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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音乐家们的手指-第4部分

小说: 音乐家们的手指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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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关白半天没说话。
  喻柏咬着牙又问了一遍,“是,真走啊?”他把那个“真”字咬得很重,哽在喉头一般,好像就在等钟关白反驳他,告诉他那是假的。说到底,喻柏从来就没有相信过,钟关白会真走。
  钟关白深吸一口气,闷在胸腔里,呼不出来。
  他打着方向盘把车先停到了旁边的停车道上,然后从陆早秋手上接过手机,紧紧捏在自己手里。
  半晌,他嘴角动了一下,吐出两个字。
  “……真走。”
  电话那头也跟着静默了很久,半天喻柏才说:“……那我去处理。”
  他说完话,却没有挂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呼吸声。
  “财务那边可能要慢一点。”喻柏艰难地说,他其实从钟关白的话里听出了几分迟疑,他得抓住那一点迟疑,那是最后的救命稻草。
  钟关白没说话。
  喻柏等了一会,没有等到回应,又继续说:“……是张姐那边,她上个月离婚了。”
  张姐是工作室的会计,有段时间总是鼻青脸肿地来工作室,钟关白知道她有个家暴的赌鬼丈夫,还帮她报过警,但现在听了她离婚的消息,钟关白嘴上却说不出一声“恭喜”。
  “她丈夫跑了,追债的人围在她家门口砸门,她说怕给你添麻烦,不敢来工作室。她女儿今年上大学,考得很好……六百多分,但是学费还没有着落。”
  钟关白说:“从工作室支吧。”
  “支不起。”喻柏说,“支付了合同违约金之后还有亏损,工资发不出去,你定期资助的两个特殊教育学校资金链也要断了,还有一个关于残疾人的慈善基金项目也要搁置……”
  “还有许姐,当初是她一力捧的你,又为了你签到工作室来,跟老东家不欢而散,肯定回不去了,估计以后只能做独立经纪人。除了你,她手上现在一个艺人都没有,她忙着处理上次演出——嗯,”喻柏顿了一下,好像在思考怎么说,“上次演出的后续事情,今天才看到那几个律师,她问我怎么回事……我,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白哥,你说,我该怎么跟她说啊?”
  这是一种隐隐的指责,将所有细枝末节剥开,一一来给钟关白看:你看,你走了,就是这么个后果,你真做得出来这样的决定?
  钟关白右手握着手机,左手的手指用力地伸展开,像是要抓住空气中某种不可见的东西,因为太过用力,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手背上的青筋跟着爆了出来。
  钟关白走到这一步,这个名字代表的已经不是他自己。
  他背后站了多少人,早就数不清了。
  牺牲自己是一种豪迈的英雄主义,往往没那么艰难,痛苦的是牺牲他人。想要改变的人有千万,而改变永远伴随着这样那样的阵痛,熬不过去的是大多数。
  喻柏那边静默了一会,然后传来“呲呲”的手掌摩擦声,好像是喻柏捂住了话筒。
  电话那边断断续续传来喻柏模糊不清的声音,不知道在安慰谁,“没事没事,怎么会有事呢……别哭了……我说……别哭了!都别哭了!”
  过了很久,电话那边才传来喻柏强自镇定的声音。
  “白哥……我再问你一次。”
  “真走了?”
  钟关白闭上眼睛,仰头靠在车椅背上。
  陆早秋转过头,钟关白的嘴唇没有血色,下巴紧紧绷着,仰起的脖颈苍白而脆弱,就像一只被囚在笼中的天鹅。
  钟关白睁开眼,转头看着陆早秋。
  他的眉目和当年一样缱绻温柔。
  钟关白伸出手,与陆早秋十指交握。
  钟关白眼睛盯着陆早秋,对电话那边说:“我不知道。”
  喻柏像个被行刑前恍惚听见一句“刀下留人”的死刑犯一样,急忙问:“什么叫不知道?”
  钟关白一边看着陆早秋,一边从耳边拿下手机,在屏幕的免提上按了一下。
  喻柏焦急的声音一下子占满了整个车厢。
  “白哥,什么叫不知道?你是不是不走了?”
  钟关白盯着陆早秋,陆早秋神色平静,无喜无怒。
  “你让我想一下。”钟关白说。
  “你这就是不走了,是不走了。”喻柏竟然一下子哽咽了。
  “我想一下。”钟关白挂掉了电话。
  他把手机递给陆早秋,陆早秋接过手机,看了钟关白一会儿,无声地推门下车。
  钟关白立即跟着下车,他的眼睛追逐着陆早秋的身影,眼里一片兵荒马乱。
  陆早秋走到驾驶位边,说:“我来开。先去看温先生,太晚会打扰到他。”
  钟关白点点头,默默走到副驾驶那边。
  
  车不久就开到了温月安家门前。
  院门开着,清澈的溪水从院子里的各色石头上流过,几尾锦鲤绕着一朵荷花打转。
  溪边的竹木小几上有一个棋盘,棋盘上摆着一副残棋。
  钟关白走进去,喊:“老师——”
  院中的独栋小楼里传来钢琴声。
  钟关白一愣,那是一首极其简单的童曲,《小星星》。
  门没锁,钟关白推门进去。
  一个看不出年龄的男人坐在轮椅上,他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穿一件青色的长衫,看起来像是民国旧照里的人。若论皮相,他不过三十出头,但是那双眉眼间沉淀着故事,那副骨子里写满了沧桑,说年过五十也似乎可能。
  男人正在看电视。
  里面播的不是电视台的节目,而是一段清晰度很低,夹杂着背景噪音,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录像。
  录像的右下角印着老旧的红字:“温月安慈善钢琴独奏会”。
  电视里有一个青年,坐在一架三角钢琴后,弹完了一首《小星星》。
  画面切到了负责气氛的司仪脸上,她笑着对台下说:“现场来了很多学钢琴的小朋友,所以温月安哥哥为大家弹了一首《小星星》,有没有也会弹这首曲子的小朋友,来跟温月安哥哥合奏一下呀?”
  电视画面切到了台下,很多小朋友都举起了手,司仪正在找原本预定的那个托,还没来得及把人点上台,一个小男孩就直接冲上了舞台。
  司仪有点尴尬地回头去看温月安,温月安温和地对小男孩说:“你过来。”
  小男孩跑过去坐到琴凳上,腿在空中晃悠着,还碰不到地板。
  温月安说:“你先弹。”
  小男孩看着眼前的黑白琴键,像是看见了一样埋藏了全部渴望却从未得到过的珍宝。
  他小心翼翼地将右手放上去,单手弹出最简单的主旋律。
  “弹错了!要两只手!”有小朋友在台下喊。
  坐在温月安身边的小男孩吓了一跳,手立马缩了回来,温月安看了小男孩一眼,眼神中带着安抚,他一抬左手,接着小男孩弹出的旋律弹了起来,只不过没有主旋律。
  小男孩抬头看了温月安好久,终于试探着伸出右手,继续和温月安弹完了一曲。
  温月安低头对小男孩说:“再来。”
  小男孩犹豫着伸出了两只手,磕磕绊绊地弹了起来。
  弹着弹着,错了一个音,温月安伸出手接着错了的那个音,继续往下弹。即兴的改编行云流水,就像刻意作的变奏曲。
  温月安弹完一曲,低头问小男孩:“第一次弹琴?”
  小男孩被问个正着,心里不好意思,想往台下跑,但是他太矮,跳下琴凳一个不稳差点摔一跤,温月安伸手去扶他,他往后一跌,手摸到温月安的大腿上。
  小男孩吓了一大跳,吃惊地回过头看温月安。
  那根本不是大腿,温月安的裤管是空的。
  司仪一看情况不对,赶紧跑过来,要赶小男孩走,“这位小朋友,我们这个互动环节结束了,你可以回到你的座位上了。”
  温月安用有力的双臂将小男孩扶好,面色温和。
  小男孩看着温月安,说:“我知道你为什么没有腿了。”
  司仪脸色大变,温月安却淡淡地笑着问:“为什么?”
  小男孩说:“因为你有世界上最好的一双手。”
  
  “老师——”
  坐在轮椅上的人回过头,看到站在门口的钟关白。
  “阿白来了。”轮椅上的男人说。
  
  录像里,温月安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拉长声音说:“钟关白——”
  “钟情的钟,关山的关,白雪的白。”
  
  
Chapter 5 【《梁祝…文武贝钢琴版》… 文武贝】
  
  温月安侧过头,像在听什么,“早秋也来了。”
  陆早秋从门外走进来,颔首道:“温先生。”
  温月安对陆早秋点点头,转头对钟关白说:“阿白,来弹琴。”
  这几年温月安精神不如从前好,两三年前就跟钟关白说不用去看他,钟关白已经很久没来了,再来却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他几乎抬不起头来。
  温月安那句“来弹琴”,跟很多年前钟关白还不及钢琴高,提着琴书来上课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楼客厅的窗边摆着一架半旧的立式钢琴,显出古朴的样子。钟关白走过去,看见琴谱架上摆着《降B大调钢琴协奏曲》的第二乐章。
  钟关白翻开琴盖,硬着头皮弹了一遍。
  温月安说:“再来。”
  钟关白不敢回头,又抬手弹了一遍。
  温月安说:“再来。”
  琴声一遍又一遍在房内响起。
  弹到第五十遍的时候,陆早秋走过去抓住钟关白的手,回头对温月安说:“温先生,就到这里吧。”
  温月安抬眼看了一眼陆早秋,“阿白,他宠着你,你自己怎么说。”
  “我——”钟关白低下头,“……再来。”
  窗外的日头一点一点沉下去,房中渐渐陷入一片黑暗,温月安坐在轮椅上,一言不发,陆早秋站在钟关白身侧,也静默不语。
  房中只有钢琴声。
  钟关白看不见琴谱,干净而流畅的音符却一点点流淌出来。
  一遍一遍的重复,好像没有任何分别,但是在看不见的地方,似乎有一堵石墙正在缓缓裂开,碎石与砂砾从墙上不断脱落,细微的光从裂开的石壁上透进来。
  被堵在石壁那边的琴声从裂缝中穿过,变成细流。石壁一点点瓦解,细流汇成了江河,奔涌而来。
  终于,那座石壁轰然倒塌。
  在黑暗中,钟关白的琴声像海水汹涌。
  等他收手的时候,余音便如平静的大海,潮已退去,只余一丝已然逝去的壮阔。
  房内寂静无声。
  钟关白好像又回到了最开始练琴的时候。
  在考进音乐学院之前的十余年,钟关白的放学与周末几乎都在这栋小楼里度过,寒来暑往,风雨无阻。
  那些严寒的冬日,他把两只手缩在袖子里不肯拿出来,温月安便跟他说:“阿白,手指不动,是要长冻疮的。”
  那些燥热的夏天,他汗流浃背地练琴,热得不肯练了,温月安便要他在书桌上拿着毛笔写“静心”二字,什么时候愿意练琴了就停笔。
  温月安的时间好像是不会流动的,他院子里的残棋,房内的电视机,书架,钢琴,甚至许多琴谱都和钟关白第一次踏进这座房子里的时候一模一样。
  
  钟关白从琴凳上站起来,凭借熟悉的记忆打开房内的灯。
  他垂着头跪在温月安的轮椅前。
  温月安说:“荒废了两年,不要想着一晚上捡回来。”
  钟关白应道:“……是。”
  温月安对陆早秋说:“我管不了阿白几年了,你不要把他宠坏了。”
  钟关白呼吸一窒,心痛得跪在地上不能动弹。
  陆早秋应了“是”,温月安又说:“阿白心软。”
  温月安从不说重话,一句“心软”已经是在说他意志不坚,钟关白怎么会听不懂。他艰难地抬起头,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老师”。
  温月安说:“书房的桌上有一幅字,阿白你走的时候带上。”
  钟关白跪着不肯起来,温月安说:“早秋,你带他回去。”
  陆早秋扶着钟关白从地上起来,钟关白看见墙上的老式挂钟已经指到十点了,他不敢再打扰温月安,只好去书房拿字。
  书房在二楼,钟关白开了灯,开阔的一方桃木桌上,青纹白底的瓷镇纸下压着一幅字。
  
  关山此行望归早
  白雪落尽仍是秋
  
  钟关白拿起那幅字,手指在“望归早”三个字的上方描摹。
  温月安这是在叫他回头。
  一句“白雪落尽仍是秋”是在告诉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钟关白将那幅字仔细捧在手上,关了书房的灯。他抬步下楼,没走几个台阶脚步一顿,又返回书房,展开一张没写过的宣纸,用镇纸压好,磨墨提笔。
  
  白雪关山虽行远
  万死未敢负师恩
  
  他太久没有练过字,写得不好看,怕温月安更加失望,于是又将那张宣纸揉成一团,丢在垃圾桶里。
  等他捧着温月安的字下楼的时候,隐约听见温月安对陆早秋说:“阿白喜欢干什么,你一直是不插手的,你宠着他……阿白是个好孩子,他有时候看不清,忘了自己到底最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你啊,不能看着他乱走,要叫他回来。以前他回我这里来,以后他回你那里去。”
  钟关白听了,“咚咚咚”几步跑下楼梯,差点把自己绊了一跤。
  “老师?!”钟关白惊疑不定地喊。
  温月安淡淡笑起来,“阿白太吵,我是老人家,不要来闹我。”
  钟关白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温月安说:“你们回去吧。”
  钟关白深深鞠了一躬,才和陆早秋一起出去,走出门的时候,他转身轻轻带上房门,关门的一刹,他听见温月安轻声说了一句话。
  “人活一辈子,只能做一件事,哪怕负尽天下,不疯魔不成活。”
  钟关白怔在原地。
  良久,门内传出极轻的钢琴声,像卷着落花的湖水。
  “老师在弹《梁祝》。”钟关白轻声说。
  钟关白抬起头,琴声里的月光带着愁意。
  他把那幅字小心展开,借着月光给陆早秋看。
  “关山此行望归早,白雪落尽仍是秋。”陆早秋轻声念出那两行字,微微动容。
  一关一白为头,一早一秋为尾,正是叫钟关白回陆早秋那去。
  钟关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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