子爬到了腿上,它用“咕噜咕噜”的声音表达着对龚月朝的思念。
龚月朝感觉自己能有一个世纪没有揉到二饼了,摸上去的那一瞬间,却觉得这猫好像瘦了。
秦铮铮说:“它好像很担心你,你出事的那几天不吃不喝的,后来我跟它说你都好了,才肯吃饭。”
龚月朝抓起二饼和它眼对眼的互相看,二饼张牙舞爪的要扑它,他把脸埋在猫肚子里亲够了本,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它。
陈苗如今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亲热的喊了他一声干爸,便搀着他坐到沙发上,龚月朝一眼就见到了摆在五斗橱上的那张合影,起身让陈苗搀着他走近了去看,陈苗则按他坐下,“蹬蹬蹬”跑过去把照片拿了回来,递给他。
照片上的他和秦铮铮亲昵的靠在一起对着镜头微笑,不习惯自拍的他,表情还显得有些僵硬,他看着此时已经去厨房帮他母亲忙活的秦铮铮,手指触碰封在相框里的脸,嘴角弯出一个弧度来。
时沐城这个臭捣乱的,一把将照片抽出来,举在眼前细细端详着,小声对顾铭说:“你别说,还挺般配。”
“你这不是废话吗?”顾铭揶揄道。
时沐城大笑,把照片还给龚月朝,举着手机,用胳膊肘碰了碰顾铭,半真半假的建议道:“要不咱俩也拍一个。”
“你起开。”顾铭毫不留情的拒绝了,“整天跟你混都够操心了,还拍照,想太多。”
时沐城老脸够厚,丝毫没觉得自己被撅了,反而还说:“你别害羞啊。”说着就把相框对准了他俩。
“谁他妈害羞了。”顾铭骂着,却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咔嚓”一声,也被拍了一张。
这会儿,秦母从厨房端了菜出来,喊道:“吃饭了。”
秦铮铮便第一时间扶着龚月朝去洗手。
卫生间里,他们两个肩并肩站在一起,洗手池前的镜子映出他俩的样子,龚月朝的手被秦铮铮细致的揉搓着,龚月朝小声对他说:“铮铮,这段时间,谢谢你。”
秦铮铮的动作顿了一下,便又继续了,接着,打开水,冲掉了他们指间的泡沫。
当龚月朝的手被一条毛巾包裹住时,他的心中产生了某种悸动,他轻轻在秦铮铮的头上吻了吻,然后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谢谢你。”
第一百零七章
秦铮铮似乎被龚月朝的举到吓到了,他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动作都停了下来,内心被喜悦充盈着,就这样用赤裸裸的目光看着站在面前的人,一脸难以置信。
他看得几乎忘记时间和地点,就连周遭的事物也都模糊了,视线范围内就只有龚月朝那张帅气好看、只是略显消瘦的脸。
“我……”他想说什么,所有话却都卡在嗓子里,因为那一刻,他好像懂了龚月朝话中隐藏的深意,那就是他付出的真心被认可了,而且龚月朝自始至终都没怪过他。
倒是龚月朝却在这个时候抽回了毛巾,随手挂在架子上,然后将胳膊搭在他肩膀上,轻声的说:“咱们出去吧,该吃饭了。”
“哦哦,好。”秦铮铮慌张的搀扶着龚月朝出去了。
大家似乎并没有在意为什么两个人在卫生间呆了那么久,他们默认龚月朝是个行动不便的人,谁都没去催促,只等他们出来之后,才陆续又去洗了手。
晚餐很丰盛,秦母和陈煜生两人双剑合璧,配合得天衣无缝,一桌子人对这菜的味道赞不绝口。
龚月朝的胃口却比较一般,兴致也提不起来,倒不是他矫情,只是这次的事情发生了这么久,龚月朝始终都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悸,出院后更是如此,看着大家说说笑笑,看着他们的热闹,他仿佛是个与世隔绝的局外人。
如果不是秦铮铮时不时的给他夹菜,偶尔还在餐桌下捏捏他的手让他的元神回归,可能他就会一直这么恍惚的结束这一顿饭。
晚餐进行到一半,龚月朝的手机骤然响起,秦铮铮跑去把他的手机拿了过来,递给他说:“是你妈妈。”
“哦。”龚月朝有些意外,他出狱之后,就已经跟那边说自己可能以后也不打算回去了,除了过节打个电话问候一声当做礼数,真的没踏进那个门一步。其实别的倒还好,主要是他的妹妹谢涓心里一直有道坎,干脆把看他不顺眼这件事是摆在了明面上,或许真如妹妹说的那样,自己蹲的这几年监狱,真的给他们一家带来很大困扰,所以他又何苦回去自讨没趣,惹得他们一家人不开心?
他这次出事,甚至都没有与他们说过一句。
他把电话接了起来,对着话筒喊了声妈,电话那头声音却是个男声,对他态度温和的说:“月朝啊,明天就过年了,想着你平时忙就没问你,这也该忙过了,有空回来过个年吗?”
龚月朝举着手机,心里在想自己的确是疏忽了,多少有些歉意,于是找了个借口,说:“谢叔叔,我之前真打算回去看看你和妈妈的,但是我前段时间把脚扭了,现在还没完全好,可能没法回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久到龚月朝以为对方把电话直接挂断了,又说了声“喂”,方才听见那头传来失望的“嗯”声。
龚月朝听见后于心不忍,又说:“我前段时间还说给您和我妈打点钱过去,后来这一扭了脚,就把事情忘了,是我疏忽了,等一会儿我吃了饭,就办。”
“我不是这个意思。”对方赶紧解释说,生怕龚月朝误会了似的,“我和你妈还挺想你的,我们呢也知道,你从小都是怕打扰了我们的,就离得很远,哎,谁知现在离得更远了,我们还是希望你多回来看看的。”
龚月朝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酸涩,他最怕这样的话,因为他听见就会心软,心里那些复杂的情绪也会跟着减轻,可由于孩童时的经历牵连着现在的事情一桩桩的发生着,他也很是矛盾,认为只有远离才能解脱。
“今年过年就还是没办法了,得等我腿脚好些的。”他咬咬牙,说出这些听着便很残忍的话,正纠结的时候,电话那头却传来有些刺耳的女声。
“爸,你何苦低三下四的求他,爱回不回,以为现在有了钱就了不起吗?把自己当什么了?蹲了几年大牢害得我们被人瞧不起,当初还不是你拿了十万块钱给他买房,不然他哪有住的地方,他可真是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谢涓!你怎么说话呢?”男人生气的吼过去,转头又转变了和蔼的态度让他不要介意。
龚月朝只是笑笑,嘴上说着没事儿,心里难免苦涩,“谢叔叔,我这吃饭呢,我朋友都在等我,就先不说了。”
男人“嗯”了一声,电话就此挂断,连句再见都没说。
一桌人干瞪眼看着他,似乎每个人都想安慰他两句,龚月朝只好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举着手机无辜的看着他们,“吃啊,菜凉了该不好吃了。”
众人低头吃饭,但就好像气氛一下子被破坏了似的,之前的热闹一下子都消失了。
龚月朝想说什么来改变一下,可他又把话咽了下去。他那还有血缘关系的妹妹,早就不是当初那个晃着马尾巴拉着他进屋,跟他撒娇想看二饼照片的姑娘了,现在的她,竟然变得这么尖酸刻薄而又冷漠,跟完全跟换了个人一样,想必是他这个大哥在她心中的形象崩塌得太过彻底了。
其实能怪谁呢?龚月朝也没有答案。
他也晃了神,倒是秦铮铮从桌子下面又捏了捏他的手,与他交换了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给他夹了块炸藕合,说:“老师,你的多吃点儿。”
“嗯。”龚月朝应了一句,用筷子把那又香又酥的炸藕合送进了嘴里。
吃罢了饭,大家就要离开了,时沐城早就给陈煜生父女两个安排好了住处,秦母见顺路,便央着陈煜生也把她送回家,龚月朝还留她住在这边,免得跑来跑去的麻烦,她却看了眼正在厨房忙活的儿子说:“你们两个好好聊聊,我就不在这儿打扰了。”作为母亲,她当然看得出儿子心理上产生的变化,还特地嘱咐龚月朝说:“铮铮最近情绪不好,工作又忙,你这出院了,好好劝劝,他挺轴的,自己走不出来。”
龚月朝重重地点了点头,对她说:“您放心,明天我让煜生再把您接来。”
“行。”
原本热热闹闹的房子,转眼就只剩下二人一猫,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他甚至还恍惚刚才的热闹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秦铮铮还在洗碗,从厨房传来水声,龚月朝倒在沙发上揉了会儿猫,想起刚才的那个电话,心中百转千回的始终绕不过弯儿,后来还是拿着手机给母亲的银行卡账户上打了些钱。就算他人不打算回去,礼节总该到,承诺的话也要说到做到,毕竟不能再有什么把柄被人叨念了。
见秦铮铮忙完,便喊他帮忙倒杯水,不一会儿,秦铮铮把水端到了他面前递给他,自己则坐在茶几上,他的对面,盯着他一口口的喝完。
他捧着杯子,问秦铮铮:“你干吗总看我?”
秦铮铮并不回答他的话,拿过空杯子放在茶几上,站起来,上前一步,径直把他揽进了怀里。
龚月朝稍微愣了下,顺手揽过了秦铮铮的腰。他的头埋在年轻人的胸口,呼吸着干净清爽的味道,听着强有力的心跳,这一切都让他觉得很安心。
秦铮铮一声不吭的抱了他好一会儿才肯松开。
龚月朝说:“帮我洗个澡吧,住院这么久,都快臭了。”他用自嘲的口吻说着,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明天就是除夕了,过年了。”
“好。”秦铮铮点点头,掩盖住了刚才的不自在,然后扶着龚月朝起来。
浴室里充斥着湿润的雾气,龚月朝的腿上忧伤的地方贴着防水贴,他人坐在塑料椅子上,温热的水顺着他的头发浇了下来,那一瞬间,他舒服的呼出一口气来。
秦铮铮就像守护一件宝贝似的,极其温柔的搓着他已经长的很长了的头发,再细致给他搓背,帮他打了浴液,哗啦啦的水声,掩盖了周遭的一切,包括他们的情绪。
年轻人做完这一切,便半跪在他的身前,用一种极低的姿态,小心翼翼的碰触他的嘴唇,龚月朝回应着,后来这个吻,就变得越来越热切了。
秦铮铮捧着他的脸,两个人离得及近,大概是因为热气的熏蒸,他的眼睛看起来红红的。龚月朝顺手把他脸上的水滴抹了去,对他笑了笑。
“这不是梦吧?”秦铮铮问出一个很傻的问题。
龚月朝摇了摇头,回答说:“不是。”
秦铮铮憨笑着,又去亲龚月朝,两个人再一次胶着在了一起,是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和温暖。
洗完澡,龚月朝就被秦铮铮送回了房间,他熟练地帮着他换好了药,又切换好了柔和的灯光,龚月朝原本想等等秦铮铮收拾好浴室,跟他谈谈心再睡的,毕竟这是他母亲临走前特地交待的,可睡神不请自来,很快他就昏睡了过去。
收拾好一切的秦铮铮从外面走进来,看着龚月朝娴静的睡脸,凑过去亲了亲,然后钻进了被子,转身关了夜灯,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往他身边靠了靠。
龚月朝睡得很甜很香,他自觉自己的动作很轻,应该不会惊醒对方。
这个温暖的后背,在此时,给了他一丝丝的安全感。
在龚月朝住院的这十来天,他每天医院和单位的来回跑,就像个机器人。
因为张明峰的审讯进行的不太顺利,李文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逮着人不顺心就崩上一顿。到了医院,又要面对龚月朝的康复情况,以及自己内心的煎熬。
好在张明峰把一切都交待了,龚月朝也出院了,很多事情看起来慢慢变得顺利,可他心理始终有个疙瘩。
这段时间,他从来没有这么踏实的抱过自己喜欢的人,今天终于有了空间,他却徒增了不真实感,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龚月朝的身体很暖,就是略过于消瘦了,所谓养回来一点肉,那也只是相对而言的。一次又一次的惊险与打击,让他格外珍视自己得来不易的爱人,今天的一句“谢谢你”,仿佛告诉他,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那似乎就是再告诉他:龚月朝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