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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浮生香水店-第34部分

小说: 浮生香水店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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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之鼻
    周天皓拿着邀请函,愣在法国的晚风中时,肖重云正在用最后一丝理智,看邮箱。这是以前相熟的女佣偷偷给他的,藏在房间里的老式手机,基本上只能接听固定来源的电话和短信,偶尔网速好时可以查看邮箱。
    房间很黑,没有一丝光亮,他在看自己给“上帝之鼻”社团发的退出申请。
    休学是张文山出面办的,退出这个社团却是肖重云自己的意志。毕竟现在的他,早已不是之前那个东方的肖了。那个眉如春山,眼有新志的青年,以及他的才华,都已经被彻底毁坏了。
    肖重云发着高烧,浑身一个骨头都痛得要命,混沌的意识中就只有一个念头。他觉得这件事必须做,一定要做,再不做就晚了。退出邮件是两天前发的,邮件中他指明了Nilas接替他,推荐这个人入社。
    如果才华不能在他身上展现,那么至少让它在别的更合适的人身上大放异彩。
    Nilas到底叫什么名字,肖重云想不起来,但是他想社团一定能查到的,也一定会认可那位小学弟的名字。
    其实从刚才起,想起小学弟这个人已经有点费劲了,正是因为刚才那个念头,才让这个名字一直挂在他的意识里。
    邮箱里有一封未读邮件。
    “To 亲爱的肖,我们非常遗憾你退出的决定,同时尊重你的选择。我们决定选用你推荐的人,接替你现在的位置。上帝之鼻社团。”
    肖重云看见这封邮件时,意识突然放松了。他烧得实在太严重了,眼皮沉重得像灌了铅。心理放松的那一刹那,身体就缴械投降,黑暗的甜蜜伸手拥抱住他,将他拉住无意识的深渊。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收起那部手机。
    肖重云昏睡过去时,站在门后面的男人才踏入房内。他弯腰吻了吻睡在床上的人,拿起那部还握在手里的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上的电子邮件。
    随后张文山删除了那封邮件,将这部廉价的手机折成两半,从窗口扔了出去。
    
    第48章 报复
    
    肖重云至今还记得,他拼命地冲向燃烧的房屋时,心里的绝望。两个保镖将他死死地按在地上,他挣扎着爬起来,手指抠入泥土里,拨出来时指甲浸着血迹。他手肘拼尽全力往后,正好打在其中一位保镖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挣脱了,又冲向燃烧的小楼。
    火焰是炽热的,烤得人皮肤滚烫发热。身体本能地往后退,心中却无限向往,仿佛火里有一个解脱的天堂。那一瞬对生的犹豫,让肖重云脚下一个踉跄,失去平衡,摔倒在地。然后他又爬起来,不顾身后的呼喊声,重新冲入烈火当中。
    地板上所有的东西都在燃烧,小簇小簇的火焰遍布都是。起火点在二楼,浓烟从楼梯上滚滚而下,马上就要填满这个不是很大的客厅。焦糊的气息充斥着嗅觉,沙发已经燃起来了,四处是木料遇火的噼啪声。一切消逝与自我毁灭之中,只有母亲最喜欢的那盆兰草依旧岿然不动,安静地立在窗前的矮几上。木几已经开始冒烟,而兰草修长纤细的叶片依旧新碧如初。
    门外有人在喊,二少,二少。
    二少,别冲动。
    但是这些于肖重云来说,已经是没有意义的诱惑了,这些人也只是隔着大火喊一喊而已,从他踏入火海的瞬间起,就再也没有人再跟上来。肖重云踉跄着走向浓烟的楼梯,手触碰到栏杆上的铁饰,发出滋的一声,他却似乎感觉不到痛了。
    求生的欲望再一次拉住他,是在踏上楼梯的那一刹那。
    佛说,十念为一瞬,十二瞬为一弹指,刹那为无限。就在那刹那,时间仿佛停止了,所有过往的美好如同走马灯一样从他脑海中转过,一张一张,一幕一幕。
    小时候,坐在在这个房子的沙发上,抱着一杯冰镇酸梅汤,母亲在一旁取消他,因为保姆买来的冰激凌上没有喜欢的香气,就哭鼻子。哭了半天张文山从外面走进来,提着一只保温杯。少年满身是汗,把保温杯打开,递过来,里面有一只重新买的,带着花香味的冰激凌。那时他们彼此都还不知道身上的仇恨,这只冰激凌甜过了他整个童年。然后是法国的香水学校里,站在绿色草坪边上看书。他参加了一个叫上帝之鼻的社团,正是周五集会的日子,成员在梧桐树下讨论配方,他拿着本中文诗集站在里面,心不在焉地听。再往后是本。卡斯特抄他选修课作业被发现,两个人一起被教授训的画面。
    这些画面的尽头,脸色苍白眼神明亮的小学弟从远方走来,问他:“肖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肖学长,我很想你。”
    那一刻他闻到了白玫瑰的香气。这种幽香的,安静的,沁人心脾的气息,从虚无中升起来,然后甘霖一般洒落在他焦渴龟裂的心田上。
    这是什么香味?
    肖重云突然想起来了,那是他学弟的作品,叫做“救赎”。他不知道这样的时刻,他为什么会闻到这款香水——或许是因为学弟残留在他衬衫领口的香气没有清洗干净,在高温的环境下重新散发出来,或许是他大脑产生的幻想,像是溺水的人奋力去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不管怎么样,闻到那缕幽香时,他的心突然安静了下来。
    好像生死界限上,有人把他向着“生”的方向,推了一把。
    肖重云迟疑了一秒。
    然后他再次抬脚,往烈焰与浓烟中走去。
    就在这时,有人从身后喊他:“重云。”
    在肖重云走进小楼时,男人跟在他后面,穿过呆若木鸡的保镖和打手们,踏进了正在燃烧的房子。因为腹部有伤,他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谨慎,一直走到肖重云身后,伸手抱住他的腰,喊他的名字。
    环住他腰的手里,有一把枪。
    肖重云回头看的一瞬间,张文山扣了扳机!
    那是练习用的空包弹,然而如此近的距离,几乎贴近皮肤,剧痛丝毫不能减轻。子弹就这么穿过衣料与柔软的组织,留在他的体内。肖重云只皱着眉头痛叫了一声,就倒在了身后人的怀里。
    剧痛与失血很快让他失去知觉。
    张文山用没有受伤的那只胳膊小心地接住怀中的青年,艰难地,几乎半拖半抱的,将他带离了火海。呛人的浓烟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肢体的动作与咳嗽让他未愈的伤口浸出血来,脸色苍白得可怕,如同地狱里的修罗王。
    他低头看着剧痛中昏迷的青年,低声道:“爱过你的张文山已经死了,亲爱的弟弟,是你亲手杀了我。而我爱的那个人也将不复存在,我会亲手杀了他。”
    黑暗实在太深了,肖重云几乎无法醒来。
    最开始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在了那场大火中,可是换药的疼痛惊醒了他。练习用的子弹已经取出来了,伤口被重新缝合。大概是因为手术用了麻醉,这种疼痛并不是特别惊人,但是当麻药效果消退时,焦灼与炙热就包裹了他。
    身体无法动弹,眼睛被一条黑布蒙着,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分不清让眼角湿润的是泪水还是别的。他看不见现在是白天还是夜晚,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自己在发烧。
    烧得天昏地暗。
    肖重云问医生,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没有人回答他。
    除了金属器械碰撞托盘的声音,上药与打针时器具的摩擦声,四周几乎寂然。他能感受到的,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这种黑暗很快他又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黑暗里肖重云开始做噩梦。
    梦里他再次站在燃烧的小楼面前,父亲扔下他,决然地走进那片吞噬了母亲的火海里。他哭着,喊着,挣扎着要追上去,然而被人死死地按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见一切熊熊燃烧起来,化为虚无。
    他的天堂在火海里,大火吞没了他的天堂。
    肖重云在发烧,辗转反侧,痛苦异常。他想从这场噩梦中挣脱出来,却被越缠越紧,几近窒息。梦境太过于真实了,他甚至能感觉到大火的温度,闻到火里不同物体被烧得焦糊的味道,听到身后人们绝望惊恐地尖叫。梦的尽头是他走上二楼楼梯,站在熟悉的小餐厅里。火焰包裹他的知觉,吞噬他的身体,而在不远的地方,躺着父亲的尸体。
    父亲手握着枪,黑漆的枪管对着自己的头,脑浆与血他在身下已然干涸。
    顺着父亲脸朝向的地方,肖重云看到了,一件被小心翼翼放置在地上的黑色外衣。外衣下面覆盖着什么,他看不到,只是在旁边,倒着一只仿佛主人惊慌失措时落下的银色高跟鞋。
    肖重云认识那只高跟鞋。
    他浑身发抖,头痛欲裂,想往前走,身体却雕像一般僵在原地,一动也不能动。然而火势骤起,烈焰席卷了一切,把倒在地上的男人,和那只孤零零地,尚未燃烧的水晶鞋,化为灰烬。
    有人在身后喊他:“重云。”
    他转身,一颗子弹穿入他的身体,剧痛袭来,理智支离破碎。
    这个梦境一遍一遍反复,在他虚无的意识中无限循环。每当他崩溃昏迷之后,又回到一切的起点,那座燃烧的小楼面前,将无尽的折磨重复一遍。
    “重云,”烈火里有人对他说,宛如呢喃,近在耳边,“死亡不是你的天堂,它是你的地狱。”
    后来这些片段的每一个元素,在梦境中抽离出来,成为一种炙热的香气。热烈的,燃烧的,绝望的气息,吞噬他意识的每一个细节。肖重云拼命地,拼命地逃离,可是炙热的香气一次又一次地,一次又一次地俘获他,强迫他一遍一遍观看内心的地狱。
    靠着残存的,仅有一线的理智,肖重云意识到,这是一场设计好,旨在折磨他的游戏。那时他稍微清醒了一些,黑暗中有人喂他吃流质食物,为他清洗身体。焦糊的味道依然残留在感官里,他突然明白,这是不是梦境,这是现实。
    幼时,肖重云听父亲说过,某些天才调香师的仿香能力,能到怎样登峰造极的地步。曾经有人在抽象与具象之间,用香气模拟了一个花园,并且模拟了花园的门锁逐渐生锈脱落的过程,终于把一位将自己封闭在意识花园深处的女孩,带回现实世界里。
    那位天才的调香师,就是年轻时候的母亲。
    张文山调制了一种香水,模拟了那场他亲身经历的火灾,轮回一般,一遍一遍地把他困在这个地狱里,直到理智崩溃,屈服求饶。自幼所有的赞誉都落在自己身上,肖重云差点忘记了,自己的哥哥,也是一位执掌一家香水公司的,优秀的调香师。
    他甚至请了顶尖的心理医生,用了一些手段,以便让这场刑罚真正的,切切实实地落在他身上。
    他没有杀死张文山,于是张文山活了下来,并且选择了报复。
    张文山并不想杀死他的肉体,他要杀死的,是他的灵魂。
    不管如何哀求,哭泣,没有人解开蒙住他眼睛的黑布,也没有人松开铐住他双手的手铐。为了躲避这样无休无止的折磨,肖重云开始绞尽脑汁,掏空自己的记忆。他在黑暗深处,燥热的高烧里,不清醒的神智中,努力回想从小到大闻过的,每一种花的香气,每一缕海风的咸腥,每一只水果的清甜与每一位擦肩而过的女孩,发间带过的柔香。
    肖重云跪在深渊底部,将记忆一点一点撕成碎片,捧在心口,如同大雪天冻僵的人,烧柴取暖。
    那段日子实在是太长了,他渐渐地,烧尽了自己珍藏的每一片碎片。
    
    第49章 幻嗅
    
    最焦灼难捱的时候,张文山来了。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那几近于无的脚步声,对于被束缚在深渊里的肖重云来说,无异于一声天籁。他艰难地向着脚步声的方向转过头,感觉一双手放在自己冷汗淋漓地额头上。
    “不。”肖重云喃喃道,“不。”
    张文山弯腰,附在耳边:“什么?”
    肖重云辗转反侧:“不要那个香气。”
    冰凉的手指抚摸着青年脸颊,张文山问:“为什么?”
    “不要那个香气,难过。”
    “我也很难过,”温柔的唇落在肖重云眼睛上,隔着布条吻了吻他湿润的眸子,“但是怎么办?我已经把真心给过你了,而你杀了它。我们都在地狱深处,彼此就不要再想着逃离了。”
    “哥哥。”
    “求我。”
    “哥哥。”
    张文山的唇略微迟疑了一下。
    他低下头,将鼻子埋进身下青年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口要咬在裸露的肩膀上。鲜红的血从唇间蜿蜒流下,张文山低声道:“我在。”
    床头有一只银色的金属罩子,罩子旁边是个银色托盘,巴掌大,上面放着一只敞开的香水瓶。托盘底部有加热装置,保证炙热的香气能够稳定的,快速的,充满这个房间。张文山伸手,拿起金属罩子,盖在托盘上,阻断了来自地狱的梦魇。
    香气稍微散去,肖重云呻吟了一声。然后这声呻吟被随之而来的疼痛代替,他全身几乎痛得蜷缩起来。
    肖重云从来没有想过,有人会这样对待他的身体。即使在法国那间小公寓里,面对张文山充满欲望的眼神,他也只是模糊地设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然而立刻将思维转到即将来到的计划上。肖重云原本以为,死亡是最让人恐惧的东西,现在他才知道,比起甜美的黑梦,这样的折辱和酷刑才让人真正让人难以忍受。
    张文山在吻他,顺着脖颈一路往下,就如同亲吻一位觊觎已久的女人,打磨一块举世稀罕的美玉。他强行掰开他的腿,而那瞬间,肖重云甚至没有意识到张文山即将做什么。
    直到贯穿身体的疼痛,让他痛叫出来。
    这样的疼痛几乎将他撕成两半,让他从灵魂到肉体都战栗起来。
    张文山的亲吻并不能带来安慰,他原本也不是出于安抚才去吻身下的人。那样的吻是压抑已久的欲望,是单方面的渴求,是强制性爱中的摧毁。他小心地避开了肖重云的伤口,却在他最毫无防备的地方,肆意践踏,全面采摘。
    最初肖重云在挣扎,后来他嗓子嘶哑了,喊不出声音,只能假装这具身体不是自己的。他搜刮记忆,寻找安全的逃避场所,最终在贫瘠的密林里,找到了一片白玫瑰的香气。
    他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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