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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

一心之隔-第28部分

小说: 一心之隔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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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搂着他的两臂不自觉收得更紧。
    在彻底晕迷过去之前,赵深轻轻勾住了周聿铭的手,对他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带着隐隐的歉意。周聿铭抱着他一下坐到地上,这一震把他离体已久的魂灵终于震回了体内,如梦初醒般注视着怀里的人,仿佛久别重逢。
    赵深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他没有做梦,好事坏事,都没有发生。但他沉眠的时候却觉得很安心,没有人离开他,他什么都没有失去,冥冥之中有所感觉。他睁开眼睛时,天色正好,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铺了满床,像一团又一团棉絮一样松松软软地罩着他。
    他晃了晃沉重的脑袋,趴在床沿小寐的周聿铭立刻就被惊醒了,坐起来揉揉眼睛望着他。两人都是刚醒,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一下笑起来。周聿铭脸上的笑意迎了阳光,像朵迎春花一样地倩倩袅袅在风中招展。赵深悄悄用目光描摹那笑意的形状。
    这个时候,他们才觉得噩梦真的是结束了。生活又回到了它原本的模样,安静、简单、温柔得像一条缓缓越过浅滩的溪流。
    
    第三十八章
    
    赵深受的不是重伤,休养一下就恢复过来了。简修扬把他送到医院后就回家去报告长辈,处理一系列后续事宜,等他回来的时候,赵深已经清醒过来,精神奕奕地冲他打招呼。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沉积多日的阴霾一扫而空。
    “修扬来了?这几天真是麻烦你了。哥在你面前丢了好大一脸啊。”赵深笑起来。周聿铭在旁边坐得有些局促,以前他是从来不和赵深的这些亲戚打交道的,连他的交际圈也没有搭理过。但赵深没有刻意避开,他也就不离开。
    周聿铭坐在床头柜旁的椅子上削水果。他手艺很灵巧,一圈圈苹果皮翻下来像雕花一样。简修扬从前笃定他一定是个妖里妖气的人——就像他其他亲戚身边包的那些小男生一样,见了面后又觉得他看起来像个精神恍惚的疯子,现在这么温驯恬淡的样子反而令他惊诧,忍不住多瞅了两眼。
    赵深怕周聿铭被他大喇喇的目光瞧得发窘,手指叩了叩床头,问道:“舅舅他们有吩咐什么事吗?”
    “没有,都说你回来就好,改天咱家聚一场,给你办几桌冲冲晦气。只是公司那边很多人弄不明白这回的动荡,你回去好好解释解释。另外就是……”简修扬犹豫了一下,躲躲闪闪不敢回赵深的目光,谁都不想来跟赵深在那件麻烦事上交涉,于是一股脑都推给他,“关于赵阙,你打算怎么处置啊?”
    “处置?”赵深从他的话中敏锐地捕捉到了某种令他深为厌恶、避之不及的气息,那些名利场上散发着腐臭气味的机锋。他依旧笑着,只是在明媚的阳光下无端冷锐了几分,“他犯的事够大的,挟持绑架、敲诈勒索,还有私藏枪支炸弹,这些罪可都不轻,我处置不了。交给法律评判吧。”
    “我心里当然也是这么希望的!”简修扬连忙高声叫起来,怕表哥对自己也生出敌意,接着又压低声音:“可最后救你的人,其实是赵叔叔安插在赵阙身边的手下,帮你也是赵叔叔的决定……他希望你能网开一面。”
    房间里一刹如死静默。最后赵深开口笑了笑,笑声空洞,但并不如何伤心,仿佛只是习以为常:“这么说来,其实赵阙做的事,他一早就知道,一直都知道。”
    简修扬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口里,不上不下,好像含住了一个酸苦的杏核,吐不出又吞不得。自始至终沉默的周聿铭却猛地抬起头来,摸索着将自己的手放到了赵深手背上。但那肌肤太凉了,似乎温暖不了。
    “看来他的底线是留一条命。只要弄不死,别的什么都无所谓。那我也只给赵阙留一条命。”赵深的语气平淡无波,却又有种斩钉截铁的果断,“让我来安排他往后的人生,他的势力和积蓄都必须交给我。你回去告诉他们,假如他还有反扑的机会,我不会放心。一旦我觉得危险,我就会采取行动。让他自己权衡——那老头听得懂。”
    简修扬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赵深打断:“他们都会同意的,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我有点困了,等有消息了再来告诉我吧。”
    等男孩的脚步声在走廊上渐渐轻了,直至消失,赵深才慢慢闭上眼睛。他拿起周聿铭握着他的那只手,放到额头上,喃喃地说:“应对这些事可真累啊。他们为什么就是不放过我。”
    细软的手指轻轻拂动他的肌肤,像是小小的安慰。“别伤心,”周聿铭轻声说,“那些人不值得你难过。”
    “我早就不难过了。我只想摆脱他们。好在这件事过后,我终于可以把他们永远地抛在脑后了。”赵深这话一半是告诉他,一半是告诉自己。这样安静的下午,他觉得应该说些话,但他的脑海疲倦怠惰,只听得见风声。
    “那就别想了,好好休息。”周聿铭把削好的水果递给他,又拿出报纸来给他念,“先养病吧,养病的日子最难熬了。”
    念报的声音轻柔温软,沙沙地像是爬过纸面的春蚕,咬啮着他的心,吐丝成茧。报纸上写了什么,其实他并不曾留意,他的精神都集中在床畔那个人温柔的声音,清亮的眼睛,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拨动纸页的细长手指上了。
    空气微醺,岁月安稳。赵深本想多听上一会儿,但困意渐渐冲上脸来,他头一偏,不知不觉睡过去。周聿铭在他睡倒后又念了一会儿,声音越放越慢,低不可闻。
    他盯着赵深恬静的睡脸,伸手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帮他掖好被子,茫然呼出一口气。这样安静的时光,他也不忍心打破,然而一静下来,他心里的发条就松了,无所适从。
    床上沉睡的男人呼吸均匀而绵长,一呼一吸间好像有温柔的波浪在泛滥,周聿铭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波浪中缓缓地沉下去。他忽然想起多年前的仇恨,觉得陌生得已经隔世了。
    其实他从来都是个随波逐流的人。只是世界之大,难得给他留一个可以容身的地方。
    赵阙那边的事情还悬而未定,白岸的消息倒是传了过来。公司和他解约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而他在涉黑团伙中的所作所为,都将交予警方调查。
    “他很聪明,见势不好,什么都交代了,按他的认罪态度,想来是可以轻判的。只是这样一来,从前的一切都付诸东流了。不过,那也是他的报应。那一天的大火,总有他的一份,是他罪有应得。”赵深淡淡地说。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避开周聿铭,和手下的交谈都在他面前进行。亲耳听见那些惊涛骇浪的时候,周聿铭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瞳孔收紧得像一根铁灰色的针。到了今天,孤儿院里他们过去的那些回忆早已淡泊了,白岸伏法认罪,他的心里也松了一口长气。只是当年那个爱笑的男孩和聚光灯下璀璨夺目的大明星,两个影子在他心中来回闪现,最后一同破灭,只有莫可名状的唏嘘萦绕不散。
    “不用可怜他,他既然选择了这样的路,就早该料想到有今天。”赵深像是在安慰他,可他说话的声音轻如飞絮。
    传来的线报里说,白岸受审的时候尽管面色憔悴、眼神黯淡,却一直维持着平静,直到被押进看守所的时候,才抬起头来问道:“赵深真的不来见我一面吗?”
    遭到拒绝后,他丢了魂,落了魄,然而还是一遍一遍执着地问:“他真的不肯见我吗?”他的吵闹引起了押解人员的反感,按住他挣扎不休的手脚呵斥道:“你一个犯罪分子,还提什么无理要求?你是什么身份,赵先生又是什么身份,以后都不要痴心妄想了,监狱里安心赎罪去吧!”
    白岸艰难地仰起头,泪光让他的眼睛重新变得如宝石般晶莹,清透的泪水冲刷过脸上血泥尘污,依稀还是那个讨巧卖乖的花脸猫儿:“我知道他不想见我,但我真的真的,很想见他……”如泣如诉的呻吟溢出他咽喉,“我没有太多的要求,真的,我只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赵深躺在病床上,翻阅着手下传来的讯息,心头一阵冰凉。他可以想象那画面,白岸受起苦来,一定也还是我见犹怜的情状,十成十讨人喜欢。但他的温柔婉转,有几多真心几多假意,时至今日他已分不明白。
    “我不会再去见他,这样对我们两人都好。”他沉默地打字,“替我转告他,让他好好忏悔去吧,他还很年轻,总有一天会醒悟。”
    “我救不了他,也不会救他。”这句话出现在赵深的手机屏幕上,又被他下一刻迅速删去,字迹湮灭在发光屏上,一丝痕迹也不留。
    白岸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生命里,像一枚奋力投湖的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最终也消散无形。对人来说,生命中的他人,泰半都是过客,插曲留下的余音,毕竟也只是余音罢了。
    接下来几天赵深都有些消沉,尽管他在周聿铭的面前极力隐藏,周聿铭还是能察觉到他深心里的萎靡不振。那笑意微微的面具下,收敛着茫然的疲态。
    白岸对他的影响那么大吗?周聿铭的脑海中不禁浮起了从前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奇怪的是,从前赵深即使是和白岸手挽手在他面前谈笑风生,他也只是冷眼相对,心中并无波澜,今日回想起来,却有说不出的烦闷,心中好像沉沉地堵着块石头。
    这天周聿铭浏览新闻,看到人气偶像白岸被捕的消息在网上传得沸沸扬扬,无数粉丝梦想破灭、伤心欲绝,而他的经纪公司只是明智的发布了解约的消息,而后对此讳莫如深。
    “这对你公司的娱乐产业影响大吗?”他特意去问赵深。而赵深只是笑了笑,摆手告诉他:“你别看白岸名气大,只是个棋子罢了,走就走了,哪里动摇得了大局。何况民众都是健忘的。”
    “……那你呢?你会那么轻易地忘记他吗?”周聿铭抬头和他对视,赵深明澈的双目里光芒闪烁,他所有乱麻般的心思见了光后都好像一览无遗。于是他硬生生扭过脸去:“你没有对不起他,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用不着始终在心里留个疙瘩。”
    无言的风吹过房间,赵深闭了闭眼睛,叹息着说:“我没有对不起他的地方,但我原本可以拯救他。如果我早就发现了他是个间谍,替他毁掉把柄,帮他挣脱赵阙的魔爪,或许他就不必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会去伤害你……但大错都已经铸成了,我不可能饶过他,只有眼睁睁看着他走上绝路。”
    “他偏偏害了你。”赵深忽然一下抬手抚上周聿铭凌乱的发梢,声音颤抖,胸中的感情像山风海潮一样激烈地鼓涌,“我后来查清楚,他替赵阙办事的时候,阻止了多起恶性事件的发生,唯独对你那么心狠手辣。但对我来说,伤害你比任何事都更不可饶恕。”
    周聿铭的心脏猛然一跳,赵深一把搂紧了他,脱力般靠过去。周聿铭没有抵触,相反还倾了倾身子让他贴得更近。赵深的体温还是那么冰凉,但他心中已经没有一开始那么寒冷了。会好的,他闭上眼睛,一句一句在心里默念,说服自己,一切都会过去,总会等到好起来的那天。
    “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周聿铭的吐息飘在赵深的额头上,带着春天雨后的清新气息,但语气却十分凝重滞涩。他说出这话似乎十分艰难,然而既然已经吐露心声,便一往无回。
    “云棋哥的遗书我已经看过了,这是他很珍贵的东西,还是把这信还回去吧……另外,我太久没去拜祭他了,这次请你陪我一起……”
    “等等!”赵深陡然睁开眼睛,一下从哀伤的情绪中挣脱出来,肌肤上潸潸流下冷汗,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这太过温馨平安的几天里被他忽视的异常:“你看到了遗书?在哪里?和遗书放在一起的……”
    他看到那把钥匙了吗?他打开那个房间了吗?他……猜出了多少?赵深的思绪变幻如闪电,但每一次想到最真实的那个愿望,都会触电般避开。
    厄运无论多么谬不可言,来的时候都像是必然。幸运却总是令人怀疑,因为奇迹最是奢侈。
    
    第三十九章
    
    周聿铭这才想起,赵深还不知道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毕竟,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深会把那个保险柜中藏着的秘密带进坟墓里。不揭开曾经的伤疤,也不唤醒昙花一现的眷恋。
    他从赵深的肩膀上缩回手,忽然不敢主动挑起这个话题。那一层面纱被挑落之后,就再也没有暧昧、踌躇和回旋的余地。不是他们的勇气不够,而是他们过去失去的东西实在太多,以致今日进退维谷。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周聿铭尽量云淡风轻地笑着,“那时你不是情况很危急嘛,我听说你有东西留给我,就坚持要打开看看。”
    “看了之后,我就不打算走了。”
    病房里的空气焦灼而凝重,窗外的阴霾缓缓压了进来。赵深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一下比一下更响,仿佛是命运毫无章法的鼓点。
    “其实,本来也不会走的。”周聿铭垂下眼帘,带着点自嘲的苦笑,自言自语般轻声地说,“你自己一个人陷在那么危险的地方,却安排我远走高飞?你是怎么想的?我怎么可能走得了?”
    “抱歉,我没考虑清楚……”赵深刚刚开口,周聿铭的手指就覆到了他的嘴唇上。
    “没关系,你以后都不用再对我说对不起。”周聿铭呢喃着回答,他深灰色的眼睛里忽然弥散出一阵薄薄的雾气,“我看到了,什么都明白了,我也想了很久……凡是不快乐的事,都让它过去吧,那样太痛苦了。”
    “但是,”他断断续续地说,嗓音嘶哑,但语气决然,说的话越来越流畅,“无论快乐与否,只要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你都应该让我知道,我有权知情。”
    赵深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哽住了,他想道歉,但是周聿铭说了,不想再听到他的“对不起”。
    “而且……并不是全部回忆都是让我难过的。”周聿铭闭上眼睛,“有时候我真的恨造化弄人,但是这一次,我很感激老天爷让我想起来。”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摸索出那个装着戒指的盒子,小小的一个精致绒盒,被他肌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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